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雨伞
寄宿班的同学试了一个星期,今天来校时除了按规定带好了米之外,大多用个玻璃瓶或者搪瓷缸带了一点剁辣椒、霉豆腐或干菜之类,到校时快上课了,大家匆匆忙忙连米袋、菜瓶对床铺上一放,便赶紧往教室跑。第一二节是周塬的语文课,学生多怕班主任的威严,谁也不愿多耽误一分钟。
因为是补课,课程是临时安排,周塬还得兼管时间,按时打铃。铃声一响校园里清静下来了。他又踱到教室门口张望了一下,——这是他多年当班主任养成的一个习惯性活动了,为的是及时了解班级学生和科任老师上课的情况。他发现教室里少了两个人,不用问那空着的座位是马家梁和邬国军的,他记得他们刚才上第一二节课都在,这会儿到哪里去了呢?他到校门外操场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影,他折转身来往学生宿舍跑,果然两个人歪着身子对坐在林春泉的床铺上,在一个玻璃瓶子里拈菜吃,周塬走到跟前他们才发觉,慌忙把床垫和蚊帐整理好,站起身来。
马家梁把手在裤子上擦了一下,歪着脑袋嘻笑着叫了一声周老师,邬国军端起瓶子送到周塬面前涎着脸说:“周老师,您试试,辣椒罗卜醃洋姜,又甜又酸又辣又脆,蛮有味的!”把周塬气得直跺脚,大喝道:“上课好一阵了,还躲在这里偷别人的菜吃,高中毕业了,还这等顽劣!先去上课,午饭后带检讨书到我房子里来!”两个人像遇了大赦令,赶紧跑了出去。
午休的时候,马家梁没有来,翟光明却来了,手里捧着一大包醃洋姜,对周塬说:“周主任,您就别处分马家梁和邬国军了,不就是吃了我的一点洋姜吗?他们不仅向我道了歉,马家梁还从家里带来了一大包洋姜作为赔偿……”,周塬接过翟光明的话说:“所以他就请你来向我说情!”
“那倒没有请我,是我看见他在写检讨。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好玩而已。”
“现在有个人背着我把我的一件衣拿走了。你说这是什么行为?”
“那当然是偷窃。但吃点小菜,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同学们都爱玩爱闹罢了。”
“拿穿的是偷,拿吃的不算偷,这就是你翟光明的逻辑,难怪孔乙己说‘窃书不算偷’啊!”
“总之,我说不过您。只是因为同学间这一点小事也要正儿八经地大会批评甚至出布告处分,那我们同学之间今后怎么相处?”
“光明,就事论事,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从同学间的相处玩笑也可以原谅;但你懂得‘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这句话的意思吗?”
“我懂,防微杜渐是应该的,也请您别太认真了,学生只能这样恳求了。”
“好吧,我考虑你的意见,你去叫他们俩来吧。”
翟光明退了出去,与哭丧着脸进来的林春泉撞了个满怀。林春泉进来告诉周塬说:“对不起了,我带了两元钱来,本想归还您上次借给我的伙食费,却不料我的钱丢了。”
“快说说,钱是怎么丢的?”
“今天早晨我来上学时,妈妈把她卖鸡蛋的两元钱给我,她说她的药不吃了,要先还您的钱,我把它就势放在了米和菜一起,里面还有一身换洗衣服。到校后打上课铃了,我将袋子往床铺上一放就去教室了,吃午饭时我才到寢室来,发现我的袋子解开了,衣服和盛菜的搪瓷缸被拿了出来,床铺上还掉了些菜,但我的钱却丢了……”
“应该不会呀——”其实他同意翟光明的观点,他们贪吃,不是偷,只是好玩而已。
“周老师,我没有说半句假话,全是真的。”
“我不是说你说假话,我是说这个解开你袋子拿菜的人应该不会是偷钱的……”
周塬正在沉吟,马家梁和邬国军一前一后进来了,马把一张检讨书交给周塬说:“周老师,我确实错了,放着数学课不上,到寢室偷偷吃别人的菜,是我顽皮的恶性没有改……”周塬没有理睬马家梁,却把手伸向邬国军:“你的呢?”
