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显然一怔:“傅琅瑜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傅琅瑜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强撑着半坐起身:“从前,我一直以为唐家大少爷,该是很聪明的。毕竟,唐家那样大的家业,没个聪明人继承,可当真是要辜负了唐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可没成想……”
“我讨厌你看到你这个样子。”唐景皱着一张脸,一步步的走近傅琅瑜,压低声音说道:“你是在骗我。傅琅瑜,我说过了,不要骗我,我会信。”
傅琅瑜别过脸并没看向唐景,淡淡道:“我骗你做什么?从前我骗你,是为了你唐家。为了傅延东。现下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所以唐景,我现下也不避着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从一开始,你……”
“傅琅瑜。”唐景低着头像是在笑,眼中却是腥红,委屈极了的口气,轻声打断了傅琅瑜:“我们可以走的更远一些的。再也不回京城了。那些人,我们也再不见了。我不犹豫了,没有那些舍不得了。我们就安安稳稳的在一块儿过日子。我们去南边,南边好,有好山好水。我们就这么,一路玩着去。对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买一处宅子,宅子里头一定要有院子。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夏日里坐在院子里乘凉吗?咱们再在院子里头种几棵大枣树。你喜欢吃枣子,到了节气儿咱们就一块儿摘枣子,摘下来就能吃。傅琅瑜,我保证。你从前不喜欢我的,我都改掉。我学做菜,学赚钱。你要我学的我不偷懒,统统都学。我们会儿孙绕膝,几代同堂。我们会过的很……”
傅琅瑜暗自咬牙,说出口的话却冷到了心底:“唐景。你所说的这些,没有一样,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做到。”唐景急促道。
傅琅瑜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在胸前跳动着的心脏似乎也随着自己一字一顿的开口而渐渐静止:“至少我想要的那些里面,没有你。唐景,你给不了。”
唐景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傅琅瑜,我只给最后你一次机会。你把你说的话,重新说一遍。我刚刚没听见,忘了。”
傅琅瑜缓缓转过头,冰凉的指尖伴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轻捋了捋唐景紧紧蹙了起来的眉头:“我说,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留着与我无关的人,也没用了。唐景,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唐景脸色一沉,不轻不重的挡住了傅琅瑜的手:“你说过,你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你说你不会离开我!”
傅琅瑜微微一挑眉:“一辈子?唐景,别逗了。一辈子那么长,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变的?”
唐景猛地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忽然转身,双手撑在傅琅瑜面前叫道:“我不变!”
傅琅瑜神色一滞:“唐景,你说……你不变什么?”
唐景眼眶通红,几近颤了声开口道:“我承认,我傻,我从小就喜欢你。这么些年了,论是在一块儿不在一块儿,我还是喜欢你。这点我没否认也没想否认过。人家说为了个女人家,成天把喜欢喜欢的放在嘴上,没出息,以后娶不着媳妇儿,那我也认了。但是傅琅瑜,就像你说的,我不能说一辈子。因为我不知道我一辈子有多长。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我控制不了。我只说我能做到的。我喜欢你一百年。说好了一百年就是一百年。我肯定活不到那时候,我这辈子孽做的也挺多的。所以一百年,这比我一辈子……长多了。”
傅琅瑜定定的看着唐景,轻声问道:“为什么是一百年?”
“一百年,凑个整,好听。”唐景笑了笑,眼中滚大的泪水顺着嘴角的笑痕滑落:“我不知道我能跟阎王爷耗多久,尽力吧。他叫我去转世投胎,我就不去。任打任骂也不去。可傅琅瑜你听好了,过了这一百年,我就要去喝孟婆汤了。味儿再不好,我也喝的干干净净的,连渣子都不剩。喝完了,过了奈何桥,我就忘了你。下辈子,打死我也不要喜欢你。”
说罢,唐景看都没看傅琅瑜一眼,胡乱抹了把脸,起身转头便大步走了出去。傅琅瑜怔楞的功夫,再抬起头时,已然不见唐景的人。
“唐景!”
