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无处可逃 >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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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那天晚上,李文余倒在12楼单身宿舍床上,想着心事。珊珊姐的被害,更加激发了他探寻人体塑化公司秘密的欲望。如果能将这家公司的秘密揭开,既可将他们的罪恶公布于众,又能给珊珊姐报仇。李文余并不排除那天晚上,他开的教练车,没引起人家的注意。但他确信,他们至今还没有看到他的真容。就凭这一点,他完全可以利用尸体搬运工的身份,再次混进那家公司。

    他主意已定,同时也想好了,这件事情,先不告诉珊珊姐的徒弟傅格格,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告诉她也不迟。事情就是这么巧,这天晚上的后半夜,李文余被一个短信铃声吵醒了。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形,那只从太平间死人身上捡来的手机,时不时地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自打珊珊姐被害后,李文余睡眠开始变坏了,时常失眠。反正也睡不着,那就看看短信吧,有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短信,内容也挺有意思的。

    他眯眯着眼睛,打开短信,却被短信内容吓了一跳。

    “文余哥,快来救我,我被一家传销组织给骗了,再晚,他们就要摘掉我的一只肾!地址不详。屠。”

    他确信,这个‘屠’,应该就是洪唐村屠家小子,不然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不知怎么,李文余立刻联想到,他跟傅格格刚刚去过的蔡唐村里的神秘小诊所。现在他猜测,屠家小子,一定是被某个所谓的传销组织,以传销名义,骗到了地下器官移植组织的黑窝。说不定,就是他们去过的那家小诊所。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屠家小子,现在非常危险,如果不马上去救他,摘掉一只肾还不算太糟,一旦手术失败,搞不好,连性命都会丢掉。看惯了死亡的李文余,马上把问题想到了最坏处。

    曾有过一瞬间,他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珊珊姐的徒弟。但是,当他想到珊珊姐的被害,以及傅格格目前怀有身孕的情况,才打消了那个念头。接着,他又想到了刑侦大队长陈辰,这当然是最值得信任的。但那样也不行,公安机关办案,一定要信息准确,人家才会行动的,等到那时候,屠家小子,说不定已经完蛋了。李文余心想,如果他没把屠家小子救出来,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回洪唐村?洪唐村的父老乡亲,多年来对他们李家的关照,他会永世不忘。他不止一次听爸爸说,他们家当年盖房子时,屠家就没少出力。所以他实在不敢忘掉这些恩情,如果他忘记了洪唐村父老乡亲的大恩大德,九泉之下的爷爷和爸爸,是不会答应的。

    为了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李文余利用休息日,坐长途大巴回了一趟洪唐村。结果一打听,信息被传走了样,说他跟屠家小子,一起被绑架了。所以,村里人见李文余一个人回来了,而且腿也没摔断,走路好好的,都以为这小子忘恩负义,不管兄弟的死活,苟且偷生,一个人逃出来了,反而装着不知道屠家兄弟被绑架的事情。

    原来,洪唐村的乡亲们,都以为李国民的儿子和屠家娃,在一个工地上打工,后来,李国民的儿子在工地上摔断了腿。那时候,李文余为了向妈妈隐瞒他当尸体搬运工的事情,确实说过,他跟屠家小子在一个工地上干活。所以,李文余在医院里当尸体搬运工的事情,村里人根本不知情。这次回来,他本想顺便问问乡亲们,有没有他妈妈的信息,一看乡亲们都这样误会他,知道问也白问,当天就回到了沧海市。

    李文余决心已定,不救出屠家小子,永不回洪唐村。就算找到妈妈,他也没脸回去。

    为了救出屠家小子,为了替珊珊姐徒弟傅格格,搞清楚那家小诊所背后的秘密,李文余费尽心机,也未想出打入进去的好办法。他想过,假装是送外卖的,弄一套必胜客服务小生的服装,把匹萨饼送进去,事先弄一辆车停在外面,一旦找到屠家小子,赶快带出去,然后上车逃跑。一想,这样不行,一旦被识破,自己也性命难保。接着,他又想出几个主意,又都否定了。

