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无处可逃 >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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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雯跟在管理员后面,下到船舱的最底层。在这艘游船干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下到最底层。她一边走,一边数着过道两侧的房间,左边20间,右边18间,一共是38间。走到最里面时,管理员将倒数第二个房间门打开,让阿雯进去,把门禁卡交给她。阿雯接过门禁卡,赶紧将门关上。现在,她坐在单人床上,仔细观察这个单人房间。

    这是一个带卫生间的小套间,设施齐全,诸如冰箱、电视、沙发、衣柜、微波炉、按摩器之类,应有尽有,不亚于五星级大酒店里的陈设。阿雯低头看了看洁白的床单后,衣服也不脱,一头倒在松软的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平静。虽然说,她在听了船长的意图后,第一时间便在心里将那件事情给否决了,但她知道,今后的生活,毕竟还将面临着煎熬。

    忽然,船舱过道里传来了脚步声。阿雯马上从床上起来,走到舷窗跟前,轻轻撩起隔色窗帘,看见刚刚离去的小张,像是押送一个年轻人,跟在管理员后面,直接向里面走过来了。透过窗帘的缝隙,阿雯看到,管理员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打开,小张将那个年轻人,推了进去,他自己站在门口,说道:

    “李文余,我把你老乡送来了,好好看看,他身上缺少了什么没有?免得你看不到他,不放心。小屠,你出去后,要好好感谢李文余,是他坚持要求我们,必须保证你双肾完好,才答应摘掉一只肾。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这年头,肯为兄弟献身的人,已经不多啦!”

    小张说完,将门关上,转身跟管理员走了。阿雯赶紧将窗帘放下,重新坐回到床上,心潮起伏。

    “李文余……,会不会,他就是李西沤老爷爷的孙子?看他对同乡兄弟的这份情谊,宁可牺牲自己,保全别人,也只有李家的后代,才具有这样的品德。如果他真是李西沤老爷爷的孙子,我一定要把他救出去!如果眼看他在我面前,被人摘掉一直肾,我将永远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也就永远没脸面回洪唐村,去见父老乡亲啦!对了,还有那个年轻人,洪唐村人,姓屠。”

    猛然间,阿雯想起一件事儿。还在她□□岁的时候,记得村里一户人家,同情李西沤老爷爷一家的遭遇,没有自留地,没有口粮,甚至连宅基地都没有,于是,他们家的男人,就给当时的公社革委会写信,要求给李家一个公道。结果,上级不但没有改变对李家的不公平待遇,反而将那家的男人,拉到公社召开□□大会,说他同情阶级敌人,就等于背叛革命,背叛革命,就等于是人民的敌人,因此,这家的自留地被没收,还给他们家改写了成分,被化到地、富、反、坏、右一边。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这家才被恢复名誉,补给了自留地。

    “想起来了,这家人就姓屠。对,就是屠家。李西沤的孙子,知恩图报,一定是他爸爸,也就是李西沤的儿子,这样教育儿子的。”

    艰难的往事,紧迫的现实,让阿雯处于一种极度亢奋之中。多年来,她一直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就像大海中的浮漂,虽然能够看到彼岸,却无法达到,不得不随波逐流,与自己向往的生活,相去甚远。但即使某一天,她想拥有的幸福美满生活,突然来到了,她仍然会觉得很空虚。因为,就精神层面而言,她连向往的目标都还没有。

    现在,她仿佛忽然间,看到了目标,一种比美满生活更美好的目标。人就是这样,没有目标的时候,时间仿佛一文不值,白白浪费掉,也不心疼,一旦有了目标,时间也就身价倍增,弥足珍贵了。现在,阿雯真要好好睡上一觉了。她来到洗手间,打开热水器龙头,洗手间里,立刻变得朦胧而闷热。阿雯开始脱掉上衣,接着,又脱掉长裤。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隔壁房间里的说话声。阿雯立刻将热水器龙头关掉,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隔壁墙上,静静地听着。隔壁房间里的声音,忽大忽小。阿雯想起她在电影中看到的画面,赶紧跑回房间,东找西找,总算找到一个铝制高脚杯子。阿雯一看,笑了,原来这是她们调酒用的杯子,不知是哪个客人,把这个东西,拿到房间里。阿雯拿着铝制高脚杯子,回到洗手间,将铝制高脚杯子的开口,紧紧贴在墙上,将一只耳朵,紧紧地贴在铝制高脚杯子的底部。

    “文余,你怎么能这样做呀?万一,我没在这里,你不是白挨了这一刀吗?”

    “能确定你不在这里,那也值了。”

    “啊,真是不敢想象,能在自己的肉皮上缝线,文余,你太傻了!你们一家人,都傻!虽然,我没有见过你奶奶,但我敢说,老太太肯定也很傻!一定很傻,不然,怎么会……”

    “……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啦。”

    “还疼不?”

    “开始时很疼,我不会用麻药。现在不疼了,都长好了。”

    “文余,你说,一个人,剩下一只肾,还能干体力活吗?”

    “听说,一般工作还可以。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我在太平间里,见过很多‘单身’的人。他们生前,都是工地上的工人。”

    “这不正说明,他们‘单身’后,仍然干重体力活儿,结果,给累死了。”

    “其实,也不单单是被累死的,有很多是意外事故。”

    “文余,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尽可能都逃出去吧。”

    “……看来,咱俩都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啦。你想想呀,他们是干什么的?能让我们全都完好无损地出去吗?再说,那个红二代出了那么高的价格,他们怎么会让这大把的钱,从眼前丢掉?所以,你一定要接受这个现实,在这里等我,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对你怎样。”

    “可是,就算我完好无损地回去,我还有什么脸面,见父老乡亲们呀?”

