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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街上的一处宅院里,半个月来总有医者郎中进进出出,不知情的街坊四邻都以为这户新搬来的人家有个病入膏肓之人。这宅院不是别处,正是紫心的住所。临南王这些日子都专门派人来为紫心熬制护体、养颜的汤药。这些汤药里紫心最感兴趣的要数据说是月侬最爱的茶饮——百媚生。百媚生由百余种花植,药草配制而成,做工繁复,色泽清亮,馥郁芳香,据说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从它的别名“换娇颜”中可窥见其神奇。除了这百媚生外,紫心觉得其他汤药都是些熬起来费劲,喝起来难受的次样货,与喝它们相比,她宁愿练上十个时辰的剑法。
今天,紫心终于瞅见机会,避过喝药的酷刑,换上男装,逃到街上来找找乐子。紫心在小贩们琳琅的货品中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目光终于被一只黑黢黢的小鸟吸引,向前问道:“这鸟儿是卖的么?”
小贩答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我摆这只鸟在闹市之中,自然是要卖的,难不成还是来逗闷子的?”其实也怪不得紫心由此一问,这卖鸟的小哥身着绸衣长衫兀立在卖小吃,饰品的布衣商贩中间,确实不像个做生意的,倒像是个逗闷子的。
这鸟儿油光发亮,在笼中叽叽喳喳地上下跳动,甚是讨人喜欢,紫心不禁伸手过去逗弄,逗鸟间,忽听得一陈喧哗由远及近,转脸看去,原来是严正威武的侍卫护拥着一顶锦轿过来,街上行人、小贩都自觉向路边靠过来让道,场面极为气派。旁边有人问道:“这是哪位官家的轿子,可真够气派的。”
另一人说道:“罔你在皇城跟住了这么些年,如此孤陋寡闻,这顶荷色镶金的轿子京城里只有一顶,就是罗太师的千金罗锦若的。这轿子可是当今太后赐给罗家小姐的。听说罗小姐代太后进寺庙祈福去了,今天是祈福期满回京的日子。”旁边人连连点头,“原来如此。”紫心听见旁边人说话,不觉朝浩浩荡荡前进的大队人马多看了几眼,再回头时,鸟儿已被一位素缎长衫的漂亮公子提在手中,只听长衫公子对小贩道:“这鸟儿卖多少银两?我买了”
紫心闻言急忙抢过去道“这鸟儿是我先看上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这鸟儿我要买。”
长衫公子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笑眯眯地道:“你先看上的?可这鸟儿却是我先拿到的。”说话间,已将手伸进笼中把鸟儿抓了出来“怎么样?我先抓到的,自然就是我的。”
紫心看着面前这位公子的脸,总觉眉目之间有些熟悉,竟有些像襄襄王爷,不自觉呆看了一会儿。长衫公子开怀一笑,道:“如何?你也被本公子的英俊相貌折服了?本公子一向认为自己可以吸引女子,没想到也能吸引男子。”
紫心也觉有些失仪,涨红脸道:“你胡说什么?快还我的鸟,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说着已使出一招“燕扫清塘”伸手要去抓鸟,长衫公子“咦”了一声道“还是个练家子”已敏捷的躲了过去。两人你争我夺,互不相让,闹得不亦乐乎,空留卖鸟小哥在一旁疾呼:“两位哥哥,慢着点儿,我的黑里俏可不是一般的鸟”“哎哟,两位爷爷轻着点”突然,只听“扑楞”一声,黑里俏不堪其辱,“呀”了一声便俏生生的逃脱了魔掌,飞天去了。这下,方才还夺得欢乐的两人顿时傻了眼,卖鸟小哥跳起来,理直气壮的抓住紫心的胳膊道“我这回赌场里翻不翻得了本,可全看这只鸟了,你赔我的鸟,纹银三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紫心试图甩手挣脱:“三百两?你打劫呀,再者,再者,这鸟又不是我放走的。”指着面前长衫公子道“是他,是他先把鸟抓出来的,你让他赔。”
长衫公子看卖鸟小哥狗皮膏药似得粘着紫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鸟不是你先看上的么?这会儿反倒要赖上我,如果你非得赖上我的话,那就”
紫心气急,不等他说完,伸手要去打:“明明是你抓着鸟不放,你还”,掌还未推出,已在中途被拦下,抬头看去,竟是苏昊。
