??什么是真,什么是幻?对于那些岁月峥嵘,历经红尘起伏的人,这个问题或许能思量好几年,甚或一辈子。但是对于小玉,这不是让人费思量的问题,想不清楚就不去想。
只有一点,小玉确实疑惑——父亲确实说过,自己小时候差点淹死。至于如何得救的早就不记得了。
这个梦,小玉只跟柳柔芝说过。可柳姐姐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未免麻烦和无谓的反复嘀咕猜测孩子的来历,小玉决定再不跟人提起。
一个初生的婴儿给一个家庭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小玉的小小楼阁顿时成了剑院外街上最受关注的所在。
不过两天时间,罗拐子挑最好的虬龙木给娃娃打造的摇床就送到了。伍教习去栖霞镇给娃娃带回来最好的衣服。孙歪嘴送来一套坠着许多银质细管的风铃。裁缝铺的袁奶奶答应给小玉做一套背小孩的包袱,说是还得多等两天,因为当面要用大红的丝线刺绣一对双鱼戏珠的图案,颇耗功夫。
若是有了它,小玉以后出门汲水或者偶尔去栖霞镇的时候,就可以用它把小鱼背在背上,比抱着轻松多了。
章嫂子是个大忙人,每天一有空闲都要过来看看,有时候也叫儿子跳子过来帮小玉看小孩。如此,小玉多了个小孩,除了每天都要爬一趟升仙阶去柳柔芝家讨口粮,日子也不比以往更累,相反,还多了许多乐趣。
小玉每天都要去柳柔芝那里为孩子蹭食,直到屠疤子特意买了两头奶水充沛的母羊,换走了之前两头没奶水的羊。
也是三两天功夫,几乎整个剑院内外都知道小玉捡了个嫩娃娃,好奇感叹的人很多,然而对于孩子的身世,再拿不出任何新料。
这期间,伍教习请了内院的徐副掌院来看娃娃,徐掌院断言这娃娃根骨清奇,是难得的金资玉质。镜湖剑院已然是菁华荟萃,要想找一两个能与之齐平者,当前只怕是半个都没有了。单凭徐老头的欢喜劲,就知娃娃并无任何不妥。
小玉心里欢喜,却对徐掌院当时的表现很吃不消——那天,徐老头从一派长者忽然转变成一个涎皮赖脸的顽童,央求着要小玉答应过几年一定把孩子送到他门下做弟子。抱着孩子不肯松手,不像央求,更像是拿着孩子要挟小玉,若是不答应,立马就要翻脸。
这场景弄得伍教习很尴尬。小玉怒眼来瞪他,他也只能呵呵陪着笑脸。徐掌院不仅是他尊重的长者,也是他的授业恩师,是以伍进轩对这个老头子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何况徐老头很多年前就已是半仙的修为,即便是硬来,伍进轩也硬不过这个老头子。
伍教习不敢硬来,只好满口答应,一定一定。至于他做不做的主,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徐副掌院顿时喜翻了心,这个漏洞完全被他忽视,小玉没有当场反对,他自动理解成同意。抱着娃娃又亲了几口,直到娃娃不乐意的大哭起来,老头子依然兴致不减。伍进轩拿老头子无可奈何,不能动手强抢,小玉也只能干着急。最后还是小家伙自力更生,随性尿了老家伙一身,老头子才很气急败坏地把孩子还到小玉手中。
徐副掌院被伍教习拉走了,娃娃才收了哭声。
想起趣事,小玉爱怜地点点娃娃的鼻子。小家伙咿咿呀呀张嘴笑,扬起小手来,要抓小玉的手指,一双乌亮的眼珠灵动得仿佛里面掬着一湾镜湖水。
这一湾灵动的水波,将小玉的心整个儿融化,像淳柔的豆浆化在温温的清水中,天与地都是暖暖的。
“小家伙,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你就安心跟着我吧。”小玉忽然又想起那个诡异的梦。梦里那苍老的声音,话语依然句句清晰。
或许那本就不是梦。
柳姐姐说,伍教习私下里查过,没有发现学员们有异常表现。那执勤队查过了,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或许那个梦本就是真的。”
小玉这样想着,也不觉得害怕,心里反而有一种暗藏的愉悦。
