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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蝉燥晚,月华如练,飞萤转帘入。
蘅卿静静地泡在木桶里,一番濯去尘垢,先前的倦怠竟一扫而光,四肢亦轻快了不少。
一院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水雾缭绕。
凤钗钩沉,往事如风醉卧。蘅卿的脑袋亦想得有些微微发疼,她轻轻合上眼帘,闭目小憩。
水中那人香肩袒露,玉骨冰肌。饶指青丝与润泽细滑的肌理紧密纠缠,一张翩若惊鸿的脸低低垂在肩头上,氤氲袅袅里叫人看不清表情。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自房梁上飘然而落,风定犹舞。
那身影惊鸿一掠,蘅卿尚来不及反应,已被这人匆匆裹上外袍自水中横抱而起。
蘅卿惊魂未定,霍然抬眸,撞上那人一双含笑的双眸,目光微醺,似千年琉璃隐烁其中。
蘅卿玉容亦是瞬时失色,只觉得气血急速上涌,羞愤得无地自容,她用尽气力挥手一掌狠狠朝那人掴去。
那人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玉手,扬眉浅笑,令她愈加怒火中烧。她手腕欲用力再度挥之而去,眸光森寒如针,怒不可遏道:
“还不放我下来…”
那人这才意识到怀中还抱着温香软玉,如玉的俊颜亦是红霞飞染,手臂一松,蘅卿顺势挣脱而下,待落地站稳,反手一掌就向他急急扫来,
“我以为你晕过去了才…”
“无耻之徒…”
那人一个躲闪,一青一白两道人影交叠了几个回合后静止了下来,蘅卿的双手已被那人死死扣住,无法动弹分毫。
“与我过招,你的武功还差了点!”
那人轻哼一声,清淡的眸光中淌溺着几分邪肆。
蘅卿这才看清眼前这人的容貌,面如雪玉,鬓若刀裁,眉目如画,竟似风尘外人。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僵立于地。杂着木兰清香的男子气息拂过她的脸庞,瞬间耳根已微微发烫。
见蘅卿死死的看着他,须臾,绯色褪去,如玉的容颜绽开一抹苦笑,声音低沉温软,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刚飞上屋梁便瞧见你的脸垂落在肩头,还以为你晕了过去,情急之下…”
那人说的极轻,目光却是别有深意地落到蘅卿的胸前,蘅卿这才陡然惊觉一番打斗后随意裹住的外袍已松垮下来,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对上蘅卿羞窘难堪的目光,那人略微一怔,赶紧松开手,后退几步,笑容不减,无辜地耸耸肩,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姑娘若执意认为在下毁了你的闺中清誉,我娶你便是…”
蘅卿急速侧身理了理袍衫,匆匆扫过已有些红肿作痛的手腕,转身回眸,尚有疑惑地望了那人一眼,带着警告之意冷哼了一声,
“你若胆敢骗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薄唇微微勾起,笑容徐徐展开,如梨花映雪,落下一地的光华。
蘅卿眸光几分考究地望着眼前如谪似仙的白衣男子,良久,眉头一皱,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悦,
“原来,名动天下的敛月公子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身份在瞬间被识破,那人身形微有一怔,嘴角勾起的笑意加深,几分幽怨地看向蘅卿,撩唇轻笑道:
“唉,原来我在卫姑娘心中竟会如此的不堪…”
夜,一望无尽的沉寂。
朦胧的烛火给碧纱轩窗踱上了一层清冷的霜色,那人清逸优雅的身影在屋内飘然而立,丰姿如月清华,像是兰芝玉树落下的投影,一眼倾城。
见他神情沮丧,目不眨眼地望着自己,唇角亦是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蘅卿急忙收敛起自己有些散乱的心神,凤目中闪过道道不染纤尘的清冽与凛然,
“深夜潜入陌生女子的闺房,难道不是别有居心?”