苏昊将卖鸟小哥隔到一侧,将紫心拉到身旁,轻声耳语道:“王爷传你有事,你却还在这里胡闹。”伸手掏出两张银票递给卖鸟人:“这是三百两,你收好了。”又对长衫公子道:“少主贪玩,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府中还有事未处理,先行一步。”苏昊不等长衫公子回应,已携着紫心快步离去。长衫公子在身后大喊:“这就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回府途中,苏昊对紫心道:“你可知道方才和你争那只黑鸟的公子是谁?”紫心连连摇头,表示不知,苏昊接着道:“他便是隽王殿下元祁。你今日若与他过多纠缠,万一传了出去,怕是会对你进襄王府不利。”紫心恍然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位公子眉目间会有襄王的影子,原来他竟是襄王的弟弟元祁,又恍然觉得苏昊所言极有道理,她若今日不小心伤了隽王爷,那自己不是得罪了襄王心中暗自感叹多亏苏昊及时出现。
刚踏进小宅门口,三名女子迎了过来,苏昊之前对紫心有过明示,黄衣女子唤作秋霜,绿衣女子叫做晏晴,黑衣女子便是楚玉。据苏昊所言,秋霜和晏晴都是临南王的随侍。秋霜走上前来,对紫心微微行礼:王爷传话说,三日之后皇上请王爷进宫赴宴,要少主同去,今日特派属下来为少主准备。”
秋霜所谓的准备,不过是为她用药酒沐浴,而后在临走时留给她一瓶专治疤痕的药膏。
临南王在王府中一边打算着几日后的皇宫宴请,一边听秋霜回来复命。秋霜道:“用驻苓香沐浴,可使肌肤凝滑,通体留香,再加上这些天少主吃了不少王爷送去的补药,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临南王问道:“月侬身上可添了新伤疤?”
秋霜道:“少主左臂上有一处。不过王爷不必担心,少主以前的伤疤治愈及时,已了无痕迹,这处新伤,只要涂上治伤疤的膏药,不日也会消失。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话快说,不必吞吞吐吐。”临南王呵道。
秋霜道:“属下今日发现少主左肩上的桃花印记不再粉嫩,竟有些泛紫,不知是为何故?”
临南王道:“无妨,是百媚生的缘故。月侬身上的桃花印记和百媚生相克,如若长久未喝,便会如此,过几日就会好了。”
临南王打算趁着进宫赴宴的机会请皇上为襄王和月侬赐婚,对于此事,他已成竹在胸。凭他现在的权势地位,皇上一定不会驳他的面子,但即便如此,他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他临南王不是仗势欺人,他的义女月侬足足配得上襄王殿下。因此,他需要为月侬安排一个惊艳的出场。于是,便有了若干年后仍为众人津津乐道地艳惊四座的襄王妃的出场。
对于三日后的皇宫宴请,紫心有些担心,而苏昊对紫心的劝慰只是淡定非常的四个字——随机应变。
大地回春已有些时日,皇宫内更是莺飞草长,暖意融融。今日的酒宴本是应着赏花的名义,因此设在御花园中。除了皇上,静心礼佛的太后,久病初愈的皇后都来参加,所以比往日的小宴要更隆重些,更热闹些。
圣上与群臣入座,君臣和睦的行过助兴的酒令,太后已推脱疲乏先行离开了。舞池中一群舞姬扭动着腰肢方才退场,一阵清泠的笛声已渗入空中,其时正值桃花盛开,御花园中又种了不少桃树,笛声中蕴着一股悠扬劲力将桃花花瓣携的漫天飞舞,形成一片粉色烟霞。悠扬的笛声中,一个蒙面白衣女子挥洒着一套灵巧剑法翩然而现,这剑法似行云更杳邈,像流水更欢畅,说是剑法却更像舞蹈。薄似纸片的长剑在片片胭脂粉色中闪出道道银光,缥缈衣袂在透着馨香的春风中开出片片娇花。
此刻,酒席上看惯了舞姬水蛇般扭动的王公大臣们,早已被眼前坚柔并济,身形变幻胜过媚舞的剑法惊得目瞪口呆,都想看看面纱后面使出这套漂亮剑法的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就连亲自设计了眼前场景的临南王都被这似真似幻的景象惊得有些恍然,产生了错觉,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已故爱妃的影子,当年他就是被舞着一套明月清风的皇甫琼月迷住的。这么多年来,他看月侬练过无数遍明月清风,唯独这一次让他觉得惊艳,让他想起了自己文武全才的爱妃。
“一个人舞剑未免太寂寞,我来陪你练练,跟诸位助助兴。”宾客席中传来人声,话音刚落,一道明黄身影已夺过身旁侍卫的配剑,飞离席间,落入场外空地与白衣女子比试起来。笛声由清远空灵变得紧凑,白色身影与明黄身影各自使出伶俐剑法,见招拆超,互不相让,却又有所保留,并不伤及对方要害。酒宴中,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紫心与黄衣男子斗了几十个回合,突然玩心大起,使出一招“月扫西庭”,将黄衣男子腰间玉佩夺到手中,在纷繁飘落的花瓣中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宾客席中登时一阵静谧。为了这次出场,她在剑法上可没少下功夫,单在冥山谷中就将明月清风练了百遍、千遍,怎能轻易输掉?