    “不会的,他们不会埋怨你的,一定不会。他们知道,这一定是我自己的选择。”

    阿雯完全听明白了,隔壁房间里,就是洪唐村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李西沤老爷爷的孙子,他叫李文余,一个是老屠家的小子。现在,她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开始想主意。忽然,她发现床头橱柜上,有一支笔,一个很小的记事本。她拿起纸笔,赶紧在上面写下这样一行字:

    “洪唐村的两位小兄弟,我是隔壁的大姐姐,阴阳船上的调酒师、歌女。多年前,我从洪唐村出来打工,你们的父母,我都认识。现在,我想救你们出去。你们一定要配合我,否则,一旦被他们识破,我们谁也逃不掉。具体办法,我暂时还没想好,因为,我们毕竟是在一艘大船上,外面就是深深的海水。我们只有弄到船只,才能逃出去。时间紧迫,那位红二代的孙子,很快就会被送到这里来了,他们会立刻进行肾脏移植。那位红二代的孙子,已经快不行了。等我。”

    阿雯写完,将纸条叠好,打开房门,轻轻地走出去。过道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人。阿雯迅速将纸条从隔壁房间门缝里,塞进去。然后,装作睡不着的样子,重新回到KTV大房间里。果然不出阿雯所料,此时此刻,小张正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独自饮酒。

    阿雯慢慢地走到小张身边,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此时的小张,刚刚喝完一整瓶红酒,居然还向那位女调酒师要酒,女调酒师装作没听到。此时,小张两眼通红,深情呆滞,怔怔地看着舷窗。舷窗外面,自然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天空,海水湛蓝,海鸥飞翔。但是,小张的心情,却是无比的昏暗。

    这段时间,小张隐约地感觉到,他们所从事的行当,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末日预感,不是没有根据的。最近几日,他在报纸和网络上,看到了很多,全国各地的地下器官移植组织,被人家连窝端掉的相关报道。在沧海市,他们虽然躲过几次大搜捕,但便衣警察,一直在他们小诊所附近徘徊。

    他很清楚,多少次大搜捕,要不是事先都得到阴阳船船长的事先通知,他们早就被警察一锅端了。他很清楚,阴阳船船长神通很。但是,有点文化的小张心里十分清楚,任何一个人,无论个人势力有多大,一旦当他们的个人力量,与国家利益形成对抗之势时,几乎毫无例外地走向毁灭。

    尤其让小张预感不妙的是,那个红二代的孙子,已经找到了奇缺□□。那么,当两个无辜的孩子,各自完成了供体与受体的角色后,阴阳船的末日,就算到来了。小张不相信,船长和他的小舅子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胖老板在小张面前,却仍然装出一副乐观的样子,暗中却跟他姐夫俩做好了开溜的准备。

    其实,小张的昏暗心情,并不是完全因为末日降临,而是胖老板没有把他当心腹,跟了他这么多年,算是白干了。

    如果说,在小张的昏暗心里,更多还是因为儿女之情的话,那就是,他已经感觉到,想把阿雯追到手,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隐约感觉到,阴阳船长也在打阿雯的主意。

    “小张,这是怎么啦,刚刚离开,怎么又回来啦?”

    小张回头一看,原来是阿雯,心情豁然开朗。他将阿雯一把拉过来,让她坐在他身边。

    “小张,别这样,让船长看见,他会不高兴的。”

    小张听阿雯这么说,那个不确定的猜测,即刻变成了现实。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吧台上,扬起一只手,让阿雯赶紧离开他。

    “小张,咱们到隔断里坐一会儿吧。”

    “还坐什么呀,您都快成船长夫人啦!”

    “小张,你瞎说什么哪!”

    小张见阿雯生气的样子,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这才站起身,跟她来到一个隔断里。那位值班小姐,立马给他们调制两杯含酒很低的鸡尾酒,端过去。阿雯见同伴走远,小声对小张说:

    “小张,你干嘛这么悲观?谁说我答应船长啦?”

    “阿雯,你若真没答应,那就好!你知道,这么多年了,我眼看着你,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变成了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老姑娘。可我多次向你表白,你却总是东风不入马耳。要是你嫁了人,我也就死心了,可你还不嫁人。后来,船长的老婆死了,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就看好了船长,看好了船长夫人的位置。对吧,我说的没错吧?”

    阿雯觉得,小张平时跟她交谈,总是文质彬彬的样子,今天却一反常态,显然是喝多了,不然,他不会这样的。

    “小张,你说的这些,一点都不靠谱,完全是瞎猜的。我没有嫁人,是因为我一直漂泊不定,再说,也确实没有找到如意之人。我们70后的人,你应该了解,个人理想比较重,有时候,甚至脱离现实。你想想,像我这样的大龄女人,一般人家,他们能够接受得了吗?”

    “所以,船长这样年纪的老男人,事业成功人世,就适合你……”

    小张突然语塞。他见阿雯流出了眼泪,这让小张大为惊讶,一下就醒了酒。

    “你千万别跟我说,船长这样的人,也算是事业成功人士。我就是随便嫁给一个拾荒者,干干净净劳动吃饭,也不会嫁给他这样的人。”

    “这么说,我更没戏啦,因为,我也是吃这碗饭的人!”

    “小张,你听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咳,这对我来说,已经晚了,要是早几年,刚刚入行,还可以。现在,就算是金盆,也洗不净我的罪恶啦”

    “小张,只要你断恶向善,就一定还来得及。”

    “阿雯,我怎么感觉,你像有什么心事?怎么突然间,跟我说起这些来啦?”

    阿雯抬起头,朝周围看了看,见没有别人,那个女调酒师也没有注意这边,这才悄悄地对小张说:

    “小张,我想救两个人出去!”

    “什么,你要救两个人出去?哪两个人?”

    阿雯刚刚说出,她是从洪唐村出来的时候,小张立刻猜到了是谁了。

    “想救他们俩?你不要命啦!”

    小张声音很大,以至于让很远处的女调酒师都听见了。但那是一个不愿多事儿的人,她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照样干自己的活儿。

    “这要是让船长知道啦,他会摘掉你所有的器官,然后,再把你扔进大海里。”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所以我说,他和他小舅子,跟你并不一样。”

    “今天早上,我真不该对你说这些事情,没想到,你竟然也是洪唐村出来的?怎么会这样巧?”

    “虽然这两个小兄弟,我认识,可是,他们和那些被摘掉肾脏的小兄弟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啊!他们都是父母所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就因为家庭变故,生活拮据,有些人,也许是因为虚荣,看人家城里的孩子有笔记本电脑,或者高级手机,就动了卖掉器官的念头。可他们的家人,一旦知道这些,那该多么的痛心啊?小张,当你们把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们骗过来,一个一个摘掉他们器官的时候,难道,你良心就没有受到过谴责吗?”

