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七章 邂逅
马车继续向前，阳光开始染上金色，穿过这片稀疏林，林道的尽头就是一个小庄园，里奥已经隐约看见庄园里那个木制小教堂上的小尖顶。
格纳还在倒头大睡，此时脸上的表情凶狠，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样的恶梦，也许又是梦见有人向布兰琪献殷勤。
如果不是跟着里奥漂泊，格纳应该早就将布兰琪娶回家了。关于这个，里奥心中带上一丝愧疚。不过这愧疚一闪而过，里奥知道格纳肯定不希望他这样想。骑马的男子不会因为绣花的姑娘而放慢马速。
这是一辆带着遮雨篷的三厢车，两排相对的座位都是简陋的软藤木沙发，虽然就算是六个人坐也不会显得拥挤——因为这本来就是货车改装的，但是那个咯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格纳睡相很凶恶，但是好像很香甜——他累坏了。
当里奥快到达路口时，那几个骑士又沿路返回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疯狂策马，他们审视着里奥。因为坐在一个陈旧马车里，捧着一本书阅读的人确实很难不让人注意，尤其他的马车身后还有两辆被遮雨蓬完全覆盖的货车，还有十几匹一看就是价值最少胜过普通战马三倍以上的优良战马。
如果这里是别的人烟稀少的行省，或者是茂密森林中的商路，这个几个骑士可能就不只是审视了，他们贪婪的目光把内心的想法完全出卖了。
“我们要把马的毛弄乱或者染上色吗？”。维文又打马靠近，问道：“一路上遇到的几个人眼神都非常的不好，要不我们升起旗帜？”换做任何一个带着相当于一个爵士的财产招摇上路的人，都会过分警觉。
里奥笑了笑，谁不希望自己能有一匹神骏的好马，狠狠多看几眼也无可厚非，在平原上律法依然能约束到多数的人，倒也不需要多余的担心。
“快到五月了。”里奥说。刚刚那几个骑士都是少年，意气风发了一些，尤其是当先的那个，一幅宠坏了的少爷模样。迎夏节就要到了，然后就是柱子节，挤满了整个夏天的鲱鱼节，傻瓜节，一年之中最闹腾的时候马上就要来临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各地的少年来参加布拉德利修道院的夏日修行，不来这里就是去奔牛城的教会。他们参加教会或者修道院的祈祷，然后和年龄相差不大的各个家族的子弟举行聚会，联络情谊，展示他们的交际手段，认清出那些人将来是盟友，那些人将会是终身的敌人。
云海人都热爱夏天。那里的冬天寒冷而阴湿，又很漫长。因此，当阳光来临的时候，就是欢庆的时刻。春天有盛大的春日庆典，各样奖金不菲的竞技比赛，里奥对面睡相凶恶的那一位连续蝉联了三年的金斧子勇士。还要选出美丽的皇后和英俊的王子，然后欢乐的游行。
到了夏天，更是意味着聚会、舞会的时间，渴望阳光的云海人充分利用了无尽的白天和温暖的天气。竖起迎夏的五月柱后人们就可以尽情享受阳光，围着五月柱跳舞，用牛膝草净化身体。人们吃鲱鱼，切片、塞馅、烧烤、油炸、炖煮、扒烤、腌制或者香薰，每一种吃法都是一种节日，都可以尽情邀请亲朋好友来聚会。
在夏天即便是最苛刻的领主、雇主，也要给足佃户和雇工们享受鲱鱼的工钱。否者，过了秋天，他们的消极怠工就有可能让吝啬的人吃上一冬天的苦头。
“已经忘记在平原过迎夏节是怎么样的了，”里奥感慨了一句。
“什么？”格纳问，“到哪里了？”
“你醒啦，”里奥合上了小说，“到木塔庄园了。”
等格纳起身做好，喝完一口醒神的酒，马车就停到了庄园里。这里的庄园属于阿普顿骑士的。而小教堂是修道院的，他们在这里还有一个共同的产业——‘林间歇步’旅店。