一天之内,如此幽僻简陋的屋舍吸引了权相之子和天下第一公子先后光临,她断然不会相信这只是种巧合。
权利,果然是令天下人无不趋之若鹜的东西…
“深夜?都怨姑娘在墨红林布下了那么难破的古怪阵法,害得本公子在里面转悠了很久,自然也就耽搁了不少时辰…”
容璧毫不客气地往一旁地椅子斜斜一靠,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微绿的茶水氲湿了他的薄唇,配着些许倨傲疏狂的表情,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雅致风流。
蘅卿眉头轻轻一皱,心微有一沉。方才竟光顾着生气,竟没想过眼前这人是如何出现于此的?她自认为鸟飞不入的阵法,还是让人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
蘅卿又深深看了一眼座上的白衣男子,衣衫如雪,青丝如墨,灯盏里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得他白玉似的容颜飘忽迷离,风华遗世。
传闻中的容璧虽有着倾世之姿,却是个浮华交游纵情声色的浪荡公子。可眼前之人,看起来却是清雅高华,周身如有云雾缭绕般高深莫测。而且依方才交手中他不道三成的力道来看,此人内力颇为深厚。当今世上,能在数个时辰之内毫发无损地闯进墨红林者,又有几人?至少在她看来,此人绝非等闲…
“看够了没?”
他突然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蘅卿。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蘅卿往后闪了闪,玉颜上已是恼意未染。
今晚她这是怎么了,屡屡因眼前之人失了方寸,这感觉让向来淡定自若的她隐隐有些不安。
很快,她亦恢复了素有的雅致从容,淡淡开口:“夜已深,公子请回吧!”
是在赶他走么?容璧眉眼微垂,浓密的睫毛在他眼帘处投下一抹淡淡的浅影。
这女子动静缱绻,刚柔兼容,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卫姑娘这是让我露宿野外么?若不幸遇上才狼虎豹,岂不是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你又于心何忍…”
容璧看了眼窗外,转眸望向蘅卿,神情亦是几分慵然与无辜。
蘅卿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生死荣辱,与她何干?况且,他会惧怕林中出没的走兽么?
“这么说容公子是打算赖在这不走了?要知道,我这里未见得比外面安全…”
蘅卿踱了几步,骤冷的眸光轻轻一转,对上他雅逸的眉眼。
“哦?那我倒要好好看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才更应当忧心自身的处境…”
容璧突然起身前倾,俯在蘅卿耳边低语,几近呢喃。
那人的声音近在耳畔,蘅卿甚至能感到吹拂在面庞的清浅呼吸和自己加速的心跳。
容璧似乎无视蘅卿的窘迫,并未随之收身落座,停顿稍许,眸光几分肆掠地盯着她,唇角笑容魅惑,
“今夜本公子就睡这里了,哪儿也不去…”
这人胡搅蛮缠起来亦是难以招架,还是拂袖远避罢了。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闲庭看花,月下品茶?公子这种泼皮行径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么?”
蘅卿轻藐一笑,极至清丽的容颜一如先前那般坦然随性。
一阵凌乱的夜风将门霍地一下吹开了,急风吹得蘅卿裙裾肆意飞扬,裙底一双纤巧的玉足在烛光下皓白而莹洁,泛着诱人的光泽。
忽然间容璧的身形微有一顿,转而将目光从她脚下扫过,清雅似月的面庞略带怔意。
蘅卿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都光着脚,脸倏地一下红如晓天赤霞。她虽久居塞外,但儒家的礼义廉耻心中还是清楚万分,汉家女子的脚是不能轻易示与外人的,尤其是陌生男子。
她的脸颊因他的凝视而微烫,胸口传来阵阵悸动,如受惊吓撒蹄乱蹿的野马。
“夜深露重,还不穿好?莫非在等我帮忙?”
带着蛊惑般的声音响起,这才惊醒了愣在原地的蘅卿。
她有些局促地自一旁穿上鞋袜,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一切又像是顺理成章,这个夜晚多多少少让蘅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冷静淡然的,是从容雅逸而不被人牵制情绪的,而在今夜,一切似乎又有点微不可察的变样。
待蘅卿起身回眸,这才发觉那人早已在自己的卧榻之上各衣而卧,睡得安稳。
他气息均匀,神态亦是不同方才的安敏恬和。淡淡的烛火在他线条秀朗的面庞上起伏跳跃,连呼吸的节奏,都仿佛变得曼妙而悠长。
夜,万籁俱静。
蘅卿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至案桌前,点燃了桌角的灯。
昏黄的亮光将她清淡的玉颜映出几分柔美,静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翻阅书卷的声音,连贯,沉稳,不疾不徐…
容璧那夜睡得格外沉,醒来已是日上花梢,窗外半开的花枝意欲娉婷扬舞袖。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淡笑,神情亦是十分满足。
幽僻清寂的小屋,简陋干净的卧榻,窗外明媚得一败涂地的阳光,这一切忽然让他有了一种归属感。
当然,还有那人残留在他身上的淡淡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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