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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虚幻得不真实，像是一场瑰丽无比的梦境，让他沉醉，不舍，暖意无边。
他被自己忽如其来的感觉吓了一跳，或许是在风花雪月中沉迷得太久了，心生厌倦，亦或许是，他真的有些累了…
青袖在端着一盆洗漱清水进门后，便看到了这样一幅让她目瞪口呆的画面。
小姐向来有早起的习惯，今日院中倒是没见到她的身影，方才在来的路上她还嘀咕这事，不想在推门而入时，居然看到小姐的床上竟躺着一个男人！
她环顾了下四周，亦不见小姐的踪影，又揉了下眼睛，看清躺在床上的确是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容璧有些好笑地望着眼前呆若木鸡的小丫头，狡念忽起，他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吐气如兰，
“卿卿呢？怎么一早醒了身边就没了她的芳影…”
哐啷一声，某种东西应声而落，水溅了一地。
青袖夺门而出，容璧笑得放肆开怀。
峰峦渐隐，小溪清浅如白绸。
两个青衣碧影正于山谷间采食初生的赤芝，累了便稍作休息，各自弯腰掬起一捧透亮的溪水，酌饮而下。
一阵蹄声沓至，几根杂草不偏不倚地砸落到她们头上。青袖略带恼意的回头，蘅卿亦是缓缓地转过身，玉颜上一派素淡净然，眉眼静谧。
那白衣男子正一脸兴意盎然地望着她俩，手上还挥舞着几根草梗。
皎皎白驹，其人如玉。
那人宽袍大袖上缀满了清淡的水墨画，像是自绿草苍苍里走来，眉宇间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和淡淡的笑意。
见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容璧索性翻下马背，笑吟吟地走上前来，
“卫姑娘…”
“容公子昨夜既已养足了精神，今日便可策马而归了吧，恕不远送…”
不待他开口，蘅卿便冷冷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敛裙转身，提步欲离去。
身旁提着一篮赤芝的青袖亦是杏目微微瞪了他一眼，紧随其后。
“你去哪儿？”见蘅卿似要离去，容璧慌忙上前伸手将她拦住。
蘅卿不悦地望了一眼容璧横在她胸前的手臂，将淡淡的眸光转向别处，不置一词。
“怎么，还在为昨夜的事生气？”他盯着蘅卿清淡随意的玉颜，眸光扫视了几个来回，似想从她的表情窥探分毫。
见蘅卿依旧对他不置理会，他亦步亦趋紧随而至，眉眼带笑，
“卫姑娘，大家好歹朋友一场，你不会这般小心眼吧？”
“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潜入你这墨红林中又损耗了不少心力，实在倦怠至极，往你的香榻上一靠，一不小心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蘅卿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似那钟罄之声，余音袅袅。
不想这人竟会如泼皮无赖般难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这模样倒似与我如熟识很久的友人般，无奈之下，她止步回眸，启唇莞尔，
“今日风和日丽，容公子还是尽早归返吧…”
“听说此地初春百花争艳，香溢河谷；盛夏群峰叠翠，碧水如云；深秋柿缀枝头，枫红似火；寒冬冰河如镜，峰岭披银，我还未曾一一领略，轻易便走了岂不可惜？”
容璧似乎对她的意图早已了然于胸，他双手抱臂地斜倚在树上，饶有兴味地望着她，笑意宛然。
蘅卿玉颜骤变，冷冷睨了他一眼，疾步离去。
水有清浊，颜有厚薄，她多言亦是无益。
“卫姑娘…”
蘅卿一路走得很快，她只想耳根能有片刻的清静，一路小跑跟着的青袖已有些气喘吁吁。
她眼中的小姐，应该是平日里青灯黄卷间阅尽天下事的素淡雅逸，是多年前和伏鸾先生林中对弈棋局时的洒脱超然，是十岁那年在北朝皇宫舌战群儒的惊艳风华，是天塌地陷亦不变色的冷静淡然。
青袖一路想起很多，但独独小姐不该如此。即使曾经面对那人，小姐亦是清透婉约，荣辱不惊的，可是今日…
“卫姑娘这般视我为洪水猛兽，容璧会心伤的…”
容璧勒马持缰，望着步入院内的那抹清丽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飘忽随意的笑。
“小姐，他又跟来了…”
青袖秀眉微耸，脸上浮起一丝不悦，轻声耳语道。
“不用理他，我们进屋吧…”
蘅卿淡淡开口，竟是未再多看容璧一眼。
兴许是方才一路急行，只见她带着些许薄汗的面庞上透着若隐若现的红绯，如温玉般光若腻，几缕碎发自脑后散落下来，带出几份飘逸灵动，光艳逼人。
容璧看着那抹青影消失在拐角处，宛如渥丹的俊颜笑意渐渐隐去，神色复杂而莫测。
天空传来鸿雁的鸣叫声，容璧仰头一瞥，突然飞掠上马，执起挂在马上的弯弓，策马飞奔过去。
方才片刻，他便将两只已经奄奄一息的大鸟扔到草地上。
两枚银色的箭羽自它们身上穿膛而过，被阳光折射出刺眼的光亮。
容璧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身下马儿亦在路旁扬蹄嘶鸣，甚是欢愉。
将这猎物当作一顿午餐，亦是不错的选择。如此想来，他即刻就地取材，三两下地便架起了柴火，动作娴熟地烤着野味，神情专注而惬意。
缕缕青烟自他清隽的面庞上盘旋迂回，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青袖再次随蘅卿步出木屋是在半个时辰之后，那个白衣男子手中的东西顷刻间便紧紧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哇，好香哦！这是你烤的么？”
