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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工俭学的劳动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学生的作文在三天后即按要求写好交上来了，要是平日他早已经批改完毕了，可是这十来天他实在忙得喘不过气来，有点空时间就用在备课、代课、编备补充教材上，竟然一本也没有去看，搁在靠墙的蚱蜢架①上。国庆已近，要出特刊，今天达夫来催促他，拿出选好的优秀作文，以备他编排插画。今晚六点多钟，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强制自己丢下一切事情，要集中精力来看作文。他从蚱蜢架上搬下那厚厚的一叠作文本，拂去表面上积了的一层灰，放在书案上。编辑催得急，他为了不致因为他而担误大家，决定有针对性地选取平日作文写得好的，可能选入的文章先看，先应付出刊。
面上第一本是李磊的。他翻开认真地阅读起来：
给我一个支点
——推车有感
在一个金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日子里，我们狮尾岭中学高高二（4）班的同学，第四次到黄泥坳耐火厂进行勤工俭学劳动——运白坯。同学们像蚁群一样忙碌着，挑担的、推车的都比赛着多装快跑，一个劲地催促装土的同学“快些，再快些!”虽然没有谁来统计数量，也没有把人来督促，但大家都你追我赶，不甘落后，班主任周老师也是一身汗水自始至终和我们一起劳动。
我们二十多个同学，二十多部土车，大家一起行进在从矿山口到工厂一公里多的公路上，络绎不绝。车轮“吱呀吱呀”地唱着欢歌，组合成一部激越的进行曲。今天由于大量使用手推车，而且合理组合，充分发挥车子的作用，劳动运输量（工效）大大提高。前几次我都是使用箢箕挑，每次挑七八十斤，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脚软肩痛。今天用车子每次我都装了二百七八十斤，其实我肩头上并没有太大的压力，只要用手抓紧杠子不让它歪斜就行了，人反而感觉轻松得多。
“工欲善其事，必须利其器。”我推着土车，敞怀走在公路上，凉风吹送，十分舒适，我不禁想起了我们中华民族老祖宗这一古训。别看这小小的手推车简单，其实它是很有科学原理的。在我们的物理学中有“杠杆”这种简单机械，它具有“三点”（支点、重点、和力点）、“两臂”（重臂和力臂），手推车就是其中的一种。它的车轮就是支点，放置重物的部位是它的重点，而我们手握的车杠手就是力点。这样从支点到力点的距离就永远大于从支点到重点的重臂，根据“力乘力臂等于重乘重臂”公式，我们所用的力气就总是小于重量的。我们真要感谢古人运用智慧，改进工具，来减轻笨重的劳动负担。这小小的手推车作用可不小，不仅我们的农民用它来装肥送粪，工人用它来搬砖运瓦，它可以让高山让开大路，可以让平地矗起高楼，中国人民还用它推出了个新中国。
我看着车轮贴着地面不停地飞转着，满筐的矿石随着它飞快地向前移动。这整车的重量都压在车轮上，我们所使的力气也就在推动这车轮向前，车轮——这个杠杆中的支点，就是支撑一切的基础。
其实不止是手推车要一个支点，依赖这个支点，世间的许多事物都要一个赖以立足的支点。陈毅元帅曾经这样赞美在解放战争中支前送粮的农民：“新中国是他们用小车推出来的。”这说明广大的人民群众就是革命事业的支点!
我们每一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上行进，背负着个人的家庭和国家的种种责任，就像今天我们推着车在路上艰难前进一样，必须有一个支点。如果没有一个支点，他就不能立身，不能前进，更不能创造!
我要有一个支点，因为我要成长，我要立身，我要前进，我要创业!
给我一个支点，我要用它掀翻大山，用它开辟大道，用它赶走贫穷，用它建设起四化高楼大厦!