    “阿雯,今天,你跟我说这个,真是不应该呀?你这是把我弄到铁板上烧烤啊?”

    “感到痛了吗?如果,你还有一点疼痛感的话,那说明,你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我没看错你,小张,赶紧回头吧?”

    小张没有反驳阿雯,他开始了漫长的沉思。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末日到来时的景象:那个病入膏肓的孩子,被他的父母,用海关缉私艇送到了阴阳船上。而那个来自洪唐村的供体,早已躺在一张洁白的手术台上,做好了摘肾前的一切准备。紧接着,那个受体,也被送到手术台上,与供体紧挨着躺了下来。此时,从沧海市某大医院里请来的著名外科手术专家,已经穿上绿色的手术服,他身边站满了助理医生,以及十几名护士。

    很快,医生给两个年轻人,实施手术。手术十分成功,仅仅用了3个小时。而且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受体的父母听说手术非常成功后,高兴得跳起来。那孩子的爸爸,跑到船舷上,面对着大海,大声喊道:

    “苍天有眼,我后继有人啦!”

    小张的联想,还没有结束,脑海中,继续浮现出一系列的画面。接着,他看见船长也从船舱里爬上来,走到那个孩子的父亲身边。那位红二代的儿子,二话不说,立刻掏出手机,让人往船长的私人账号上,打了一笔事先承诺的巨款。几秒钟后,胖老板的手机上,果然显示出,那笔巨款,已经到账了。于是,他们相互握了握手。这时,那个孩子的父亲说话了:

    “等孩子一切正常,我把他接回去,只给你留两天时间撤离,两天后,我们将清剿这里。”

    “两天时间,恐怕不行,给我五天时间吧,等我把它转让给香港朋友后,你再派人来清剿,也不迟。”

    “那好,就五天,五天一过,我们随时将清剿这里,什么都不留!”

    “可以!然后,我们也会永远消失。”

    “走得越远越好。一旦被他们抓住,我不会保你的,咱们之间,谁也不认识谁!”

    “好的。”

    几天后,小张早上醒来,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云顶湖畔小诊所,发现胖老板已经不在了,另外三个人,坐在后院的椅子上发呆。小张赶紧跑到胖老板办公室,移开椅子,下到地下室,发现那里面的东西依然还在,但几个供体,已经不见了。小张忽然想起,隐藏在一间秘室里的大金柜,立刻走到秘室,发现秘室门洞开着,大金柜的门打开了,里面钱,一分都不剩。

    小张爬到上面时,负责看管诊所门面的两个所谓的医生,听到消息,也都来到后院。

    小张赶紧拨打胖老板手机,结果关机。小张让大家别急,他去找老板。这时,那艘快艇,按照以往时间,刚刚停泊在后院吊板边上。小张立刻登上快艇,他让大家先别着急,他要去阴阳船,看看胖老板在不在那里。快艇飞驶在海面上,很快靠近阴阳船。小张感觉到了异样,以往都是下面发出警笛,游船上面才会放下舷梯,可现在,舷梯早已经发了下来。

    “难道有人刚刚来过?”

    小张这样想着,已经登上去了。他轻车熟路地来到KTV大房间,发现这里,景象还是几天前的景象,人却一个也没有。他跑到船长室,船长室空空如也。他跑到船舱底部,发现一间一间的小房间,门全都开着,一个人都没有。他接着跑到船舱中层一个超大房间里,他知道这里是手术中心,几乎所有的器官移植手术,都是在这里做的。结果,这里的设备全都不见了。地上东西非常凌乱,好像刚刚被清剿过一样。

    ……

    “小张,你想好了吗?”

    阿雯连续几次大声喊叫着,才结束了小张的遐想。

    小张怔怔地的看着阿雯,心想,刚才他大脑中快速闪过的念头,可能就是自己命运的结局。他还给这个遐想中漏掉的部分,又加以补充,比如说,他只遐想到胖老板跟他姐夫,也就是阴阳船船长,带着巨款逃,抛弃他们的情景,却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还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事实上,小张非常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被警方抓住,检察机关一定会以伤害罪起诉到法院,判个十年八年的,那都轻了。

    尽管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还是遐想,而不是真实的现实,小张却依然认为,很有可能,将成为生活的真实。

    “阿雯,既然我在你心里,还是一个可以‘成佛’的人,那么,我就做一回善事吧!你打算怎么救他们?”

    “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阿雯凑到小张耳边,小声说了救人计划。小张听了,想了又想后,觉得可以,点点头,然后将随身带来的两个年轻人的身份证,递给阿雯,接下去,他们分头行动。一个去找快艇,这事由小张去做。开快艇的人,被小张送过来后,又开走了。现在,小张要打电话,让那个人把快艇开过来。然后,说他要带几个朋友,在海上兜兜风,让开快艇的人,先在KTV大房间里听听歌,喝点红酒,等他们玩过了,再回去。一个去船舱最底层,通知两个年轻人,做好准备,随时带他们出去。这事由阿雯去做。

    小张登上船舷后,立刻给开快艇的人拨打手机。那个人知道小张还要回去,所以痛快地答应,马上就将快艇开过来。小张在船舷上等那人。

    阿雯离开KTV大房间时,顺便从吧台后面的休息室里,拿出两件工作服,回到底层船舱。她打开自己的小房间,赶紧走进去。她刚刚关上门,就听到隔壁发出轻轻的敲墙声。阿雯赶紧走进洗手间,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墙上,静静地听着。这时,隔壁又传出几声敲墙声,阿雯马上也回敲了几下,作为回应。

    “看来,他们看了我的纸条后,开始信任我啦!”