    几天之后,他突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一年多里,李文余跟病房医生和护士们混得挺熟,大家虽然都知道,这个勤快活泼的年轻人,是太平间里的尸体搬运工,却都不忌讳他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里出现。也许,这就是医护人员与社会一般人,在对待死亡问题上的不同之处吧。

    一天午休时刻,李文余穿上蓝色工作服,直接进了消毒室。他知道医院里,所有的医疗器械,都要在这里进行消毒。他还能分得清,哪些是消过毒的,哪些是没消过毒的。他在消过毒的手术刀盘里,找出一只已经塑封过的手术刀和止血钳。随后,李文余的身影,又游逛到了病房手术室,轻车熟路地找出了麻醉注射剂,以及缝合伤口用的手术线。接着,他又找出一瓶75度的酒精。最后,他将这些东西,统统装进一个黑色大塑料袋里,然后悄然离开那里,回到12楼单身宿舍。

    这几天,刚好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居住。李文余将手术刀和止血钳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再将窗帘拉上,打开电灯,将门反锁。他去洗手间,将一面镜子,从墙上摘下来,放到房间里。他把上下衣服,全部脱光,用75度酒精洗过手,再用酒精棉球,将腋下左侧腰部与腹部连接部位擦干净。接着,他拿起一只上面写着“普鲁卡因”字样的麻醉剂,认真地看着上面的说明书。之前,李文余听说过局部麻醉的说法,他按着上面提示的剂量,用注射器抽取了0.5%剂量麻药,然后对着镜子,咬牙皱眉,将针头插进皮肉里。

    李文余为什么偏偏在左侧肾位置做文章?为此颇费考量。其实,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就因为他脑袋里,突然冒出男左女右的说法。他想,既然左代表着男性,就说明左肾比右肾重要。于是,他在左肾位置上做起了文章。

    针头刚刚扎进皮肉表层,他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差一点停住手。他知道,扎得还不够深,仅仅处于表层阶段。于是,他强忍着,又将针头用力往里扎了一下。这一下,把他疼得叫出声来。突然,他想起电影中的情形,便将一条毛巾咬在口中。第一针刚刚扎过,很快便感觉针头扎过的地方,有一点点的麻木了。但是,他用手指捏一捏旁边的皮肉,还有明显的知觉。这就是说明,刚才那一点点的麻木,虽然已起作用了,但范围太小,如果创口大,就不管用了。李文余用手指一量,要沿着手指展开的长度,起码还要扎七八针才行。于是,李文余用刚才的剂量,沿着一条长线,又扎了八针,这样基本连成一条长线了。他用手指使劲儿地捏一捏那条线,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像捏的是别人的皮肉。

    事不宜迟,李文余拿起手术刀,在那条麻醉线上,慢慢地浅浅地划开一条口子,顿时,鲜血直流,却并不觉得很痛,毕竟手术刀只是划开皮肉表层。李文余很快用酒精棉球将血迹擦拭干净,然后,趁着麻醉劲儿没有消失,开始缝合刀口。

    这时,他想起某些美国大片里,某些英雄人物受伤后,自己在家里缝合枪伤时,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现在的条件,实在比他们强多了,该有的都有,只要他不缺少英雄胆魄,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真正轮到他当英雄时,却感到电影与现实差距太大了。看人家,那么简单,就用刀子,将子弹头,从肉里挖出来,他仅仅在肉皮上缝一条直线,而且还打了麻药,就觉得十分艰难。缝合针在他手里,很不听话,一针扎下去,再想从另一个地方出来,却怎么也拉不动线,拽紧了,他还是隐隐地觉得痛,不是非常鲜明的那种痛,而是钝钝的痛,也许是暗示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那条浅浅的手术线,总算缝合好了。李文余站起身,对着镜子,侧身看着那条缝合线,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就是刀口歪歪扭扭,不仔细看,不会看出来,这是一个假刀口。

    “就这么办了,把尸体搬运工工作辞掉,然后,隐名埋姓,以入伙方式,打入进去!找机会,营救屠家小子!”