“你要真是那条蠢笨的鱼,我也乐意把你养大。能蠢成这个样,也坏不到哪里去,嘻嘻。”小玉不自觉的自言自语,想到开心处,轻轻的笑出声来。
怀里的娃娃不解地望着小玉,小玉的自言自语傻笑在他看来万分怪异,吓得他合不拢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玉推开窗户,远远望见湖那边的松树林苍翠茂密,春风掀起松涛阵阵,堆涌到湖面上,夕阳下,镜湖烟波淼淼,水光滟滟。小玉看得一时痴了。
“近日很多人问你的名儿,我总说还要找找。看来早就不必找了。如果你真是镜湖里的精灵,也该有自己的名字,你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就叫你小鱼,好是不好?姓李,李鱼。”小玉自说自话,低头来看孩子,孩子已经睡着了。
小玉上身轻摇
,右手掌轻拍襁褓,细语说道:“既然你也不反对,就这样定了。嘻嘻。”
如此,事情再无波折,小鱼成了小玉的孩子。
小鱼可能是最好带的小孩,吃饱了就不哭,如果他笑得有点怪,那肯定是尿了裤子。
平时,小玉做事,就把小鱼放在身边的摇篮里;小玉出门,就把他背在背上;早上小玉在楼前卖豆腐,豆腐摊子边有的是空地,摇篮随便放,还能晒太阳,别提多舒服。来买豆腐的人总喜欢逗小鱼,掐掐小脸蛋还不过瘾,还硬要抱抱走两圈。也不管对方是谁,小家伙兴之所至就尿他一泡。不过三五天,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个“尿遍镜湖半条街”的霸气称号。
转眼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小玉像往常一样起早做豆腐,豆腐漉水的时候,小玉赶着去那边街上切了两斤牛肉,剁了两斤猪肋排,买了两类蔬菜,并有各种作料。
早上卖完豆腐,喂完羊,把孩子料理妥当,胡乱吃了碗米饭就开始整理房间。楼上二间房,一间是自己的卧房,一间是书房。小玉向来勤快,卧房里总是床柜整齐,被褥洁净,本来没有什么值得挑剔之处。今日却不一样,小玉粗粗一看,就觉得许多不好。先是寻来长笤帚,将屋顶转角的些许尘网扫尽,然后拆下床头纱帐,换上干净纯白的棉丝织网帐。纱帐换毕,又将床单、被罩、枕套换上颜色鲜亮干净的,再细看一眼,确实清爽许多,只是又觉得窗台柜面都有微尘,免不得又要细致打扫擦洗一遍。
待到房间里焕然一新,小玉额上已经是细汗密布。也不觉得累,又将书房归置整齐。
小玉今日对一切都要求尽善尽美,所以等到楼上打理妥帖,已经正午。忽然觉得肚子饿了,哎哟一声,跑到楼下。果然,孩子尿裤子了,尿布垫被一塌糊涂,免不得又是一阵忙活。
午后,小玉继续忙碌。脏乱旧的东西,换下来的脏的要清洗,乱的要规整,废旧要扔掉。如此一顿倒腾,直把楼下四间楼上两间房屋整饬得焕然一新。
等到小玉满意地坐下歇息,天已经黄昏。
小玉歇息片刻,起身挽起袖子,从灶房角落里摸出一把锄头,来到房侧的菜地上,挖出一个浅埋的酒坛。小心扒开泥土,起出酒坛,坛子不大,最多不过装十来斤酒。将坛子抱进灶房,拍去泥封,露出封口的油纸。
小玉痴痴看着坛口油纸,笑容甜美,两眼迷离······
魂游天外半晌,小玉收拾情怀,烧了浴汤沐浴。待到沐浴出来,暮色已深。
点亮油灯,对镜梳妆。只见,米白色襟口绣两枝桃花,衬得一张恬静美好的脸,琼鼻朱唇,素颜婉约。一双眸子乌黑明亮,两笔柳眉不语传情。小玉梳理青丝,任长发从右肩柔顺散在胸前,只在左边鬓角簪一朵金镶玉含苞未放桃花。
当得起清丽脱俗四字,小玉却想是仍不满意,冲铜镜努嘴挑眉,自我嬉笑一二。
天已经黑了,小玉起身看看孩子,孩子们安静的睡着了。在孩子脸上亲一口,用腻爱的语气轻声赞一句:“乖宝贝哟,今天真乖。”
“这是谁家的孩子?”一个熟悉的轻柔声音忽然响起。
小玉抬头,久候的人儿已经来到门口。
