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重生|元贞太后 > 第51章 妇人策

??众童子抓住了那个出“剪刀”的小儿,童子戏便落了幕。

    一时间宴席四静,除了哪几个看不懂戏剧的外藩,所有人都望向官家。

    赵休自开戏以来,眼观鼻鼻观心,真真做到《尚书》中的要求——坐如尸。再不关心四周的人事,只静静等着。

    童子戏后,出来个游方道士模样的人。

    他首先恭贺官家万岁,接着开始表演幻术。

    只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对着嘴,随意一吹,火光四射,众人在夜晚中扎拉拉被火光一闪,不由闭了眼睛。

    带睁开眼睛时,道士身边已经站着两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两位美人俏生生地给官家磕了个头,自称名“董双成”和“许飞琼”,是王母身边的侍女,献上《瑶池宴》一曲,祝官家万寿无疆。

    一时间倒是就暖花香。

    众人渐渐再次喧闹起来。

    谁知“董双成”和“许飞琼”唱完了《瑶池宴》,道士又变出一个侍女“聂隐娘”要为官家舞剑。

    “聂隐娘”刚做出举剑之势,突地,一个金灿灿的酒盏狠狠地砸在了“聂隐娘”的头上,直砸的她头破血流!

    惊起命妇们连连惊呼。

    赵休听在耳里,放在身边的手,缓解紧张地握了握。

    果然,官家怒气冲冲地叱骂道:“什么董双成、聂隐娘,是不是待会王母还要亲自下凡给朕祝寿啊?!不过是些教坊司的贱婢!脸上擦了粉竟敢充上仙!朕看你就是个贼道人!”说罢,呼喝着左右把这道士美人一并拖下去重打,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席。

    官家一走,宴席自然是再也铺摆不开了。

    自圣人开始,各色陆陆续续,灰溜溜地离去,小声议论仿佛海底波浪,似是随时可以吞没万物。

    赵休没有动,他紧紧抓住腿侧的衣摆,汗出如浆。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跑来,道:“韩王殿下,官家宣你觐见。快些跟奴走罢。”

    赵休暗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却是恰好与经过的赵佐四目相对。

    赵佐冲赵休微微一笑,然后头侧过来,对身边跟着的楚王妃符观音,低声说了句什么。

    符观音便朝赵休看过来,眉眼盈盈,还似旧相识。

    赵休原本的紧张,担忧、害怕,在这一刻反倒是平静下来,他向内侍道:“烦劳引路。”

    内侍连声说“不敢”,细步引着赵休与楚王夫妇二人擦身而过,往官家居处去了。

    官家寝殿,并没有似平时的光亮如昼,里头只隐隐透出些昏黄的烛光。

    赵休一进殿,就跪下了,口称死罪。

    良久,直到赵休膝盖发麻,里头才传来官家的声音,衰老而沧桑:“进来吧。”

    赵休不敢起身,膝行着进去,见到官家,便双手加额,伏拜于地。

    官家冷声道:“方才宴席之上,你不是胆大的很嘛。现下这般作态,像个什么样子?”

    赵休再拜了一下,道:“臣不孝,毁了爹爹的寿宴,死罪。”

    官家不做声,看他又拜了一下。

    “这一拜,是请爹爹容臣谏言。”

    官家嘴角一扯:“谏言?你是御史吗?倒是你,究竟弄了几个小儿来戏弄朕?!”

    赵休老实道:“本是九个,煮饭之前溜了一个,最后只有八个。”

    官家怒道:“最后是七个吧!那出剪刀的小儿不算!”

    赵休低头:“臣死罪,爹爹如何责罚都可。但是臣有言要谏。”

    “好,朕倒要听听,你能有何言可谏!”官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赵休道:“臣以为爹爹乃是英主,致力改变以往百年战乱,开万事太平。又怎会任由世家扩充势力呢?若是这样的话,之前的北军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官家没有说话。

    赵休继续道:“爹爹还想北伐么?难道要任由北地民心尽失吗?”

    “历朝历代解决流民之祸,皆是鼓励私人蓄奴,官府治盗。难道此次还有什么不同吗?”官家并不以为意。

    赵休急道:“自是不同!北人南归,是歆慕官家王道。而世家四处散播夸张北人祸害地方的谣言,再辅以朝廷鼓励蓄奴政策,以舆论和利益驱动南北百姓敌对。这样做的后果:一是制造蓄养私兵保卫地方的借口;二是令南下北人无容身之处,助长落草为寇之风,养贼自重;三是官家再无北伐可能,令朝廷永无无武力声势震慑地方。”

    “盗寇之祸如此之烈,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推动的?”官家只当是燕赵多烈性之人,也没有处理过这么大规模的流民,并未多想。

    见官家口气好转,赵休赶紧道:“我本也未敢轻动小人之心,揣测朝堂煌煌诸位君子。但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北地娘子,她对我唱了那首童子戏,告诉我说

    ‘内宅之中,想整治某人,必先污了其人名声,令其失道寡助。再舍些小利,引诱所有人去欺辱她。这样即使有人看不过眼,碍于助纣者众,就算不愿盲从,也不敢插手。甚至不明真相的还会说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助纣者,独自不敢暴露出来的暴虐,因为有了道德借口和群体行动的保护,理直气壮地施展。’

    而现在北人在南朝,明明处境凄惨,即便有些治安事件也不过是朝廷作为不够所致,却被传扬夸张致使非流民的北人都声名卑劣。这分明是背后有人推动!可是二哥的治盗之策,分明是汉武故智,单纯治盗。而且时过境迁的策略,朝堂诸公却没有任何拾遗补漏,反倒一股脑地推行。难道不奇怪吗?臣敢问爹爹,近些时日,究竟是砍的盗贼多,还是砍得地方官多?”