    一个多星期后,李文余见伤口完全愈合了,便去一家服装店,买了一套西装,一双牛皮鞋,又理了发。回到单身宿舍后,洗完澡,将西装穿上,登上皮鞋,将所有行李打了包,统统扔进了垃圾筒里,再把仅有的钱,都带在身上,告别了中山医院。

    他已经想好,要好好利用一下,那天傅格格无意间说中的接头暗语。

    “鳄鱼上岸,来者不善!”

    如果那个医生模样的人,将他认了出来,那就打死也不承认,因为那天,李文余一句话也没说,而且衣着破烂,就像是个要饭的。

    李文余走出医院大门时,正巧看见傅格格,微微地显出一点肚子,从那辆红色凯美瑞车上走下来,几乎与他擦肩而过,居然没有认出他。李文余望着傅格格的背影,顿时有种踏实感,心想,连那么熟悉他的傅格格,都没有认出他,蔡唐村那个仅仅见过一面,连句话都没有说过的人,也未必能将他认出来。

    西装革履的李文余,在中山医院门口,拦了一辆的士,直奔蔡唐村而去。通向蔡唐村的吕岭路上,车水马龙,路两侧,高楼林密,沿街店面,栉比鳞次,行人如潮,一派繁荣景象。

    自从李文余在沧海市,当上一名尸体搬运工后,几乎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城市的模样,更不要说繁华的中山路步行街,以及一水之隔的厦门鼓浪屿。

    不知怎么,李文余眼前,突然浮现出珊珊姐被害时的悲惨景象,被大卡车压扁的黑色小轿车,血肉模糊的头颅,担架上不断流血的手臂。

    李文余想到了死亡。

    “这一次,我恐怕要与死神,真正见面啦!”

    接着,李文余想到了妈妈。

    那次回家,李文余看完老房子后,走出洪唐村村口,忽然遇见了老村长。

    看样子,老村长听说李西沤的孙子回来了,早早搬来一条板凳,坐在村口一个大榕树下等他。当李文余无精打采地走过去时,老人家喊住了李国民的儿子。

    一见是老村长爷爷,李文余立刻跑过去。老村长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李文余的两条腿仔细地看,发现李西沤的儿子,根本没有瘸,这是怎么回事儿?

    “文余娃,不是说你被砸断一条腿吗?怎么,我看这好好的?”

    李文余只好说,已经早好了。老人家似乎看出了年轻人的心思,便劝慰年轻人,在外面做事,只要对得起良心,就不要怕别人误会。李文余见老人家信任他,非常感动,当场向他表示,一定会把屠家娃带回来。

    李文余给老人家鞠了一躬,正要离开,被老人家,一把拉住。

    “文余娃,你先别走,你不是想知道,你妈妈的下落吗?爷爷告诉你!”

    李文余一听,老人家知道妈妈的下落,高兴得不得了。

    “爷爷,您知道我妈妈的下落?”

    “嗯。”

    “那您快告诉我。”

    于是,老人家便将李文余妈妈,在古州城里,如何在一个棚户区里拾荒为生的生活经历,以及她如何收养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女婴的事情,都告诉了李文余。

    “什么?我妈妈她,还替我收养了一个小妹妹?”

    “我也是无意中在古州城遇见的,她让我替她保密,除了你,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她说她要把那个孩子养大,然后,好给你当媳妇。”

    “这……,怎么可能?”

    “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说,一旦女孩亲生父母反悔了,再来找自己的骨肉,她会舍不得了。因为我见到她时,那个孩子已经被她收养了一年多了。不过……”

    “不过怎样,爷爷?您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您还不放心我吗?”

    “放心,放心!不过,我发现,那孩子像是有病!脸色十分的苍白。可你妈妈说,可能是竹棚太黑的缘故,她会天天抱孩子出来晒太阳。”

    “爷爷,您说的这些事情,是多久前的事情啦?”

    “啊,现在说起来,恐怕也有好几年了吧?”

