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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中午时候，李三明被派出去买午餐。小张将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他，让他乘快艇去鼓浪屿对面一家茶餐厅，菜单都已经写在一张纸条上。据说，这家茶餐厅是香港在沧海市的分店。
李三明接过钱，来到吊板处，再次登上快艇。他发现，这艘快艇，已经不是早上乘坐的那艘了，那是一艘蓝色快艇，现在这艘快艇，则是绿色的。但开快艇的人，仍然是那个人，一个皮肤漆黑的中年男子。
海水飞溅，快艇朝鼓浪屿方向，急速而去。李三明的大脑，也飞速转动着。他听人说过，厦门市的钟宅弯里，有一个大型游艇港湾，据说，那里90%的游艇，都为两岸富商，以及国内一些知名企业家所拥有。在这个大型游艇港湾里，除了富商们来此休闲度假之外，同时也是更多游艇玩家们的欢乐天地，其中不乏航海专家和垂钓专家。
忽然，李三明想起一件事。那是2005年3月，山东青年航海家翟墨，驾船从大连出发到海口，曾经途经厦门，他在行程18000海里后，最后抵达南沙。
那时候，李文余刚刚走出洪唐村，还没有找到工作，一个人从沧海市来到厦门游荡。结果，他来到了钟宅弯，意外地发现，许多市民和新闻媒体，正在迎接翟墨的到来。那以后，李文余一直关注着翟墨，后来他还知道，翟墨用两年半时间，完成了自驾帆船环球航海一周的壮举，成为“单人无动力帆船环球航海中国第一人”。
湖面上的劲风，吹佛着李三明的头发，他的心绪，也像头发一团乱麻。他想起了拾荒在外的老妈妈，以及她身边还没见过面的小妹妹；他想起了屠家小子，还不十分确定他是否已被摘掉了肾脏；他想起了珊珊姐的被害，她的死，也不完全排除与蔡唐村这家诊所不无关系。最后，他想到了自己，只身闯入虎穴，想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拯救屠家小子，也许，就此将地下器官移植组织揭露出来。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直到目前，还没有真正谈过女朋友哪，更不要说娶媳妇了。如果这次，他不幸被人识破，后果可想而知。往轻了说，摘掉他一只肾，往严重了说，不但摘掉他的双肾，很可能连别的器官，诸如心脏、肝脏以及眼球等等，统统给摘掉。这时，他想到了刚刚做过的梦，一个娶媳妇的美梦，那个梦中的小女孩儿。说实在的，他现在真想早点把屠家小子救出来，然后，立刻去古州寻找老妈妈，也好看看那个女孩儿，到底长得漂亮不漂亮。
快艇停泊在第一码头。李三明快步登上岸，正要朝茶餐厅走去，忽然，远处停泊的一艘大型游船，将他的思绪，迅速调整到正确轨道上。
“可以肯定地认为，这家诊所的胖老板，之所以与游艇港湾交往密切，决不仅仅是赶时髦图时尚，说不定，海面上的某一艘大船，就是他的巢穴！”
这一重大发现，让李三明信心倍增。他快步跑到茶餐厅，按着小张纸条上所写的菜单，等了大约半小时后，买回了全部午餐。
几分钟后，快艇又停泊在蔡唐村小诊所后院岸边。小张着急地等在吊板前，不等李三明上来，先接过他手中的几个快餐盒，跑去送到胖老板办公室里。
李三明登上岸后，来到四人呆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中山医院的医生，好像也刚刚完成手术，在胖老板的陪同下，一脸疲惫的样子，从楼梯口处爬上来。医生一屁股坐在胖老板移到一边椅子上。看样子，他的救急手术很成功，疲惫的样子中，透露出成功后的轻松姿态。
李三明发现，在他离开的时候，那四个家伙，已经吃完了午餐。当然，他们吃的都是在附近买来的快餐。李三明和快艇驾驶员的那一份，就放在桌子上。他打开快餐盒一看，还不算太差，白米饭上面，一条大排骨，一条鸡大腿，还有几样蔬菜。
李三明一边吃，一边透过玻璃窗，观察胖老板办公室里的情况。他看见医生和胖老板，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用着午餐。忽然，办公室门前，摆放的一张担架，引起他的注意。这是他在医院里常见的担架，是一种可以折叠，前面有两个滑轮的医用担架。李三明的记忆力非常好，他清楚地记得，走的时候，这里根本没有放过担架。这就说明，要么是楼梯下面的供体，被送走了，要么是某位受体，被送走了。
李三明很想知道，屠家到底有没有被派上用场。他这样想着，再次将目光投向玻璃窗内。这个时候，医生正好也将目光投向外面。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
