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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新教师唐娜

    9月4日,星期一。太阳一早就张开了笑脸,大好晴天。

    上完第二节语文课,周塬去公社汇报。也许是一种知遇之情,抑或求助心切,他径直来到青部长办公室,广播站的小袁正在请他审稿。她曾经是他三年前的学生,一见周塬满脸血痕便惊讶地问:“周老师您怎么啦?”本来在埋头看稿的青春扬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难道是您夫人的杰作?”

    “这是冬芒留的纪念。今天特地来向公社汇报的。”他重述了一遍前天晚上的事和目前的处置措施,并且递上一个请求解决木材和修缮经费的书面报告。

    “公社通过广播要各大队各单位汇报灾情,两天了,怎么没有听汪实荣他们来说一声?”青春扬看过报告后,对小袁说:“如果陈书记没有在讲话,请他来一下吧!”

    陈沧海书记来了,他40多岁,微微有些发胖,满脸带笑,两边眼角的鱼尾纹越发深刻,显得十分和善。青春扬一边把周塬的报告递过去,一边说:“前晚大雨,学校后山崩塌,把一间教室挤倒了,幸亏周主任组织当晚在校的老师及时抢险,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您看他被冬芒划得满脸满身都是血痕,现在需要木材和修缮经费,您看……”

    “周主任,谢谢您和老师们!请代我向大家表示公社党委的感谢,也请青部长在抗灾报告中把学校老师的主人翁精神加以表扬。虽说昨晚向县防指报告灾情时,没有把学校的情况纳进去,我们一定设法帮助解决,联校支部了解你们的情况吗?你们应该先向联校报告。还不知别的学校情况怎么样?”

    “汪书记和姜会计参加了我们学校昨晚的会议,对灾情已经有了个基本了解,只是还没有向联校书面报告,我回去立刻补办。这个学期老师们在党的十一大精神鼓舞下,大家工作热情很高,齐心合力想争取明年高考的胜利,为四化输送更多更好的人才。……”

    “现在学生成绩也怎么样?”

    “据上半年这个片区十几所高中的数理化竞赛,我们社办中学,竟然名列前茅,还超过了参赛的两所县办中学!”青春扬十分兴奋地向陈书记作了介绍。

    “那好啊,怎么没听你们说过?要让我们狮尾岭公社多出些人才!”

    “六月不是看禾时啊,要等高考才能见分晓,我们总不能事先把个屌屌画出来,免得落空了出丑相。但学生学习确实很努力,只是目前困难重重……。”

    “周主任,恕我直言,你的观点是错误的。我们做工作要敢为人先,有雄心有壮志。有了成绩要很好地宣传,是为了鼓舞士气,树立信心。你先想到怕落空出丑相,是在为失败准备退路。必须破釜沉舟,一往无前。不仅要让山沟里多出几个大学生,更要让这一代新农民都具有较高的思想文化素质。公社支持你们,贫下中农会支持你们的。去年你们才送去了一个,今年你们几个民办教师的工分问题在代表会上,是列为第一等的,没有人说半句多话。现在还有些什么困难,你且说说看!”

    “在我们这样简陋的条件来办高中,如果不是公社党委的积极支持是完全不可能的。开学时已经解决了教师问题,后来青部长来校找了联校领导,每生每月比小学生增加了三分钱的办公费,算是解决了基本的办公用品。原来我们还想解决三四十个毕业学生的寄宿问题,可是一缺宿舍,二缺床铺,本想要找公社党委解决一点木材和经费,不料这灾害一来,我们首先得解决学生上课的教室和课桌椅问题,寄宿生问题就只好搁下了。”

    陈书记沉吟了一下,说:“房子倒确实是个难事,你那个地方不动大手术,是不好再放进一口砖来,至于床铺问题,我去找社办企业做做工作,应该问题不大。”会场那边在叫陈书记了,他一边起身,一边说,“学校——包括小学的抗灾问题就请青部长你具体过问一下吧!”

    周塬从公社回到学校已经快十一点半了。红色的秋阳,照着黑色的屋瓦,十分鲜明。“八月中秋节,两头冷,中间热”,一路晒来,他热汗汵汵,浸泡着身上紫色的血瘸,还有几分焦灼感。跨进校门,只听见叨1)班教室笑声阵阵,语声嘈杂。他走到窗外一看,教室里没有老师上课,只见顽皮的学生何经武正在讲台上滑稽地学着女人的忸怩模样,引发同学们哄堂大笑。他特意咳嗽了一声,讲台上的何经武,扭头看见贴在窗玻璃上的周塬的脸,赶紧溜回自己的座位。随着一声大笑后,鸦雀无声地静了下来。他跨进教室,看了一下课程表,问:“唐老师呢?”