    阿雯这样想着,十分激动。她想起在电视中看过的场景,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正在做一件非常危险,却又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小张站在船舷上,看似闲庭信步,心中却火烧火燎。他不时地向远处张望,每当一艘快艇经过游船时,他都以为是接他的快艇到了,结果,都不是。他还特别注意看稍大一点的快艇,一旦标有“海关缉私艇”字样的快艇出现,他们的计划,就将破灭,因为那时候,再想把李文余和他的小老乡从房间里偷出来,就来不及了。

    突然,小张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开快艇的人打来的。那人说,他已经快到了,让他赶紧下到舷梯上。小张抬头,向远处张望,果然看见一艘蓝色的快艇,飞速向游船开过来。俄顷,快艇停泊在游船下面。小张再次拨打那人的手机,让他上来,说他自己要亲自驾驶快艇,带几个好朋友在海上兜兜风。那人只好登上船舷。小张把那人带到KTV大房间后,给他要了一瓶价格很贵的红酒,又给他要了一些开心果之类的小食品。然后,接过快艇钥匙,顺手将一只他喝过的红酒空瓶子和一条毛巾抓起,大步朝管理员办公室走去。在这简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好了对付管理员的办法。

    管理员见云顶湖畔的小张,提出要去底层小房间里,对刚刚带来的年轻人,补充几句话,觉得很正常,也没多想什么,就把门禁给了小张。但这并不是小张计划的样子,于是,小张借口说,这样不好,一旦让船长知道擅自将门禁给了别人,会惩罚他的。管理员一听,云顶湖畔的小张,果然办事稳妥,非常高兴地亲自下地底层,给他开门。

    在经过船舱中层手术室的时候,小张已经看到,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虽然医生们还没有到位,一些工作人员,已经将手术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小张最担心的,不是如何对付管理员,他担心阿雯那边,还没有跟两个年轻人沟通好,万一他们突然将门打开,说要救他们出去,因为没有搞明白是真是假,再来个奋力反抗,那一定会惊动船长,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但事到如今,想这么多也没用了。

    管理员走到小房间门口,小张特意大声说了一句话。他这是在告诉阿雯,他们已经到了门口。就在管理员将门打开的时候,阿雯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张看见阿雯出来了,一把将管理员推进房间里,趁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时,小张抡起那只被毛巾包裹的空酒瓶子,朝管理员头上砸了一下,管理员啊了一声,就昏迷了过去。小张在管理员耳边,说了句“对不起了”后,将管理员抱到床上。

    自从李文余和屠家小子,从门缝里收到隔壁大姐姐的纸条开始后,两人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中。两个年轻人,怎么也想不起,这位洪唐村的大姐姐,是谁家的姑娘。虽然,一直没有想起,这位大姐姐是谁家的姑娘,却并不影响他们做好逃走的准备。这是所有生物,在生死时刻,都会做出的本能反应。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无非就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上。很快,他们又听到隔壁大姐姐开门进屋的脚步声。屠家小子提醒李文余,赶紧去洗手间。两个年轻人,来到洗手间,将头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当他们确实听到隔壁的脚步声时,同时轻轻地敲了几下墙。

    看见云顶湖畔上的小张,与一位大姐姐同时出现在管理员身后时,两个年轻人顿时有些困惑。但随即,他们看见小张一把将管理员推了进来,并在他背后,突然砸了一酒瓶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管理员昏迷过去后,小张立刻让阿雯去洗手间,拿一条毛巾过来,将毛巾塞进管理员嘴里,再把他的双手捆绑起来,以防止他醒来后,过早地将门打开。这时,阿雯已经让两个年轻人赶紧换上工作服,随时可以离开这个小房间。

    小张根据管理员昏迷的程度,简短地告诉三个人,说大家只有30分钟时间逃离,30分钟后,估计管理员就能醒来。他醒来后,一定会立刻跑去向船长报告。如果快艇30分钟能赶到鼓浪屿第一码头的话,他们就来不及追上,然后让两个年轻人,乘坐海星号去古州。小张知道,有一个航班,大约40分钟后启程。就这样,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小房间。为了减少目标,小张快步走在前面,将三个人,甩在后面。小张很快爬上船舷。忽然,他听到一阵类似汽艇的马达声,从较远处传来。他举目张望,发现一艘海关缉私艇,正从鼓浪屿方向驶来。小张心里一惊,心里在想,说不定那对夫妇,已经将儿子送过来了。小张回头看看后面,见阿雯和两个年轻人,已经跟了上来。小张不容多想,快步跑下舷梯,一步跳进快艇上,立刻发动快艇。

    很可能是阿雯他们,也听到了远处传来海关缉私艇发出的马达声,他们加快了脚步,小张这边刚刚发动机器,三个人紧跟着就坐到了快艇上。

    小张加大油门,快艇箭一样,驶离游船。小张的快艇,驶离游船大约有五海里的距离时,与那艘海关缉私艇靠近了。两艘快艇,一大一小,一快一慢,相距仅有十几米距离,擦身而过。小张眼睛十分尖锐,他发现,中山医院那天来处理紧急情况的医生,正站在缉私艇上,向他们这边张望。那一瞬间,小张的目光,与医生的目光,几乎同时相遇。那位医生,还远不止发现小张一人,他惊奇地发现,太平间里的搬运工,居然也在这艘快艇上。

    小张和李文余的惊讶表情,让阿雯发现了。她由此猜测,这艘缉私艇,一定是冲游船开去的,她甚至还猜出,那位身穿白大褂的人,一定是前来给两个年轻人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医生。

    阿雯知道情况紧急,必须要在快艇到达鼓浪屿第一码头前,想好下一步打算,而决不能在码头上徘徊,这样浪费时间。阿雯凑到李文余耳边,大声对他说,过一会儿,快艇开到第一码头后,他们两个,立刻去码头买开往古州的船票,然后,她就与他们就分手了。她特别嘱咐他们,最近一年半载,千万不要回洪唐村。说完,将一叠钱塞到李文余手里。

    这时候,李文余终于有机会问阿雯,她叫什么名字。阿雯说,她叫阿雯,当然这只是她出来打工用的小名,真实的名字,如果以后他们有缘,相信一定会在洪唐村再度重逢的。那时候,她会将真实的名字告诉他们。

    李文余见阿雯这样说,也不再追问了。他将头转向开快艇的小张,伸手在小张的后背上,紧紧地拍了一下,大声喊道:

    “张大哥,真的很感谢你,望你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要谢,就谢你阿雯姐,是她说服了我。小李,你最好再也别回沧海市了。我认为,古州城也不安全,那个孩子的父母,就住在古州城。不过,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发现你们。也许,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办完事儿,赶紧走人,走得越远越好。”

    说话的功夫,快艇已经驶入鼓浪屿第一码头,小张抬头向岸上左右看了看,发现不在监控镜头范围内,这才将快艇靠近岸边。李文余和屠家小子,立刻从快艇上跳下来。两人站在岸上,向快艇上的两个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飞快向码头售票处跑去。小张见两个年轻人,朝码头售票处跑去,回头看看海面,见暂时还没有快艇追来,这才向阿雯轻轻地点点头。

    此时的阿雯,目光一直在追随着李文余和屠家小子,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才转过头来。发现小张正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小张,从现在开始,我的人生航线,由你来掌舵!”