邬国军嘻笑着说:“周老师,我承认错误,也愿向同学赔礼道歉,检讨书就免了吧,下次再也不犯了。”
周塬瞪圆着眼睛喝斥道:“你们这算什么承认错误?孔乙己的逻辑!”
见周塬发脾气了,两个人把头低了下去,不作声了。
“林春泉袋子里的两元钱呢?那是他妈妈卖了鸡蛋的钱,连药也舍不得去抓,省下来给他交伙食费的呀,哪里去了呢?”
两个顽皮面面相觑,马家梁急忙分辨:“什么钱呀?天地良心,菜是我们吃了,钱可没有拿。”
“林春泉的袋子是我打开的,搪瓷缸也是我揭开的,里面的罗卜皮味道不如翟光明的洋姜,就去吃洋姜了,接着您进来了,我确实没有注意什么钱……”此刻邬国良嘻皮的脸上不见笑容了。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春泉,我知道你家十分困难,谁拿你的钱也太损德了,我愿意赔你的钱,但是,钱我真的没有拿。所以‘赔’,是因为我不该动你的袋子,你丢了钱,我是有责任的。不过,我也请你回去再问问伯母,钱真放在袋子里吗?我们还是要一个清白。”说着,他从裤口袋里摸出两元钱,递给林春泉。
林春泉连忙避开说:“你没有拿我的钱,我又怎能要你的钱?我岂不在讹诈你?”
马家梁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拉起春泉往外跑,来到春泉的床边,捞起那打着几层补丁的旧蚊帐,又掀开那床破篾垫,在床板上露出一张绿色的二元票子来:“在这里,在这里,总算清白了!”春泉愁苦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
放学时,周塬特意就这件事作了一次严肃的训话。并让马家梁和邬国军在班上作了当众检讨,马家梁除了承认逃课、贪吃的错误外,还把吃翟光明的洋姜上升到“背着主人拿人家的东西就是偷窃”的高度,保证再也不犯了。邬国军则就几乎背个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贼名谈了教训,看得出他们的检讨还确实是深刻的。邬国军说到最后又涎着脸歪着脑袋望着周塬说:“周老师,至于这处分就是‘吸取教训,下不为例’吧?”
看着这两个人的顽皮和滑稽模样,周塬实在有些忍俊不禁了,只好板起面孔说:“当然要吸取教训,下不为例,处分也是必要的,那就是当众严厉批评,并责令二人当众检讨。”
邬国军朝着大家做了个鬼脸,那张娃娃脸上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雪白的小虎牙。
十月小阳春。暑热似乎不甘心退位,这两天又杀了个回马枪,它把阳光紧紧裹着大地,把热能倾洒下来,中午热到了三十五度。
谌小英来到这山村两个多星期了,虽然这里山清水秀,自然景色宜人,但是太清静寂寞,没有繁华的市场,没有络绎不绝的车辆、人群,没有悦耳动听的乐曲,没有闪烁的霓虹灯,连颜色也是单调的,没有五彩缤纷,尤其没有那让人激情奔放的红色,没有那动人心魄的迪斯科。她回味起城市里那华灯初上时刻,她和她的男女同学,尤其是后来的蜜友阿良,或在舞厅,或在广场,只要那“咚咚—彩”的乐声一起,她就心精摇曳,手舞足蹈,浑身是劲地舞动起来,直到一身汗水之后,然后和他或者他们一起喝杯咖啡,手挽着手踱步在公园,那才惬意。爸爸妈妈常常是夜班,或者自有他们的朋友和应酬,他们没有时间来顾及她,也懒得来顾及她,至于六十多岁的外婆是最好对付的,她绝不会晚上来跟踪她,而且总是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从来不愿多说一句重话,甚至爸爸数落她时,还要为她辩解。
这里的莲玉阿姨和肖姨父对她也实在好,每天一大清早,姨父就起床了,叫了表哥到田里土里去了,姨母起身做饭就叫她和表姐肖倩起床读书,可她常常梳妆也来不及就别提读书了。姨母只责备表姐,从没有说过她不是。而她家那新鲜的菜肴和柴火饭也真的清香可口,她确实应该感激他们。但他们就是喜欢唠叨,总有那么多话,絮絮滔滔,喋喋不休,虽说那都是指着表姐数落,但她心里明白,那叫旁敲侧击,或者叫打在水上,落在泥上,表姐无端受了许多指责,一声不吭,可她一听就烦心。