里奥走进旅店大堂时，才发现歇业谢客的牌子。不用问这间旅店已经被刚刚的那一伙人包下了。幸好晚上他们不会在此歇息，否者又是一件麻烦的事。
当一群人簇拥着那几个少年骑士还有一位少女进了旅店的大厅，正好看到下午两次碰面的，那个坐在马车里读书的人和他的同伴正坐着用餐，显然双方不是很巧地再次相遇。因为这间旅店正是他们包下的。
即便是贵族也不可以将在旅店大厅里喝下午茶的旅客赶走。出于礼貌，为首的少年按捺住不快，向对方点了点头，对方两人中的壮硕男子回了礼。
庄园不大，仅有十几户人家，但是酒坊、面包店、铁匠、木匠铺子一应俱全。
里奥和格纳正在品尝新鲜出炉的面包，格纳今天的口味有点怪，选择了大蒜面包，里奥只是普通的白面包。可能是面包师今天比较闲暇，面包都烤成向阳花形。不过他们喝的酒很不错，是这个庄园里的特产，叫做‘坚果麦香面包酒’。它喝起来带有淡淡的甜味，打开时有着新鲜、强烈、令人垂涎三尺的面包香气——这是里奥第一次品尝时的评价。是一种轻快鲜美的饭前开胃酒，下午茶时品尝却更有滋味。
里奥曾经问过酒坊的主人是否原意出售他的秘方。当被逼问急了，那个倔老头就说，是上帝的恩赐，就像面包树一样，他的酒是面包酒树结出来。后来里奥在经过庄园，老头就只让他的儿子招呼，自己躲了起来。
里奥许诺如果酒坊主的儿子能搞到他父亲的秘方，他可以得到一匹漂亮的骑马，刚才送酒来时，他对着那一队战马垂涎欲滴，显然这个傻小子到现在也没能成功。
“旅馆有着一股新鲜的木头香味，让人几乎忘掉了旅途的疲劳，”由着佣人去安排住宿房间和马匹的安置，一个少年骑士略微洗漱，就坐到了里奥的座位边。
“两位骑士，我想你们不介意邀请我一同品尝美味的下午茶吧。”年轻人脸上泛起虚假的微笑，而且话语间不请自扰的态度像让人不讨厌都难。
“抱歉，让你失望了，出门右转第三间是面包坊，”格纳说，“不过，我是绝不会拒绝优雅美丽的小姐的。”他将目光盯视在对方的女伴身上，他的这句话一出口，里奥就看到那年轻人脸色一僵。
“美丽的女士，愿意赏个脸让一位品行高尚的骑士陪你共渡一段美好的下午时光吗？”。格纳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
那女孩子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柔美唇线上的一对酒窝，含着天真娇柔的醉意。
拉开椅子请女孩坐下，格纳招来侍者低声吩咐几句。很快蕾丝手工刺绣桌巾和托盘垫由侍女摆了上来，桌子中心也放置上一盆鲜艳的郁金香插花；然后四人壶瓷器茶壶、滤匙、小碟子、茶渣碗；跟着配上了糖罐、奶盅瓶。撤走了酒和先前的向阳花面包。
三层点心盘很快端了上来，第一层是炸薯角配咸鱼色拉；第二层是软司康饼，顶上撒着无核的小葡萄干，最上一层是小红莓蛋糕。
“真是一个惊喜，”年轻的骑士感慨道，“我不知道在这个简陋的旅馆里竟然还可以享受如此悠闲的午后茶，我必须要赞美埃阿。”
“你该赞美的是我，”格纳瞥了他一眼。
“你们好，我是亚尔弗列得爵士的女儿，维吉妮亚。这是我的哥哥亚恒。”女孩子说。
“失礼了，”里奥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沃特堡的里奥，这位是我的兄弟格纳，奥格斯格男爵。”
听到格纳是一位男爵，亚恒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惊讶和沮丧。
“很高兴认识你们，刚刚旅途上我们似乎见过一面，看来埃阿注定不容我们错过，我提议，晚饭时为我们的相遇干一杯。”
里奥笑了笑，不置可否。格纳用眼神**着亚恒的妹妹维吉妮亚，这个小姑娘穿着窄窄的春衫长裙，虽然十分合身，但里面紧紧绷着一件小马甲，让她的胸部特别隆起。她应该不会超过十六岁，只是因为那慧黠的，洋溢着跃动气息的眼睛让她的年龄不可捉摸。