    听到阿雯这句话,小张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脸,突然松弛了下来,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别光傻笑啦,再不开走,咱俩就被他们抓住啦!”

    小张如梦方醒,立刻将快艇油门加大。快艇飞速驶离码头,朝古州相反方向开去。当快艇刚刚离开码头不久,小张的手机突然响了。小张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胖老板打来的。他腾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果然是胖老板打来的。小张看看阿雯,阿雯将头一扭,小张立刻扬起手臂,将手机扔进大海里。

    很快,快艇消失在海面上。

    35

    多年前,李文余告别老村长,悄悄去了古州,寻遍所有棚户区,都没有见到妈妈的影子,却听说有位拾荒老人和一个弃婴,被一对年轻夫妇收养了,再后来,那对夫妇带着拾荒老人和弃婴,一块离开了古州城,具体搬到哪里,谁也不清楚。就这样,李文余又回到沧海市。

    现在,李文余和屠家小子,已经登上开往古州城的海星号,如果不晚点,大约两个小时后,就能到达古州城,寻找妈妈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直觉告诉他,妈妈一定还在古州城。

    李文余想好了,一旦找到妈妈,他就和屠家小子,带着妈妈,一起回洪唐村。他会用这几年当尸体搬运工赚来的钱,修缮老房子。如果老妈捡来的女孩儿,长大愿意嫁给他的话,就娶她当老婆。如果人家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会强求,他会在本村里找个好姑娘当老婆。几年的城里生活,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城里的姑娘他娶不起。

    海星号客船,拉响了汽笛,再过几分钟,就要启航了。突然,李文余想起了沧海晚报记者傅格格。这些日子,他几乎把那个性格与珊珊姐极为相似的傅格格给忘掉了。当初,李文余只身潜入蔡唐村黑诊所,打探地下器官移植黑幕,之所以一点信息都没有向她透露,就是考虑她已经身怀六甲。现在,他虽然死里逃生,但总算把傅格格想要的情报,搞到了手,他怎么可以不打声招呼,就一走了之?为了探寻这个秘密,珊珊姐已经付出了生命代价。李文余很清楚,珊珊姐的死,看上去,仅仅跟那家人体塑化公司有关联,其实,跟阴阳船上的地下器官移植组织,也有着密切的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这条利益链上的两端。从实际意义上讲,他们是生产线上的上下游。

    想到这里,李文余一把抓住屠家小子的手,跑出船舱。这时,最后一遍汽笛,已经拉响,船舱门正在缓缓关上。李文余拉着屠家小子,一个箭步,跨出船舷,登上了岸。海星号随即启动,缓缓驶离岸边。

    “文余,你这是干什么!不怕他们抓住咱们?”

    李文余不敢在码头上久留,也来不及跟屠家小子解释,赶紧把他拉到旁边一个公厕边上。这时,刚好一辆的士,停靠在公厕旁。李文余二话不说,拉上屠家小子就钻进车里。他告诉司机,将车开到中山医院后院。

    的士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李文余跟屠家小子,都坐在后面。李文余小声对屠家小子说:

    “屠娃,咱们先不去古州城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比找你妈妈更重要?”

    “屠娃,我妈妈离开洪唐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现在即使是苦一点,可她未必会有危险啊!那些被关在阴阳船上的供体,随时都会被他们摘取器官。我知道,那其中有些人是自愿的,但那也是生活所迫的自愿,不是真正的自愿,谁会心甘情愿将爹妈给的器官割掉?大部分人,都像你这样,被人家以传销名义骗来的。如果我们不去救他们,想靠警方找到确切信息再去搭救,还不知有多少像你我这样的年轻人,被割掉了器官,然后,扔给你三万两万的,打发你走人。难道,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屠家小子,被李文余一番话,说得满脸通红。

    “文余,那你说,咱们怎么办?我听你的!”

    “在我混进云顶湖畔小诊所之前,认识沧海晚报一个女记者。这个女记者很有胆识,跟她师傅一样,对地下器官移植黑幕,深恶痛绝,一个心眼儿,想把黑幕挖出来。当初,她师傅可能出于对徒弟的安全考虑,才一个人悄悄地对地下器官移植黑幕展开了调查,包括天马山附近那家人体塑化的公司。有一天,她师傅开着那辆黑色本田车,跟踪一辆大型面包车,因为这辆大型面包车里面,装着尸体,正开往那家人体塑化公司。结果,她师傅的黑色本田车在返回的路上,被迎面开来一辆几十吨重的大卡车,给重重地撞上了。几十吨重的大卡车,从本田小轿车上轧过去。”

    “结果怎样?”

    “当场死亡。”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时,我就在另一辆车里。如果,我当时跟她坐在同一辆车,肯定也死了。”

    “后来哪?”

    “后来,她的徒弟,发誓要替师姐报仇,一定要把这两个黑幕的秘密揭开。”

    “文余,我明白了,原来,无论是师傅,还是徒弟,你都跟他们很熟。而且,你还跟她们,一起参与的调查?”

    “所以说,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位师傅的徒弟,肯定还在继续调查这件事情。我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巢穴,就必须要告诉那个徒弟,不能让她再走冤枉路,说不定会陷入人家的圈套,最后跟她师傅一样的结局。”

    “文余,如果之前我说,你把我救出来,我十分感谢的话,那么,我听了你刚才介绍的这些情况,就不仅仅是感谢二字,能表达出我对你的情意啦。这么说吧,你让我肃然起敬啦,文余。我说的是真心话,当我看到你冒着被人割掉器官的危险,打入到地下器官移植组织的时候,我就想,只有你李家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真的文余,我不仅仅是感谢你个人,我还十分感谢你的家人,感谢你的爷爷李西沤,感谢你的爸爸李国民,是他们教育的你,让你心中充满大爱。当然,我还要感谢你妈妈。她在那样的情况下,住在一个低矮四处漏风的竹棚里,还收养了一个弃婴,一个有先天疾病的婴儿。现在,我什么话都没的说,只有跟随你,咱们共同帮助那个女记者,让她安安全全地,把这些坏蛋们的勾当,统统给揭露出来,然后在社会上曝光,让警方一网打尽。咱俩的任务,就是别让那个徒弟再次遇害。对了,那个徒弟叫什么名字?”