    官家脸色沉了下去,思索片刻,狠狠拍了桌几:“这群老匹夫!咳咳咳……”却是止不住咳嗽起来。

    赵休赶紧上前捶抚,却被官家抓住肩膀。官家自小出身行武,手力极大,竟是把赵休抓的动弹不得。

    赵休探寻地看向官家,只见他英武衰老的脸上,满是欣慰:“我家三哥长大了。爹爹一直担心你大哥若是……还不知该传给谁?谁可以把爹爹做的事继续做下去……”

    听官家的话语,明显有交代身后事的意味,又是在这么个万寿时节,赵休赶紧劝说道:“爹爹春秋鼎盛,说这些作甚么。”

    官家却摇摇头:“二哥不行。符家没了,还有吕家、王家、萧家……朝堂上想着你大哥死,等着拥立楚王的人杀都杀不完。你说得对,二哥的治盗之策,推行的很快,砍死的地方官很多。”说着还冷笑一声,“还大多是出身寒族的进士。恐是那些盗贼还不一定操的北腔呢。豪强出身的地方官,怎地就这么好运,地方肃净呢?”

    他说着,站起身来,拉着赵休走进侧殿。

    侧殿的屏风上有着南北堪舆图,地图上河流山川清晰如同亲眼。

    官家伸出手指,颤抖着点了点河东、河西、江南三块,道:“这几个地方,除了他们本地人,哪里的官都进不去。朕年初派了曹彬的族人去江南,年尾他就被上峰以渎职之罪革职。潘美的内侄刚刚因为治盗不力,在河东被军法处置。”

    赵休道:“爹爹广开科举名额,频频加开恩科,总是有人前仆后继去做官的。迟早会牢牢掌控这些地方。”

    官家摇头,眼睛痴迷地看着地图,缓缓道:“朕老了,恐怕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三哥,你可愿做朕的眼睛?”

    赵休心头一颤,眼睛澄明:“爹爹信我,我便尽力而为。”

    官家笑了笑,道:“那你便试一试,从治盗做起吧。”

    赵休赶紧谢恩:“臣代北人谢爹爹再生之恩!”

    从官家寝殿出来,赵休便被东宫太子妃派来的内侍请了过去。

    赵休心头火热,也不顾天色已晚,踏着夜间露水,前去回禀太子。

    “三哥,你真是好大胆子。郎君听说了寿宴上的事情,连连派人去求见阿舅,想为你求情。生怕你遭了厌恶。”太子妃江氏,数落着。

    赵休连连作揖,讨好道:“好姊姊,快别生气。爹爹并未怪罪,莫要担心。我去和大哥说话。”

    太子的脸色比前几日还差,瘦的脱了形,眼眶深陷着。因为病痛折磨,太子的眉心一直紧皱着忍耐,见到赵休,才舒展开。

    赵休握住他的手,只觉得这手恍若枯骨,记忆中那只拉着他到处玩闹的温暖大手,早忘了是什么样子。他强笑道:“大哥,我好好的。爹爹没有怪我。还夸赞我,说要派了治盗的差事给我。”

    太子惊喜地眼睛亮起来:“二哥……之前治盗……”

    赵休摇摇头:“并未令爹爹满意。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和那些豪强硬碰,也能办好差。”

    劝慰了太子,赵休出宫时,天光已亮。

    与张耆骑着高马,前呼后拥地行走在帝都的大街上,呼吸着早起的炊烟气息,擦身而过几株落花已久的桃树,赵休却觉人间开始了新的一春。

    张耆觑着韩王的脸色,只觉得他应当是心情不错,腆着脸求道:“小臣恭贺大王此战功成,也求大王赏个马前卒的位置给小臣。”

    赵休嘴角噙着笑:“现在就来求官,也未免太早了些。此战功臣当先论功行赏。”

    张耆嘻嘻笑道:“功劳第一当属贞娘子。她唱的歌,说的话,可不是文人矫揉造作出的东西可以类比的。官家慧眼独具,去伪存真,必是信了个全。楚王治盗成了笑话,还被官家当做与豪强沆瀣一气,呵呵呵。”既投了韩王宠信刘贞之好,又把寇央不着痕迹地暗暗贬了一遍。

    赵休有些感叹:“二哥苦于出身符氏,想讨好爹爹,却被爹爹怀疑……”

    “俗语‘疏不间亲’,大王又何须惆怅?”张耆劝道,“再者,贞娘子说的妇人手法,分明与豪强所用如出一辙,楚王却看不破,单纯治盗而无功效,又怨得谁?”

    赵休却不再说话,皱起眉头,再次想刘贞的内宅整治论。自幼丧母的他从未想过,妇人的世界也如朝堂般诸多艰险,有诸多毒计,也有堂堂正正的策略。只是,刘贞一个出身寒门小户的未婚小娘,又如何知晓得如此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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