自从医生见到尸体搬运工后，他的心情，一直是忐忑不安的。虽然他非常善意地，为尸体搬运工隐瞒了O型血这一事实。但他对尸体搬运工成为供体的中间介绍者，更加感到可怕。如果说，一个尸体搬运工的微薄收入，远远不能满足他的家庭所需，从而卖掉自己的一只肾，这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被理解的。但尸体搬运工最终却成为一个人体器官买卖的中介人，这一点，就连医生也不能谅解。但是，当他想到，他自己也是这个链条上的重要一环时，医生羞愧地低下了头。
午睡，似乎是所有沧海市人的生活习惯。吃过午饭，医生站起身，向后院吊板走去。
胖老板随后跟着出来送医生。此时，快艇驾驶员早已吃过午饭，发动快艇。
“走好，今天你辛苦了！”
胖老板紧紧地跟医生握了握手，然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三明发现，胖老板对这些医术高超的医生们，从不直呼其名。他想，这可能是因为有别人在场的原因吧。快艇刚刚驶去，后面的浪花，还没有消失，胖老板的脸色，突然收敛了起来。他向站在一边的小张，轻微地示意了一下，小张立马意识到，老板有新情况。
李三明的目光，追随着小张和胖老板的身影而去，一直看着他们走进透明的办公室里。一种不幸的预感，在李三明心中升起。
“小张，从现在开始，把李三明给我盯住了，你的视线，一步也不要离开他！”
“老板，有什么新发现吗？”
胖老板说话的时候，已经将电脑打开，从网络中调出一份表格，将其中一个数据，指给小张看。小张凑过去一看，发现在《器官移植资源分配总揽表》中，关于李三明的血型一栏中显示为B型血。
“他虽然不是O型血，可毕竟也是我们需要的B型血吧？医生为什么只说‘不是O型血’，却没有告诉我们，他也是B型血呀？难道我们B型血库存很多吗？肯本不是，随时都会告急！”
“老板，我想，医生应该没问题。”
“你是说，李三明有问题？”
“这……，也不好说。”
“小张，那天是你亲自检查他的刀口的吗？”
“是啊，我们四个人，一起查看的！”
“没有疑点？”
“应该没有。”
“妈的，什么叫应该没有！”
胖老板骂完，将头转向后院，发现李三明正跟三个人坐在那里说话。他沉思了半晌，忽然对小张说：
“这样，为防止万一，等给马来西亚人配上新供体后，你安排一个时间，我们突击给这小子，做个B超，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好的。”
“在这之前，你不要对别人说，更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现在，我们还顾不上他。”
这天下午，小张从小诊所正门，带进来四个年轻人。那时候，李三明正跟另外三个人，坐在后院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扑克。李三明的目光，不时地朝胖老板办公室里看。他发现，被带进来的四个人，年纪跟他相差都不大。最后，有三个人又从正门出去了，只留下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
“看样子，这个人，就是马来西亚人的新供体。同时这也说明，屠家小子的血型，暂时还派不上用场。好，这就等于，给我留下足够的时间啦。”
当胖老板午睡前，将小张叫进他办公室时，李三明感觉到，他被怀疑上了。虽然，他还不是很确定，到底是由于他的某些疏忽，引起人家的怀疑呢？还是中山医院的医生，在他去鼓浪屿茶餐厅买午餐时，对老板说了些什么？总之，他被人家怀疑上，已是不争的事实了。下午那四个供体的带来，本来就应该派他去才适合，却让小张亲自去了。
让李三明做出赶快撤离的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他已经感觉到，中山医院被买通的医生，绝不仅仅是他两天之中所见到的两位。若不赶快将屠家小子救出去，全身而退，还将有更多的熟面孔，出现在这里。到那时候，李三明终将被还原成李文余，他后腰上的假刀口，也将被戳穿。如果摘掉他一只肾，再放他走，那就算万幸了，搞不好，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忽然间，李三明想起，胖老板跟他说的老首长孙子的事情。
“坏了，到那时候，我的O型血，我的两只完好的肾脏……”
李三明不敢想下去了。但是，直到目前，他还没有弄清楚，屠家小子，到底人被囚禁在哪里？
这个问题，还没容他多想，李三明装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这是李三明的聪明之处。他早上接回医生后，将手机调整为振动状态，装着匆忙去了厕所。在厕所里，他一看，是早上打给中山医院那位医生的电话。这让李三明大为惊讶。
“小李，你别说话。我是归护士的丈夫，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赶快离开那里！他们一旦发现你是O型血，极有可能，将摘掉你最后一只肾。那时候，谁也救不了你！快走！越快越好！”