    静了两秒钟。“头痛,走了。”班长苏华低声地回答。

    “头痛?”周塬知道另有隐情,此刻他也不想急于追问,对苏华说:“去请岩老师来上数学课,”他抬头对大家说,“准备上数学课。”

    教室里安静下来了,学生都拿出课本作业准备上数学课,他瞥了一眼何经武,只见他红着脸忙把头埋了下去,他心里明白了几分,从教室里退了出来,转到自己班的教室旁瞄了一眼,老古在上物理课。教室里安安静静,大家在认真的作练习。只有物理课代表李磊低着头站立着,好像是老古在批评他,但声音很小。

    刚好苏华从刘老师处回来,他把他叫到跟前,问是怎么一回事,苏华说:“跟上次差不多,唐老师讲课讲错了,何经武他们故意起閧,又学她的土话,把唐老师气得哭起来了,冲出了教室。周主任,我建议我们的语文老师换一下,同学们认为他的课讲不清,要毕业了,大家都很着急。”

    他深悔自己的安排不当。唐老师名叫唐娜,是这个学期新从师院中文系毕业的工农兵大学生,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她仪容端庄,圆圆的脸上,经常挂着幸福的笑容,匀称的身材,凸现出青春的丰满,洋溢着成熟的春意。她出生在一个叫做长塘镇的山区小集镇,从入学戴上红领巾,就当中队长,1966年保送进了初中,可惜没有读上一年就□□,她作为第一批红卫兵杀向社会,造反串联,敢说敢做。1975年她作为工农兵学员上了大学,在师院呆了三年,毕业后不料分配来到这样一所山乡学校。尽管她很不情愿,但领导说,你是贫下中农的女儿,是贫下中农送你上大学,你应该为贫下中农的文化翻身贡献你的力量,她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分配课程时,周塬本想要她教初中一年级,开始谈话时为了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叫她自选。谁知她竟然不假思索地说:“教高二吧。”周塬默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想不到她会如此狂妄。但他还是同意了,一则当时语文老师确实缺人,二则他还心存余悸,怕又落下瞧不起工农兵的问题,想看看再说。

    谁知这个勉强的安排给自己惹下了不少麻烦,开学才一个星期,才教到第二课,唐娜就哭了两场。

    原来教高二(1)班语文的是闻老师教,课讲得很生动,学生们都爱听。现在这唐娜一来,上课只能照本宣科,念注解,经不起学生的提问不说,还常常出错,两相对比,这反差实在太大,学生无法接受。第一课讲《□□词二首》就出现了错误,“安得倚天抽宝剑”,是“背靠着天”抽出宝剑来。“还看今朝”把“朝”解释为“朝代”:不是明朝,也不是清朝,而是今天社会主义这一朝。加上她的口语方言很重,她们的方言中没有“知、吃、尸”的声母,和“的、特”是相混的,“朝代”念成“陶代”。有一天她在作班主任讲话时,为了炫耀自己根正苗红,说她父亲从土改开始就是基层干部,民兵队长、互助组长、农业社长、镇长。这个用她的土话讲出来都是用“D”作声母,像绕口令,于是学生们见她来了就用方言喊“长塘镇镇长”。她从小在家就娇生惯养,在校是班干部,当了两年红卫兵冲冲杀杀回到乡里又被安排在集体的商店里作售货员,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个售货员也很受人巴结、恭维。因此她从来没有受过挫折,只有她斥责过别人,从没有看到过别人的脸色。那天在课堂上被学生们嘲弄了一顿,她气得甩教案冲出了教室。这是这位小镇上的“公主”有史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奚落,跑到周塬面前发泄,大骂这些学生简直是“无赖”,周塬劝了她好久,告诉她要有耐心……

    今天第四节是她的语文课,她内穿一件红色衬衫,外罩一件鱼白色短袖纱衣走进教室,刚要开始讲课,何经武忽然说:“唐老师您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可不可以说是‘红装素裹’呢?”另一个学生也说:“当然是‘红装素裹’呀。”因为上周讲《沁园春雪》时,解释“红装素裹”时说:“好像是红衣面上再罩件白衣,非常好看的意思。”这两个学生一唱一和一揶揄,教室里顿时哄堂大笑。她用备课本在讲台上板了一下说:“简直是群小流氓,无法无天!”

