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拿那张身份证,但姑娘眼疾手快,迅速将之收回了自己的口袋。他着急之下脱口问道:“你干吗,快给我看!”
“这就是你的真名。”姑娘冷淡异常,连他没看清的机会都不给。而他也压抑住了要去抢夺的冲动。
“杨剑铭”,他对这三个字没有任何印象,即使看到了,也没有想起更多的什么。但眼前的这个举止神秘的姑娘,却让他颇感不对劲和不自在。“能不能把身份证给我,让我看清楚些?我到底是叫张怀秦,还是叫杨剑铭?”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这种恳求的低声下气,心中忿忿。
“你已经知道你的真名了,现在我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姑娘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你出了车祸,脑部受了严重的伤,所以导致了局部记忆的缺失。是我们将你带到那间屋子里。在你恢复记忆之前,那儿就是你的新家。”
这样离奇的答案完全不能让杨剑铭满意,但听起来却又有些合理。“你这样和根本没有说有什么区别,叫我如何相信你?”他很不耐烦地摇头,握紧了拳头。
“你忘记了刚才答应我的话?”
“这样的答案不值得我相信。”他不屑地转过身去。
姑娘生气了,走到他面前板起一张俏脸说:“对于我的话,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但是在现下,你没有其他的办法,你不能不信我,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确如这个遮遮掩掩的姑娘所说,杨剑铭也觉得,现在自己依然像在梦中一样,漂浮在无可依靠的大海上,手中的这条圆木又如何再敢松开?太多的问号铺陈出他的冷静,让他决定先顺着对方的意思,再做其他的打算和想法。“好,那你们是什么人?”杨剑铭退了一步。
“我们是能帮助你的人。”
“好,”杨剑铭好不有气地说道,“我问完了。”
“我知道,这样的回答不能让你满意,”姑娘依然站在低处解释,“我们之所以不告诉你更多的事情,一来是害怕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二来是想让你先帮我们完成一些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给你一个假身份的原因。”
“我的价值就在这儿,对吗?”撇去嘴硬,这番话其实让他颇感意外。
热闹的广场上有数不清的行人游客,或群或单,或拍照或嬉笑,或从他们身边直行直过,但没人去注意这两个人在谈论的究竟是什么。
“那些留在你家里的各种虚假的证明,还有银行卡里的钱,或许能让你过上一段平静日子,但是你接着会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并不是你能过的生活,这个世界也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看不到前路在哪儿,只有我们能给你指引正确的方向。有时间去质疑我们,不如想一想,应该以一种怎么样的姿态来和我们合作。你现在失去了过去的一切,又如何能保证自己在这个包袱的重压之下过上新的生活?”
姑娘这一番高姿态的话让杨剑铭毫无还击之力。对方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态度将其摁倒在地,好比用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接受她的条件。杨剑铭的内心感到一阵愤怒,他受不得他人对自己的这般威逼利诱。但是,此时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对不起,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他在拖延,在给自己时间武装着震动的内心。
“总而言之,你只需要按照我们说的去做就行,”那姑娘似乎在把信心硬塞给他,“你的新生活不会枯燥无趣的。”
“你们要我做什么?”索性问下去。
“最迟到今天晚上,你就会知道。在此之前,你可以到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一些什么东西。请放心,你是在为政府做事,无论在何处,拥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她的话让杨剑铭心头骤紧,像是突然听到了响箭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仿佛有把刀抵在背后的感觉。“你知道我的过去,对不对!”他情绪不自主地失控了,忽然就扳住了她的肩膀,摇着她的身子问道。
姑娘被他的鲁莽吓到了,连忙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一边喝道:“放手,你冷静点!”他们的争执似乎引来了一些旁人的注意。杨剑铭看到远处有两个巡警似乎在看着他们,不得不放开了她,低声道:“对不起。”内心登时雨过天晴,在地上只留下了不解的倒影。
姑娘脸上的狼狈和晕红一闪而过,又回复了那种有些无所谓的表情。杨剑铭向她道歉:“对不起,没控制住自己。”
“请你尽量学会控制你的情绪,因为你即将要接受的行动,需要的是一颗冷静、果断而精确的头脑。”姑娘若无其事地说道。到现在为止,杨剑铭依然不知道对方要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但他意识到这谈话即将要结束的时候,却有了一个想法——跟踪。
夏天,地上的积水在阳光下无处可逃,但对方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好像宝贝一样藏着捂着,无非是想让自己为他们所用。话说回来,自己失忆的这件事,是不是与这个姑娘……应该说与这个姑娘背后所代表着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呢?杨剑铭打定主意后,在告别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好吧,你去哪儿?”
