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宫门外,有十六棵娑罗树,和一个仙鹤窝。
懒仙鹤没在窝里,正堵着门口睡觉,闭眼曲起一条腿,很是惬意。
我跑过去,热情给他打招呼:“小鹤,我回来了,你欢不欢喜?”
懒鹤半睁开眼,瞧见是我,不情愿地挪了挪地方,拿翅膀轻拍我一下算是招呼,然后继续打盹儿。
它是我从凡界带上来养大的,小时候还很讨喜,如今是越来越懒,贪吃贪睡,我想这也不是坏毛病,便由着它去。但是瞧着是又变胖了不少,肚子奇大,给它顺了一回毛,我便推门进去。
兜率宫是五进的宫室,正殿前的九根大柱子甚是气派,可正蹲在一个柱子旁的,灰布短打的老君,蓬着一头白发,很显出些凄凉的寒酸来。
他正卖力做一把木椅子,拿锤子煞有介事的敲敲打打,像个辛勤的木匠,等我走近了,他才抬头瞧,还很诧异:“耶?!才几日,你就回来了?”
我盯着他那几缕白花花的胡子,抑制住想扯下来的冲动,他时常换模样,老的、少的、丑的、俊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全都换过,是以我每次都嗅着气息,判定是不是自己嫡亲的师祖。
这回的模样很平常,我呆着脸道:“您老嫡亲的弟子,回来得早些,你不高兴么?”
老君又让我将刻刀递过去,他开始雕椅背上的花,笑道:“嗯,还成吧,也没有多不高兴。这回在外头,可有什么趣事?”
“没什么多有趣儿的,倒是见了官职颇大的神仙,在凡界游历了半回。那几个呢,怎么不见影儿?”我四处撒么着,找兜率宫打杂儿的小仙官。
兜率宫共有四个做杂役的仙官,都是自花树精怪修炼来的,当年邯翊给取的名儿,分别是:丹参、紫参、沙参、党参。好齐全,邯翊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把几个“参”凑成四兄弟,相互好有个依靠。平常称呼,都是叫他们“参大”、“参小二”、“参三儿”和“参老幺”。
老君停住手,眨巴着眼瞧我,道:“他们在后头,新弄了些许多蔬菜种子,种上得费些功夫。你这回下去该是有劫难的,我之前观你的名盘,却推算不真切。这会子瞧你活蹦乱跳的模样,看来已化险为夷,白亏了我的碧血藤。那宁凉怎样了,睡得还安稳?他伤得重,魂魄都损了,多久醒过来就看他本事,不过那小子城府太深,醒过来也是祸害六界。”
他十分不待见宁凉,当初我拉宁凉来求救的时候,老君就做足了模样,十分得不想出手。
我叹口气,道:“在风氏老宅,我设了一个涤仙阵,宁凉睡得还算香。我还给他吃了颗加料的药,大约过一千年,就能醒。”
老君一听这话,摇起头来叹气。
他丢开刻刀,站起身板着脸道:“嗳,又用精血做补气丸了?你要谨慎些,妖魔界晓得你的血有这功效,还不逮了你给圈养起来?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再弄那些。还有不周山结界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莫要再肆意妄为。本还以为徒子徒孙里头,数你听话懂事,如今怎么尽学着蚍蜉撼大树,惹了事情要回来说一声,我能不管你么?”
他只头发胡子是白的,脸生的比邯翊还嫩些,背着手训我也没什么气势。
不过,见老君不高兴起来,我忙道:“宁凉同我亲兄长没有分别,见他伤的重我才这般,以后不会乱来。我上来是因为有个传闻,之前听妖界的容止说,六界将有大动荡?”
老君手中刻刀不停,道:“是有这么回事,太平了许多时候,也该是重新洗一洗牌…”
我蹲在他旁边,道:“邯翊如今常住心境不稳当,能有法子不让他参战吗?”
木头沫子被老君吹得飞舞,险些迷了我的眼,我拿手去揉,听老君道:“看缘法罢,虽是有入魔的危险,但于他却又是一道磨练。”
我猛然起身,抬头看了看,道:“好罢,若是我师尊真的有了差池,老君也能救回来吧?”
老君停了手,起身疑惑看我道:“师尊?你以前都是直呼名字的,怎么忽然这样尊师重道起来?”
我轻飘飘看他,道:“我是他的弟子,自然要叫他师尊。”
老君冲我哼了一声,又蹲下身去雕花。
我猛地想起件事,道:“你给的劳什子碧血藤,一点用处都没有…莫不是,是哄我的吧?”
