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六章 上路
“清晨祈祷之后,修士们在会议室举行了会议,副院长召开的,”格纳说:“我去旁听了。”
“修士们的活动,怎么会允许世俗的骑士去参与?”里奥问道。这时维文将早餐端了进来,一个超级大的餐盘,熏肉、煎蛋、炸蘑菇、一碟青色的豆子,一大罐牛奶、一盘面包卷、四杯葡萄酒和一篮子黄油牛角面包。“该死的,怎么不早说,”里奥说:“解开我的软甲,我还以为只有稀粥可以喝。”
“这早餐是数千金拉兹买来的,能不丰盛。”格纳说。
他拿起一个面包卷,掰了开来,没有吃。“副院长邀请我去的,他说那不是敬神,只是一次例行会议,作为新教堂的资助人,他有必要让白蔷薇家了解修士们的精神面貌,还有今后的打算。”
“你就去了,”里奥嚼着面包问道,“他叫什么来着?”
“席尔维斯特,”格纳说:“你可能小看了他,他安抚了那些不知所措的修士,和他们确保说一个星期之内一切将恢复正常,他以名誉担保。”他停了一下,补充道:“就算两个星期才恢复正常,他也不用为此就死。然后,那帮修士就一阵喜出望外。他又保证,每天参加布道、施赈、施医的修士可以有鲜肉吃,葡萄酒喝,客房也将会比寝室更舒适一点。”
“哦,就这些?”
“修士们精神焕发以后,他就取消了过桥费,一个子都不收,”格纳说:“你现在吃的这些,都是镇上信徒们贡献的。天一亮来忏悔的人差点挤跨了那个破桥。去镇上安抚民众的修士,有佣兵主动参与维护秩序。”
“修士们把码头镇占领了,”格纳说:“你知道吗?”。
“这不是挺好的吗?主的仆人不就是安抚民众,抚平心灵创伤,让人得到救赎的吗?”。里奥顿了一顿,他手里拿着一块炸面包片,焦黄酥脆,看起来就胃口大开。“陈面包有时比新面包更有用,是有些忽视我们的席尔维斯特神父了,不过,他干的挺棒。”他说。
炸面包片必需用烤制后存放了两天的面包,切成片放锅里加上黄油用中火煎烤,出锅时焦黄酥脆,让人大快朵颐,是早餐上最棒的一道餐点。
格纳的眼神却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码头镇是不允许教会和修道院插足的,那是评议会和布尔侯爵的钱袋子。他们像养着猪一样圈养着这里的修士,要是知道你开口赞助新教堂,所有的怨恨都会转嫁到你身上,你那个计划没可能成功。除非死,否者,他们怎么会同意穆修士主理双河修道院。”
里奥笑了,他把牛奶都喷了出来,“格纳你进步了,”他说:“维文,麻烦把酒递给我,去门口守着。”
里奥摇了摇头,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何谓贵族,何谓神父,何谓神授?”里奥坐定了身体,他看着格纳,“贵族、教士为什么能统治民众,是因为包括我们在内的他们右手握住一物,是剑是暴力;左手握着一物,是土地是财富。”里奥拍了拍自己的头顶,“这里还有一王冠,叫做名望,那王冠上镶嵌最大的三个宝石——身份、姓氏、血统。”
里奥挥臂将桌子上的物品和食物残余一扫而空,他拔出匕首插在桌子上,“他们用剑争夺财富,用财富滋养名望,再用名望操控剑和土地。”
格纳没有听懂。“你的话,我好像明白,又不明白?”
里奥说:“所有的一切来源于这些,所有的一切变化于这些。”他用匕首画出一条线,将桌子等分成两瓣,“码头镇是一个大钱袋子,以前是布尔和评议会分,现在冈瑟死了,马休的那些小动作也瞒不了,那么布尔干嘛不和新的盟友分。布尔有暴力,教会有名望,马休有什么,他只有阴谋,他出局了。”
“这么说,”格纳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葡萄酒,“所以,你杀了冈瑟,烧了教堂,毁了马休家的一个大钱袋子,掐住了雷克湖通向平原的喉咙。让敌人损失惨重,就等于给自己开辟了新财源。至于其他人顺带获得的好处,那是作为盾牌的该有的报酬,是值得的。对吗?”。
“对的,”里奥说:“布雷恩之前离我的莱蒙湖太近了,近的比过了沃特堡,没了码头镇,他们的船就在雷克湖里打转吧,我们才可以睡的踏实一点。”
“里奥你像极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老贵族,抱着黑猫,躺在壁炉边上算计着每一人,”格纳的声音略沉,“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对贵族这个单词也有着厌恶,”里奥说:“但是说实话,我对身为白蔷薇伯爵却也更有着可耻一般的欢喜。”他沉默了片刻,“有些人的童年是一根带血的棍子,成熟对他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绝不可耻。”
