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留在船上,说是要收拾收拾,我亲切拍拍他肩头,道:“真是好孩子。”
叶湑眼神扫过,道:“他今年一万岁,比你要年长许多。”
我惊讶看叶湑,道:“你咋晓得我多少岁?”
他笑了笑,撑开伞踏出舱门。
靠着河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集市,因那边棚子里有许多避雨的人,瞧着叶湑这样的白衣佳公子,眼珠子都发直。我担心叶湑被看恼了,索性绕过那里,直接进到镇子里。
朱雀镇不算大,街道宽敞且地面是青砖铺就,被雨水刷过后干干净净的,木屐踩上去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
叶湑撑着一把素面的青油纸伞,轻车熟路地将我带到一处街道。大概是城镇里最繁华的地界,多是两三层的小楼,样式仿古,各式各样的店铺门前都种着些花草,星星点点开着些小花。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绫罗绸缎的,还有卖点心吃食的,店里人都不多,穿着都有些讲究。我原以为他说的精致玩意儿,指的是平常市井里糖葫芦泥人儿什么的,不想却是这等富贵人往来的地方。
雨一时又大了起来,我们到一处茶庄避雨,就在廊下坐着,要了一壶碧螺春,等雨歇。
我喝了一口茶,四处瞧了瞧,道:“这里的人竟喜欢香石竹,本来是在山里的小野花儿,虽然别致,却不像平常富贵人爱的牡丹芍药那样富贵。”
叶湑本来比我高了一头,因我踩着木屐,头顶已能到他鼻尖,与他说话儿也不必很仰着。
他停住脚,偏头对我道:“你认识这些?宁朝大多也是爱牡丹芙蓉,倒是此处商会的会长喜欢这些,商人关会瞧眼色,也跟风儿。你觉着如何?”
叶湑真没在凡界白待着那么些年,哪一处都清清楚楚的,交友甚广。
他青伞上的水珠儿滴在我的伞面上,我往外挪了挪脚,笑道:“除了桃花杏花,但凡是个花朵儿,我瞧着都很有姿色。就像美人儿一样,都是各有千秋,我不挑食儿。”
叶湑一笑,正要说话,被我抬手止住。我闻着味儿不太对,望向对面的一个三层楼,好似有个妙龄少女就在窗边儿,露了一双妙目在往外打量。
那是个酒楼或是饭庄,三楼上大大的匾额,叫得月楼。叶湑看我在打量那里,体贴道:“差不多时候用饭,不如去得月楼?”
话还没落音儿,就瞧着得月楼里出来了个四十岁左右的男胖子,一身绫罗绸缎。有个小厮跟着给他举着伞,男胖子肚子溜圆,一手擎着个茶壶,显得很富态。
隔着雨幕,男胖子不经意朝对面看了一眼,却当场愣住了,一时回神又忙将茶壶扔掉,也不顾着大雨,蹭蹭地跑到我们跟前儿。
男胖子湿了鞋,趁着那个滑溜劲儿,爬到廊上跪倒在叶湑跟前。那股子味儿益发重了起来,男胖子长相倒是不俗,就是太胖了些。我压下疑惑,瞧叶湑脸上又淡淡的,端看他怎么行事。
男胖子道:“小的胡六,拜见主子!小的有罪,不知主子至此,实在该打!茶庄里人来人往,怕有人饶了贵人的兴致,小的那间店就在对面,爷和夫人若是不嫌弃,还请移驾贱地。”
我摸摸头发,好端端怎么就成了个夫人?
叶湑嘴角往上挑,勉强算是个和蔼可亲的笑,他道:“不必如此行礼,且有劳你去备些酒菜。”
胡六一连声的不敢,然后边爬出去飞快地蹿回得月楼,一般的狐狸都比不上。
叶湑笑道:“他两千年的道行,不爱偷鸡,偏爱做个素菜,手艺倒是过得去。”
我从袖子里拽了张帕子,按了按嘴角,道:“既这么着,本夫人就赏他个脸面,移驾去尝尝。”
胡六将我们安置在一个极清净的隔间儿,他亲自端茶送水伺候着。一会子功夫,便上了三十二道菜,我笑道:“叶湑,跟着你混,果然体面。”
叶湑笑道:“你试试看。”而后他吩咐胡六道:“就这些罢。”
菜式精美,我端庄大方地尝了几道,味道果然不错。
尤其是一道香芋银丝卷,颇有几分意思,我只夹起来看了看,便赞道:“果然精致,想必能做出这道菜的,也是位雅致的姑娘。”
胡六谦虚道:“这菜是小女孝敬夫人的,她生得粗苯些,也只做得甜心能拿得出手。”
我停箸,拿出一颗易年丹来,道:“多谢胡掌柜盛情,请收下此丹,权作谢礼。”
胡六一脸惶恐,哆嗦着嘴道:“小的不敢,不敢…”
无论神仙妖魔鬼怪,除了那几个天地孕育出来的尊神,其余不都是娘生爹妈养的,谁又比谁能高贵多少?