    “傅格格。”

    “怎么像清朝人的名字?”

    “可不是啊,听起来,她像是满族后代。”

    说话间,的士已经在中山医院后院停下了,李文余付了的士费后,带屠家小子下车,直奔驾校大门而去。

    “文余,咱们来驾校干啥?”

    在驾校门口,屠家小子问道。

    “屠娃,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在中山医院当尸体搬运工时,还结识了一位老人,他是这家驾校老板的爸爸,我就免费学会了开车。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人,原来是沧海晚报那位被害女记者的舅舅。后来,我辞掉工作,打入到云顶湖畔小诊所,我的一些私人物品,还有真正的身份证等,都寄存在这里的一个铁皮柜里。现在,咱们就是把我东西都拿出来。

    驾校大院门敞开着,几个学院,驾驶着拉达教练车,正在院子里,慢慢地摸索着开车。几个教练,坐在大榕树下面,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一个人见李文余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招呼他过来。

    “喂,小李子,怎么好久不见你,回家娶媳妇去了吧?”

    另外几个师傅听了,哈哈大笑。

    “拿什么娶媳妇呀?我钱还没赚到哪!”

    “过来喝茶吧,我来教你,怎么能少花钱娶到媳妇。”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人,开玩笑地说。

    “不啦,我去铁皮柜,拿我的东西,我还有别的事情做哪。”

    李文余说着,把屠家小子带进一个教练休息室,走到一个铁皮柜跟前,从一个角落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铁皮柜一个小门打开。这里面除了李文余的一些衣服和身份证之外,还有一本存折,是李文余几年来所有的存款,大约有三万元左右。

    就在这时,一个非常熟悉的四川口音,出现在李文余身后。

    “小李子,你到哪儿去了,让我好找啊!”

    李文余回头一看,是驾校看门老人,惊讶地叫了起来。

    “啊!老人家,是您呀?您不是回四川去了吗?”

    “我是回去了,可是,我又回来啦!”

    “啊,这太好了!那您这次回来,还走嘛?”

    “不走了。我们回去后,觉得老家的生活,已经不适应了,房子没了,山坡被三峡大坝给淹没了,连掩埋骨灰的地方都没有了。所以,我们又回来啦!”

    李文余有点糊涂,老人家为何总是说“我们”?难道他又找了老伴?但马上他就明白了,他所说的“我们”,其实,是指他和外甥女苏珊珊。一定是老人家,把外甥女的骨灰,又带了回来。看来,老人家叶落归根的想法,已被现实所打破。他重新回到沧海市儿子这边,打算在儿子这边,活到百年。同时,他想趁胳膊腿还能动弹,为儿子的驾校,再看几年门。

    “老人家,您把我珊珊姐的骨灰,安放在哪里啦?”

    “我哪儿都没安放,就放在我这里。等有一天,我也不行啦,我就让儿子,把我跟外甥女的骨灰,一同撒进鼓浪屿边上的大海里。小李,这小伙子是谁?”

    “老人家,他是我的同乡……”

    “我回来后,到单身宿舍找过你。他们说,你把工作辞掉了,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小李子,将来有什么打算?”

    “老人家,我跟老乡俩,还有一件事情要办。等把这件事情办完,我就去找我妈妈。等我把妈妈找到,我们就回洪唐村,然后,把老房子翻修一下,再把自留地侍弄一下,看看能种点什么,然后……”

    “然后,他就娶个媳妇,给老妈生个儿子抱抱。”

    屠家小子的插话,让老人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李文余在驾校学开车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老村长告诉过他,说他母亲走出洪唐村后,在古州城落了脚,住在一个棚户区里,以拾荒为生,一边在寻找儿子。有一天,母亲发现一个女婴,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她所居住的竹棚边上。他母亲就将这个弃婴收养了。后来有一天,老村长见到了他妈妈,他母亲说,等找到儿子后,就带这个孩子一同回家,把这个孩子养大,等这个苦命的孩子长大后,就给儿子当媳妇。后来,那个弃婴和他妈妈,同被一对年轻夫妇收养了。事情这么巧,老人家刚一回来,就在沧海晚报上,看到苏珊珊徒弟傅格格写的系列报道,越看越觉得,好像说的就是李文余妈妈收养那个女孩儿的故事。苏珊珊舅舅将这件事情,跟李文余说了,他还找出那几份收藏的报纸。

    李文余接过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原来,傅格格是在为一个患白血病女孩寻找骨髓。多年前,这个女孩儿刚出生不久,就被亲生父母所遗弃,后来被一位拾荒老人收养。但女孩儿被遗弃的真正原因,是女孩儿连同拾荒老人被一对年轻夫妇收养后,才发现的,女孩不幸患有先天性白血病。于是,年轻夫妇回到古州城,寻找当年遗弃女孩儿的亲生父母,只有女孩儿的亲生父母的骨髓,才能救这个孩子。那对年轻父母,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孩儿的亲生父母。可女孩儿的亲生父母,就是不答应捐献骨髓。就这样,晚报记者傅格格,陪同那对年轻父母,前后一共七次上古州城,希望女孩儿的亲生父母,答应捐献骨髓。

    在强大社会舆论的压力下,女孩儿亲生父母,终于答应捐献骨髓。但已经晚了,女孩儿仅仅活了18岁,就离开了人世。

    “小李子,我当时看了这个报道,就觉得那个拾荒老人,很像是你妈妈呀!”