在学校里虽然有许多同学,他们之间嘻笑私语,是那样亲密,但很少和她说话,许多人还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来审视她。学校里也不像他们城里学校一样,少有歌舞球赛,老师同学的兴趣也不在那些方面,天天都是读书读书。每天布置的作业她简直无法完成,好在可以拿表姐的抄,尽管她的也有不少错误,但只要能对付了老师就行。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也常有本班的或别班的同学同行,但多数是边走边讨论题目。跟她们同走的一个邹跃斌,是一个长得十分标致的男同学,样子很有几分像阿良,但他从来不愿和别人闲话,要么就是口里念念有词地背诵英语单词或数理化公式,要么就是跟别人讨论题目,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那许多复习题。对她只是礼貌地笑笑而已,还没有正式打过一次招呼。
总之,她感到烦闷,感到孤独,现在她真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听信父母的哄劝到这里来,她多么想念那些曾经朝朝夕夕的朋友,特别是阿良,他是不会寂寞的,一定又交上了新的朋友,她写了几封信发出去,一直不见回音,也不知收到没有……
今天她又换了身新装,前两天母亲劝她来这里时。给她买了件米黄色起红花的连衣裙,薄薄的,轻飘飘的,不知是否买错了尺寸型号,后面把背心和雪白的两个肉肩,都露出在外面,紧小的腰围更把前胸挤得堆起来。她头戴一顶粉红色的遮阳布帽,足蹬一双银灰色凉鞋,鞋跟高高的,更显得亭亭玉立。今天没有带中餐,午饭后她和肖倩姐妹俩一同来上学,一前一后,对比鲜明:一个像白嫩嫩水灵灵的豆腐,一个像黄糊糊干瘪瘪的腊香干,引起一些农民注目。一走进校门,周塬就皱起了眉头。
(4)班第五节课是体育,有十来个寄宿男生没有来,方玉华给他们请假,说是到菜地劳动去了。被张相林老师喝令摘下遮阳帽的谌小英,和女同学一起打篮球——这哪里是打球,分明是抱着球追跑。女孩子们笑着、叫着,抢在一起,滚在一起。她却没精打采地蹲在篮球架的投影里,可以遮住热辣的光线。后来推铅球时,幸好长起了乌云,起了风,凉爽起来了。
下面两节是罗老师的化学课,劳动的同学一个个急跑着进教室来,都是汗淋淋的,汗衫或者背心紧紧地缠在身上,有人从她身旁走过,一股汗臭,她皱着鼻子用手在鼻子前搧着风。翟光明走在最后,他来到教室门口,用洪亮的声音高喊了一声“报告”。谌小英侧过头去,目光随着他大步咚咚走进来,他,高高的个子,热汗在古铜色的方脸上淌下来,一件旧的兰衬衫没有来得及扣上,敞开宽阔的黄褐色胸怀,露出鼓起的胸肌,高挽着两袖,两只手臂黑黝黝的。好帅啊,她微笑着用热情的光芒迎着他来到自己旁边坐了下来。
热急生风,风起雨至,一场大雨终于哗哗地落了起来。有人写过一首《西江月》形容这种暴风骤雨:
云密雨骤风疾,耳畔惊雷炸起。
旌旗成阵渐重围,看此风云际会。
涨墨奇峰堆处,金蛇狂舞相追。
雨泻瓢泼似倾盆,顷刻天河崩溃。
这雨好像故意为难她们似的,早不下,迟不下,偏偏落在这放学时刻,小英感到有些凉意,打了个冷战。她有点懊悔拒绝了姨母要她加衣带伞的好意。这时周塬正好来叫她,她随着班主任来到他的宿舍。他见她紧缩着身子知道她冷,便说:“冷吧?你林姨正好有件衣在这儿,将就着披一下,别感冒了。”要是平日她是不屑一顾的,今天却没有推辞,大概确实冷了。“我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穿衣服的事,你看你这身打扮,又薄又露,招来许多人议论,学生的穿着要朴素大方。”
“怎么啦,这是套普通的连衣裙,城里的女孩子都这么穿,到这里就不朴素、大方了?这又不是奇装异服!想不到您还这样保守、封建。”
“你是这里的学生,举止都不要出格,要大众化,免得别人看不惯……”
“看不惯就别看呗,封建卫道士们不是说‘非礼勿视’吗?既然我‘非礼’,他就‘勿视’呀,其实是看的人自己的意识不好,还要限制别人的自由。真是少见多怪!”