    当天下午,李文余便在村口,上了开往古州的大巴车,走遍了古州城所有的棚户区,最终也没有找到妈妈。后来,他听人说,一个拾荒老人捡来的孩子,被一对好心夫妇给抱养了,并且,还把拾荒老人,也接到了家里。虽然没有找到妈妈,但李文余知道妈妈。总算有了安身之处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古州城。

    一阵急刹车,李文余的身体,猛地往座位上一靠,立刻感觉后腰,有些隐隐作痛。他担心刚刚愈合的刀口,会被撕裂开线,揭开西服,伸手向后腰摸去,没有发现血迹,这才放心。

    “喂,小伙子,蔡唐村太大了,你具体到什么地方,我直接把你送到吧。”

    司机的善意提醒,让李文余想起,他这样直接将车开到那家诊所,不是明智选择,便让司机将他送到一家小旅馆里。

    李文余做了周密准备,他现在所持的身份证,是从中山医院一具无主尸体身上捡来的。那天,他在搬动那具尸体时发现,那个年轻死者生前,还被人摘取过一只肾脏,在他的后腰处,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口。班长让李文余将死者搬运到一辆面包车上,李文余估计,他们认为这是一具无主尸体,打算送到天马山下人体塑化公司去。突然,一个大约80多岁的老头,被人搀扶着送到这里。从穿戴举止上看,陪同老头的人,估计是老人的邻居。那人对站在尸体旁的搬运工说,老人是个聋哑人,现住在蔡唐村,以拾荒为生,死者是他的孙子。据他所知,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已经死在三明沙县的农村里。后来,爷爷带着这个孙子,来到沧海市蔡唐村,以拾荒为生。几个月前,孙子突然失踪。昨天,突然有人跑到老人的住处,告诉他,他孙子李三明被一个传销组织骗了进去,后来被人家摘掉一只肾。

    拾荒老人,被人搀扶着,走到孙子的尸体旁,一看到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老人的脸,立刻抽搐了一下。接着,老人将孙子的身体翻过来,掀开破烂的上衣,果然发现后腰处有一道刀口缝合线。老人顿时昏了过去。

    李文余正是根据这个死者后腰刀口的长度,才试着在自己的后腰上,划开一道口子。因此说,他用这个人的身份证,打入到地下器官一直组织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他在小旅馆里,用这个人的身份证,办理完登记住下了。有一件事情,他有点后悔,那就是不该将旧衣服统统扔掉,尤其是中山医院那套蓝色工作服。他想今天晚上,再乔装打扮一下,先在那家诊所的外围,好好地观察一下。

    想到这里,李文余赶紧走出小旅馆,在附近一家劳动保护商店里,买了一套很便宜的劳保服,还买了一双帆布鞋,一只草帽,一幅大口罩,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扫大街的人。

    时间过得真慢,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此时的蔡唐村,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垃圾,人们咂过的甘蔗皮,七七八八白色饭盒,以及一次性筷子,塑料袋在天空飞舞。

    桔红色的路灯,已经亮起。环卫工人们开始清扫夜市带来的垃圾。这是他们一天中第二次出工,扫完这一遍后,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在间隔不远的环卫工人中,一个环卫工人的环卫服,显然与别人的环卫服装有很大的色差,好在桔红色的环卫服装,与桔红色的路灯很相似,不会引起别人太大的注意。

    李文余刚要挥动扫把,装着样子扫几下,感到后腰一阵疼痛,只好直起腰,拿着扫把,来到小巷子里。远远就看见,那家诊所里,亮着灯光,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距离较远,李文余看不清楚,那人是男是女。他试探着向前走过去,当快要走到诊所门前时,他终于看清楚,正是那天他们遇到的中年男子。

    李文余顿时有些泄气,心想,为什么总是这个家伙坐在这里,难道就没有人替换他一下?难道他不吃饭?不上厕所?不睡觉?就在这时,从诊所后院里,走进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跟那个中年男子,说了几句话,中年男子走了,他自己坐在那里。

    李文余一看,大有希望,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仍然做出要扫地的样子,眼睛却不时地盯着诊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功夫,李文余也没有看见那个中年男子再出来。这就说明,这个年纪较大的男子,是来接晚班的。既然可以确定,晚上不是那个家伙值班,那他就赶紧回去换衣服,乔装打扮后,再过来。忽然,他发现那个离开的家伙,接到一个人的电话,并一边走,一边接听。很快,那人走进后院一个办公室里。李文余觉得,应该绕到诊所后院去看看地形,直觉告诉他,那里应该有一个大门才对。