电话突然挂断。李三明怔怔地站在厕所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果真是在保护我！”
此时此刻，李三明方寸已乱。他怕被人发现与医生私下通话，赶紧把短信纪录删除。接着，他按了一下马桶，马桶立刻发出一阵冲洗的声音。现在，他调整一下心态，又去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一把冷水。最后，他慢慢地走出厕所，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重新回到扑克牌桌上。
李三明还没抓上几把扑克牌，就看见小张，从胖老板办公室里走出来。
“李三明，过来，老板叫你。”
李三明放下手中的扑克牌，向办公室走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胖老板见李三明进来，他让站在后面的小张，把门关上。
“李三明，咱们这里的情况，想必你已经看到了，肾源奇缺。这两天，我让你跑跑道，就是让你熟悉一下环境。接下去，你要动真格的了，那就是一分钟也不要耽搁，把你所认识的小兄弟们，全都召集过来，先让我们筛选，因为，我们手头上的肾源，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客户的需求啦！李三明，我说的这些，你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老板。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跟他们联系了吧？”
“可以。”
李三明起身，想离开这里。却被胖老板温柔地制止了。
“李三明，为了节省时间，你就在这里开始吧！”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李三明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现在，他连想一想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只好将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
就在这时，小张上前一步，抢过李三明的手机，一句话不说，翻看着来电与拨出记录，发现仅仅有早上给中山医院医生的拨出记录，没有接入电话。小张看完，向胖老板微微示意了一下，然后，将手机还给李三明。
胖老板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微笑。
“啊，没关系的，小张只是随便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胖老板说着，让李三明坐到他的电脑前。
“李三明，你干脆用我的电脑上网吧。看看你QQ上的朋友，有没有急需要钱的，把他们都介绍到我这里来。现在，你就跟他们聊天吧。”
李三明突然抓住机会。
“啊呀，老板，我不怕您笑话，直到现在，我还都不会上网呢！”
“年轻人不会上网？这怎么可能！”
“我说的是真的，老板。我家在农村，家里很穷，小妹妹又有病，我根本没读过几天书，一出来就四处打工，哪有钱上网？”
“那么，你既然不能上网，又是怎么跟他们联系上的？”
李三明知道，胖老板所说的“他们”，指的是摘取他肾脏的人，便这样回答道：
“啊，都是村里的伙伴们，以传销名义认识的。后来，我们才知道，所谓的传销，就是一个介绍一个。反正，我们也都需要钱，一看，摘掉一只肾，也没什么，就开始以传销名义，发展下线。我们之间，都是通过手机联系的。”
“那好，你那就用手机，跟你的小伙伴们，联系吧。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如果你把这七八个人，都发展成你的下线，他们再发展他们的下线，这样得出的积数，可就不得了了。我说话算数，你给我介绍过来一个，我给你五千元。介绍第二个，我就翻番给你一万元。总之，介绍得越多，得的就越多。小伙子，努力干！这样下去，你小妹妹看病，就不愁啦。”
“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小旅馆去，看看我的电话簿，有没有在我的包里。”
李三明以为，胖老板会让他一个人回去。没想到，胖老板却让小张跟随他过去。李三明心一横，只好豁出去了，因为小旅馆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小伙伴儿们的通讯录。就在他们经过小诊所门口时，李三明那天跟珊珊姐碰见的那位不算太老的医生，此时正坐在那里。
“看来，我今天是走不出去啦！”
