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旁边吃果子的牛大郎也吓得丢了果子,傻乎乎地跪在一旁。
刘贞跪完了才想起赵休的帕子,是了,她有回借了他的帕子,揩鼻涕,然后一直担心赵休嫌脏,就没还,后来见他也没要,也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此刻受了赵休一番抢白指责,又是委屈又是懊恼。
她抬头觑了觑赵休,只见他坐在高堂上,一身窄袖紫纱袍配着犀金玉带,衬得他挺拔威严,完全就是个官人郎君,不似个未长成的小郎了。由于未出门,赵休没戴冠,只随意勒了额带,更衬得他眉目如星,灼灼逼人。
“殿下的帕子,我已经洗好,只是一直未见殿下索要,便以为殿下不要了,才未归还。并非有意私藏。”刘贞沉声解释道。
谁知赵休听她说“殿下”二字,更觉她与自家生份,自然口气更为生硬:“我没说要你还,你就猜我不要了。那为何我诉的许多衷肠,你反倒没放在心上呢?”
刘贞见赵休接见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和她交谈的意思,完全就是在发不知哪来的邪火,还胡搅蛮缠地继续戏弄自家。她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只是个蝼蚁般的人,却操着官人的心,妄图建言韩王,活该上门受这样的奚落!
她不再说话,只默默跪着,想着等赵休发完了火,就告辞。
赵休见她不说话,头低着,看不清她表情,只看到个头顶,梳着未出阁的小娘发式,与她这年龄身段很是有种别扭的感觉。
赵休不明白刘贞为什么不接受自己,又生她气又恨她傻,而此刻看她这么个别扭的样子,这样沉默地跪着,又觉得她分外可怜。
心里头一酸,便没了继续挤兑她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罢了,“阿姊跪的太快了。”
“韩王府上庄严贵重,我一进来就膝关节宽松……”刘贞不知怎的,进韩王府的一路受的白眼和规矩没觉得什么委屈,反倒被赵休这么随意的一句话,勾得鼻腔隐隐有了酸意。
赵休起身,走下台阶,扶刘贞起来。
刘贞缩了一下,自己站起来了,然后拉了一把傻乎乎的牛大郎。
赵休颇有些没趣的沮丧,他问道:“阿姊找我可是有事?”
刘贞点头,方才歇下去的心思,此刻又燃了起来。
“殿下通音律,我这里有首曲调,想唱与殿下听。”
赵休本是料她会说;我定亲了,今日来是送喜帖给你的。却没想到她会说唱曲给他听。这是不是说她其实很是惦记他?
赵休只觉暮春的潮闷瞬间化作明朗爽快,他大惊大喜,表情很是不自然,冲刘贞道:“好好好!你稍等下,我命人奏乐!不不不!我自去取琴来,你稍等啊。”
刘贞莫名其妙的地看着之前还阴沉着脸的赵休,此刻乐呵呵地一溜烟跑出去拿什么琴。
她与牛大郎对视一眼,只见他不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也是不明所以。
赵休的情绪从没这样大起大落过,他自忖能洞悉人心,别说刘贞这样藏不住心事的人了,便是如寇央、张耆这般玲珑的,他都能游刃有余地感知一二。却偏偏在今日,方才,如同棉絮堵住的心房,突然被刘贞的一句话给抽丝剥茧,顿时敞亮痛快无比!若是在别人的身上有这番感受,赵休必是心有不甘,可是偏偏是刘贞,他只觉得欢喜无限,脑中再无别想。
赵休冲进平日弹琴的小筑,拿了琴,一刻不耽误地跑回来。果见刘贞还在,立刻松了口气,然后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都叫她等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一旁张耆早已带人布置好了香炉、水盏、舞姬。他展袖,端坐,三两下拨了琴弦,弦音清亮,宫商角徵羽五音标准。
然后冲刘贞一笑,眸中含情,笑意盈盈:“阿姊要唱什么?可有词牌?”