我的支点是什么？我的支点在哪里？我探索着，寻找着……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邓副主席在《全国科学大会上的讲话》已经明白地给了我正确的答案。对于我这个中学生来说，知识技术就是我今生今世改变命运贡献国家的支点。“攻城不怕坚，攻书不畏难”，读好书，学好知识技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边读边改，先纠正了几个错别字，如将车旁加个入字当成简化的“输”字，将“劳动运输量大大提高”这样的病句修改，认为这篇文章立意鲜明，且基本上做到了文通字顺，但既然要作杂感写，只可惜第一段多记叙了两句，应该尽速入题。
第二本是刘文莲的。翻开她的作文本，《我终于学会了推车》的标题赫然映入他的眼帘。“这倒符合她要强的性格特点。”写作文也表现出来，如果某篇作文不满意，她一定要练习写第二遍甚至第三遍，因为第二次劳动中推车时连人带车滚下了那陡坎，所以这两次卢雪良特别关照她，装箢箕或挑土，但她一定要推，是这次劳动中唯一一个推车的女生。周塬想着，两眼便瞄着一行行清秀的文字快速阅读下去。她的卷面整洁，看起来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他很快阅完了，只改了两个标点。
这是一篇以叙为主的文章，开头开门见山，从进入劳动工地入题，写热烈的劳动场面，第二段是插叙，回忆他连人带车滚下了那陡坎的故事，第三段又转到“今天”，写她从劳动委员安排她装箢箕到她犟着推车的过程，第四段写她如何顽强推车的情况，也写得入微；最后却很简单，只有两句话：“今天我一共运了12次，总重量2600斤”，来表示她学车的成功，戛然收尾。
他除了在眉批栏里点评之外，还给加上了一个评语：本文真实地记叙了自己参加劳动的情况，综合运用了多种手法，较好地表现了自己不怕挫折、藐视困难的顽强意志。在学习中更需要这种精神。
第三、四、五个历来作文都不突出，第六本是卢雪良的，记得他在劳动现场曾说过他要写这次劳动组合的写作计划。这个班三个学期，他组织了四次这样的劳动，一次比一次好，而这次是他最得意的杰作，可见他在这方面是动了脑筋，也确实有些组织才能，只可惜他的学业成绩却没有这样出色。这篇文章用的标题是《记一次勤工俭学劳动》，周塬摇了摇头，继续看下去。他从星期六周老师找他谈话，决定进行第四次劳动写起，接着写他在班会上如何布置任务，周老师讲话怎样关心同学们的安全，再写劳动的具体过程，然后写结果，用一连串数字比较来说明这次劳动组合的作用，最后还用一些工厂里分工合作的事例，如制衣厂就是做衣领的做衣领，做袖子的做袖子，然后再组合拢来，生产汽车更是一个车间一个零件，一个分厂一个部件，然后才进行总装配，说明合理组合的要。全文篇幅比较长，大约有两千字，可见他花费了许多时间，而且也决心要把他的得意之作生动地表达出来。可惜他组织文字的工夫远不如组织劳动的能力。周塬叹息了一下，计了个70分，放下了。正要去翻找别的作业本，又重新打开，他想到这篇文章写到了劳动组合，实在有它的新意，大概别人不会来写这个议题；这个孩子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生产组织者。他很想把它刊登出来，对他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鼓励。他动手想帮他修改一下，但这样文体杂糅的文章，记叙文不像记叙文，议论文不像议论文，从何改起呢？非动大手术不行，至少要改动一半；但是我辛辛苦苦地来改写对于作者有什么作用？难道就为了让他的名字上一次刊？他改了一行又犹豫了，他只得放下了，等下再说吧。
批改了近四个钟头，才看了13本，而真正够得上他心中的标准的也就是那么四五篇，除了李磊、刘文莲，还有翟光明的和邹跃斌的写得也还算好。翟文也和李磊一样是由手推车引发感想和议论，由赞美车子省力，引出支点的作用，但此后翟文是引向科技的发展，他认为世界科技在日新月异地进步，但我们今天却还在使用这种古老的靠人的肌肉的力量的笨重工具，实在是太落后了，从而憧憬着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来减轻人的劳动强度云云；邹跃斌的则是一篇夹叙夹议的散文，用词也比较华美，赞美了劳动，赞美了集体主义精神。
还有从（2）班来的匡家政的一篇，也是写推车的感想，他借用了六十年代英雄杨水才的一句名言“小车不倒只管推”做题目，内容也是写学习杨水才“一不怕死，二不怕苦”和艰苦奋斗的精神，而这种精神正是建设四化的思想动力。可见这孩子是看了不少书，涉猎了许多知识的。可惜的是文章没有结尾，可以看到他正要从这里展开议论，显然他也知道这里的议论是深化主题所必不可少的，却不知何故没有写了，就此搁笔交来了，那末是什么原因让他功亏一篑呢？
