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是风府里姑娘住得,当初刚入府,外祖就去闭关,连夫人让我住在这里。
我那时很能忍,只觉得是寄居在别人家里,有片瓦遮身即可,并不介意是守门婆子住的院子。
先前屋子还没这般好,如今窗户上封了琉璃,屋顶也用瓦补了,不会再漏雨漏风。
九明还凑过来,皱眉道:“你在这也设了个结界,还有隐仙阵。”
我也小声回:“里头还有个聚灵阵呢,我在屋里藏了个佳人。好小九,你在外头帮我守着,我进屋去会一会佳人。”
九明有些不情愿地应了,袖着手蹲在墙根给我守门。
屋里天蚕丝还是我上回走时的模样,没谁进来过,便放下心来。
床上那人还是没醒,我斜坐在床边,探了下他的鼻息和脉相,都还稳妥。
拿出几颗丹药来塞在他嘴里,叹道:“宁凉,你是不愿意醒过来吧?老君已经除了你身上那些冰魄钉,这条命也算捡回来了,你可得好好珍惜着,只是经脉损得厉害,还要慢慢养着。你要杀紫微君为阿颜报仇,是一心求死吧?阿颜,已经魂飞湮灭了,魔界也好,鬼界也好,是寻不着她的。我祖父母过世的时候,你说,‘逝者已逝,活的人,要高高兴兴活着,哪怕这世上就你自己了’。我听进去了,高高兴兴活着。你记不记得,初见你的时候,我吓得的连个话都不会说。”
我刚在凡界筑了仙基,便被外祖带到不周山。
在凡间时,仙界会很宁和,鸾飞凤舞,俱是白衣飘飘,御剑而飞的仙君仙子们。
可等到了西荒,发现仙境虽景色绝佳,却有昏黄的天,高大的城墙,来往的或愁苦满面或淡漠的地仙。
而且外祖不爱跟我说话,偶尔瞧我一眼都冷漠的很,我通常一天天的,都沉默着。
我住在小屋里,白日要去学堂,有位长老上课,讲些仙界过往与仙术。
同窗是几百岁的小童子们,都上下打量我,瞧跟个怪物似的,课间还喜欢叽叽咕咕凑一堆儿说话。
“她怎么这么大了,还来上学堂?”
“听我娘说,大家都猜是锦姑姑下凡生的,才十七岁,如今充做族长的庶女养活!”
“呀,凡人呢,头回瞧见!阿爹说,他们都跟蝼蚁似的,活个七八十就了不得了!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老了,一身疙瘩皮,还要牙齿掉光。”
我听了许多这样的话,并不理会,那时心字已成灰,也不大在意别的。
况且已是筑了仙基,又不会再变老,劳他们惦记着。
从凡界过来,对真正的仙界很懵懂,便认真听课,努力修炼,带着已然故去的人的份,努力活下去。
头天拜过族长和连夫人后,我便只待在自己屋子里,去学堂也只走东侧门。
连夫人常忘了打发人给我送饭,只族长来我院子里,时不时地塞给我几枚仙果。
其实那时我并没有辟谷,对灵气吐纳不好,多半年修炼也只能存一点点灵气而已,遇上‘千月连珠’太阴大盛的好日子,才能筑了基。
最初那些日子,我忍不住饿,常偷偷去林子里摘些野果子吃。
常在河边走,总得湿鞋,是以有回夜里去摘果子,撞上了宁凉。
那时他一千两百岁,看着和我年纪倒彷佛。
我摸摸索索到了林子里,捏了个刚刚学会的仙诀,飞身上了那颗矮李子树,借着月色摘几颗刚变红的果子。
本着颗粒归仓的谨慎作风,我采一个,便放在袖子里一个,每一颗果子都很珍贵,虽然很酸。
第五个果子有些刁钻,好似卡在小树杈上,手不好伸进去,我饿得眼冒绿光,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就在我辛勤劳动,快要收获的一瞬间,一阵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十七岁时芝麻大的胆子,实在饿得不行才三更半来采个果子,难道遇上妖魔鬼怪?
顿时毛骨悚然,瞪大了眼动也动不了,一个没留神,直直地掉到地上。
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大核桃树上跳了下来,轻轻落下,问我:“吓着你了?是我的不是,可伤着哪里?”