“大人,”维文在外面敲门,“席尔维斯特副院长和镇上警卫队的骑士请求觐见,希望你能够在法庭审判前召见他们。”
“让他们稍后,伯爵在束甲。”格纳说。
客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等候许久的副院长和骑士走了进来,里奥感觉他们想吻自己的脚。副院长那是看在可以让人窒息的金拉兹份上,至于三个骑士,他有点不明白。
随即他就明白了,骑士们虽然卸下了作战的铁叶甲,但是他们还是披着锁子甲,在甲片的手臂处依然可以看见喷溅在上面的大块血迹。冈瑟失踪了,镇上骚乱了一个晚上,里奥昨天的威胁犹在耳边,所有的过错足以摘掉三个骑士的花冠,送他们去戍边的兵站服苦役。甚至吊死他们也不是不可能。主教失踪了、海根斯伯爵的宫殿成了废墟,教堂也烧了,里奥不一定能救他们,但是推他们下地狱却很简单,只需要几句而已。
当骑士们走到里奥面前时,他们彻底的垂头丧气了。屠戮骚乱的佣兵时的威武,被解救民众的恭维下的满足,统统消失不见。因为眼前的人阴沉着脸,他沉默无声。
骑士们早上去见主教时,主教不在,他不在他的宫中,税务官也不在。他们找到了副院长,请求他听取他们的忏悔,昨晚上有十个商人家庭丧生火海,还有被谋杀的人数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作为警卫队的长官,他们不是一句失职就可以被原谅的。
他们见证了早餐修道院展示的力量,祈祷安抚了民众,也同样可以赦免他们的过错。他们抬来了三个箱子,席尔维斯特副院长收下了箱子,却告诉他们,不能听取他们的忏悔。因为作为新教堂的资助人,公民骑士家族的白蔷薇伯爵在,只有他才有权决定能否给予他们赦免,没有伯爵的同意,副院长什么都不会做。但是他可以转告骑士们为民众安全所做的努力。
骑士们的身后,是出力的佣兵头子,贾艾斯也在其中,他的位子只在骑士之后,他们抬着四个箱子,样子很沉重。
骑士们单膝跪下,说:“我们杀掉了参与骚乱的暴徒,他们的同伙也全部被抓获了,神圣的审判法庭需要您来主持。现在我们请求您原谅我们救助不力的过错。”
“那是过错吗?”。里奥开口了,他向着神父问道。
“当然不是,伯爵阁下,”席尔维斯特副院长说:“那太令人伤痛了,他们说有三十二个人被活活烧死了。”他打了个冷战,“这样的死法太可怕,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有不可推卸的罪。”
“有些人必将下地狱,有些人是可以得到主的宽恕的,毕竟他们尽力了。”神父又补充道。
“我们请求忏悔,”骑士们说,“我们请求埃阿的宽恕,也请求您的原谅。”
“你准备给他们赦免吗?席尔维斯特神父,”里奥说。
席尔维斯特副院长摇了摇头。“我想,我不能给予他们赦免。”
三个骑士瞪着修道院的副院长,他们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呼哧声,他们打起了愤怒和恐惧交织的冷战。怎么会这样,他收了他们三箱子银币,这个披着神仆外衣的贪婪而无信的*子。
席尔维斯特副院长对里奥俯下身子,“没有您的允许,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忏悔。”
“你们知道,骑士的花冠是用来保护自由的民众的,让自由流血,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我看,布尔侯爵也不会赞成我给予评议会的支持者赦免。”
“是评议会赐予我们骑士花冠的,但我们也是受侯爵大人认可的……”
“平原的封侯是布尔,不是什么评议会,所以非常的可惜,”里奥打断了他们的话,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似乎要起身送客了。
骑士们醒悟到,伯爵的目的了。可是即使伯爵和海根斯不和,但是奥格斯格和布雷恩的关系如此密切,为什么让他们倒戈。一时间,他们没有说话,他们被错综复杂的关系搅浑了。倒戈吗?他们是评议会册封的骑士,并不效忠于那一个家族,不是不可以。想到这里,骑士们大大舒了口气,冈瑟可能是葬身火海了,评议会不会给他们好日子过。听从里奥的,将得到布尔侯、伯爵、教会三方的赦免。别无选择了,拒接,等于直接下地狱。
“我们宣誓追随布尔侯爵,”骑士们说:“请听取我们的忏悔。”
“好极了,”里奥说:“在主的居所,在公民骑士家族和神父的见证下,你们的誓言有效。神父,我们祈祷吧。”
简短的祈祷仪式之后,换了新主人的骑士们精神振奋,根据神父表达的埃阿的旨意,他们要为自由的、公正的秩序而站,稍后在法庭审判之后,他们希望借此机会庆贺一番。
“伯爵阁下,”他们问:“那些罪恶的暴徒怎么办?”
