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去的时候,斜阳都快尽了。
小院里,墨言已坐在石桌旁,映着天边晚霞咝咝地剥着栗子。大约有些不好剥开,他便用牙去咬。
瞧着我进院,他吐掉一小片栗子壳,颇有些酸溜溜地道:“到哪里鬼混去了?日头都快下山了,才回来…”
回头瞧瞧身后的叶湑,他倒是慢条斯理地进来,同有些呆住墨言道:“她跟我去鬼混了。”
墨言眼睛睁得有些大,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莫要吃味儿,明日还是同你厮混,咱们还是好哥俩儿。”
刚鬼混完的叶湑也没表示骄傲或是不屑,没接着这茬话,很是客气有礼地请我们一同用晚饭。
特色菜就摆在小院里,叶湑屏退了婢女,亲自执壶斟酒。
我还罢了,玉墨言有些微不可查地拘束。
我看有些沉闷,便挑些话头来说。比如,这个鹅掌鸭信糟的挺好,就是不够辣,再比如,叶湑的衣服料子我看着眼熟,也是织女送的么…
墨言扒饭,抽冷子看我一眼,也不吭气儿。
我用眼神儿问他,怎么平日里那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这会子却卡了瓜子壳?
叶湑温和地接过话头,间或和我聊两句,也算是气氛融洽。
等叶湑走后,墨言摇起扇子,翘起二郎腿向我道:“风瑾你没觉得,咱们这位叶公子,是和蔼过了头?”
我仰头,看漫天繁星,道:“和蔼呀,也是常情吧。你想啊,他既在此处晃荡了那么些年,乍一撞上咱们,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心里必定是欢喜的。他位份高出身也不赖,对咱们还能图谋什么?嗳,你说织女这会儿,是在睡觉还是在织布裁衣裳?”
他两手撑在桌子上,眼灼灼地看我:“千山界春季是瞧不见织女星的,你正在指的那个是北斗星,长点心吧姑娘。他常送些吃食和小玩意儿过来,我看大多是给你用的。你说他,是不是对你…”
我斜眼瞧他,鄙视道:“玉孔雀,大家都是同僚,遇上了多关怀关怀也是使得的。怎么就你,将如此纯粹的同僚友爱看作是私情呢!平常过日子,哪有那些个情呀爱呀的?我不也时常送你好多东西,你扇子上的玉坠,腰上的双玉佩不都是我送你的么?可是咱俩,可是要多清白就有多清白,即便是我想不清白,你还不愿意呢!”又想了想,道:“不过,越是生得好的越容易断个袖。他会不会是看上你了,先讨好我,让你有些羡慕嫉妒,而后趁你心里微妙的时候,一举将你拿下?”
玉墨言听完,默默看了我一回,道:“竟有人说你聪慧无双,我呸!”
我笑,安慰他:“在你跟前么,淳朴些就好,你别太过自惭形秽。”
墨言扭回头去,不再理我。
星空上有一丝气息慢慢地飘了过来,极细、极淡。墨言浑然不觉,我心里叹口气,这都好些日子了,执念真重啊…
斟酌了下,我说:“明日我想一人去柳絮湖逛逛,你别烦我。”
墨言讶异地看我,道:“我身上还担着差事,哪里有空闲烦你?况且一个人有什么好逛得,难不成你约了叶公子?”
我不置可否,他便以为是默认了,鄙夷了我一阵子才回房里。
第二天是初一,我细细收拾了些当紧的东西,穿了火浣布的鞋,揣了岩熔蚕丝帕子在怀里,叮叮当当挂了些玉佩在身上。
将头发细细梳了,插上青虹剑化的簪子,想着五行的物件都齐全,便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柳絮湖原来就叫南湖,因它就在咸阳城南。数百年前,有个叫柳絮的名妓,生于大富之家,沦落于秦楼楚馆。但是柳姑娘有颗淳朴的心,是以她听信了某位穷苦书生的鬼话,以为这就是她一生的良人。
柳姑娘赎了自身,洗尽铅华,丫头似的伺候他,拿出全部积蓄助他在各处送礼。那书生很争气,中了探花,而后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为妻,云淡风轻地弃了柳絮。
柳姑娘悲愤之下,跑到南湖的游船上,在那书生的同科面前痛斥他的忘恩负义,骂完后,一怒沉了南湖。
才子佳人么,这样的结局更让人唏嘘,这湖便改名叫做柳絮湖。
这段如戏文的往事,是桂花酒酿圆子的大妈讲的,我要了一碗酒酿和其它所有的小食儿。在她眼里,我是个很爱肉饼的圆脸儿姑娘。
大妈擦着手,笑眯眯对我道:“听口音,姑娘是从南边来的吧?”