青袖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咽了几下口水。要知道她平日和小姐都是以野菜素羹为食，这种飞禽野味倒是难得吃上一回。
容璧轻笑着将一支熟透的肉串递给她，青袖偷偷瞅了一眼不远处静静缄默而立的蘅卿，原本伸出欲取的手立马又缩了回去，一脸讪讪。
容璧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索性席地而坐，大口的啃噬起来，神情餍足。
美味在阳光下香浓四溢，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无不刺激着在场几人的味觉神经。
青袖终是抵制不住最后的诱惑，硬着头皮拿起一支，亦是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快朵颐。
容璧狡黠的眼神掩在温润的笑容中，他一抬眼正好撞上蘅卿注视的目光，不由唇角微微扬起，幽深的眸中漾起清浅的笑意。
“卫姑娘，可否赏脸过来小酌？”
容璧起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壶，朝蘅卿站立的方向抛了过去，
“风餐露饮，岂能少了美酒！”
那酒壶在空中划开道优美的弧度，不偏不倚地落入蘅卿掌中。
容璧粲然一笑，眸光清澈。绵柔的光束细致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几绺发丝在风中轻扬，风姿卓然。
“丛林中既有怒吼的老虎，也有温寻的绵羊。纵然天地之间包罗万象，万事皆有存在的可能，可太多的流短蜚长，八成都是有心之人的杜撰，以讹传讹罢了……”
蘅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神色透着些许淡漠疏离，眸光在容璧身上停留些许片刻后又落到了别处，似有某种不明的深意。
虽是初见，纵然知晓他神秘莫测，心机难料，可几番相处下来，虽说此人行事放浪不羁，可倒也算得上是衣冠磊落之人，爽朗间自有一种风骨。至少，还没让她厌恶至极…
“人生所求，得之可喜，不得亦无忧。纵然深知入攀明月不可得，可既然各路人马都跃跃欲试，在此一举争锋，我容璧又岂能错失这个机会呢？”
容璧勾唇一笑，看似慵懒随意，却亦有着令人观仰的高不可攀。
见他如此‘推城相待’，蘅卿亦是一笑嗤之，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蘅卿转过身去，背他而立。那人青衣素约，应着碧草青天，原本幽淡似月的剪影，却有了草熏风暖的随和轻灵。
“是吗？”
容璧不置可否，神情间竟闪烁着几分愉悦，他如闲庭信步般走到蘅卿近前，吟然一笑，
“那我这股清风是否可以吹进姑娘的心间呢？”
那人长身玉立，发丝轻扬，一身素袍白衫于和风中袖袂翻飞，如昙花初绽的笑容，似乎能让人醉了进去。
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蘅卿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和他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蘅卿急急收起自己已有些散乱的心神，镇定自若地迎上他探询的目光，心念一转，随即轻笑道：
“权势，比之美人，更让英雄为之折腰。别告诉我，这天下，你不想要…”
她望着眼前风华绝世的白衣少年，眸中一片潋滟清光。
他身边的女人多于过江之卿，因何对自己纠缠不休，她亦心如明镜。
世人皆知敛月公子不缺财与色，他绝非普通的男子，自然是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凌云之志，那么他心心念念所图谋的便是想要在这锦绣的江山画卷上添上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争长短的雄心怕是谁都有，可人生太过纷繁杂乱，很多人终其一生的争取也抓不住其中卑微的一角…”
蘅卿淡淡一句，神情亦是淡淡，但又让人觉得似乎包含了万般情绪。她顿了顿，继而又道：
“所以，孰轻孰重，利弊相较，还是要分清楚…”
容璧眸光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眸光清澈，闪烁着珠玉般的光泽，浓密而纤长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竟让他有些心念微动。
“我，初衷不改…”
听她温言软语，不可否认，他有过那么一丝动摇，但仅仅只是一瞬，他又一如初始的坚定。
“那容公子是打算智取？硬夺？还是别有他法呢？”
蘅卿抬眸，语意几分阑珊，分明是在质问，却又像是无关己身。
既然是为她而来，她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绝不含糊。
“你迟早会心甘情愿的，所以，我等…”
容璧眸光微敛，如玉的肌肤上似有隐隐的莹光流动，表情颇有几分深意。
青袖远远地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一个颜如汀兰潋滟初绽，灼灼其华；一个姿清皎若秋月，清隽出尘。当真是群芳难逐，风华相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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