耿习武的一篇虽然文字清顺，但太简太空，还是那个重理轻文的老毛病：认为语文多多少少要得几十分，但总得不了高分，因而不愿在这门功课上多花工夫，只要有空就做数学练习，可以看出他在这篇文章的写作上是没有花过多少工夫的。康乐和毕小雅的也仅是对劳动过程的一般记叙和描写上。离出刊文章的要求还有较大距离，而雪良和匡家政这两篇立意好，是可用的，他决定明天叫他们来面批一次，指导他改写好再说。
已经十点多了，他觉得头昏眼花起来，扭动了几下胳膊，拿起这五本作文往达夫房间走去。推开房门，只见向仲荣老师也在那里，他也是送文稿的，不过他的已经用正式的稿纸誊写好了。他拿过文稿翻着，向老师说：“没有几篇像样的，多是滥竽充数，无法与您的（4）班相比，一则许多成绩较好的学生都集中到了你那里，其次你抓作文全区都是有名的了，强将手下无弱兵。”
“（4）班也没有过硬的好文章，徒有虚名而已，大环境如此。”周塬一边感叹地说，一边继续看着文稿，（5）班有五篇，有一篇《我读高二了》写得具体一点，其余都是《迎接国庆》《暑假记事》之类，“（3）班选了几篇？”
“也是五篇。”张达夫在抽屉里拿出一沓文稿，上面插了图还加了装饰画，“也没有多少好文章，翟光明会写一点，到了你（4）班，这里两篇记叙文《在晒谷场上》《暴雨之夜》《写生金龟山》写得稍微好一点，其余也是凑数。总之是练少了，只有几个月高考就到了，不抓紧练习是不行的，各种不同的文体，各种不同的题型，作为高中毕业的复习和考前指导至少要让学生见识一下才好。”
“这是必要的，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关键是时间不够，学生没有这么多时间来练笔，写多了我们哪有这许多时间来批改呢？”向老师摆出了种种难处。
“这是个实在的问题，我班上至今才作了一篇，今天看了三四个钟头也只看了九本，平均20分钟看一本，时间确实紧张。”
“我看，还是会要运用你当年介绍的经验。”达夫朝着周塬笑了笑说。
“我介绍的什么经验？”周塬反问了一句。
达夫从案头竖立的书夹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标着《作文教学经验汇编》，周塬记起来了，这是1976年他被派去参加县作文教学经验交流会时，由县教研室汇编的，当时他“逃避”了的发言，但教研室还是摘录了他发言稿的某些要点，又要他补充了后来的某些内容，一起纳入了这个《汇编》。达夫把它打开来说：“你在这上面谈到了学生自我批阅的问题。我看高中毕业班到了这个时候，很有必要让他们自我批阅了。”
“哦，原来是这个东西，那是白卷时代②的产物，今天已经不适应了。”
“我认为这倒是一个办法。只是有悖主任您在学校工作计划中提出的认真批改作业的要求，恐怕有的家长会批评说我们连作文也不改。”向老师有些担心。
“我不这样认为，这并不与学校要求相矛盾，老实说从今年上期我就这样做了。上期我们（3）班大小作文共写了16篇，55个学生，八仟八佰篇啦，如果都像仲荣老师那样精批细改，我一天到晚坐着不动也是看不完的。周塬当年其实已经把道理说清楚了，认为‘我们花那么多功夫去批改，写得满纸通红，学生究竟看了多少？认真的学生还看一下评语，一般的看一下分数，就对抽屉里一塞了事。而要改变这种现象的办法，是要让学生参与到批阅作文中来，成为批阅活动的主体。这样，我们也就可以从作文批改中解放出来。’我起初采取标出错别字，勾通文句，着重批与评；后来发现效果仍然不佳，于是我决定指导学生自己批改，我把学生四个人成一个小组，轮流着每次每组看一篇，取得一手材料，然后互相交换着讨论批改，学生倒还饶有兴味，而且生怕自己写不好在同学们面前丢丑，有些错别字自己去发现自己改更起作用。我觉得我这个班上个学期的写作能力还是提高得比较快的。这也是学习你周塬经验的结果。”达夫介绍了他的作法。
“批阅作文占了语文教师很重的工作份量，大家都有这个体会，我是赞成改革的，我主张多批少改，注重指导与讲评。至于用哪种方法，同年级各人都不必千篇一律。我们这种作法应该正名，叫做‘指导学生集体和自我批改’，绝不是图省事。”周塬作为主任反而没有当年大胆，有点畏首畏尾了。
“刚才说到‘各种不同的文体，各种不同的题型’的练习也需要蒐集、归纳一下，有个计划，我们高二四个人中，仲荣老师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又是备课组长，这工作恐怕是您当仁不让的了。”