    “老人家,听您这么说,我也觉得很像。但这要问问傅格格才知道啊。”

    李文余带屠家小子返回沧海市,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找到傅格格,把阴阳船上的秘密,告诉她。然后,他跟屠家小子两个一起去古州城找妈妈,找不到妈妈,他就让屠家小子先回洪唐村,自己继续找,找不到妈妈,一辈子不回洪唐村。没想到,竟意外发现了妈妈的踪迹。

    李文余觉得,今天这件事情,真的很奇怪。如果他跟屠家小子,直接去了古州城,几乎是毫无目标,自然也是毫无结果。现在则不同了,一旦傅格格所报道的女孩儿,果真是妈妈曾经收养的弃婴,他就会通过那对年轻夫妇,找到妈妈的线索。

    这天晚上,李文余和屠家小子,就住在驾校休息室里。看门老人,给他们临时搭了一张双人床,他告诉李文余,这些天,晚上就住在这里。

    第二天天一亮,两个年轻人起床一看,看门老人,已经将早餐摆在了榕树下。吃过早餐后,李文余立刻将胖老板给他的手机卡去下来扔掉,然后,将自己的手机卡重新换上。立刻发现,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傅格格打来了几十个未接电话。李文余想了想,还是给傅格格拨打了电话。

    傅格格很快回了电话。

    “李文余,这么多天,你跑哪儿去啦?”

    李文余说,电话里不方便,让她有空,到珊珊姐的舅舅这里,他现在暂时住在这里。傅格格让他呆在那里,哪儿也别去,她马上开车过来。

    给傅格格挂完电话,李文余心情十分激动。那一瞬间,傅格格说话的样子,让他仿佛又看到了珊珊姐。在李文余看来,几乎所有的记者,都是这样的性格,思想敏捷,行动迅速。屠家小子在一旁问道:

    “你说的格格,就是那个被谋害女记者的徒弟吧?”

    “是的。”

    “难道说,你还想把她也牵扯进来?”

    “屠娃,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就算我不告诉格格这些事情,她自己也会去寻找的。我了解她的性格,几乎跟她师傅一样,不把那些家伙揪出来,是不会罢休的。与其那样,让她毫无目标地冒险,不如我把阴阳船上的真相告诉她,让她少走冤枉路。”

    正说着,他们就看见一辆红色凯美瑞小轿车,按了一下喇叭,停在了驾校大门外。原来,傅格格接李文余电话时,她正在中山医院采访。李文余让屠家小子先坐在那里,他立刻跑过去。

    见傅格格挺着大肚子,从车子里缓慢地下来,李文余有点后悔了。傅格格看李文余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脸的焦虑,就明白了。

    “怎么啦,小李子,是不是后悔啦?”

    “格格,真没想到,一个多月没见,你都这样啦?”

    “是啊,这很正常啊。我还能上三个月的班哪!”

    李文余将傅格格带到了学员休息室。这个时候,学员都还没有来,即使来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到这里休息的,顶多会在大榕树下,跟看门老人一块喝喝茶,聊聊天。屠家小子见李文余将一个大肚子女人领了进来,就知道她是晚报女记者傅格格,老远就站起来。

    “这位是谁呀?”傅格格立刻猜想,这很可能是一个刚刚摘掉肾脏的年轻人。

    “格格,这是我的同乡,他姓屠,我们都叫他屠家小子,你就叫他屠娃就行。”李文余说着,指着傅格格对屠家小子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晚报记者傅格格。”

    “啊,格格姐,你好!”

    看门老人,早就看到外甥女的徒弟进来了。老人家,以他特有的敏感,立刻猜到,这个以寻找妈妈名义把晚报记者找来的小伙子,除了寻找妈妈线索之外,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秘密,要告诉他外甥女的徒弟。

    老人家对于外甥女遭遇车祸而死的说法,一直持怀疑态度,因为他知道外甥女的驾驶技术。老人家多次与苏珊珊的丈夫去市公安局,要求他们查出外甥女被害真相,却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答复。每次去,接待他们的人员就说,警方经过多方勘察,证实苏珊珊确实是遭遇车祸而死亡。但细心的老人,却在傅格格后来的报道中,看出了端倪。苏珊珊遇害后,傅格格连续采访了几个被人摘掉肾脏的年轻人。通过对他们的采访,傅格格发现,那个以传销为名义的组织,其实就是地下器官移植组织的外围。他们以诱人的收入为诱饵,将一些年轻人,网络到地下器官移植组织里,先将他们的肾脏摘掉,再胁迫他们,将老乡及亲戚朋友骗进来。同时,傅格格还在她的报道中提到,在器官移植手术中死亡者的尸体,以及某些医院里丢失的尸体,怀疑都被运送到了天马山下那家人体塑化公司里去了,成为艺术品的生产原料。

    当时,看门老人就觉得,这个徒弟在走她师傅的老路,马上打电话让她过来说话。傅格格接到师傅舅舅的电话,利用到中山医院采访的空隙,过来跟老人家说话。老人家小声对傅格格说:

    “闺女,你不要命啦?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老人家,没事儿,我会注意的!”

    “你一个闺女家,注意又能怎么样?人家想害你,你能躲过去吗?答应我,再别写那些文章啦!这些人,咱们惹不起!”

    那一瞬间,傅格格突然想起师傅的遭遇,她怕惹起老人家的伤心处,点头答应了。接着,老人家让傅格格来到外甥女的骨灰盒前,让傅格格面对着她师傅的骨灰盒发誓,再不去写那些报道。傅格格只好面对着师傅的骨灰盒,在苏珊珊遗像前默默地低下头,心中却在对苏珊珊说:

    “师傅,别怪我不听老人家的劝告。我发誓,一定要为你报仇,一定要把这些家伙的证据搞到手!放心吧,师傅,这一天,已经不远啦!”

    其实,老人家也知道,傅格格并没有听他的劝告。她一直没有放松对那些人的调查。现在,小李子这一来,恐怕,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新情况。

    “格格,小李子一回来,我就猜到,他准会找你过来。不过,我还是那个意见,听不听由你,但我一定要说,那件事情,你就让别人去管吧,你先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大点了,再去管也不迟吧?”

    傅格格笑着对老人家说:

    “老人家,等到那时候,还真就来不及啦?你说哪,李文余?”

    李文余很理解老人家的心情,他看了看看门老人,苦笑了一下。看门老人是个很明白事理的人,看了傅格格一眼后,很无奈地走开了。

    看门老人刚一离开,傅格格马上追问李文余,这一个月里,他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突然消失,也不打声招呼?屠家小子不等李文余回答,先开口对傅格格说:

    “大姐,其实,文余都是为了我。“

    “为了你,怎么回事儿?”

    “格格姐,你看看他的后腰,就什么都知道啦!”