“您的美丽足以让星辰失去光辉，唯有皎洁的银月才能形容你的美；美酒亦会因为你而失色，但如果你站立在酒桶上，那酒将醉倒天下所有的骑士。埃阿垂怜，此刻我还清醒，是主降下旨意，让我赞美你的美……”
那个叫做维吉妮亚的小姑娘很明显还没有遇到过格纳这样不拘礼节的人——在午后茶大念赞美诗。
她没有反感，脸上的笑意随着激昂顿挫的声调越来越大，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身边，眼波间流转出羞涩的笑意。
“妮亚，我能这么叫你么？”
女孩点了点头，“可以的，男爵阁下。”
“叫我格纳。”
“是，格纳。”她笑着。
“你喜欢音乐吗？你知道我曾经的理想什么吗？”。注视着女孩轻快、活泼的那双眼睛，格纳说：“妮亚，你绝对想不到的，我想成为一个站在阳光大剧院里的抒情男中音，为了这个理想，我愿意用伯爵去交换。”
格纳站了起来，开始唱歌了：
哦，请走到你的窗前，我的宝贝。请来驱散我心头的伤悲。
如果你拒绝给我些许安慰，我立刻就会死在你的眼前。
你的双唇比蜜还甜，你的心更是美好可爱。
不要那么残酷，我的宝贝。祈求你能瞥上我一眼，我的爱人。
里奥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用脚尖踢了一下格纳，但他已经完全沉醉于他自己的歌声中。
看着亚恒发青的脸色，镶着水钻的银茶刀和叉子在他的手中似乎有融化的迹象，里奥探过身子，给他续上了茶，然后聊起话题接过。他担心，不做点什么，也许下一刻木头拖盘会砸到格纳的脸上。
“你们这是购买战马回来吗？”。放下茶杯，亚恒问里奥，“那些马真的太完美了，像天使一样。”他感叹着。
“不，我们是一些突发的原因耽搁在了平原上，往常的现在，我差不多打点行装准备去利物浦度夏了。你们呢？”
“我要参加布拉德利修道院的夏日修行，顺便带着妹妹去见见我们的舅舅，他是日月镇的行政长官贝齐男爵，去年冬天他调任到这里。”
说道自己的舅舅，亚恒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这一个职务没有布尔侯爵和评议会的双重信任，是不可能得到。但是出乎他意外的是，里奥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或者其它该对地方长官的尊敬的神色。
两人继续交谈，里奥这才知道原来亚恒父亲是一位魔矿学家，他们一家一直生活在雷克湖西的山区中，只有他和他的妹妹每年会在夏日和舅舅共度一段平原上的时光。和对面的那帮骑士也是旅途结缘。
他们从各种矿石的魔法感应说到魔水晶的种类，再从魔水晶的种类说到各个产地的差异，然后是当地的风土人情，再从风土人情说到各地的怪异特产，再从怪异的特产又聊回到魔水晶甄别和日常使用，然后亚恒开始诉说他们父亲的那些品性各异的魔法师朋友，他们多数是不修篇幅，脾气怪异，还有矿区生活的闭塞，他喜欢平原喜欢策马奔驰的感觉，说到了马惹起了里奥的兴趣，里奥开始讲述驯养马的乐趣，那些马像人一样的小孩子脾气，听得亚恒如痴如醉……
他们的聊天直到格纳和妮亚的手握到一起为止
“不，”亚恒失声叫道。
午后茶四个人都很尽兴，里奥和亚恒聊了不少东西，里奥发现他有点喜欢这个同年的少年了，甚至开始为贝齐男爵担心，出了图勒普的事，男爵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而格纳更是和妮亚兴趣相投，女孩被格纳哄得眉开眼笑，不经意间就吐露出不少的闺中私密。
“我想，我们需要去查看一下房间了，”亚恒扯出了他妹妹的手。