    “唐老师,那倒要说清白一下,您昨天告诉我们‘红装素裹是红衣上面罩白衣’,今天我们特地联系实际向您请教,怎么会成了小流氓呢?”何经武嘻嘻笑着,倒还有理了,也不依不饶,较上了劲。

    “你们这样不守纪律,跟我到教导处去!”她完全震怒了,气不打一处来,她就要下来拉何经武,可又拉不动,“去就去,学生向老师提问题就是小流氓,是该请领导评评理。”何经武把手一甩说,“这样男男女女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她反而无话可说了,一气之下把教室门一拉,冲出了教室。

    唐娜的宿舍在礼堂后面的侧道口,与石志住在一起。周塬轻轻叩了两下门,开门的是石志。她拉开半边房门,堵着门缝问道:“周主任,有事吗?”她孤身一人时,是从不请男性单独进宿舍的。

    “找唐老师,她不在?”周塬问。

    “大概又跟学生闹起来了。哭了一会狄髯撸彝羰榧侨チ恕!

    因为唐娜刚来被安排与石志同住时,周塬曾说过“给你送个妹妹来,希望你像大姐般关爱她”,她高兴地答应了新任的教导主任。所以周塬说:“石大姐,还是请你多多关注,开导开导她,并请随时把情况告诉我。”石志点了点头,又把门掩上。

    直到下午放学以后,周塬才去找何经武。这是他的习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把学生从课堂叫出来,耽误他上课的。这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小个子学生,圆圆的脸上一对酒窝特别显眼,一双大眼睛流露出他内心的智睿,忽闪忽闪眨眼之间有时带点狡黠的神色。他思维很敏捷,周塬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了,很喜欢他那几分捷才。

    周塬单刀直入地叫他说一说今天第四节课的事。因为当时他们的眼光已经有过交锋,彼此心照不宣而已,用不着绕弯子了。何经武也直言不讳叙述了事件的经过,而且大胆承认,他是有意捉弄她。

    “何经武呀何经武,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上课公开闹学捉弄老师!”

    “您想要问为什么吗?”他不等周塬回答,反而很气愤似的说了下去,“首先要怪她自己,其次也要怪你们领导。”

    “噢?错误倒是我的了,愿闻其详。”

    “她缺乏自知之明,没有资格来教我们的课。”

    “怎么能这样说呢?她是由上级教育行政部门分配来的正规师院毕业生。”

    “我是说她没有水平来教高中。她多次向我们炫耀她如何出身好,根正苗红,难道根正苗红就能教高中吗?我父亲还苦大仇深呢。有些东西她自己也没有弄清,信口开河给我们来讲,他完全可以翻翻词典,也可以问问其他老师,太不负责任了。我就不信你们几个老师都讲错了。我们同学的意见是要求学校调换老师。”

    “要求换老师也不能采用这样闹学的方式呀!要有组织地向领导反映,经领导研究决定才行呀!”

    “上周我们要求班长向领导提出我们的意见,难道他没有向您反映过吗?”

    “是讲过。”

    “那就是您的不对了,把我们的意见置若罔闻!”

    “这也得有个过程。我的旁边没有站着现成的合乎你们要求的教师在等呀。”

    “不管怎么说,我们高二(1)班同学也和您的高二(4)班一样,也都是贫下中农子弟,也都在明年就要高中毕业,您是教导主任,您的心里总不能只关心您的(4)班,您也得关心我们(1)班!”

    “照你说,你们闹得有理闹得正确?这已经不是六六年大叫‘造反有理’的时候了!要知道,现在是1978年了,要拨乱反正!”周塬到这时才抓住机会批评他的行为,“你们就没有想一想自己是一个学生,一个学生最起码的要求是遵守纪律努力学习吗?对于学校派来任教的教师应该尊重,接受教育!”

    “可是她连课文也读不通,词语也解释错了,没有金钢钻就不要来揽瓷器活!”