不算太老的医生，见小张从里面带出来的年轻人，很像不久前，陪同孕妇来这里还没说上几句话，突然离开的人。那时候，他满腹狐疑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孕妇被丈夫接走，最终他认为，这个孕妇，完全是在生病情况下，导致她胡言乱语，竟然歪打正着地对上了他们的暗语。所以，孕妇一家三口离开后，他并没将这件事情，告诉胖老板，以免多生是非。但现在，他觉得若继续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极有可能，会给组织带来灭顶之灾。他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一样，眼看着他们，从他身边挤过去，然后，消失在胡同的另一端。
李三明从不算太老的医生面前经过时，仅仅那么一瞥，便发现那双目光中，充满一股杀气，还发现他手中的白色茶杯，淡黄色的茶水上面，有一层微波在荡漾。
小张把所有注意力，全都投入到对李三明的关注上，几乎没有发现看门人与往日的不同之处。李三明跟小张走出胡同，七拐八拐，很快来到望春风小旅馆。
服务员见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以为他们是来洽谈生意的，赶紧跑在前面，给他们打开房间。
李三明在路上已经想好，一会儿，他进房间，就装出房间东西被人翻过的样子，不然，他会马上露出马脚。只要能把时间稍微往后拖一拖，他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脱身。一旦他从这里逃出去，立刻给晚报记者傅格格打电话。
房间被打开了，李三明走进去。这时，小张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老板打来的，站在房间门口，有意不想让李三明听到。李三明趁这机会，三两步走进房间，立刻将床铺和床头柜，以及大衣柜弄得像被人翻过似的，接着，他跑出来，冲着没走多远的服务员，大声喊道：
“不好啦，我的房间，被人翻过！”
李三明这样一喊，服务员立刻返身回来，跟着走进房间，一看房间确实像被人翻过的样子，小张也赶紧跑进房间里。李三明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10报警，被小张一把抢了过来。服务员也对李三明说，先不要报警，看看有没有东西被偷再说，可能是小旅馆平日不按治安条例办事，服务员非常不希望客人把警察招来。李三明早有准备，说也没丢什么重要东西，就是一个笔记本不见了。服务员问，笔记本里面有什么，李三明说，里面都朋友们的电话。
小张手中的电话，还没有挂断，这边发生的情况，老板在第一时间全都知道了。小张走出房间，问老板怎么办，老板说，他把李三明的手机抢过来，做得十分正确。他怀疑那小子，是想借报警脱身。小张遵照老板的指示，马上转身进了房间。服务员一看那个人不让报警，正中下怀，放心地走开了，心里却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她发现，旅馆的门窗都是完好的，根本没有被橇痕迹。
李三明知道，他这一招儿，虽然能够瞒过一时，却不能瞒过一世。但就目前情况看，也只能挨过一时是一时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分钟后，络腮胡和另外一高一矮两个人，突然现出在小旅馆的房间门口。李三明一看，心想这下彻底完蛋了。
“李三明，老板让你马上回去。”
小张依然是平时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另外三个人，却像打手一样，站在门口，目光凶狠。李三明立刻明白了，这三个人的真正职责，其实，他们就是打手，类似于某些单位的保安员，没事儿的时候，跑跑腿，干些杂活儿，一旦有事儿，就得冲在最前面。李三明只好走出房间，被三个人包围着走出小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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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明被小张等人，不软不硬地弄回到小诊所里，当他看见那个不算太老的医生，正用一种凶狠的目光盯着他看时，李三明什么都清楚了。胖老板坐在那张大椅子上，面朝窗外的湖面。听见后面的动静，胖老板转动着椅子，他那小山包似的肥胖身体，缓慢地转了过来，椅子发出沉重的声音，一张怒气冲天的脸，呈现在李三明面前。
“好一个李三明！年纪不大，胆子可不小，敢到我这里搞卧底，我看你是活够了！”
“老板，您说什么呀？您一定是误会了！”
“少跟我装蒜，我什么都知道啦！我问你，那天，你跟那个女的来诊所，到底来干什么？”