黑漆漆地虽看不真切,但约莫不是个鬼怪,可我还是我动不了,只怔怔看着他。
他笑:“我是宁凉,我家就住在族长家宅子的东北角上。你不是常从东侧门溜出来么?我见过你。”
我仔细想想,前几日在东边巷子里见过个半大小子,借着月光看,是有些面熟。
按着名门淑女规矩教养大的世家女,却被逮着偷果子吃,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只低头说没摔着,便要遁走。
宁凉忙止住我,说:“我这里有盒点心,算是给你赔罪。”
我那时魂都忽飞了,既羞且怒,没法子拿他的东西,便逃也似的飞跑出去。
怕再碰到他,便好些日子没出去采果子。
饥肠辘辘了俩月,我终是摸索着学会了如何在月光下打坐,吸收太阴灵力。
渐渐地像个仙人似的,辟谷了。
之后倒是常在东巷碰上宁凉,他穿着棉布衣裳,见我都会笑,我都低头躲开。
有一日,我问族长东巷木屋住的是谁。
族长说:“是一对母子,那个少年叫宁凉,他母亲是风氏远亲,父亲却是一只暗夜魔。阿瑾你没去过魔界,不晓得厉害,暗夜魔是魔界中最嗜杀最残暴的魔头。仙界只要有暗夜魔的气息,必定全力追杀。唉,你外祖看他们可怜,才收留下来。前些年他母亲也去了,只留宁凉一个。”
我问:“他爹呢?”
族长更是叹气,道:“早被击杀了…”
原来,他是什么都没有。
等我再见到那个微笑的少年,忽然想起另外一个清冷少年的微笑,也抬起头对宁凉点了一下头。
宁凉后来说:“那天你终于理会我了,就跟个受伤的小鹌鹑终于开始啄一粒米似得。”
他会带着我满风氏领地乱跑,去爬不周山找上古遗留的葫芦藤。
我当时不知道葫芦早被老君移走,曾制定了周详的计划一寸寸把不周山找遍了。
结局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但是我和宁凉成了熟识。
半魔半仙,修炼起来很麻烦。
等我修为将将超过他的时候,宁凉将自己的仙根剃掉了,说是他决定入魔道。
仙根剔除是极大的痛楚,他那时疼的浑身颤抖,问我:“阿瑾,你怕不怕我?”
虽然夫子讲课总说魔道万恶,可是宁凉是我的朋友,我从不觉得他与我有不同。
我道:“不怕,不管是魔是仙,你总是宁凉。”
宁凉就笑:“是啊。”
西荒的一座山与魔界邻着,宁凉都偷偷翻过去修炼,在那里认识了阿颜。
可他如今只静静躺着,脸苍白着,不再嬉笑着揉我脑袋,不再和我说阿颜。
我抚上宁凉的额头。
他最厌烦这样,总会说:“我比你大五千岁,别跟摸个娃娃一样!”
这回,他可是没跳脚。
我笑道:“你看,我以前那样的脓包性子,现在都能高高兴兴地活着。宁凉,要活着,哪怕这世上就剩你一个。要是真累你就先睡,等过些年睡够再起来。放心,这城里外的结界是我设的,给你留了丹药和用度。若是我嫌弃你睡得太久,不耐烦见你,你千万别再找我添乱。”
等我们回到北宫的时候,天已黑透了。
我已经有些困意,可下了车,见听涛在门口候着。
邯翊下午已经回来了,吩咐人来等着我,一回来便去养心院找他。
九明去后院,安置那几头麒麟。
我怕邯翊等急了,便费些仙力捏了个诀,移到养心院。
厅里夜明珠锃亮,没瞧见他,探头探脑找了下,见邯翊坐在里间,凑着晕染的夜明珠,像是在瞧一幅字画,有些入神。
那副字画的背面我很熟,邯翊常拿出来看,每回看起来眼中都很有些柔情似水,可惜他一见别人就收起来,我都不晓得那到底是字还是画。
我清了清嗓子,道:“你找我?”
邯翊恢复了清明,挥手卷了画,抬头看我:“去了哪里?”
“拐了九明,去了不周山。”
他又我带到客厅,道:“昨日说同你去悬浮崖。”
我抬眼看房梁,觉得夜明珠光辉甚是耀眼,茫然回他:“头晕,过几日再去…”
邯翊隔空拂了厅里的夜明珠,光线柔和了些。
他在八仙桌旁的椅子坐下,身形有些萧瑟。
“你今日去了何处?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儿。”我问他。
邯翊眼神有些发虚,道:“我回了三十二天,听说紫微在北海疗伤。宁凉,是在大殿上要伤紫微君,被一众仙君瞧见。紫微却下令掩住此事,老君没细说,当时是怎么个情景?”
我瞅了瞅邯翊脸色,老实道:“当时说是帝君被刺,我正好离大殿近,便冲过去帮忙。却瞧见宁凉浑身是血的靠在柱子上,还有着帝君服色的姬白邑。我去扶宁凉,他也只是手动了下,紫微君便扔了冰魄钉过来。我手脚慢只挡住了几颗,宁凉瞧着就要断气,我给他服了聚魂丹,压住了寒气。就是老君亲手炼制的那个。还有,我带走宁凉前,还祭出青鸿剑砍了紫微君一下…”
(https://www.tbxsvv.cc/html/74/74512/3825183.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