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谋倾江山 > 第二十一章 宫门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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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的琉璃瓦错落有致,花枝露痕轻缀。

    卢康离开文华殿时早已是汗重衣衫,他怀着难以描摹的愤懑心情,拖着沉重的步子拾阶而下。

    阵风掠过,背脊一片冰冷。哼,什么国丈,什么安昌侯,都是一通狗屁!这皇帝小儿翻起脸来真是六亲不认,他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世家族主,早朝之上却被那小子毫不留情的厉声斥责。削官降爵,闭门反思?卢康冷笑一声,雏鸟都知另拣高枝,他又不傻…

    “侯爷年岁已高,容易受小人唆使办下糊涂之事,往后还是关起门来养花弄鸟,这朝中之事,就不要再掺合了…”龙座上的声音透着貌似不可违背的威严。

    “侯爷,还不快领旨谢恩!”

    却见内监徐良使了个眼色,卢康遏制住内心翻腾的怒火,迟疑片刻,终是未敢驳逆。

    虽说谁人背后不掺人,可放眼朝堂之上,又有谁能够不动声色地将他捏个证据确凿?各级官员的奏折都需经过皇上的近身内监层层把关,徐良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为何没有及早透露些风声?或许,他真的漏掉了很多细枝末节,卢康隐隐觉得背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老臣谢旨隆恩!”,卢康起身的那一刹那,只觉得胸口一窒,血气上涌,几难自抑。

    三五个穿着绛色官服的男子从不远处的奉天门徐徐走来,均是不约而同地朝他躬身揖礼。

    “国丈大人往后落得个清闲,可真是让人艳羡,不像微臣等人,拿着微薄的俸禄,还要起早摸黑,终日提心吊胆…”

    “归根结底,还是皇上体恤侯爷…”

    分明是宽己的话语,他听起来竟是十分刺耳。

    卢康站立着,没有吭声,脸上呈现出复杂的神色,直到一群人渐渐散去。

    红墙绿瓦,殿檐飞翘。

    章羽宫内,一名美人盛服浓妆,珠围翠绕,正斜倚在软榻之上,一位绿衫小宫女正蹲在榻前小心翼翼的往那双修剪得近乎完美的玉指上涂着丹蔻,红蓝交融间,溢着几分魅惑妖娆。

    “本宫交代的事办得如何了?”美人微闭着眼,淡淡问道。

    “回云妃娘娘,奴婢去内廷司查了,这几日皇上都留宿在逸轩宫的,”一位年龄较长的宫女行礼后禀道。

    “哦,逸轩宫?”塌上的美人声音陡然一扬,微闭的眼眸缓缓睁开,惊得涂丹寇小宫女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出了差错。

    “娘娘…”年龄较长的宫女一脸担忧的望向自己的主子,言辞闪烁。

    卢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神色一缓,目光竟是几分哀怨,如凉月倾泻,

    “明明知道的事,却还不死心地去问。兰秋,本宫是不是很傻?”

    自从如妃入宫,她这身份尊贵的正宫娘娘便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她的失宠,在这风声鹤唳的后宫早已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只有她还在自欺欺人罢了。

    皇上有多久没来了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无数个清寂难眠的夜晚,偌大的章羽宫就空留她一人形单影只,独看空阶夜色凉如水,这其中的空寂无趣又岂是旁人能切身体会的?若是身在寻常的大户人家,只怕也不会比现在还要清冷寥落。

    卢芸忽然怀念起儿时的洒脱无拘来,可随时雀跃于长安的长街巷尾,虽是未得珠环翠绕,却也乐得自在。而不是像现在,守着一座空殿,等着一个人…

    “恕奴婢多嘴,斗胆宽慰娘娘一句,莫说是至尊之位的帝王,就是殷实之家的寻常男子,谁又不是三妻四妾,美婢成群呢?娘娘贵为后宫之首,已是荣享了世间女子梦寐所求…”

    兰秋微微抬头瞄了一眼软榻上的主子,低声道来。

    “相对于朱颜易改,美人迟暮,最易变的大概还是人心。朝三暮四是人之本性,本宫确是不必为此暗自神伤…”

    卢芸怅然一叹,神色微有落寂。

    “娘娘能够看开自然是最好…无论这后宫的局势如何变幻,只要有安昌侯府作为坚实的后盾,娘娘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兰秋恐主子抑郁成疾,才会这般说来。又忽然想起早朝发生之事,不由眉头一皱,旧愁不去,又添新忧,眼下,还是不说为好…

    “我爹?”