老伸着舌头,仔仔细细地刻,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那是你没杀意,碧血藤可攻可守,可你若消极应战,它也懒得理你,呵。凤凰能刻成单眼皮么?我瞧着单眼皮耐看。即便你无心应战,到最后一刻,它也会护你周全地。你说,凤凰的翎羽能弄成九根么?”
我翻眼看天上,道:“刻十二根吧,左右你闲着,越多越好看,也能显得你技艺卓绝。”
静静瞧了一会子,硕大的翎羽和极小的凤凰脑袋,让我很无奈,我扶额道:“师尊,你非得将翎羽画的,比尾羽还大么?一个椅背才多大,您老省着点用吧。”
老君委委屈屈地,叹息着将椅背再削去一层,又刻了起来。
老君岁数仅逊于昭昭日月和鸿钧老道,大概活得年月久了太无聊,总是得找些零七八碎的事情来做,近些年又迷上了木匠活。
可他的手艺,向来是着实不佳,煅把剑,剑锋歪歪扭扭,盖个小亭子柱子都是斜的,好心建了个鸟窝,连小鹤都嫌弃…唯独做饭还可以,可他又说修道中人,一日三餐,周而复始,早晚会忘了神仙的本分。那么日日挽着袖子,做桌子、凳子的,就能记住本分了?老头的歪理比我都歪,想敲打我就直说,我这么个孝顺徒弟,又不会真格地去顶撞他。
又跟老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他直接向我摆手,并且眼神殷殷地恳切道:“小六一,你就不能回房歇着去么,我正忙着呢。”
我懒得再说话,拿脚就走,老君又在身后叫道:“晚上别总是睡觉,多练练功,还对着那颗月华玉蝉吐纳,晓得哇?”
我一直是借太阴之力来修行的,路数独特,在神界若总是正对着月宫吐纳,太打眼了些,是以老君寻了含太阴力的玉蝉给我。
我最初是住在兜率宫第四进的一个小跨院里,邯翊住三进的轩朗馆,轩朗馆旁边还挨着天机阁,是个精致的三层小楼,我早就想住那。
神界虽不看重男女之大防,但还等邯翊去了仙界,老君才将天机阁给我住,没得瑟几日,又被踢到紫垣宫去。
溜溜达达,抄着墙根边的小路,往天机阁去。路是用南荒白玉的碎块铺成的,碰上块大些的白玉,我走路又不抬脚,便被绊着趔趄一下。
天机阁前的武陵花,刚打了嫩绿的花骨朵,配上素白的枝叶,怀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微笑地看了一会子,又慢悠悠往二楼爬。推开门,飞身往我那二进的扶摇木雕玉簪花的拔步床上一趴。
在凡界的这些日子,虽然安逸,可心里总是不踏实,大约不是自己的家,每日都早早地醒过来。如今在兜率宫,自然一觉又睡到了第二日午时,被参老幺的细尖嗓子和敲门声给吵醒。
他在门口唧唧哇哇地叫:“风姐姐,元君呀,有客来,已在在主殿等了许久,老君请你快些去见…”
脑子被参老幺的小尖嗓子钻得生疼,愤然起床,下楼来猛然拉开房门,瞧见老幺挥着的爪子。
他皱着脸,正要继续劳心劳力的催我,又被瞬间出现的我给吓着了,缩回爪子嗫喏道:“呃,怕老君都等急了,哥哥们也不愿意来,只能我来…”
可怜见的老幺,又被他哥哥们撵来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兜率宫上下都晓得,风瑾平素也算温柔谦和,起床气却大得很。
我抓抓头发,从袖里拿出包东西递给老幺,道:“昨日没去找你们,这是从凡界带来的,拿去尝个鲜儿。别怕,我睡醒了,不会发脾气的。”
老幺见我拿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暗器,舒了口气,在衣服上擦擦手,小心翼翼接着,道了谢。
我又拿出封信,劳烦他跑去紫垣宫一趟,交与那里云蔚殿的阿林,他表示了一定会妥帖送到的决心,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正殿里确实有客,龙锦的衣衫,头戴帝君冠,正与老君饮茶叙话,颇为投机。
他听到脚步声,起身看我,道:“阿瑾。”
老君捋着胡子,对我笑道:“凡家的二小子来送请帖,邀你和邯翊去莲花宴,我接下了。”
我踱步上前,拱手行了个礼,道:“青华帝君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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