    李文余大约绕过十几栋高矮不等的楼群,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逼仄胡同,结果他惊呆了。原来,这个看似偌大的后院,居然没有后门,甚至连围墙都没有。他只看到,那条宽阔的湖面,波光粼粼,在灯光和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诱人的魅力。远处的湖面上,环绕鼓浪屿的夜游船,正在缓慢游动。李文余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沧海市著名的云顶湖,不久前刚刚与鼓浪屿连接。

    没有路,可以直接走到岸边,李文余只能远远地站在那里,遥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在想,那间很小很小的诊所,门面也不大,偌大的后院里的那么多的用品,诸如医疗设备,生活用品,难道都是从那个狭窄的小诊所里进进出出的吗?李文余正在纳闷时,忽然看见一艘快艇,以劈波斩浪之势,从远处突然驶向湖边,停在小诊所的后院围墙处。快艇还未停稳,快艇上的人急着按响了汽笛。这时,就见小诊所的后墙,突然放下一块宽宽的吊板,足足可以让一辆大卡车从上面通过。吊板放下后,一个外穿风衣,衣角下摆处,露出白边的男人,从快艇里走上吊板,急匆匆地走进后院里。由于角度问题,李文余看不到那个人进去后的情形,他只看到,那艘快艇,很快开走了。

    李文余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家小诊所的门面,只是个幌子。他们或许也会给人看个小病什么的,但真正的活动,都是通过后墙上的吊板,在湖面上进行的。那条宽大的吊板,说它能通过大卡车,可能有点夸张,通过一辆小轿车,还是不成问题的。这样看来,小诊所的一切生活用品,以及人来人往的活动,都可以在这里解决了,而一般人是不会绕到人家的后院来观察,除非是警察。

    想到警察,李文余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傅格格被刑侦队长陈辰带出去后,七绕八绕,最后,就是在这个位置上的面包车。说不定,那位警察,已经洞察到了这个情况。李文余这样一想,心里稍微有了点安全感。他那善于幻想的大脑,开始设想,一旦屠家小子有事,他就在第一时间给傅格格打电话,让她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她那位警察朋友。他忽然又想到,傅格格已经怀孕在身,她一旦知道他在这里,肯定会来的,便打消了刚才的设想。如果屠家小子遇到危险,就给中山医院的护士陈凉梅打电话,请她通知陈辰,带领警察过来营救他。

    现在,李文余告诉自己,必须马上赶回小旅馆,赶紧将西装革履换上,趁那个见过他的家伙下白班,立刻打入进去,争取把屠家小子,拯救出来。刚才,他看到的那个穿风衣的人,好像有点眼熟,因为距离较远,在加上天色已晚,他没有看清那人的脸面。但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很像是一个医生。如果再大胆一点地猜测,那个医生模样的人,应该就是外科医生。因为,李文余在那个人的脸上,感受到了某种杀气。

    李文余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的小旅馆里,前前后后只用了五分钟。他也不知道,手中的道具,那把扫帚,被仍到了哪里。他跑上小旅馆的二楼,打开自己的房间,开灯,换西装,仅仅用了几分钟时间,再次从二楼咚咚咚地跑下来,小旅馆值班女服务员,被他迅速而华丽的变身,惊得目瞪口呆,以为这个小青年,为了相对像,竟然都发疯了。

    27

    李文余再次来到小诊所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万一穿风衣的男人,是中山医院的医生,那可怎么办?

    “豁出去了!既然来了,管不了那么多,一旦被认出,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

    蔡唐村是个不夜城。尽管这样,当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头上时,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以为是某药厂的年轻代表,办完正经事情后,想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乡结合部里,寻欢作乐了。

    年轻人看似毫无目的地闲逛,却轻车熟路地来到小诊所门前。此时,那个老年男子,正俯在小桌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台湾娱乐节目,讲的都是闽南话,由此可见,这个老年男子,很可能也是闽南人。年轻人这样想着,动手敲了敲门,老年男子,警觉地站了起来。

    “什么事情?”

    “哦,我可以进来说话吗?”

    “可以,可以。进来坐。”

    年轻人将一只脚,踏了进来,随即坐到老年男子对面。

    “夹蹦?”