即便叶湑是他的贵人,我却不好白沾这个光,便笑道:“劳你辛苦一番,并不是金银宝玉,一点谢意罢了。”
等叶湑命他收下,他才双手接过去,一叠声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我又道:“这易年丹可延上些寿数,若是用无根水服下,可治离魂之症。胡掌柜的家眷可是都在后头院子住着,若是得闲,能否请令千金来相见?”
胡掌柜眼神儿请示了叶湑,小心道:“小的女儿甚多,夫人可是都要见?”狐狸都是很能生的,一窝能养五六个,想必是女儿多的他也记不太清。
我眨了眨眼,和蔼道:“劳烦胡掌柜,请那位做点心的姑娘来见吧。”
等胡六转身出去的时候,我弹了一点子粉末附在他衣裳上,这些做得很自然,都在叶湑眼皮子底。
叶湑瞧了没动的香芋银丝卷儿,望向我的眼中便带出些问询来,我拿起茶来喝,笑道:“是有些蹊跷处,等胡掌柜的闺女露面儿,你一看便知。”
过了一会子,胡六才将他低眉顺眼的姑娘带过来,陪着笑道:“小女粗鄙,请夫人莫怪罪。十三娘,快同夫人行礼!”
那姑娘好生羞涩,一直都不肯抬眼,只直挺挺跪了。按说我不该受这个,可谁让她不好呆着,还往人菜里多添调料的?
我还算爽快,只瞧着姑娘的头顶,问道:“化作别的模样儿,也是个好法子。可惜你法力太低微,闻着附魔草的味儿便动弹不得,可是难受?”
话已至此,叶湑起身念了两句诀儿,那姑娘便化成了一股烟去了。
我忙安慰大惊失色的胡六:“那不是你闺女,只是一个混进来小魔头而已,你仔细找找家里,真的十三娘必定在哪里昏睡着呢。”
胡六不敢走,扑通跪在叶湑跟前儿,涕泪横流道:“主子饶命啊,小的确实不知道啊,怎么有胆子谋害夫人和主子?!”
玳瑁说过,叶湑从不吃甜食,所以下在银丝芋卷儿里的毒蛛丝,应该是为我备的。
叶湑用筷子夹起一根芋卷儿,上面缠绕着银丝,仔细看了,对胡六道:“与你不相干,你且下去。”
我提醒他:“别用手碰,这丝是取自妖界黑琅琊蜘蛛,又用魔界断心火和阴界黄泉水炼制过,神仙碰触会失却记忆,倒不至于是要命。心思巧得很,混着糖丝儿倒是个精妙法子。”
叶湑脸色阴沉,没说话。
最后胡六在后院儿一间柴房找到了十三娘,刚好雨也停了,没了待下去的兴致,我和叶湑便撑着伞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叶湑步子慢了些,我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天,都是些花草树木之类的。
等回到船上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玳瑁在灯前困得一栽一栽的。正要推门扎到房间里,叶湑道:“诜诜太不懂得轻重,我定会好好教训。”
感觉到身后探询的目光,我掩嘴默默打了个哈欠,张了张嘴道:“今日雨下的邪门儿,又走了这许久,累呀…”
这一路也遇上几起子这种事儿,叶湑都在遮掩着,桩桩都毁尸灭迹,生怕留下什么把柄。都是他诜诜表妹搞的鬼,虽然不是直接取命的狠招,但是总这么着一出一出的,我瞧着也没了意思。
左右叶湑也没再助纣为谑过,一路上也很是照顾我,不值当同他提这些。
朱雀镇外有好些可逛的去处,光是风光卓绝的,便有城西的梦神庙,城北的灵心山,城南的葫芦斋,城东有黑龙潭。
每日叶湑都带着去逛,过得很扎实,顺便尝尝特色小食。那回去黑龙潭,还捉了一只小妖,叶湑留了个法器给他,并告知他不可在凡界伤人性命。
偶尔回来的早了,便像模像样地在船上钓一条鱼,各种尝试着做菜。我做菜的技艺一向飘忽不定,今日做得味道卓绝,明日就会难吃的泣鬼神。而且我每回做完菜,怕被自己恶心着,从来不敢尝一第一口,都是热腾腾端上来,赶紧招呼着玳瑁去吃。
玳瑁很老实,但终于在领略过我飘忽的厨艺后,避开去尝第一口。好在叶湑回照顾我的脸面,会先尝一口,不论好吃难吃他都夸好,只是若难吃的紧,他会不停喝茶。等我做到第九顿饭的时候,叶湑终于也忍无可忍,极忍耐地对我道:“这处待得日子够久,还是且行着罢。”
我将茄子和鱼闷在一起,道:“可是上了船,我就没法子多买些食材做饭,只能在船上清蒸鱼。不如,现在我去多买些存起来罢。”
叶湑忙让玳瑁开船,对我温润笑道:“其实阿瑾的清蒸鱼做得要比其他菜更好些。”
鉴于清蒸太不能体现出我的高超技艺,而且没有惊喜可言,我便歇了做饭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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