姑娘好像在想要不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几秒后她答道:“回去工作。在我联系你之前,有什么事情就打今早给你短信的那个号码就行了,我姓徐。早些时候我还在忙,所以没有接你的电话。”
“能带我去见见你们的人吗?”杨剑铭试探性地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还不是时候。”姑娘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杨剑铭也没有要求更多,便说自己要在这里吹吹风,看看海什么的,便和姑娘作别了。但他其实撒了谎,因为他似乎不是很喜欢海。当从海堤上靠近大海时,那不息的波浪和涛声让他心中生出“可能会窒息”的想法……他感觉自己似乎害怕海洋。
当混迹在人群中,看着姑娘远去后,杨剑铭立刻转身在后跟上。在热闹的尖沙咀海傍,要跟踪一个人似乎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他却能充分地根据周围行人的多少来把握他们之间的距离,脚步不徐不疾。在一些拥有反光物比如橱柜玻璃窗的街角,他还会提起一份心眼,刻意地稍微躲避视角而又不放慢脚步。他想起了自己在公车上发现的习惯,难道此刻自己的这般驾轻就熟是否也是出于某种本能?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那时做出的跟踪决定,是被某种原本就存在的东西所驱使的。职业本能?
姑娘走下了地铁站,狭窄的通道里有更多的人。杨剑铭走得更近了,他跟着她上了地铁站,站在另一个车厢的尽头处,靠着边,从人头的缝隙中观察姑娘。地铁有些摇晃,让他想起海船的颠簸,从而再次感到有些不适。他连忙阻止自己往这边想,但头脑的空白之处实在太多,这二十分钟的车程简直有些小小煎熬。终于,姑娘在深水埗站下了车,他连忙跟着下了去,并安慰自己说大概是噩梦给了他错觉。
深水埗是香港的旧区,屋多路窄人也多,招牌与天空抗争。杨剑铭跟着姑娘出了站,发现自己就在一条比较热闹的街口。中午时分,两旁的摊铺已经在烈日下开始做起生意来。姑娘走到一间小吃店,要了一份鱼蛋,就沿街向南去了。
一碗鱼蛋一条签,杨剑铭心想她大概一个人住?最后,他穿过一座立交桥,跟着姑娘来到了一个公寓小区前。他看着姑娘坐上了平台电梯后,自己随即搭上了隔壁的一架。电梯上到小小的空中花园,他远远地看到姑娘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单位。但是他终于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进入这栋楼所需要的密码。
但是,杨剑铭灵机一动,对大堂的保安说,刚才走上去的徐小姐是自己的女朋友,他们两个闹了变扭,希望能为他开个方便之门,让他上去认错。这位中年妇女保安听罢甚是怀疑,但杨剑铭应变能力很快,随口辄出了一个有趣的理由——两个人因为买鱼蛋的事而吵起架来的。他还露出困惑无奈的模样,说自己不懂得体贴女友,然后央求保安不要给楼上的她打电话,骗说因为那样会让她不开心。
终于,他以假乱真的谎话骗过了这位也许喜欢看韩剧的保安,让她为他开了门。他在点头感谢的同时,暗中记住了那组号码。在此之前,他站在门旁,装作很懊恼的模样,一边和保安解释,一边注意电梯的动向,最终发现其停在了18楼。
当坐上电梯后,他要考虑的就只有如何在几个单元中找出那个姑娘的住所了。其实他没有去想为什么自己在撒谎时能够那么流利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简单到无法引起他注意。来到十八楼后,他开始逐间单元去查探,想看看能有什么发型。没多久,当他走到某一个单元前时,竟发现这个单元的房门没有关,而是虚掩着,露出一条细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就闻到了姑娘靠近他时所发出的清淡香味。这一定是她身上的香水气味,而这儿就是她的住处了。
难道在等快递?杨剑铭犹豫了一下,伸手按在门上,轻轻推开了一点儿。他从门缝中望进去,看到狭小客厅里的的沙发茶几富贵竹和一个摆有艺术品的深色书柜。在香港,这种公寓楼比想象中的要小。他从门缝中窥探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杨剑铭感觉有些奇怪,他无声无息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脚跨过门槛时,他突然有想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心中告诉自己哪怕是刀山也得闯了。