    “吃过了。”年轻人知道,这是闽南语吃饭没有。

    “泡逮(de二声)?”

    “好的,谢谢!”这一句,年轻人也听得懂,是问泡茶吗?

    老年男子,将一只很小很小的白色茶杯,用开水烫了一下,然后倒满了茶,递给年轻人。年轻人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点了几下,表示谢谢。老年男子,始终保持着微笑表情。

    “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其实,老年男子早就看出,年轻人不像是来看病的,故意这样问。再说,就凭他这身打扮,也不像是来这里看病的。一般来说,到这里来看病的,几乎都是居住在这里的打工者,穿戴自然也能够体现出这一点。

    年轻人觉得时机已到,再闲坐下去,就不好开场了。他试探着说出暗语:

    “鳄鱼上岸……”

    老年男子听了,虽然不觉得突然,也着实地琢磨了一小会儿。他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脸上也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又给年轻人倒了一杯茶。接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就在年轻人举起茶杯,将一股清香而淡黄色的铁观音茶水,送进嘴边,然后轻轻发出一阵啧啧之声时,老年男子看似不经意地回应了,就像是自言自语:

    “来者不善!”

    年轻人一听,笑了。这时,老年男子,将手伸到桌子底下,按动了一个按钮。不一会儿工夫,就见从后院一个办公室样子的房间里,走出一个男人。

    “小张,这是咱们的客人。”

    被叫做小张的人,将年轻人,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好一阵,最后,才冲年轻人点点头,自己先朝后院走去。年轻人跟老年男子摆摆手,赶紧跟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湖水气息,迎面袭来。年轻人立刻想起,刚才站在湖边时,所闻到的湖水潮气味儿。小张已经将办公室门拉开,示意年轻人进去,他自己则后进去。

    狭小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灯光昏暗,好像这里刚刚开过什么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已经离去似的。其实,这里一共只有三个人,坐在一张摆着麻将的桌子前吸烟。看样子,他们四个人刚才正在搓麻将,年轻人的到来,似乎搅了他们的局。靠墙角处,摆放着一张临时病床,病床上面,还有一个不锈钢吊瓶架,一只套瓶子的塑料网兜,都空闲着。

    另外三个人,看见小张将年轻人带进来,就知道有活儿干了。他们立刻将麻将收起来,然后,一脸严肃的样子,盯着年轻人看,就像是开始审讯犯罪嫌疑人。这时,小张推给年轻人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来。四个人开始审问年轻人了。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一个长着洛腮胡的人问。

    “福建省三明市沙县人,姓李,叫三明。”李三明回答。

    “什么破名字!是‘单身’吗?”一个小眼睛的人问。

    “‘单身’?……啊,是的。”李三明稍微迟疑了一下,马上明白了。

    “什么时候‘单身’的?”个子很矮的人问。

    “一个星期前。”李三明回答。

    “把身份证给我。”小张接过身份证,认真地看了看,觉得身份证上的照片,与实际人相比,稍胖一点。但一想,他刚刚“单身”过,也许是营养还没跟上的缘故,没有太深究。“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看。”

    李三明开始将西装,从里到外,全都脱了。也许是房间里灯光昏暗的原因,也许他们压根就没见过,“单身”还会有假的?总之,当他们看见李三明后腰,那道一扎多长的刀口时,也许是见惯了这些,几乎一起喊道:

    “好了,好了,赶紧将衣服穿上!”

    李三明穿衣服的功夫,小张拿着身份证,悄悄地走到办公室最里面一个角落里,轻轻地敲了敲不注意看,根本不像门的小门。大约过有一分钟时间,才听到里面有人说进来,小张这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进去。小张进去后,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时间,才悄悄地出来,站在门口,向李三明招手,示意他进来。

    这才是真正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的大玻璃,与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水紧紧相连,仿佛这不是一间固定的房子,而是一座游动的船舫。一张乒乓球桌那样大的办公桌前,一个胖胖的老板,身边放着一大摞材料。显然是小张的进入,打断了胖老板与那位医生模样人的交谈。在胖老板对面坐着的,那个医生模样的人,好像刚刚完成一件大手术。

    趁胖老板在电脑上查看什么,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李三明四下里查看了一下办公室里的环境。他发现,原来这间办公室,还与一个独立的大房子,紧紧相连,之间只隔着一扇小门。透过那扇小门的玻璃窗,李三明发现,像车间一样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摆放着跟大医院里几乎一样的大型医疗设备。李三明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人,仅凭着远远地瞭望,他也能猜出,那些医疗设备,应该是CT和彩超机什么的。其中一台设备,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手术台和无影灯。

    “看来,这就是珊珊姐和傅格格,她们努力所寻找的地下器官移植组织啦!”