来人前脚跨进门内,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从屋外的黑暗里进入到屋内的光明中,灯光下,那张熟悉的脸庞笑容温暖。依然是那熟悉的样子,温暖的笑容,头发梳理得整齐熨帖,宽大的白色长袍,手里握一杆竹笛。
小玉的心一下子融化开来,笑露一排玉贝一般的牙齿,走近他,拉着他的手。
“这是做贼么?天不黑还不来?”小玉嗔怪的说。
“哈哈,哪里敢!闭关不知昼夜,没把日子弄错就很不错了。”客人赶紧赔笑解释。小玉知道他其实是怕白天人多,烦。
“看把你能得,一闭关就是一整年,好了不起哦。”小玉就是喜欢给他找难堪,“我可是听说你好几天前就出关了······”
“嘿。这谁家孩子啊?”迅速转移话题。
“我的。怎么样?”小玉很得意,说话声音提高一度。
“真的?······”脸色骤然大变,见小玉坏笑着望向自己,了悟被丫头捉弄了。
“不可能么?我可不是小丫头了。”小玉说话有点小火气,瞪着青年。
青年尴尬地笑笑,伸手去捏小李鱼的脸。
“这儿子是我收养的,真的!”小玉其实一点也不生气。
青年微笑着,变戏法般摸出个绛红小木盒:“送你个小东西。”
“龙听风,这么好心思儿,看看你送的啥?”小玉接过,嘴巴不饶人,看上去好不屑,却怎么都掩不住那份欣喜。
龙听风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份欣喜,心里非常的满足。
小玉接过盒子,小心收好。
“得,饭还没做,等你来帮我烧火。”小玉嘻嘻一笑,准备做饭,抓一个现成的壮丁,“你现在可了不起了,镜湖剑院的人提起你,个个眼睛冒火光,‘龙师兄’叫得亲热着呢······”
龙听风安静听小玉说话,欢喜地陪着笑。
若是有幸,你一辈子,会遇见那么一个人,让你永远都无法真正生气,让你听到她的声音就万分欢喜,让你时时念着,想起来就万分温暖。
这么样一个人,让你彻底地拥有或者被拥有,都心安而满足。
龙听风乐得被小玉抓壮丁,小玉才做势示意,他乐颠颠地就帮手把婴儿床也搬到灶房,不等小玉吩咐,就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好,往灶膛里添上木柴。小玉看他一副贱皮的讨厌模样,又见他脑后长发只用一根红丝带简单束起,那红丝带还是去年中秋,自己做女红裁剪下来的残料,当时他拿着把绕指头把玩,不想此时居然派上了这等用场。小玉念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直笑得满室生辉,直看得龙听风痴呆憨傻。
龙听风点着了柴火,满屋子火光闪烁。小玉在一旁切菜,背对着灶膛,却不妨碍他们谈话。小玉跟龙听风说起这一年来的生活,龙听风饶有兴致地听着。说到彼此都认识的人时,龙听风偶尔插两句话。龙听风闭关一年,修为又有精进,但日子是日复一日,没有什么不同。当然修行的艰难和凶险,其实也很精彩,但那不是小玉能够领会的。所以基本上都是小玉在说,龙听风在听。
屋外是静静的镜湖,镜湖边风过林木,莎莎有声。屋里火光闪烁,偶尔有柴火哔啵的声音,有刀撞砧板的声音,年轻男女细声说着话,偶尔发出轻快的笑声。
一种温情甜美的气氛在房间里散开来,渐渐的,屋里传出的话语越来越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没有半点尴尬,屋里的人自在得仿佛本该如此。女人铲着菜下锅,男人往灶膛里放柴,含笑望着女人的双眼,那双眼闪耀着光,像是两颗明珠。
这看上去是一个温暖的家——女人炒菜,热腾腾的铁锅里锅铲挥舞,铿锵有声,亮堂堂的灶膛边,一个嫩娃娃正在摇床里酣睡,男人一边添柴,目光追随着女人的身影,两人四目,动静之间,眉目里藏着迷一样的情······
原来美好从来不需要太多缀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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