踏过玄关还没走到客厅,他的心猛地一紧。一旁的厨房里,姑娘正手握一把枪,冰冷地指着他。
那黝黑的枪口仿佛是野兽的凝视,无声无息地注视着眼前的猎物。杨剑铭看到枪口的那一刻,脑袋里猛然闪现出一幅类似的画面——他以前也曾经被人用枪这样指着。于是,在呆了一秒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杨剑铭疾步上前,伸手就去夺她手中的枪。
这个疯狂举动大概出乎姑娘的意料,使她颇为惊讶。但表情一闪而过,她的反应毫不迟缓,将手向后一收,躲过了杨剑铭的抓袭。但她料不到,杨剑铭会直接伸手按在她胳膊上,对方手上随即传来巨大的力道,让她一时无法动弹。姑娘不多细想,敛气反击,立刻飞起一脚,踢向对方的腹部。但杨剑铭眼疾手快,另一只手立刻将她的脚踢格挡下来。姑娘站立不稳,被杨剑铭手上用力,立刻向后退去。眼见就要撞到冰箱,她连忙站定,右手一松,左手登时抓住了下落的枪。于此同时,杨剑铭的手正好抓过来,把枪管死死握住。
但姑娘及时扣动保险,便让杨剑铭无法再动。
“放开!”姑娘怒叱道。杨剑铭一脸惊怒,欲言不言,最终还是放开了手。看到姑娘花容失色的模样,他心里微微有歉,还是压下火气说道:“抱歉,徐小姐。”但他也没忘记,是对方先拿着枪指着自己的。徐小姐怒气未消,伸手想扶着一旁的厨台,却不小心碰落了她放在那儿的那碗鱼蛋。
装着鱼蛋的纸碗“啪”一下掉在地上,鱼蛋全都滚了出来,酱汁四溅,溅到两个人的裤子和鞋上。但姑娘没有惊慌失措,倒是呆看看着狼藉的地面。这倒让杨剑铭更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说道:“要不我来清理吧。”
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出去。杨剑铭叹了口气,心想真是莫名其妙,只得先到玄关去换了鞋,再在厨房里寻找抹布拖把之类的,开始清理。当弯下腰来抹拭地面时,奇异的感觉再次袭击了他。杨剑铭似乎模糊记得,他曾经见过,有这么一个人,像他现在这样,在抹拭着厨房的地面。
是谁,在哪儿,何时……他有些混乱地站起来,正好与客厅的姑娘对视。姑娘拿着一本文件夹不知在看什么,一看到他便扭过头去。杨剑铭也是惭愧,心想姑娘大概是发现了自己在跟踪她,这才故意设下一个小小圈套。现在想起来,姑娘当时肯定是不会开枪的,但自己却像是反应过激了一样去夺枪,换做普通人,怎么可能不去规避这种夺命的危险?他一边奇怪自己如此不合常理的反应,一边也对那碗死去的鱼蛋感到可惜。
清理完地板上的脏污,杨剑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走出来,看到姑娘在客厅后的工作隔间里低头忙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杨剑铭就说了一句“厨房弄好了”,姑娘也就应了一句“嗯”。这倒轮到他不知道该干什么说什么了。她竟不下逐客令?
“呃,刚才的事情,”杨剑铭一边打量着她家中墙上、茶几上、电视桌前等的各处摆设,“我很抱歉。”
“兰姐知道我没有男朋友的。”姑娘头也不抬地答道。
“噢,那她为何要放我进来?”但杨剑铭却发现她茶几上有个多出来的杯垫。而且他身材比姑娘高大,玄关处却有正好一双合自己脚的拖鞋。
“是我让她这样做的,”姑娘随口说道,“你在出地铁站的时候太着急了,才被我注意到了那不合群的脚步声。”杨剑铭也听不懂她是不是在赞自己,只记得那时出站的人确实挺多,自己被人群挤开,看到姑娘就要离开自己的视野,便才小跑了一段距离。难道姑娘竟能在喧闹中听出那阵不和谐的脚步声是一个跟踪者发出来的?哦,他记起来她那时手里还拿着手机。
“为什么要跟踪我?”姑娘站了起来。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杨剑铭也直言不讳。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杨剑铭耸了耸肩,对姑娘的这种态度不以为然。他心中的歉意既然去得差不多了,一股犟劲便生了出来。他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电视遥控来,问:“电视怎么开?”