    李三明想到这里,心底处早已涌动着万丈波涛。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已经单枪匹马地闯入了虎穴,这个看似待人和和气气的小诊所,暗地里却干着跟《水浒》中卖人肉包相差无几的勾当。但同时,李文余也感到有些害怕,一旦漏出破绽,可能再也走不出这间房子了。他看了看那个非常熟悉的手术台,还有上面的无影灯,心想,弄不好,一会儿就被人弄到那上面,像杀猪一样,剖膛破肚,然后,需要什么器官,就被摘取什么器官。他已经发现,这里的医疗设备,几乎没有做不了的手术,绝不仅仅是摘取肾脏那样简单。尤其当他再次看到那位医生模样的人,想起早时候听人讲过,地下器官移植组织里,做什么样的手术医生都有时,李三明真的开始紧张了。

    胖老板在电脑前好像查清楚了什么事情,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给那个医生模样的人。医生慢慢地站起来,从胖老板手中,接过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一句客气话都没有,揣进风衣口袋里,走出办公室。医生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头看李三明一眼。根据牛皮纸信厚度,李三明猜想,那里至少有三万元。这时,外面的吊板慢慢被放下来,一艘快艇,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悄悄地停候在那里。外穿风衣的医生,迅速地上了快艇,快艇飞速地向鼓浪屿方向驶去。

    这时,李三明听到身后胖老板说话了:

    “李三明,请坐。”

    李三明忐忑地坐了下来。

    “‘单身’?”

    “啊,是‘单身’。”胖子见李三明忐忑的样子,有意想消除他的紧张心理,“没事,没事,都这样,过几天就会好的。”

    “啊,是有点紧张哪。”

    “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做的?”

    “啊,不记得了,醒来时,已经被送到了沧海市。”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那么,他们给了你多少?”

    胖子说着,上下打量着李三明的装束。

    “三万元。”年轻人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但是,家里还需要钱,小妹妹的白血病,目前还需要几十万元。”

    “所以,你就干起了这个?”

    “是啊,就剩下一只了,总不能都摘除吧?没办法,只好做起了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千万不要有负罪感。你想想看,要是没有像你这样的人,带他们出来,那么,他们的困难,谁会帮他们解决?那些需要换肾的病人,谁给他们提供肾源?”

    “是的,要做,起码也要找一家比较正规的,不然,是很危险的。”

    “你说得太对了,李三明。把他们介绍到我这里来,那就对啦!我这里,无论设备,还是医生资质,都是最好的。刚才你看到了吧?那位医生,就是某大医院的第一把刀。他已经不止一次到我这里抄刀,从未发生过后遗症。”

    “是的,所以我很希望为你们服务。”

    “那么,是谁介绍你到这里来的哪?”

    “这个,我不能说。总之,人很可靠。”

    “好,关于这个,我不多问。总之,你已经通过了验证。那么,你认为,在你的三明同乡里,能够有多少人,会相信你到我这里搞传销?”

    年轻人认真想了想,说道:

    “我看,至少能有七八个人。”

    “很好。如果这七八个人,每个人再发展若干个下线,那么,他们的积数,可就不得了了。如果你能够介绍过来一个,我就给你五千元。介绍第二个,我就翻番给你一万元。你介绍得越多,我给的就越多。这样,你小妹妹看病的钱,就缺不了多少啦。你住在哪里?”

    “啊,就在附近一家小旅馆。”

    “是望春风旅馆吗?”

    “啊,您怎么知道的?”