“啊，那是我老乡的姐姐，那天她很不舒服，老公又不在身边，她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来诊所看看。后来，他老公回来了，就把她叫了回去。对了，她老公怕她在外面乱吃药，对胎儿不好。”
“那她怎么就对上了暗语？”
这个环节，李三明在回来的路上，还没想好怎样应对，现在，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您不是一直想问，我是怎么跟你们联系上的吗？其实，我就是通过这位老乡的姐姐，跟你们联系上的，暗语也是她告诉我的！”
胖老板似乎觉得，这倒是个理由。李三明一看这个说法，果然奏效，便趁势而为。
“之前，您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老乡姐姐，一再告诫我，到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她老公知道，她弟弟曾经卖过一只肾，到后来，他们姐弟俩，也都成了地下器官移植的中介人。”
“这么说，你卖肾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
“是的，姐弟俩都知道。”
“那么好吧，你把她弟弟的名字告诉我，我要查一查。”
“啊，这个……她弟弟叫什么名字，我还真说不准。”
“姐姐的名字，你总能说得准吧？”
“可是，她并没有卖过肾呀！”
“没卖过，不要紧，你给她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电话号码我怕不记住，就写在笔记本上了，可惜，笔记本已经找不到了。”
李三明说着，做出很无奈的样子。小张用狐疑的目光，与胖老板对视了一下。
“李三明，我问你，你是什么血型？”
胖老板这一突然袭击，让李三明顿时感到，情况十分危急了。他虽然知道，中山医院医生，没有将他O型血的事实，告诉胖老板，可医生也没有当着李三明的面，说他是什么血型呀？忽然，李三明想起，他在搬运李三明尸体时，看到卡片上，写着他是A型血。
李三明只好冒一把险了，他知道“李三明”的资料，胖老板也许掌握，便说道，他的血型是A型。
胖老板虽然记得，电脑资料中“李三明”的血型是A型，但他还是转过身，再次查看了一下电脑资料。没错，“李三明”的血型，确实是A型。这样的结果，不但没有让胖老板放心，反而越发糊涂了。
胖老板看了看身边的小张，希望他能够出一点主意。小张立刻凑到胖老板耳边，小声跟他嘀咕了几句。
“这样吧，李三明，你可能也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出了点问题。为了还你一个清白，一会儿，我们给你做个验血，再做个B超。我们这么做，都是因为器重你，看你小伙儿挺机灵。但越是机灵的人，也就越容易出问题，如果你真的没问题，接下去，我们还有重要任务，让你去做。”
胖老板说完，把椅子又转向玻璃窗，眼睛望着窗外的湖面。
此时的云顶湖，波光粼粼，桔红色的阳光，在湖面上漂浮。从鼓浪屿方向驶来的几艘游船，缓慢地游弋着。一艘快艇，穿梭于游船之间，荡起阵阵波浪。一群白鹭，在晚霞中飞翔。
小张将李三明带到大房间里，另外三个人，已经将大房间里所有的灯，全都点亮了。他们将一台B超机打开，将一张医用折叠床打开，在上面铺上一条白色塑料布，还有一个小的枕头。
“李三明，请把上衣脱了，上去吧。”小张指着折叠床，对李三明说。
事到临头，李三明表面上，仍然保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已经绝望了。他想，这下好了，也许很快，就能见到屠家小子了。李三明如此淡定的表面，反倒让小张有点摸不着头脑，以为真的冤枉了李三明。
李三明将上衣脱掉了，后腰上的刀口，暴露无遗。让李三明没有想到的是，操作这台B超机的人，竟然是小张。小张将李三明摆正姿势后，在李三明的肚子上，涂抹完偶合剂后，开始检查。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当小张在屏幕上，清晰地看到李三明那两只肾，完好无损地呈现在眼前时，他大喊一声，“把他抓起来！”
那三个打手，立刻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将李三明牢牢地按住了。小张立刻跑去向胖老板汇报。此时的胖老板，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他将椅子慢慢地转过来，用一种十分邪恶的目光，盯着小张，半晌，才从牙缝里钻出两个字：
“血型！”