“哥哥，格纳答应送给我一匹马代步，”女孩眨了眨慧黠的眼睛，“你帮我挑选一下。”
听到这个亚恒马上又坐了下来，那十七匹无鞍的北方品种的战马，正是他过来套近乎原因，那十六匹都是叙利亚种，还有一匹是罗斯种。相比起叙利亚种，那匹罗斯种战马神骏而更富有捍威。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格纳射向他妹妹的热烈的眼神，想到，选择那匹对方应该不会心痛到翻脸吧。
“那就那一匹褐色黑腿白蹄的吧，”亚恒指着窗外说道，“你不是喜欢褐色的吗？”。
“是的，我亲爱的哥哥。”女孩问道：“格纳，可以吗？”。
“当然，埃阿是多么的不公，不但赐予了你如此的美丽，还赐给了你一颗能感知热血战马的美丽心灵，”格纳厚颜无耻的恭维道，“它能陪着你驰骋，我亦羡慕它的灵魂。”
里奥给软司康饼抹上果酱和奶油然后递给了格纳，希望他能闭上嘴巴。他的慷慨殷勤让里奥这顿下午茶花费了最少近五十个拉兹。那匹马是惩戒骑士撒姆尔的坐骑，是非常非常优良的战马，送给一个只是来修道院混混骑士课程的少爷（夏日修行包含骑士技能和品德的课程），纯粹明珠暗投。
餐厅的另一边却是另一样的下午茶，几个少年骑士的部下坐在下席，和旅店里的洗衣妇**。那几个少年坐在上席，他们的午后茶也不乏味，旅店里的侍女正侍候着他们用餐。
那几个少年大口咬着烤肉，金色的肉汁从他们的嘴角流淌到盔甲上，侍女用餐巾替他们擦拭着。他们灌着大口的葡萄酒，眼睛看起来都是热哄哄。为首的那个银锁子甲的少年，他的手伸在桌下，摩挲在一个丰满的黑发侍女的大腿上，而她正朝着另外两个少年骑士卖弄风情。
每年春秋两季，商旅频繁的时候，有一些女子会自愿的放弃工钱，在这里担任侍女。她们可能是附近积攒嫁妆的姑娘，也可能是城市里的ji女，像每一个木塔庄园这样的驿站，都有她们的身影。她们年轻貌美，青春而风情。
那个黑发的姑娘也许今晚就能得到他们了，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调拨这些离开了束缚的少年，被他们逼到墙角，按到在地，撩起裙子，这个时候可能还会流出那种即将失去贞洁的恐惧和绝望，随后他们就能干那种事了。事后他们会出上逛一次ji院十倍的花费，即使这些姑娘并不比他们的侍女漂亮多少。
也有一些少年会发现夜间还在劳作的少女，她们美丽而辛劳。于是一段骑士救助美丽少女的爱情故事便会展开，一开始这个爱情故事，总是很悲伤，然后它会很甜蜜，接着就是惊悸，最后必然是可笑。每年都有一些损失了全部修行费用的少年灰溜溜的打道回府，或者不能抹平创伤流浪在外，逐渐忘记了自己的姓氏。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一个女人的小伎俩都不能识破，或者说被女人欺骗的小挫折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人死在外面也好，家族只需要优秀的继承人，而不是废物。如果想要温情，多数的时候，就不能出身贵族之家。
里奥在利物浦就曾结识过一位阉伶，就是一个可怜的自尊心过强的倒霉蛋，他自残之后就再没有回过家，靠在利物浦那些不知名的小教堂中演唱弥撒换取微薄酬金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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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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