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听完刘贞的诉说,都在可怜她的婚姻不顺。
刘贞本就是老姑娘,这些话听的早就耳朵里磨了茧子。这次却是一腔暖流冲破内心的酸楚,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莫名得来的未知能力,会令人怀疑,会令人害怕,会令人生出企图。一直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所知,生出无数谎言。却没想到,坦陈一切,却是无人关注这样诡异的能力,他们都在可怜她,仿佛她真的是很可怜很可怜。
她明明此时此刻感到春日暖阳后留下的融融温热,很是轻松快乐。
自这天后,刘钧再不提要刘贞坐产招婿的话了,还主动要去京城里市里摆摊卖素鸭。
陆永倒是与陈氏的关系更加好了,处处奉承讨好。
“贞娘,这是我在京城买给你的。”和刘钧一起进城找事做的陆永,今日回来,就跑来找厨房里的刘贞,递来一个雕着花的小匣子。
“这是什么?”刘贞好奇,“你这会儿没找到差事,身上钱不多就别乱花了。”
陆永本就生的好,此刻因为进城穿的整齐,更是衬得他眉清目秀。笑起来,眉目含情,春光满面,美丽非凡。他盯着刘贞看,手上的匣子一直捧在她眼前。令人无法拒绝。
对于陆永这样年龄相仿的小郎,又不是如刘钧的野小子,刘贞对他这样的目光和笑容实在有些不自在,她接过木匣子,转脸打开。
一支色如酒黄,重瓣叠叠的鲜嫩花朵,开得正艳。
“这是?”刘贞惊讶了,“霜降已过,野菊都落了。怎地还有如此娇嫩的鲜花?!”
陆永站在厨房窗下,微笑衬着窗棂透来的阳光都失色了,他轻念着:“一年春事到荼蘼。贞娘,你手上的这支便是最后一缕春光了。”
“荼蘼?”刘贞从未见过这品种的花,乍一看有些像月季,又有些像蔷薇,可仔细看又不是很像,她以为是从未见过的徘徊花,却是个未听过的名字,新知道的花朵。
陆永点头,好看的眼睛洋溢着青春的热情“贞娘,我帮你簪起来。”
刘贞这才发现,这是朵用干草做的发簪,做得非常逼真。
听闻陆永要帮她簪花,刘贞不好意思地摸摸早上随意梳的头发,和烟熏火燎的厨房内浸染的脸庞,“我回去梳洗一番再簪吧。阿永谢谢你啊。一定很贵吧。”
陆永忙说:“并不是特别贵的。贞娘,我以后开了馆,得了束脩,还是可以经常买的。”
刘贞轻抚着花簪,极为喜爱,“阿永,你真的要坐馆啦?外院有个账房空着,正好可以给你授课用。”
陆永认真点头:“我今日去京城,听闻官家有可能明年加开恩科。我想下场试一试院试,得个秀才功名,坐馆才有个名堂。若是日后再有进益,去书院读书,或是去韩王殿下处投卷也是可期的。”说到最后,陆永的后背越发挺直了,一脸向往。
刘贞也被陆永的雄心大志给鼓舞了:“阿永好志气!”
陆永不好意思地笑笑。
刘贞和陈氏闲聊的时候,也提到陆永的志向。陈氏再三赞许之后,想起一直郁郁不乐的刘钧,最终还是打算让刘钧与陆永一道读书。
“现在当兵不是个好营生。”陈氏寻思来寻思去,“阿钧又一直不肯学屠宰。妈妈希望你们过好日子,可也希望你们都过得快活。阿钧做屠夫如今看来是不会快活的。”她拍拍刘贞的手:
“贞娘,你放心。我不会让阿钧拖累你。若是他读书不成还是要继承手艺的。”
刘贞哪里会嫌弃刘钧的拖累:“阿钧或是妈妈,若是活得不快活,我也快活不起来的。”
自此刘钧又做回了读书人。
由于是陆永的原因,刘钧再不针对陆永,反而时不时对着陆永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两人在家刻苦读书,安心备考,也没有再出枝节。
而那谢廷因为前次乔迁宴的事情,一直都没又再上门。陈氏也不好意思再请,只说等过冬的时候,一定要喊这个世侄来家吃娇耳。
仿佛是一夕之间开恩科的事情传遍了河川大地,陆陆续续地,不断有各地的读书人往京城而来。
刘家所在的京郊地处偏僻,也很快租住进了不少人。
寒风冷冽,却是因为人气旺热,倒显得这个冬天没那么冷了。
也许是北人扛冬,这南方的冬啊,还是不够劲儿!刘贞想,她去年冬天成天成天地洗衣服,洗得肿成萝卜的手,今年也没有复发,依旧如春夏般骨节分明,肉色一致。
赵休这期间,不知为何,总往京郊跑。
不是纠结了一班文人骚客,来办诗会寻幽访古;就是带着三两随从探访民情。
陈氏记得谢廷的话,自是不敢留赵休在家待太久。
只说刘钧和陆永备考,恐怕没有男丁陪客。
赵休却是没有温度地笑笑:“陈妈妈是要与我生分吗?”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谄笑:“三郎这话说的。我哪是这个意思。”
“还是听了我什么不好的话?”赵休闲适地咬着刘家的蒸饼,非常香甜。
“没有!没有!”陈氏连忙摇头,“我们升斗小民,要说菜价米价知道。贵人的事情,我们哪知道。”
赵休轻松道:“既不是要与我生分,也没听说我的坏话。那妈妈让阿钧他们自去温书,我有阿姊陪着就好。”
陈氏笑着应了,却一脸苦相,回了厨房,碰见刘贞还细细交代,快些把赵休打发走,天快黑了。
刘贞也觉得怪,这赵休整天都是这么玩乐吗?没有任何的学业或是事情做么?