小张立刻听明白了，马上转身出去了。李三明虽然已被双手反绑，仍然十分淡定地坐在折叠床上。他见小张急急忙忙地回来，就知道，下一步他们要干什么了。小张让那个矮个子家伙，去把验血的东西拿过来，那家伙，很快把一个铁砧盒拿过来。小张先用酒精棉球在李三明手指上擦了一下，再从铁砧盒里取出采血针，往他的手指上扎了一下。10分钟后，验血结果出来了。小张一看，李三明竟然是O型血，他被惊呆了，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矮个子家伙，见小张如此的失态，在一旁急着问，是什么血型。小张这才如梦方醒，屁股像被弹簧弹起来似的，也不回答矮个子的提问，一溜烟儿似的，跑到胖老板那里。
“老板，O型血！李三明是O型血！”
如果胖老板不是200斤左右重的分量，一定会从大椅子上，直接跳起来，然后落到窗外的湖面上去，结果，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张赶紧上前，把胖老板从地上扶起来。
“小张，你看准了，确实是O型血？”
“千真万确，我又不是第一次验血。”
“好！小张，马上把李三明小子，给我弄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小张立刻转身，一会儿工夫，李三明被矮个子扭送到老板办公室。胖老板一挥手，矮个子知趣地出去了。小张随手将办公室们关上。
矮个子一出去，马上把特大新闻，告诉另外两个人。
“真的？原来这小子不是‘单身’啊？”络腮胡子十分惊讶。
“这可坏了，那老板还不得惩罚咱们？”小眼睛，显得很害怕。
“不过，我看也未必……。”矮个子，无所谓的样子。
“你有什么把握，这样说？”络腮胡子和小眼睛齐声问道。
“听说过O型血肾源的事情吗？”
“这谁不知道，一个中央首长的孙子，正急需O型血肾源哪！听说，人家肯出2000万买一只肾！怎么，难道这小子……？”
“看小张和老板那样子，我猜也猜到，李三明肯定是O型血。这不正是老板苦寻不到的奇缺肾源吗？他李三明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胖老板见李三明进来了，站起身，亲自给他松绑，让他坐下来。
“我说这两天，我的左眼，总是不停地跳。开始，我还认为‘左眼跳财，右眼跳祸’这话不靠谱，因为这两天，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只差一点，我就得赔人家马来西亚人几十万元。直到今天，我还认为，这都是你小子带给我的晦气！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哇，就在刚才，你终于让我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好事多磨！不对，这个词用得不是很恰当。对，应该叫否极泰来。还记得，我跟你说，中央首长的孙子，急需O型血肾源的事情吗？现在好了，你不但能够拯救那个可怜的小孩儿，你还能够帮我一下子赚到2000万元的费用。”
李三明一言不发，泪水在眼中滚动。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的小伙子，为什么明明知道，继续呆在我这里，随时都会有被摘掉一只肾的危险，却不离开这里？难道，还有比肾还重要的事情吗？”
见李三明不回答，胖老板继续问。
“还有，你为什么假装‘单身’？对了，让我看看你的刀口，你小子是怎么弄出来的，居然把我们，都给蒙混啦？”
胖老板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小张。小张立刻从老板的目光中，看到了责备。不过，老板很快又换上一副宽容的姿态。或许是意外的收获，让他觉得，适当对手下人宽容一点，也是必要的。
“老板，既然，你们把我识破了，我也无话可说。你问我为什么假装‘单身’进来，其实，我是为了救我的一个老乡。听说，他在你们这里。”
“啊，你的老乡，他叫什么名字？”
“他姓屠，叫什么名字，我也说不清，反正村里人，都叫他屠家小子。”
胖老板听了，跟小张交换了一下目光。李三明立刻猜到，屠家小子肯定在这里。
“你怎么肯定，屠家小子，就在我这里？”
“啊，我也不确定。”
“李三明，我问你，如果你在这里找不到屠家小子，你打算怎么办？你是一走了之哪，还是向警方举报我们？”
听胖老板这样问，李三明立刻警觉起来，心想，他一旦承认会报警，他们肯定要杀人灭口，赶紧说：
“我想好了，要是确定这里没有我老乡，我就找机会离开，然后去别的地方找。你这里，我当然不会报警。”
“那么，我再问你，你那所谓的老乡姐姐，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啊，那个女人，其实是我认识的一个大姐姐。那天，刚好她老公不在身边，我看她烧得很厉害，就带她到这里来了。因为……”
“因为你，也刚好怀疑我这里，于是，你就把一个孕妇，带到我这里来了？可她是怎么知道的暗语？这个，你给我解释一下。”