我倒是乡音未改,可过了两千年,咸平城的乡音却改了许多,只有南地那些偏居一隅的地方,还留着些古韵。
我笑道:“随兄长上京城游历。”
她便讲了许多本地的景致,这柳絮湖便是咸平十景之最。
湖很大,北边游人甚多,南边罕有人烟。我在北边慢慢走着,时不时停下买个小玩意儿,也是个趣味。
有处卖散香的摊子,用一个个小瓷盒装着,我蹲着看了会儿,便将多半的东西买下了。
摊主是位俏生生地小姑娘,好心地提醒我:“姐姐可别往南边去,人少得很,近些日子不太平的!”她还白送我个包袱,麻利地包好了递给我。
我谢过摊主姑娘的提醒,然后一直往南走,直到没有游人。
走到一棵四周无人歪脖子柳树下站定了,前后瞅了瞅,昨夜那股子气息越来越浓。
在凡界的日子,丝丝缕缕妖界的气息,一直都是若有若无的出现,之前还以为是巧合。
直到昨日我同叶湑去十里坡,才瞧见有个颇奇怪的男子,是我曾在紫垣宫见到的。紫微帝后出身于妖界,身边儿近侍有四名妖界修为颇高的妖君,据说是当年妖帝给女儿的陪嫁。
怕是紫微帝后晓得夫君的糊涂事,特特派人来找我算账?
若是这般,现在我只一个人,他们若是有所图谋,必定会趁此几回下手。我揣测着,他们也不至于要了我性命,只是吓唬吓唬吧。
最不耐烦这种鬼祟追踪的行径,我呆望了会天,道:“出来吧。”
柳树叶子本在随风飘荡,数息过后,便没了动静儿,我便笑道:“是个懂些事儿的,竟还知道先施个结界。”
一道卷着黑气的风刃,直冲我面门袭了过来,很重的魔气,而且重的很是做作。压根就掩不住,底下根深蒂固的妖气。
打人不打脸,我旋了个身儿,躲开了去。
之后四面八方的风刃齐挥过来,我捏诀结了个小结界,将其全部送返回去。
六界里头,认得我的,怕都只晓得没甚斤两的青元君,只会烧火炼丹。还好我活的爱惜,将将同云英学了几招使用的法术,并且很有些保命的法器。
来人似乎没料到,几十道风刃都没划到我衣角,很有些气急败坏。他现出身形,是一个高挑的男子,头脸都被黑布包着,确实是我昨日看见的奇怪男子。
又狂甩过来许多风刀,大大小小几百道,看的我都头晕,好在结界很结实。
瞧着我还活蹦乱跳,他顿时身形大动,拉开架势要使大招修理我,却被另外一个人拉住了。
而且是个女娇娘,穿着白纱衣裳,身材苗条且婉约,可惜也是遮住了脸,也带着虚头巴脑的魔气。瞧着也有些眼熟,怕修为也不是太高,我仍旧是闻出了她的妖界出身。
总不能头上顶几片叶子,就能装成棵小草吧?
白衣女双手结了个诡异的诀,一个小铃铛便浮在空中,且变大到两尺,叮铃铃响了几下。
铃声能震慑心魂,我顿时有些头晕,手指触到醒心玉佩才好些。我没见过这个法器,不知道威力大小,但是结界瞬间已被它震碎。
大刀大枪地打架多爽快,非得弄个什么神器来膈应人,我心里头很不舒服。若是铃铛真摄了我的魂魄,再被操纵着烧杀掳掠,岂不是污我一时清名?!
我祭出青虹剑,刺了过去,剑光分成两道,在那男女刺客身上,各戳了一个窟窿。
他二人,有些愕然地瞧着伤口,对视了一眼,跪身下去。我愣住,想说打不过要求情也得说句话不是?只这般跪着不言语,算什么意思呢。
等我瞧见远处那位裹在红色惟帽下的女子,我才明白,是人家老大嫌手下小弟不争气,亲自来收拾。
这红衣女子气息隐藏的极好,我一点都觉查不出,应是修为精深。与我相比,是大树之于蚍蜉。事情开始棘手,又不能转身就逃,一是面子上很不好看,而是我想跑也未必能跑的了。
看着那道曼妙身影,我感叹了下:“腰可真细!”
谁知她并不领情我的由衷赞美,一声娇叱:“丑狐狸精!”
声音娇俏,但她随后便衣袂飘飘,幻出把大环刀,一息间化为三千道执着大刀的身形,铺天盖地而来。
我愁苦地瞧瞧哪里有缝隙,慌忙外空里钻着,奈何长得不够细条儿,身上伤了几处。
来袭的刀式又快又好,几回合下来,身上的血渗出来,黏在青色衣裳上,颜色有些怪。还好衣服料子好,可避刀光,万一真不行被揍死了,好歹能有一套全乎衣裳,不至于曝尸荒野。
作为一只蚍蜉,我独自撼了几回大树,已是了不得了。可大树的招式,越来越狠厉,似乎要将我凌迟,而我的灵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我心里默默想着,眉心的碧血藤几时才能现身,本元君娘娘快撑不住了,还不来救驾?
红衣大刀女缓了些攻势,一道刀光仍对着我脑门劈下来。我已经没了力气,只用心头血结了个金色神品结界,因灵力有限,结界是薄如蝉翼,但也能直挺挺站着赌一把。
刀光将要触及我发丝,我闭上眼,等着心肝脾肺肾都要裂开,幻想着邯翊来给我收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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