“是你?”黄衣男子细看她片刻,脸上绽出微笑,声音中满是惊喜,因为离宾客席有些距离,所以这一问只有两人可以听到。
停了打斗,紫心这才看清原来与她拆招的竟是前些日子与她在闹市夺鸟的隽王元祁,愣神间,只听临南王道:“月侬,还不快多谢隽王殿下手下留情?这回是面纱掉了,下一回可不知会伤到哪里。”紫心这一听,才注意到面纱不知何时已被隽王攥在手中,怪不得觉得脸庞登时清朗了不少,脸上一阵烧烫感,拿眼扫过宾客席时,看见襄王正看着自己,心中更是慌乱,低头行礼道:“紫月侬多谢隽王殿下手下留情。”隽王笑道:“哪里,哪里,我还要多谢姑娘在众人面前给我留面子呢,喏我的玉佩不是在姑娘手中么?”
紫心道:“王爷取笑了”上前把玉佩奉给隽王。
元祁接过玉佩,在把玉佩还给紫心时,低声道:“咱们又见面了。”
元真在首座道:“如此精妙的剑法,朕在宫中从未见过,不知是哪位爱卿安排的?”
临南王起身道:“微臣自作主张安插进来的表演,还请皇上恕罪。”
元真道:“难得临南王有如此心思,朕看得很高兴,诸位大臣看的也高兴,不仅无罪,朕还要赏赐呢。不知刚才舞剑的女子是哪家小姐呢?”
临南王道:“回禀皇上,刚才舞剑的女子正是微臣的义女陈月侬。”看向紫心道:“月侬,还不快向皇上请安?”
紫心忙向上座行礼问安。元真点头微笑让她平身,并在临南王身侧给她赐了座。元真问紫心:“你刚才舞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当真漂亮的很。”
紫心道:“多谢皇上称赞,月侬刚才舞的剑法叫做明月清风。”
元真赞赏道:“明月清风,好名字,果然很洒脱。朕早就听说临南王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义女,不仅剑法精妙,而且还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临南王道:“不是微臣自夸,月侬武艺超群,是微臣的好帮手,少储国一役,就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月侬毕竟是女儿身,她自小孤苦,跟着微臣也只能南征北战的四处漂泊,如今她年岁渐长,微臣现在只有一个心愿,”说着突然起身对着元真跪下叩拜:“微臣现在只盼为月侬找到一个好归宿,想不通人家的女儿一样,相夫教子,不必再受奔波之苦。”紫心看着临南王下跪,也只能跟着下跪行礼。
元真道:“临南王快快请起,月侬这么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好夫婿?如果你有看着合适的,只管说出来,朕为她赐婚便是。”
临南王被皇上身边的肖公公搀扶起身,道:“多谢皇上恩宠,微臣心中倒有一位合适的人选,只怕小女高攀不起。”
元真眼尾不动声色的在元析身上扫过,道:“月侬有你临南王这样的父王,又为我大渊立过功,还有谁配不上呢?只怕只有月侬条挑别人的。”元祁在座位上挺直腰板,众位大臣接着皇上的话音连连点头称是。”
临南王趁势道:“微臣觉得襄王殿下忠正耿直,如若小女能找到像襄王殿下一样的夫婿,真是三生有幸。”
一语既出,坐上顿时一陈骚乱,罗太师心事重重的饮过一杯酒,元祁险些把身旁的酒盅打翻,其他大臣则是议论纷纷,瞟一眼罗太师,再看一眼襄王殿下。紫心所坐的位置正好对着襄王,抬头看时,正迎见襄王不辨喜怒的目光,看的她心里发毛,只好佯装喝茶避过他的目光。
元真眼含笑意的在元析和月侬身上看一眼,眼光又在罗太师身上停一停,开口打破混乱:“七弟尚未婚配,月侬也未定亲,这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罗太师接口道:“圣上英明,襄王殿下和月侬姑娘郎才女貌,确实很般配。”众位大臣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朝罗太师这边看过来,旋即随口附和。襄王殿下依旧沉默不语,皇后笑容温婉的对襄王道:“本来想今日只是普通小宴,没成想竟成就一桩这样的美事,太后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七弟还不赶快谢恩?”
襄王沉凝片刻,骤然起身行礼,道:“元析谢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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