赵休见了刘贞,就提出要走。
“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吧。”刘贞礼节性地央央他。
赵休勾唇一笑:“那好。”又坐了回去。
刘贞无语……
赵休倒是重新站了起身,柔声道:“今日要早些回去,天黑了,阿姊可不能送我了。”
这是要我送他呀。刘贞心里好笑。这赵三分明还是个撒娇少年嘛。
她重重一点头:“对呀,天黑我可看不见。三郎好生心细。”说罢就去外大门,解赵休系在门柱上的马。
依旧是刘贞牵着马,跟着赵休一路步行。
路上提到重阳节的事情,赵休解释道:“我阿姊出家了。所以那日,除了我,没有人与她过节。”
“出家?”刘贞吃惊了。她自己是未嫁老女,本以为世上婚姻最惨不过如此,确实没想到有一个与自己一般年华的姑娘却是已经断绝红尘。不止婚姻,竟是连世俗家人都割舍了。
赵休哽了哽喉咙,没有说出话来。
刘贞见他难过,连忙道:“若是提出来惹你难过,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赵休摇摇头,吐字如溺水一般:“若不能与你说,世上,世上再无人,可让我,一诉衷肠。”
他静了静,终于缓和了情绪:“我最近总是告诉你些不好的事情。你会心烦么?”
刘贞摇头:“为何要心烦?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岂能不感同身受……”话未说完,刘贞便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赵休的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刘贞刚要挣扎,却是再一次听到赵休低低的哭泣声。
不同于上次病中烧的糊里糊涂的哭泣,此刻的赵休的哭声分明是压抑得厉害,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只耳旁感知的胸膛上下起伏,隐隐传声。
这样的哭泣,实在令刘贞再无推开的理由和心力,她轻轻地一下一下抚着赵休的后背,好似小时候安慰哭泣的刘钧般。
赵休低声哭泣了一会,就停了,只还依旧抱着刘贞,不说话,也不动。
刘贞不知道他的情绪如何了,也不知道对于这样的事,该不该追问,又该如何安慰。她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听过这样的人。她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话,还是继续一下一下抚着赵休。
这样抱着,直到天黑了。刘贞终于找到了能说的话:“三郎,我看不见了。”
赵休声音有点哑:“嗯,我送你回家。”终于松开了刘贞,却是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
刘贞觉得自己本是送客的,此番又被人送回来,很有些荒诞,但这黑漆漆的一片中,被赵三郎引着,感受着赵三郎对自己的依赖,令刘贞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却似乎能看得到赵休的身形,甚至能看到他的眉眼轮廓。
刘贞闭上眼,好似赵休的面容还在眼前。
原来是太熟悉的原因啊。还以为自己能看见了呢。
刘贞想。
赵休的手很热,也很软。不像刘贞既冰冷又因为茧的原因,很是粗糙。这般想着,刘贞有些不好意思,她抽了抽手,“我手凉。”
赵休却是抓紧了她的手:“所以帮你捂着呢。”
刘贞道:“我手粗糙。”
赵休的声音传来:“我阿姊也是。”
“你阿姊可是公主,怎会与我一般……”刘贞吃惊。
“阿姊刀枪棍棒都使得好。”赵休的声音透着回忆,“我们年幼丧母,她便为我和大哥处处操持。那时,大伯还不是官家,家境虽说衣食无忧,但也需大人们在外奔波。”他顿了一下,“看到你和阿钧,我便想到我阿姊。想着此番回来,定要与她好生团聚,却……她分明是个女丈夫,最后却躲入空门……”
对于这样的一位同龄姑娘,刘贞也跟着唏嘘起来。
快到家门口,迎着门口的灯笼,刘贞隐隐看见了陈氏站在门口无助地张望,她家人都是夜瞎子,该是很担心她了。
刘贞便松了赵休的手,想往陈氏那奔。
赵休却把手一紧,“阿姊,你一定会过的好。”话说的很是坚定。
刘贞冲赵休笑,眉眼弯弯:“嗯!上次你说我有大福气,阿姊肯定会过得好啦。”
赵休也笑:“那我走啦。”
刘贞点头:“嗯!”便要转身回家。
赵休却是紧走几步,又追上她,眸子清亮:“阿姊,今日簪的花,很是漂亮。”
刘贞得意,她土了这么久,也终于赶了回时髦:“嗯!是通草花。据说最近很是流行。”
赵休点点头:“下次,我带几朵别的花式,给阿姊换着戴。”
“好呀。”赵三郎有钱,刘贞自不会客气,冲他摆摆手,就转身大步回家。
走了几步,刘贞心里一动,转身一看,竟看赵休还站在那看她,她只得再次冲他摆手,一鼓作气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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