“说起那个暗语，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她一个妇女，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的暗语哪？真的，那天，她烧得稀里糊涂的样子，随口那么一说，结果，看门老人就当真了。不过，这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趁老医生那天不值班，我就混了进来。”
胖老板听完李三明的解释，觉得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他想救他的老乡，正巧暗语被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给对上了，那个看门人，也实在不行，马上就让李三明看明白，那正是他们的暗语。于是，这小子就不知好歹地闯了进来。看样子，这都是老天的安排，中央首长的孙子，这回有救了。
“李三明，还有一个问题，关于你的真实姓名？”
李三明只好说，他真叫李文余，跟屠家小子一样，都是洪唐村人。但是，他曾经当过中山医院尸体搬运工的事情，却没有说出来。他这样做，一是怕牵连到归护士的丈夫，二是屠家小子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尸体搬运工。
“李三明，不，从现在起，我应该叫你李文余。李文余，我现在实话告诉你，你要拯救的屠家小子，他就在我这里。他目前还不是‘单身’，这并不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配型，是因为他的一只右肾，发育不好。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讲人道。要是把他的左肾摘掉，那他就只能靠一只发育不好的右肾维持生活了。可我们又不能把右肾卖给客户，人家早晚会知道的，那时候，人家肯定为了报复，将我们举报。所以，他一直被我们留在这里。不过，我可以成全你，可以不对那小子施行摘除，关键要看你是否配合了。”
“老板，您说，只要不对屠家小子实施摘除，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现在，我就对你提出两个条件。第一，我要摘除你一只肾，我会给你50万元。你已经知道，中央首长的孙子，全国各地都找寻遍了，出多少钱，也弄不到O型血肾源。因此，无论是冲救人，还是冲2000万元，你的肾，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摘定了；第二，你们出去后，一定不能把我们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一旦泄露了，后果很严重，我们一定会抓到你们。
我再补充一点，今后如果你愿意跟我干，我仍然拿你当弟兄，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毕竟你也是救兄弟心切，我原谅了你！”
胖老板的一席话，李文余听了，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但有两点他很清楚，一个是很快就会见到屠家小子了。一个是，他很快也将真正失去一只肾。
小张见老板给了他一个示意，便移开老板的大椅子，从楼梯口下去。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他又爬上来，向老板点了点头。
李文余知道，小张已经先去盘问过了屠家小子，接下去，他将被带到下面，与屠家小子会面。就在小张带李文余走下楼梯，一半身体还在上面时，胖老板在后面，冷不丁地追问了一句：
“中山医院的医生，你们早就认识吧？”
李文余停在楼梯口，半晌没有动一动。大约过了十几秒钟的功夫，李文余终于想明白了，他跟归护士丈夫的关系，必须说实话，否则将招来更大的麻烦：
“一年多前的一天晚上，他小舅子出了一场车祸，被送到中山医院，刚好他在急诊科值班。他小舅子流失了500毫升血。可医院血库没有O型血。也巧，那天我刚好去急诊科搬运一个尸体，听说有人出车祸，急需500毫升O型血，我就让他们抽了我500毫升的血。其实，我跟他不算很熟悉，到今天，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老婆是呼吸科的归护士。”
“这么说，他完全是出于，对你的感激？”
“是的。可能怕你们知道了我的血型，然后，就……”
“好了，李文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见到归护士的丈夫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也不会问他。总之，做人讲良心，这一点，我很佩服。”