“小英,军有军纪,校有校规,你在这个学校读书,你就要遵守这个学校的行为准则。你叫我姨父,当时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是你半个代理家长,我又是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是你的班主任,我有责任要求你!”周塬见他桀傲不服,提高了声调说话,她才没有多说了。
小英确实冷了,赶紧把衣披在身上。周塬问:“带伞了吗?”他环视了一下室内,发现挂在后面的伞不见了,他知道一定是哪位捷足者拿走了。“走,我帮你去借一把。”
他们一同来到教室,寄宿学生还齐刷刷在教室做作业。他问:“哪位同学能借把伞吗?”
翟光明应声站了起来说:“我有!”只见他跑步出了教室,一会儿就拿来了一把褪了色的青布伞。谌小英完全忘掉了方才被批评的不快,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接过雨伞,与等着同路的肖倩一道走了。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肖倩撑着雨伞,小英提起裙子,姐妹俩紧挨在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鞋跟高了,更走不稳,肖倩跟她换过来,好走多了。小英忽然问道:“倩姐,姨父对你很凶吗?他把那张脸拉下来,怪吓人的。”
“他发脾气时确实怕人,不过很少发,同学们是有些怕他。今天他对你发脾气骂了你吗?”
“嗯。”
“为什么?”
“他说我不该穿今天这条裙子,太出格了,不大众化。”小英嘟囔着告诉她,看来她还是没有想通。
“小英,姐告诉你,听姨父一句话,他说得对,你不大众化,大家就不能接受你,你就总不能走到大家一起来,成为大家的朋友……”
小英在仔细品味着表姐这句话,她还从来没有从这方面去思考。到这儿来两个多星期了,表姐对她实在好,不仅因为她冤冤枉枉挨过姨母和姨父的许多责备,还处处帮助她,比如早晨她有时来不及作好上学准备,表姐帮她备好茶水,或者给她带好午餐,还总是她送到厨房里去上蒸笼;每天回到家给她倒好洗澡水,不声不响地把她的衣服洗好;晚上总是她准备好自习的灯光,备好桌椅,犹如在家里外婆照料她一样,她从心底里感谢她,但就是一点,她们的兴趣爱好不一致,说起那些歌呀舞呀爱情呀男孩子呀,她爱理不理,一句话也不搭腔,弄得她索然无味……。不过,刚才她说的似乎是有道理的,她应着她:“嗯,今后我一定注意。”
第二天准备中餐带菜时,正好吃辣椒炒火焙鱼,她请姨多做点,说感谢那个寄宿同学借伞。另外她还买了一个笔记本,题上字:
赠给光明同学
前两天向仲荣老师来向他要油印纸,但放在这那儿的不多了。这些纸还是去年他从报社买来的,用的是他班上勤工俭□□耐火泥的钱。但这些纸不能只有自己的(4)班用,因为原来的(4)班有的人已经分散到了各班。再说自己当教导主任,更应该全校一盘棋,岂能只顾(4)班引发“偏心”的议论呢?自己去年买的那块钢板,简直成了“光板”,这一年被刻得已经没有纹路了,不是刻不透就是刮破蜡纸。他找姜玖魁私下里哼过两次了,才答应他加报50元办公费。补充材料和复习资料会越印越多,他必须去报社再买一次“白破”(注1),而这条路是自己找熟人开辟的,顾不得忙,只能自己去。他向副班长玉华说了一声,决定利用星期天到省城去一次。
星期天,秋高气爽。旅途顺利,午前即到达了报社职工食堂刘事务长那里。老刘五十来岁了,是林岚学校的刘老师的父亲。他勤劳朴实,乐于助人。上次买的几十斤纸,就是他一大早用一台前座三轮车送到车站再搭客车运回来的。按他的如意算盘是,今天下午把纸买好,下午再放到一个当地的货车司机那里,星期天一早他就可以跟货车回到学校。