    “没有我不知道的。”

    胖子说话时,小眼睛里,闪动着聪明的光亮。他见年轻人依然忐忑的样子,怕吓着了李三明,赶紧缓和一下气氛,说道:

    “其实,我是瞎猜的,因为那家小旅馆,价格最便宜,我想,你为了小妹妹看病,总不会去住一个晚上几百元的旅馆吧?”

    “是啊,望春风小旅馆,每晚只要80元。”

    见李三明脸上露出了笑容,胖子接着说:

    “那么,你一定很想看看我这里的条件啦?不然,你会为老乡们的身体,甚至他们的生命担忧的。我说的没错吧?”

    李三明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胖子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一角,将那扇不注意根本看不出的小门,轻轻地推开。顿时,一股医院里惯有的味道,扑面而来。胖子不无得意地将他的精良设备,向李三明一一展示。

    “这台CT,名义上,是医院淘汰的,可实际哪,它的寿命还远远未到。是我通过医院里一位好朋友,以报废价买来的。目前,它创造出来的价值,早已远远超出了它的售价。

    小兄弟,也许你不懂,虽然他们这些供体,答应献出某些器官,但我们事先仍然要对他们进行全面检查,因为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我们这样做,就是为了确保,将死亡率将到最低限度。”

    接着,胖子又将李三明带到X射线和彩超机面前。

    “你可能会想,要这些彩超机干什么,这里又不是真正的医院,又不能给人看病?那么,我来告诉你吧。这些彩超机,除了给一些农村超生妇女,检查胎儿性别外,主要是用来检查供体的肾脏。”

    李三明听到,要给供体检查肾脏,吓得脸都白了。心想,多亏他们没有怀疑自己,一旦把他弄到彩超机上,一看他的两只肾脏好好的,那不就露馅了吗?

    “你可能不相信,就在上个月,我们这里就查出一个供体,天生就只长了一个肾。你说,一个肾,我们能摘吗?那不等于杀人吗?只好把他偷偷地送走了。”

    “一只肾!万一得了尿毒症,岂不是没救了?”

    “你问得好!”胖子老板突然变得神秘起来了,“跟你说吧,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首长,听说,他的小孙子,不幸得了白血病。更加不幸的是,这个老首长的孙子,竟然被查出是独肾!据说,老首长三代都是天生的独肾!目前,他的孙子,已经进入到了晚期,所有白血病晚期表现出的症状,都在他身上表现了出来了,比如容易感染啊,伴随贫血、发热、出血啊,还有淋巴结和肝、脾肿大啊,等等,全都表现出来了!”

    “这对你们而言,应该不是问题吧?”

    “你问得好,李三明。我还没有说完,问题是,那位老首长三代都是奇缺的0型血。所以,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找到这种血型的供体。”

    李三明听到这里,又是一惊。如果某一天,他们发现,他不但是0型血,而且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单身”的话,那么,他死定了。

    忽然,李三明想起屠家小子,还被关在这里,心一横,暂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既然来了,先不管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遇到危险,赶紧走人,也不迟。”

    胖老板天花乱坠地讲了很多,却仍然没有将他们的核心秘密,向李三明透露半点。譬如说,李三明最想知道屠家小子,以及另外一些供体,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如果换个说法,就是病房设在哪里?任凭李三明委婉试探,胖子老板仍然一点线索也不透露。李三明不得不改变对他的看法,以为这个话唠老板,自己就会将他想要的秘密,不知不觉地吐露出来,那他真是太低估了人家。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外面的四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叫来了外卖,正在那里吃夜宵,地上的啤酒瓶子,摆了一堆。李三明已有困意,打了个哈欠,想对胖老板说,回小旅馆睡觉。但就在这时,胖老板的电脑里,发出一阵提示音,胖老板马上走到电脑前查看。

    李三明虽然不懂电脑,甚至说,他从来都没有碰过电脑,却猜测到,一定是网络上有人向这里发送了什么信息。他继续站在玻璃窗跟前,假装欣赏着窗外夜景。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听见电脑旁边的打印机,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几张资料被打印了出来。胖老板顺手将那些打印资料拿在手上,仔细地看了起来,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这时候,胖老板将一个手机交给李文余,让他24小时开机,随时有事情就会找他。然后,胖老板让他先回小旅馆休息去,明天再过来商量具体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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