刘贞看赵休这副清贵散适模样,又见一旁的舞姬已经结队,做了出场的姿势,颇有些不自然。
见刘贞有些尴尬的脸,赵休又体贴道:“若是不知词牌,也无妨。阿姊先唱两句,我必能跟上调子。”
刘贞赶紧道:“并不是什么登堂曲调。只是我听小儿唱来的。觉得有些意思,便想唱给殿下听。”
赵休此刻已经是满心欢喜:“无妨无妨,阿姊尽管唱来。”
见赵休这么说了,刘贞推了推身旁的牛大郎。
牛大郎还盯着桌几上的果子,被一推,有些哆嗦地看了眼赵休,然后唱起来,声如蚊讷,不成调子。
刘贞只得将牛大郎的那一段也一并唱起来。
刘贞的嗓音并不是太清亮,也没有任何唱歌的技巧,自是把这首儿歌唱得如同说话般清楚,唱到最后,因为紧张害羞,或是歌词的缘故,嗓音颤抖起来。
而自始至终,赵休的琴音都没有响起。
他眉眼盈盈笑意慢慢化作震惊,寒意顺着脊梁直上。
刘贞唱完了曲子,忐忑地看向赵休,然后拉着牛大郎再次跪下,“殿下,恳求殿下救救北人,恳求殿下帮帮我们。”接着伏地大拜。
牛大郎头磕得咚咚直响。
十日后,官家生辰,万寿节。
京城内外,都门十二,银蟾光满,翠华宵幸,抃龙凤烛,交光星汉。
宫城内,乐府姬人倡优皆做两籍神仙打扮,梨园伶人完备四部弦管吟讴。
虽然境内盗寇泛滥,北方还有鞑子如饿狼般盯着,但是赵氏附属的几个小国早早地就跑来恭贺,也算是给官家留了些颜面。
宰相吕端等人,因为治盗花费颇多,分外为重建北军的事情烦扰,对于这几个小国进贡的事情很是不耐,赏赐用的钱都快把国库最后的家底挖空了。但是表面上还是强作天下太平的粉饰,言笑晏晏。
楚王赵佐因为治盗之事声名鹊起,虽然一时盗贼未平,但是略略见了些成效,又与各路实权军队首领有了来往而不被忌讳的理由,令他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一扫之前因为符氏破败,世家衰落的颓势。
他手持赤金酒盏,频频与人觥筹交错,一时风头无两。赵佐饮着新焙的绿蚁酒,听着帘下清歌笑语,目光远望,落在了一位华装丽人身上。
只见她俏盈盈地站在殿里,上奉圣人,下达外命妇,无一不周到,无一不合礼仪,光彩照人。虽无十分颜色,却是谁也比不上的风华优雅。
那便是他的王妃,原本符家的旁支庶女符观音。
对于选择符观音做妃子,赵佐很是得意自家的眼光,旁人都道他待符氏重情重义,却不知他是真个满意符观音。
这样的娘子才情、学识、风采都令他折服,自他娶亲以来,所有内勤外政,与她相谈,总能收获一二。
赵佐心里头畅快,只觉得今年的酒也分外的好。思虑回转到不远处的吕端等人,看出他们强笑之下的焦虑,很是不屑:如今太子病重,国事不宁,若非他招拢那些藩属小国进宫,官家的寿宴有何喜气可谈?
他离开了频频恭维讨好的臣子,转向赵休一众清贵散官,果见他们开宴短短时间里写了不少诗词。
赵佐虽有时候看不上赵休的不务正业,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就算是打油诗一下子写出那么多,也是得有些才情的。
他问道:“父慈子孝的诗词可不少,想要写出新意可是难的很。三哥你可得多费心思了。”
赵休笑笑:“二哥放心。”
赵佐一哂,自去应酬。
开宴许久,官家自北伐后长久低落的情绪,此时才被欢快给替换,连连夸赞楚王办差得力,做事用心。
寇央冲赵休挤挤眼睛,赵休从宴席中,闪身而出,冲官家一躬身道:“爹爹,我听闻近来婚姻,好以婴戏图为陪嫁之一。”
官家点点头,他也是能文善墨之人,自是知晓一二的。自太子身体不济,他身子也垮下来,对于子孙更为渴求了许多。此时想到无一子存活的先帝,不由眼神微微看向身旁的楚王妃,见她依旧瘦削的身材,微微有些失望。
赵佐笑眼有些冷了。
赵休又道:“京师附近有小儿做戏,词曲新意,可供爹爹清赏。”
果然官家点点头,露出有趣的表情。
赵休退下后,几个打扮的粉琢玉砌的小儿,嘻嘻哈哈地跑上来,圆滚滚肥墩墩地给四周达官贵胄们作揖,引来众人连连笑意。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最喜欢小儿,尤其是养的白嫩嫩圆滚滚的。官家亦不例外。
接着小童们玩作一团,玩各种游戏:娶新娘、盖房子、读书教人等等……虽是普通孩童的游戏,也令久不见儿童的官家看的津津有味。
接着小童们架起一口锅,学大人煮饭来。
由于道具锅很大,小童们人小胳膊短,笨拙的样子逗笑了看众。
官家也笑说:“这些小儿能自己吃饭就不错了,做饭怪惹人笑的。”
小童们终于架好了锅,引好了假火,开始吃起饭来。
“叮当当,没人装。”一个小儿用大勺子敲锅,呼叫伙伴们来吃饭。而其他小童却缩在一起,不肯上前。
众人奇怪,这煮饭如此困难,怎地到吃的时候,都不上前了?
“必定是知道自己煮的难吃。”圣人笑说,“我第一次下厨的时候煮的东西,自己都吃不下。”惹来官家温柔一笑。圣人是符家的嫡女,还是嫁与官家后,才开始下厨做羹汤。
众小儿唱道:“眼尚明,难心安。”
之前敲锅的小儿唱道:“咕噜噜,头啖汤。你不喝,我先装。”接着一口一口喝汤,引得众小儿直咽口水。
这幅娇憨婴戏图,立马逗笑了众人。
小儿们在众人笑声中,跑过去你争我抢地扒在锅口喝汤,边喝边唱:“呜呼呼,喝精光。”
喝完了汤,小儿们又开始做游戏,玩的是“石头剪刀布”。
众人却是对这出婴戏,有些不耐,觉得冗长了。小儿的确可爱,但是哪里有妙丽可人的美姬来的悦目?正有人要打瞌睡,突然一个小儿尖叫一声,跑远了。
接着其他小儿,赶紧抓住他,举起他的手,是个“剪刀”状。
齐声唱道:“石头出,剪刀藏。
嘻哈哈,莫惊慌。
下一顿,你做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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