傅琅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刚刚下床时,腿上一软,生生坐在地上,却顾不得许多,忍着下身的坠痛,咬牙就了一旁的桌椅往门前去。却不想刚巧撞上了此时冲了进来的傅琅青。
“二姐姐!”傅琅青连忙扶住跌坐下来的傅琅瑜,蹙眉道:“你身子才刚好些,怎么就下床了?”
“琅青?”傅琅瑜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攥着傅琅青的衣袖:“琅青,你看见唐景了没有?你快帮我追他回来。我还有话没来得及嘱咐他呢,我……”
“二姐姐,我师傅已经追去了,唐景哥哥跑不远的。”傅琅青顿了顿,抿着下唇轻声道:“师傅让我跟二姐姐说,既是决定了的事儿,就不要后悔。没出息。”
“你师傅有什么用?他不懂!琅青,唐景他是误会了,我刚刚跟他说了重话,他心里头受不住。你师傅也解释不清楚,越描越黑。你让我去,我可以。我来解释给他听,他能听的进去,我不能让他这样就走。”傅琅瑜扶着傅琅青想要站起身,却是无力的动弹不得,只得推着傅琅青催到:“琅青,你帮帮二姐姐,去叫他回来,你帮帮二姐姐……”
傅琅青扯下傅琅瑜的手紧紧握在温热的掌中:“二姐姐你够了!”
“什么够了!”傅琅瑜眼泪毫无预兆的掉落,吼道:“我不要他的一百年!不要他喝孟婆汤过奈何桥!我不要他走了你懂不懂!”
“那你要什么?!”傅琅青扬声反问完,垂了头低低开口道:“二姐姐。方才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了。二哥哥他,从马上面坠下来了。现下这会子还没醒呢。”
傅琅瑜猛地一愣:“你说什么?”
傅琅青扶着傅琅瑜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正色道:“师傅方才就让我备了马车。他告诉我,若是二姐姐你想去,我可以送你过去,一路保你平安。”
傅琅瑜逐渐木然的面上仅剩的泪痕似乎跟她此时的模样儿并不相符。声音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儿早上。”傅琅青说。
傅琅瑜微微仰了脸看向傅琅青:“你们收到消息,可当真够快的。”
傅琅青面不改色,只是眼中的关切却并未减少半分:“二姐姐,你现下身子不方便,不如……”
“没事儿。去吧。”傅琅瑜暗自攥紧了身下椅子的沿边,似乎这样可以缓解一些身上的疼痛。可苍白的脸上除了笑,仅剩的便是安定:“琅青,二姐姐也就这么一条命。人活一辈子,太稳妥,就没意思了。不就那么些事儿么,老天爷且舍不得叫你二姐姐死呢。”
傅琅瑜和傅琅青那一路只三餐,傅琅青会停下马车,从包里掏出些准备好的馒头和水递给傅琅瑜,自己闷声不吭的坐在一旁吃。马车里头,几床棉被叠着铺的很厚实,还搁了靠枕,足够傅琅瑜躺在马车里头歇息。
傅琅青极认真的告诉傅琅瑜,她师傅说,刚小产的女人,不能太过颠簸劳累,会出大事儿。并附了几丸药,上头特地用签子写了如何服用妥当,也说是此时对她身子恢复极好。
傅琅瑜见状扯了扯嘴角:“你师傅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女人家的东西了?”
傅琅青摸了摸鼻子咕哝道:“谁知道呢。”
傅琅瑜瞧了傅琅青一眼没言语,虽心里头存着几分疑惑,但照旧混着水吃了,倒当真觉得好了许多。
那一日,傅琅瑜与傅琅青几乎并没怎么说话,只偶尔傅琅青问傅琅瑜能不能撑得住。唯一一次傅琅瑜主动跟傅琅青开口,是在那日夜里。傅琅瑜问傅琅青,索性进来歇会儿,傅琅青摇了摇头,说赶路要紧。
傅琅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儿,半眯着眼睛淡淡问道:“明明该是个千金大小姐,长了副柔弱的模样儿,性子也该是娇滴滴的。但现在竟成这般了。真不知道你师傅这些年是怎么折腾你的。要是当初知道这样,怎么说也不能让你跟你师傅走的。”
“二姐姐,我师傅待我很好的。”傅琅青忙勒住马车,正了神色告诉傅琅瑜。
傅琅瑜显然玩味的样子:“待你很好,就把你养得赶了这么一日的马车,连句累都不喊的?”