    卢芸闻言不由凤眼一挑,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

    她缓缓起身,优雅的踱步而来,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爹爹亟不可待地与宇文泰寻求新的联姻,俨然是已把本宫看作了一枚弃子…北朝炙手可热的第一朝臣,莫说本宫那如花似玉的妹妹,放眼这天下,纵多闺中佳丽谁又不是为这将军夫人一位争得头破血流呢…”

    “但愿二小姐能受得住这份福气…”

    傍晚时分,突然下起了雨。像是扰乱了秋的意愿,带着夏的张扬肆意妄为,越下越大。

    秋日的雨,落得既如泣如诉般哀婉,又酣畅淋漓般决绝。

    卢芸在窗前凭栏远望,那雨滴像是从苍穹的怀里恋恋不舍地挣扎而来,一步一回眸,有的坠向沧海与桑田,有的跌入亭台或楼榭,最终荡开成如花般的笑靥,留下一个苍茫的背影。

    “娘娘,这里风凉…”背后响起清脆的声音,一件华美的披肩随即被轻披在了肩头。

    卢芸转身回眸,一个明眸皓齿的小丫头正笑吟吟着望着她,眸含关切。

    原来是章羽宫新进的丫头灵儿,卢芸朝她微微一笑。

    “娘娘可是在赏雨?”那丫头倒有几分大胆,居然盯着卢芸又问。

    “这雨落得如飞蛾扑火般勇敢,一发不可收拾,在这种时节道是极为罕见的…”卢芸淡淡开口,似有所思。

    爱,只予一人时,才能在万丈红尘中斜斜艳艳地开放。会任凭风吹雨打,会眼中旁若无人,会强赋新愁淡眼笑看流光抛人,更会如这场雨般从如沐春风到荡气回肠。

    雨急风斜,靠窗的地面已是扬扬洒洒地亮了一地的水痕。

    灵儿赶紧上前将窗轻轻合拢,转眸对卢芸笑道,“奴婢没念过书,自然不会有娘娘这番感悟。奴婢只知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的冬天怕是要比往常提前了。”

    是啊,中秋一过,冬天亦不再遥远。只是不知何时,自己竟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卢芸凝神之际,灵儿已将屋内的灯盏燃起,烛光溢彩,婆娑摇曳的光影给一方天地笼上了淡淡地安宁。

    这一刻忽然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莫过于此。

    “你可还有家人?”卢芸望向灵儿的翦翦明眸,忽而问道。

    兴许是她问得太过突然,那小丫头微有一怔,随后黯然低头,

    “奴婢自小就给人当丫头,至今亦不知晓父母是否尚在。”

    “本宫只是随口问问,不想竟触及到你的伤心往事。”卢芸微有一怔,语声低缓。

    “不碍事的,娘娘,奴婢不过是一株随处安放的野草,没那么脆弱不堪的。”灵儿微微一笑,眸光清澈而淡然。

    人命如蚁的乱世里,成千上万的人颠沛流离,又有成千上万份爱失错交臂。静好安稳,对于有的人来说,是一种奢求。

    而她,高堂健在,纵仆相随,亦能安乐茶饭,还有何不满足?

    卢芸紧了紧披风,唇角浮起一丝淡笑。

    门被忽然推开,卷进一阵急风,兰秋在门口呆立愣然。

    “何事如此惊慌,莫非天塌下来不成?”卢芸神色一敛,柳眉微蹙。

    “娘娘,出事了,”兰秋白净的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绯,气息亦是有些急促。

    卢芸面色一沉,背脊隐有一僵,不好的预感随之接踵而至。

    “二小姐她,与人私奔了…”

    一语落地,卢芸久立不语,良久,她缓缓转过身,望着蛰伏在雨中模糊不清的宫阙一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悲悯的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丫头倒真是执拗到决绝,不留一点余地。不像她,一路走来,小心翼翼,一步一回头。

    一个女子,把家族荣辱都系于己身,究竟是可怜,还是可叹?

    卢芸竟有些羡慕那丫头了,自己何时才能活得这般肆意妄为,潇洒无拘?

    她暗自一叹,思绪亦是渐渐飘然开来…

    “妹妹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春心浮动,暗思良人?”

    卢芸一声低笑,阵风拂过,丹桂花茎扑簌簌掉落地面,馥郁袭人。

    “长姐闲来无事尽弄这些无稽之谈。莫说良人,就是天人,也未必入得了本姑娘的眼!”

    卢娆一阵羞恼,含嗔瞪她。

    “哦?这么说来小妹眼界之高,凡夫俗子都望尘莫及喽?”卢芸含笑打趣,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与她自小便有着不同常人的亲近。

    “云妃娘娘如今是万般风情皆绕眉梢,想来我那皇帝姐夫定是甚合长姐的心意喽?”

    卢娆掩袖偷笑,一番揶揄,惹得卢芸气恼地抡手在我腋下挠着,娇嗔道:“看小妹还敢不敢乱说…”

    小径红稀,芍药花开潋艳。

    卢芸正闲散地坐在美人靠上,朝池面的盛开的荷花上扔着小碎石,几个飞出的石子竟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在花蕊上。

    兰秋匆匆而来,附身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卢芸笑容一僵,扬眉追问:“确定看清无误?”

    “回娘娘,二小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那身形样子定是错不了。那男子隐约有些眼熟,像是去年春季围猎时救过二小姐的…”

    “散骑侍郎,张旭?”

    卢芸眉头一皱,脑中隐约浮现出那个仪容俊美的男子。

    这丫头好生糊涂,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只会出现文人的一纸风流之下,世间的姻缘,终是跳不出‘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桎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卢芸将手中的纸头摊开,望着满纸灵秀飞扬的笔迹,摇头一笑,

    “是该让这丫头悬崖勒马了,若有让爹爹知晓了,这张旭怕是性命难保了…”

    卢家的女儿,生来便是家族一枚棋子,摆到哪里,那里便是宿命所归。她是如此,卢娆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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