可是管理破纸的办事人员星期日不上班,他的计划失算了。必须推迟一天!这让闲不住的他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老刘说陪他去逛公园,他没有兴趣,想到学校去弄点资料,又没有熟路,只得闷坐在老刘家里无聊地翻阅着报纸。忽然他瞥见报纸上有篇文章署名“本报记者纪新年”。他猛然想起了他的老同学。老刘告诉他这是1972年安平县调过来的,现在是负责文教线的记者组组长。
他记得还是1960年五月,在峡山完小那次生活会上遇见过他。当晚的交谈,虽然让他放弃了“导演”的猜想。但这二十年来,自己的运动员身分,使他产生“绝交以息游”的自卑心理,而对于韦吉洲一再的为难、甚至伤害,使他对于这些官运亨通的同学,除少数几个外,更有一种逆反心理。但老刘说:“他就住在那边第二栋,今天正好在家。这人还谦虚,会一会吗?”
也许是事务长要准备晚餐了,不便冷落这位不速之客,直接作为向导把他送到了纪家,并嘱咐周塬五点钟回来吃晚饭。
纪新年一家五口都住在这儿,已有三个孩子。从家庭陈设的简单,可以看到经济并不宽裕。他的大女儿热情地送过一杯清香四溢的绿茶。他也关怀地问起了周塬的近况。
周塬说起在凤仪与韦吉洲的共事。新年说:“这一段情况我也听说过。我和徐春燕还有冰云几个,还说过他做得太过分了一点。不过现在中央的55号文件下达,许多□□都会要改正,你这只是不去参加斗争会的人,那就更不应该被揪住不放。”周塬听到如此说法,他们心中的距离立刻缩短了许多,他正要说起去年那评优被取消的事,纪新年却又把话说了回去,“不过,在这里我也劝你,这也与当时的时势有关。大局面如此,不要全怪罪他一个人。过去的让他过去吧,要向前看……”
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弯!原来还是为他开脱。我向前看?他却还继续在加害啊!周塬的情绪也来了个三百六十度!但是出于礼貌,也考虑他还要在这里买纸,他吞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这时他妻子老汪刚刚下班归来。他介绍过后,告诉周塬:因为妻子儿女户口都在乡下,老汪只能在报社印刷厂作临时工,大女儿十五岁,已经初中毕业,正准备放到乡下去。
“孩子还才十五岁,正是要读书的时候,你怎么反而向乡下送?城市条件岂不更好?”
“因为她户口在乡下,要读也只能到乡下去,她们的粮食也只能由生产队按四属户交钱买口粮。再说这城市的生活压力也确实紧张。”
“老同学你的觉悟与见识都比我高,这十五岁对一个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趁着开学还只有一个月。对你一个大记者来说,这些都是小菜一碟啊……”
“也不是全没有办法,但那样就与政策和原则有矛盾了。你知道我这人太老实,那些事我做不来!”
啊!这不禁让他有些震惊了。在他心目中的那些左爷们,红干部们事事都是得利在先的。然而他却能如此守住政策和原则的底线,实在难能可贵!
当!室内的自鸣钟走到了四点半,他忙起身告辞。但纪新年却坚留不放,还说“二十年了老同学难得一会,我们一定要喝一杯!”他又给食堂老刘挂了个电话。周塬已是盛情难却了。
完全出乎周塬的意外。他端起酒杯说:“谢谢你!今天我感到最值钱是您的这份同学深情!想1961年因为同学深情我跟随韦吉洲到了凤仪完小。可是两场运动,这同学情被他糟蹋得差不多了。今天我在你这里又看到了!”
当晚,他和老刘到司机颜师父那里,告诉他因为要明天上午才能拿到纸。他说:“我可以下午再去,但你在明天12点前一定要把纸送过来。”
老刘说:“这应该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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