严重的罪行——抢劫、谋杀、偷窃教会的祭祀用品以及拐卖幼童——有地区行政长官的法庭去判决,如果是主教主持,则必须有修士、骑士一同在判决上画押。新教主教在云海可没有创世教主教那样的可以审判一切的主教裁判权。
像这样重大的骚乱,没有主教、没有镇守,骑士确实不知道如何处理。
“让居民指认,凡是确定罪行的一律吊死,我们一起签署判决,”里奥说道:“中午之前,我就要离开,你们必须要快。”
“还有,”他说,“我不想看见你们因为包庇一些不法的人员,惹怒了布尔侯爵,那他会拒绝接受你们的誓言,你们就无路可走了。知道吗?”。他厉声道。
里奥的话,让神父和骑士们都惊讶,他们以为只有少数会被吊死,因为昨晚敢于反抗的基本都被杀死了,抓住的这些人并不是全部都罪大恶极,当然也有一些人是还没有来得及。他们提前将藤鞭、木枷搬出来,现在看来都不需要了,需要的只有一样——绞架。处于愤怒中的民众是不会绕过那些有一点恶行的犯人,甚至那些只是跟随税务官催缴税金的人也将难逃厄运。
他们齐齐打了个冷战,里奥这是让他们拔出掉所有参与、响应骚乱的人,不分犯罪的性质,只分阵营。
到中午的时候,绞死的家伙中幸运的一落下就拽断了脖子,不走运的还像离开水的鱼,嘴巴张开闭合,在那里痛苦的憋着。男孩、妇女、老人、镇上的人还在广场上围观,他们比划着脖子最长的家伙,估计它足有一尺上。
审判过后没有多余多的话,骑士们将手放在胸前,俯身向里奥行礼送别。
“有时候,智慧和经验会随着职务的变动随之而来,”里奥说:“你们要学会马上适应,看好民众的产业,在新的镇守到来之前。”
“是的,伯爵阁下。”
马车沿着石板的街道,向着东南方向驶去。马队越驶越远,拐过街道,前面的骑士已经看不见身影,副院长还在探着头,看着白蔷薇伯爵在视线中越变越小,这一刻他依旧看不透:明明可以收服警卫队的骑士,捞取更多的政治利益,却毫不吝惜的将这么大一块利益拱手让给了布尔侯爵,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
转过头,神父吩咐将七箱子银币点算入库,现在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伯爵的慷慨,剩下的是怎样让伯爵继续慷慨下去。
所有的旅途总是让人无聊。下午茶的时候,车队已驶离了码头镇的水网密集的地域,回到了日月镇的境内,他们向着东北的方向,贴着蕾梭河延绵漫长的河道向前。马蹄下现在的土地,是阿普顿骑士的封地,他的封地是平原上最奇怪的采邑——贴着蕾梭河宽度不超过五里,长度却是一直延绵到斯托兹纳家在北岸的庄园,形状如同一个长棍面包。很多人都已经不知道阿普顿的名字,只记得他叫长棍面包骑士。
其本人的祖先是海上很有声望的海盗,瞎了一只眼之后,捐献财产谋取了这个看守河岸的差事,这个海盗家族几代世袭着这个职位,为侯爵经营着沿河的渔场。他们和老家族、新骑士都格格不入,只有里奥是他们的朋友,他们是大盗和销赃贩子缔结的奇特的友谊。
里奥先是骑着马和格纳聊了一会儿:冈瑟的孩子怎么办?还有为什么不让那些骑士宣誓效忠于白蔷薇的旗帜?里奥的解释是,有些人的忠心就像荒原上的野狗,你强大你有肉,他们就会拜服在你的脚下,即使赶也赶不走。相反,当你虚弱的时候,他们只会啃你的骨头。所以这些人的誓言没有约束力,不值得留意。送出去,还能赢得一份人情。
冈瑟孩子的话题,里奥避开了,没有回答,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最后他告诉格纳,人情给足了布尔家,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剩下的就是看布尔和马休之间的争斗,两只狮子撕咬争夺领地时,小狮子只需一旁养精蓄锐就好了。
说完这些不开心的话题,里奥就上了马车,他们离开镇上的时候雇了两年马车,格雷西还没有成熟,不能把它累坏了。而那些缴获的马,还需要时间驯服。
格纳躺在马车里睡觉,里奥欣赏马车两边的风景,左边是连绵的树林,在树林的间隙中可以看见远处被麦田包围的村庄;右边是明亮的阳光下平静的流淌着的河流,间或有一两处河湾处的小湖泊,像钻石一样晶莹,宁静中的美丽让人清新舒畅。
不过安静的旅程随后就被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里奥向马车窗外看去时,啪嗒、啪嗒,急促的马蹄声从他的耳边驰过,匆忙之间里奥只看见一共四骑从他们的身边赶过,然后远远将他们甩着后面。
那几个骑士超过里奥一行的时候,里奥和对方打量过来的视线正好相对,那马上的人打量了下马车和马车后面那些矫健的战马,和旁边的一人嘀咕了句什么。
那个人放慢了马速,仔细观察了一下里奥的马队,没有看见徽章、旗帜,又悻悻赶上前去了。
“维文,这些是什么人?”
“没有家徽和旗帜,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人,”维文打马靠近,“不像是佣兵或者军队什么的,态度很蛮横,看见我们都没有减速。”
里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刚那些骑士身上的轻甲都很精美,飘起来的披风下甲胃表面都是镀银的,领头的那个骑士外面还又罩上一件银锁子甲,像是名望家族出身。不过那种蛮横无理的态度,却是一幅暴发户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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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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