“主任委派我当这个差使，是领导看得起我，我也乐于效劳。我从旧社会开始教书，至今三十多年了。□□时期我是提心吊胆过日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舒畅，现在大家争取为四化早出人才、多出人才忘我工作，虽说我教的不是重点班，但全校一盘棋，我也要多出点力。我们高二四个语文老师现在到了三个，只有江老师没有来，他还刚刚接手（1）（2）班，情况还没摸清，我的意见是：主任您的事多，我们就尽量多分担一些工作，作文教学计划请张老师订，如果有作文要讲评，编写了复习资料，还有阅读的补充教材，这些刻钢板之类的具体事情，我就来多作些，但是有关高考的信息和资料，就必须您亲自出马了。”
周塬回到宿舍，望着架上那三四十个作文本，已经搁了两个星期了，无论如何要抓紧看完了再写新的文章了。看看闹钟十一钟了，“没有办法，再看两个钟头。”
校园内已经寂静无声，大概老师们都该就寢了。他在茶缸里浓浓地投了一把茶叶，把暖瓶中仅有的一杯水倒入茶缸中；拉开抽屜，拿出一把烟丝，裁好一叠卷烟纸，他又只能熬夜了。
窗外，秋虫唧唧，树上的，草丛里的，远处的，近处的，高高低低，紧紧慢慢，汇成了一曲大合唱。一会儿像是一支进行曲，激越，悠扬；一会儿又像是小夜曲一样抒情……
一点半了，腹内又咕咚咕咚地响了。他端起搪缸，用食指抠出把茶叶，放到口里咀嚼，吞了下去，居然好了一点，他又看了两本，瞌睡来了，两眼发涩，头也昏昏沉沉，他实在无力睁开双眼了……
第二天雪良一到校，他就叫了他来面批，指导他重写；也布置入选的几位作者誊写好文稿。但匡家政直到下午才到校，他刚放下书包，雪良就告诉他周老师上午找他。他赶忙去到办公室，周塬正在看作文，一抬头只见他默默地站在他面前，面容黑瘦，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衣，肩上打了个补丁，裤管吊起很长一截，更显得个子高，脚上那双黄色半胶军鞋，右拇指已经露了出来。周塬和蔼地说：“家政，发生了什么事？作文也没有写完就交来了？”说着他打开了作文本。沉默了一会，这个刚强的孩子含着泪水向班主任讲述他的艰难与辛酸。
匡家政原来本姓李，住在大全公社，父亲十八岁参军，由于没有文化，学技术没有他的份，只当了两年饲养员便转业了。回到家乡也只能干些笨重的农活。1964年冬天修水利，他的任务是抬石头。那一天因石重墈陡，他被重重地砸伤了，流血过多，离医院又远。抬回家时，已是奄奄一息。临死时拉着孩子对他娘说：“我这一世吃亏在没有文化，孩子长大了……无论如何……要让他多读点书……”
第二年他母亲改嫁来到这黄泥坳。继父匡厚德四十岁了，是个忠厚人，虽然不爱多说话，却十分喜爱这个带来的螟蛉之子，视为己出，虽然在他五岁的时候又有一个弟弟。继父听妻子讲起他生父临终嘱咐要让孩子读书的话，他说：“放心，我会送他上学，只要他读得进。”七岁他就按时入学了，继父每天出工时就把他骑在肩上送到学校去上课，尽管那时学校只发一本“红宝书”。
但去年发现继父患病了，左肋部不舒服，渐渐体力不支，医生说他得了肝炎，要吃药，要营养，要休息，要住院。但一个四口之家的主要劳动力病了，能有资格讲究营养和休息吗？到今年是越来越严重了，肝部肿胀，有了腹水，前几天晕倒在地里，社员们送到区医院，说是肝昏迷。住了不几天，又只好带点药回到大队来，请赤脚医生打针，吃点草药。
“交作文的那天，正好我继父在住院，家里弟弟要上学，还养着牲畜，我和妈妈轮流着跑医院，送饭和做陪护。我知道作文没有写完，但我实在没有时间，也无法集中我的思想，只好把作文本先交来……”此时他声音哽咽，已经泪流满面，无法讲下去了。
周塬拿起热水瓶倒了点水，让他洗了洗脸，并为他倒了杯开水。等他稍微平静之后，问他以后的打算。他说：“昨天我又是送继父到区医院去看病了，没有来得及向您请假。看来继父是不久于人世了。”讲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流泪了，可见他们父子情深，“继父一死，我的读书就更艰难了。”
周塬也陷在同情和悽惋中，屋子里沉默了一会。“但不管怎么难，我的书还是要坚持读下去，这是我两个父亲的期望。我也十六岁了，这两年的学习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只有多读点书，才有本领，才能改变我穷苦的命运。只是我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紧张了，我还要供养母亲抚养弟弟。因此缺课迟到的事会常有，万一我来不及请假，也要请您原谅。”
“好！家政，我为你有这样的决心和志气高兴，更为你有这样的见地欢喜。我不会来追究你的出缺席情况，能读一天就读一天，能上半天课就学半天，学总比不学好。”
接着周塬就这篇文章的修改，特别是议论的展开提出了建议，匡家政拿起作文本回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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