傅琅青一笑,颇为骄傲的扬了下巴:“二姐姐,我最长的时候,跟着我师傅在马上,三日都没合过眼呢。”
“所以呢?”傅琅瑜挑了挑眉。
“所以……我师傅待我很好。”傅琅青想了想,说:“我师傅没把我当做过女孩子。可是他有的那些好的,都没忘了给我。他有一半儿的馒头包子,都分一半儿的一大半儿给我。他教我习武养虫子,因为他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能什么都不会,那样没意义,他不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还没遇到师傅时,我不知道我这一辈子该怎么过,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我现在知道了。”
傅琅瑜不屑接口道:“知道什么?养一辈子虫子,吃一辈子包子馒头?”
“养虫子很好呀。”傅琅青抿着嘴角说道:“二姐姐,我师傅说过,人活一辈子,三餐皆八分饱,然后能做好一件事,那就很好。这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我想做我师傅说的那种人。”
“都是你师傅说你师傅说的,你自个儿就没有什么说的?”傅琅瑜蹙了眉头淡淡道:“丫头,那你想过没有。这是你师傅的一辈子。你师傅,他想这么过来着,他没意思。可这并不代表,他教了你,告诉你这样好,你就一辈子也得这么过。你还没看过这大千世界,还没见过那里头的趣儿呢。”
傅琅青扬了下巴转头看向傅琅瑜,眼中晶亮:“二姐姐,我没想过那么多,我知道,人不能贪心。我试了这一种,我觉得很好,这是我的运气。那就这样吧。我现在做这一件事情,已经足够我做一辈子的了。我想跟我师傅在一起。吃馒头包子也行,不见那大千世界也行。”
傅琅瑜未置可否:“你对他这样,那他对你了?你说他对你好,他这就叫对你好?”
“二姐姐,对一个人好是什么,我不懂。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我笨,我得别人教我告诉我,否则,那些我想不通的,我就永远都想不通。”傅琅青缓缓垂了眼皮:“但或许就是因为我不懂,所以我比你们看的轻松。我知道,他对别人没这样过。就对我。这样对我,就已经很足够了。”
“你们?”傅琅瑜愣了愣。
“嗯。”傅琅青应了一声:“你,爹,大哥哥,二哥哥,大姐姐。还有师傅。你们都一样。除了唐景哥哥。”
傅琅瑜蹙了蹙眉头:“为什么除了唐景?”
傅琅青讪讪道:“唐景哥哥,他跟你们不一样。跟我也不一样。他是另一种人。”
傅琅青驾着马车一路快马加鞭送傅琅瑜到京城时,已是一日之后。立在傅府门前时,傅琅瑜怔怔了半晌。她记得她第一回跟着傅延东来京城时,也是走的这道门。
傅延东扶着她下马,转身指着这大门,说:“二姐,这就是咱们的家。日后,咱们就住在这儿,不回去了,嗯?”
她嗤笑,玩味似的回他:“现下说的好听,只怕你到时候急着叫我回去。我不走,你还得还拿着笤帚赶我呢。”
傅延东拧了眉头:“姐你又胡说!你就安稳待在这儿,我倒看谁敢来赶你走!”
“哟,我们老二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这么暖人心的话了?”傅琅瑜促狭道:“想来是长大了,该娶媳妇儿了。这些个甜言蜜语专备着,好哄自个儿媳妇儿呢。”
“姐……”
“叫什么叫?你姐还活着没死呢,用不着你叫魂。”“老二我跟你说,我来之前娘都跟我嘱咐了,叫我盯着你些,别成日里沾花逗草的,正正经经寻摸个姑娘娶进门多好。那也算是成家立业了。都说成家才能立业,这爹娘也没逼着你什么,不就是这么点事儿,你个大男人,你……”
“哎你跑个什么劲儿!我话还没说完呢!傅延东我看你现下是愈发的不懂事儿了,二姐说话你还敢不听了,你给我站住了,不然我揍你了,大铁棍子上身了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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