    傅格格一听,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猜到了结果。李文余本想先问问妈妈的事情,没想到屠家小子,突然来了这一手。他看傅格格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没办法,只好把上衣掀开,后腰那一道刀口,呈现在傅格格面前。已经跑熟了医疗口的傅格格,一看那道缝合线,就猜到了结果,以为李文余一定是自己打入进去,被人抓住,强迫摘掉了肾脏,心疼得她,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李文余见傅格格流下了眼泪,埋怨地瞪了屠家小子一眼,赶紧向傅格格解释说,刀口是假的,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傅格格听了,十分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文余,怎么回事儿!吓死我啦,我还以为,你真的被人家摘掉了……”

    李文余将他怎样自己制造的假刀口,怎样打入云顶湖畔小诊所,最终又怎样进入到阴阳船上,查明沧海市地下器官移植组织的巢穴,以及他所掌握的那位红二代儿子,怎样与阴阳船船长勾结,试图通过非法手段,用高价为他的儿子,寻找奇缺□□,后来他被洪唐村阿雯大姐和多年追求她的一个地下器官移植组织的人,冒险将他们营救出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文余,虽然我为你如此仗义的举动,感到高兴!珊珊姐也会为你的举动,感到高兴!但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啦?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让警方朋友,暗中保护你?万一你出现了意外,被他们发现杀人灭口,你让我到哪里找你?”

    李文余想起来了,那天在蔡唐村,他们快要接上头的时候,突然被一个男子所搭救的情景。心想,那个人,就是格格所说的警方朋友吧。当时,李文余就感觉那人像是警察,但傅格格没有正面告诉他,他也没好意思问。现在,他想趁机会问一问,还没容他问下去,屠家小子又在一旁说话了。

    “大姐,文余最终还是被胖老板发现了。他的假刀口,还被人家利用了。”

    “什么,假刀口,还被人家利用啦?”

    “是的。他们用文余的假刀口,向那个人要高价,说这个人奇缺的供体,现在只剩下一只肾了,要还是不要。要的话,就得出高价,因为这要死人的。”

    “什么?那个红二代的儿子,明知道你只剩一只肾,他还要摘掉,然后给他儿子移植上?”

    “是这样的,格格。”

    “真是草菅人命!就他们家孩子的命值钱,穷人家的孩子,就不值钱!?”

    “格格,我所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剩下的,就看你啦!”

    “文余,那个红二代的儿子,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一定会动用警方力量,以追捕嫌疑人的名义,四处搜查你们。那个人,绝对有这个能量!”

    “他能调动警察力量,抓捕我们?”

    屠家小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格格,你说怎么办?”

    李文余绝对相信。

    “现在,你们俩,一定不要在沧海市露面了,尤其不能在中山医院附近露面。这里的医护人员,大多数认识你,一旦被人家发现,他们就会向110报警,人家还以为做了好事。古州城也不能马上回去,虽然我相信,短时间内,那个人还不能把你跟那个女孩儿的养父母,联系在一起。”

    “可我现在,没有地方去呀。格格你知道,我回沧海市,除了中山医院的人之外,别的人我一概不认识。我总不能去哪一个医生和护士的家里吧?”

    突然,傅格格想到了辜华养父母家。

    “小李子,要不然,你们先到那个女孩儿的养父母家里躲一躲好吗?说不定,还能跟他们聊一些关于你妈妈的情况?”

    “格格,这怎么行?他们刚刚失去了女儿,这个时候,我再去他们那里避难,这不好。关于我妈妈的事情,我想好了,等我协助你,把云顶湖畔和马鸾湾阴阳船地下器官移植黑幕捣毁后,再说。”

    听了李文余的一番话,傅格格觉得这个并不比她小几岁的年轻人,果真想得很周到。忽然,她想到了江爸爸的家,也就是老公公江童颜的家。她相信,如果她把李文余的事情,跟江爸爸说了,他一定会接纳他们的。她知道江爸爸退休后,正在家里酝酿长篇小说提纲,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动笔。但这事儿要先跟老公江小河事先沟通一下。傅格格将手机拿出来,就要给江小河拨打过去。突然,傅格格的手机,被从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打手,给捂住了。

    “格格,千万别在电话里说这些。”

    傅格格回头一看,原来是苏珊珊的丈夫李云浩。

    “格格,让他们到我家去!”

    傅格格一看是师傅的丈夫,挺着大肚子,想站起来。

    “小李子,这就是珊珊姐的丈夫李云浩。”

    “坐下,格格。你们刚才在屋里说话,碰巧让我听到了一部分。可以说,就这一部分,就足以要了你们几个人的命!”李云浩指着傅格格的肚子,“包括你肚子里的孩子。请相信我的话,他们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别再犹豫了格格,让他们到我家来住,非常方便,别人问起,我就说是苏珊珊老家的亲戚。至于你,格格,我希望这件事情,你就别再插手了,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格格,李大哥说的对,我们就先去他那里躲几天。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格格,就是你报道中的那个已经离开人世的女孩儿,当年收养她的拾荒老人,很可能,就是我要寻找的妈妈!”

    傅格格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连站在一旁的李云浩,也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了。

    “文余,你说,当年收养辜华的拾荒老太太,可能就是你妈妈?”

    “是的,格格。”

    “那我问你,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古州城附近的洪唐村啊。”

    “啊!我的天哪!那个拾荒的老太太,据说,就是洪唐村的!”

    那一瞬间,中山医院医政处李大姐跟她讲的故事,突然浮现在眼前。真没想到,她所认识的尸体搬运工,竟然就是当年被枪毙女老师的孙子!

    “文余,你放心,她要真是你妈妈,我一定能帮你找到。”

    “这么说,妈妈现在,真的不在那个收养女孩儿家里啦?”

    “我多次去过辜华养父母家,一直没见过你妈妈。但我常常从他们夫妇俩的口中,听到他们提起你妈妈。听说,她很早就离开了他们家。看来,老人家是不愿意给人家添麻烦。”

    “那么,我妈妈有没有说,她要到哪里去?”

    “辜华的养父母说过,她说她还要回古州城拾荒,说只有在古州城拾荒,才有机会找到儿子。当初儿子出来时,说是到古州城打工。”

    李文余听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屠家小子见状,赶紧在一旁劝李文余,说只要他们一起努力,一定会在古州城里,找到他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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