    “难道因为解错了词语就应当受到你们的欺负和侮辱吗?唐老师刚刚走向工作岗位,跟你们也大不了几岁,你们能欺负一个新来乍到的女老师,是本事大吗?俗话说‘教书三年教自己’是说教学相长,需要慢慢来熟悉教学。我可以说她来日方长,说不定将来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好老师。我们不应该只是去讽刺打击,挫伤她的积极性,而应该是热情的帮助。”

    “可我们现在也和您的(4)班学生一样想成才,毕业后也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她将来大有作为,那是她将来的事,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等她了!”

    “不错,时不我待。但是今天你们又学习了多少?明天谁来上课呢?”

    他见何经武低头不语,没有继续反驳,也便放低声音说:“我只请你和同学们一起想想,你们这样作收到了什么效果?解决问题了吗?相反你们师生之间的对立情绪越来越严重了,也增加了我来处理这个问题的难度。我这一整天就用来处理你们闹课的事。我哪还有精力来考虑老师的调换呢,难道要解决问题就非用这种方式不可吗?”

    “这样说来,确实是我们错了。”

    他见何经武认错了,便把声调放和缓了说:“经武,你能把自己的话向我和盘托出,能真正认识错误,我很高兴。你还记得去年我到你家,你父亲嘱咐你的那席话吗?“

    “记得,我一天也没有忘,上期闻老师上课时,您还表扬过我……“

    “记得就好。你也要知道,你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校规是要受到处分的。我也希望你们能给我十天半月的时间。”

    “只要您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您怎样批评我都接受。”

    石志来告诉周塬,唐娜在汪书记那里,不仅没有得到帮助还被调笑了一顿,又羞又气,没吃午饭,下午一直躲在房子里哭,希望主任能好好和她谈一次。

    “听到了吗?你们只图自己来恶作,对一个老师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啊!”周塬望着何经武那张惊讶的圆脸说,“唐老师一番好意来给你们上课,你们不仅不尊重她,还这样恣意去伤害她,你们还有点良心吗?你要我怎样来看待你们这样作的用意呢?”

    何经武满脸通红,也深感后悔。周塬对他说:“目前还不是谈批评和处分的时候。你如果真正认识到自己太过分了,违背了一个学生的基本要求,你就去邀了你那些恶作的伙伴,请苏华出面去向唐老师陪礼道歉,求得她的谅解,否则我将根据她的意见给予你们严厉处分!这种坏风气是非煞不可了!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我这就去。”

    周塬来到唐娜宿舍门口,隔墙细听,还似有微微的啜泣声。他来敲门时,若是平时,一定会有甜甜的一句问诘“谁呀?”但今天却没有应声苘龠盗肆较拢辛艘簧椒种雍螅挪爬欧炖锫冻鲆徽徘啻号缘牧常挥辛送盏男σ猓褂幸恍┡荩钋傲鹾E钏桑璧拿济搅搜垌窖畚⒑欤股磷爬峁狻V苘敫谋湟幌缕眨室獾匦α艘痪洌

    “千呼万唤始起身,犹掩闺门半遮面,怎么,不欢迎吗?”

    门拉开了,周塬被默默地让进了屋里。

    “唐老师,上午就听学生说身体不舒服,课没有上完。我来找你你又不在,去看医生了吗?”

    她没有回答。停了一会,突然爆了一句:“周主任,我要调动!”

    “啊?详细说说原因听听。”

    “这里的学生太粗野,简直是些小流氓……”

    “学生告诉我你病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塬佯装不知,是想看看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她简单叙述了一下情况,只是说学生流里流气,竟然对她说下流话。虽然这件事主要是何经武等学生的过错,但她并没有从自身找过原因,尤其是没有认识到自己传授知识有错误而引发学生不满是事情的内因,更谈不上从自身努力来解决问题,现在看来只能是安慰,稳定情绪,再慢慢来解开疙瘩。

    于是他劝导她说:“何经武这个学生是调皮,喜欢钻空子显小聪明,应该批评教育。但你不要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还不至于对老师耍流氓,还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其实刚才我已经严厉批评了何经武,并责令他写出书面检讨,他明天会来向你认错的。不过他如果来向你认错了,你作为老师就应该宽大为怀,这样学生就会更敬重你的。”

    说到这里,唐娜已经擦干净了眼泪,把蓬松的头发掠了一下,起身洗手为周塬倒了杯茶。周塬接过茶水,对她说:“其实我刚走上讲台时,也被学生气得发过脾气,慢慢才学会驾驭学生的,教书三年教自己嘛,这就叫教学相长。”见她很有兴趣地在听,便现身说法以讲故事的形式,嘱咐她一些明天再进课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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