李文余被小张带到楼梯下面。果然如李文余事先所猜测的那样，在胖老板的屁股底下，果然隐藏着一个秘密的空间。刚刚进来时，灯光不是很亮，李文余只觉得很隐秘。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这里竟然有几个精致的小房间。中间一个很窄的楼廊，两面都是房间。每一个房间，从外面看，很像是大型客船上的小房间，每一个房间的小门，都是拱圆形，外面看很小。李文余经过这些房间时，感觉到有人被关在里面。他被带到最里面一个房间里。小张将那扇圆形门推开，在门口将里面的灯打开，让李文余进去。李文余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小的房间，里面却很大。
“文余！真是你吗？”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李文余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小时候。
“文余，是我害了你，没想到，我往难友手机发的求救短信，真让你收到啦！”
小张向李文余伸出一只手。李文余明白，将手机还给了小张。
“李文余老弟，实在对不起了，这都是规矩。你先跟老乡在这儿聊聊，有什么事情，只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会照顾你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俩也算共过事。”
小张说完，将门关上。屠家小子见来人走了，一把抱住李文余，失声痛哭起来。李文余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李文余才仔细地端详着屠家小子。他发现，屠家小子，好像突然间长大了许多，似乎也老了许多。几年前，李文余从洪唐村出来时，屠家小子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矮矮的个子，一双小眼睛，总是眯缝着，见人未说话，自己先笑了。现在，呈现在李文余面前的屠家小子，却是一个目光呆滞，语言迟钝，有点未老先衰的样子。他身体倒是没有太瘦，这或许是胖老板，想让每一个供体，在摘除肾脏之前，所应保持的健康状况吧。
小张登上楼梯口。胖老板将大椅子归位后，略有所思地盯着小张看。
“老板，你是不是在想，中山医院那位？”
“还是你了解我啊！”胖老板从身后拿起一瓶红酒，小张赶紧将两只高腿玻璃杯拿过来。胖老板往两只杯子里各到了半杯酒，将酒杯端起，先深深地闻了一下红酒的气味，最后才将杯口，凑到嘴边，轻轻地喝了一小口。
“小张，你说说看，那位医生，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个人认为，他之所以没有说出李文余的O型血，完全是出于对李文余的感激，他想保护他，也算是对李文余的报答吧！”
“难道，他没有别的企图？”
“老板，你是说，他想独吞2000万？不敢！不敢！他绝对没有这个胆儿！”
胖老板想了想，海军警备区附近那位医生的家，以及他的老婆和孩子，觉得也是这样。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又怕咱们高估了他，那样的话，咱们失掉2000万不算什么，到头来，还会得罪了古州那对夫妇。要知道，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啊！”
“不至于，绝对不至于！”
胖老板觉得，现在，他应该给阴阳船船长挂电话了。于是，他拨通了阴阳船船长的电话，向他报告，他们找到了O型血肾源，人已经被严密控制了。船长听了，万分高兴，让他马上将供体送过来。他说他要马上通知那位红二代的儿子。
“船长非常高兴，要马上通知那位红二代的儿子。让咱们，立刻将李文余送到他们。小张，这样，为防止万一，今天晚上，你就把这两个难兄难弟，一块给我送到大船上。这事儿，要绝对保密，你亲自送过去，不要让别人插手。”
胖老板说着，扭头看了看外面那三个人。
“放心吧，老板。”
突然，船长打来电话。胖老板一看，以为船长催他赶快将供体送过去，结果不是这么回事儿。船长有些沮丧地说，他刚刚听那个红二代的儿子说，那孩子几天前患了消化性溃疡。医生说，肾移植后，往往要给患者应用免疫抑制剂，以及类固醇等药物，而这些药物，将使那孩子的消化性溃疡疾病迅速恶化，最后将危及肾移植者的性命。所以，即使现在找到了肾源，也不能马上进行肾移植，只有等到肾移植者的消化性溃疡疾病治疗好后，才能进行肾移植手术。
胖老板问要等多久，船长回答，孩子的爸爸说，大约要一个月。
最后，船长再三叮嘱胖老板，一定要把供体看好，保养好，千万别出任何岔头。一个月后，再将供体送到游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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