“你想干什么?”姑娘有点惊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到他身旁问。
“闲着没事,看会儿电视也好,”杨剑铭悠悠地说,“顺便等候你的答案。”
姑娘一声不响地帮他打开电视,然后走到了后面的工作隔间,继续干着自己的活。杨剑铭其实早有预料,她既然在尖沙咀不肯对自己说,在这儿也自然不会和他说。姑娘既然没有开口赶他,他便顺杆而上,想从姑娘的家里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至少是能从中推测出她身份的东西。熟悉的电视节目让他心头稍宽,但无论是新闻或是电视剧,都不是他要关注的对象。他随意调到一个钓鱼节目,便开始继续打量客厅里的东西。他发现了更多不合理的东西。
大号的拖鞋和空的杯垫——杨剑铭继续打量着客厅里的东西。茶几下面丢着几本杂志,除了八卦周刊,还有几本体育杂志。但是不同的是,八卦周刊摆放零散,但体育杂志却堆放得整整齐齐。杨剑铭心中一动,走进了厨房,随意察看。回到客厅,他随口问道:“卫生间在哪?”
姑娘指明了走廊的一侧。杨剑铭走进去看了两眼,又再走了出来。接着
,他又走到阳台,四处看了看,然后从高楼中眺望远方的港岛,最后回到了屋子里,走到姑娘身后的书柜前,继续察看。
“你在干什么?”姑娘大概受不了他这般走来走去,便站了起来叉着腰问他。
“在等你回答我的问题。”杨剑铭若无其事地说道。
“没有什么事的话麻烦你马上离开,你这样会打扰到我的工作!”姑娘把手上的文件夹摔在桌上,沉着脸地说道。
“刚和男朋友分手吧?”他的话让姑娘一脸愕然。“你还很舍不得他吧。”杨剑铭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请你马上离开!”他的话似乎让她发怒了。
“你家里有一双我能穿下的拖鞋,茶几上有空杯垫,茶几下有体育周刊,厨房里有没有再用的情侣杯,卫生间梳洗台上有一个杯子久置形成的水印,阳台上两种颜色,数量略多的衣架,还有你身后书柜上一个曾经摆放过相框一类的东西而形成的灰尘印……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你还来不及接受对吧?”杨剑铭走到她面前,顶撞似的说出了这番话。
姑娘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刚发觉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正回想自己的推断有没有什么纰漏,脸上却冷不防受了她的一巴掌。
“你干什么!”杨剑铭又惊又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怎么也想不到姑娘回突然甩一巴掌过来给他,实在猝不及防。
“你马上给我滚,滚出去!”姑娘扯着嗓子指着门外。杨剑铭这才听出,她声音中除了愤怒,更似乎带着些许凄意,交加一起如暴风雨般扑面而来,于是醒悟过来,自己那自以为是的行为似乎触碰到了她感情的火线。别无他法,他只得说了声“抱歉”,便转过身,自行开门离去。姑娘或许正如他所推测的一样刚刚分手吧?自己既然知道了,又何必激怒她?他在电梯里这样想。刚才关上门时,他好像听到像是姑娘颓然坐回椅子上的声音。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姑娘都在桌前忙碌,头也没有再抬起来过。电视没有关,阳台的落地窗也没拉回,但她都不再理会。她将整个人沉浸于文件与词句中,通过不断覆盖新的思绪,来埋藏那痛苦的记忆。杨剑铭没有猜中,但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照理来说,姐弟住在一起,并不是常见的事情,难怪他会将已经死去的芳璧推断成自己的男朋友……她不愿意多想,以免徒增伤悲。
埋头数个小时,她方感觉到肩上的酸楚。正巧,她的手机响了。
“师父。”
“芝璇,事情进展得如何?”那边的浑厚声音,大概已过了天命之年。
“正如你的预料,他找到了我。我已经和他见了面,谈过一会儿。他记不起自己的名字,自己做过的事情,乃至与他交往过的人。但他似乎能回忆起一些习惯类的东西。大概还算是白纸一张。”
“话虽这样说,白纸上倘若有过折痕,就会对往后的绘画多多少少造成一些影响。但是,他既然还对过去有感觉,就表明他还没有与之脱离关系,那潜藏在他血液之中的,本能一样的东西,可能也依然残留着。芝璇,他对你的态度如何?”
“不冷不热,”芝璇确凿自己的语气,“但我有信心完成您的任务,将其驯收到我们的麾下。”但她奇怪师傅为什么会这样说。
“那就最好。”他师父想,计划并没完全成功,杨剑铭的手术结果现在看来并非十全十美,他是个不成功的试验品。只是,他没有把心里所想的对徐芝璇说出来。
“师父,我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让这个失忆的家伙加入我们,还让我来训练他呢?这个人究竟有什么背景,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手中的文件夹里有一张杨剑铭的个人资料。但这张资料上除了记载他的身高体重血型出生日等最基本的信息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只是在空白处标注着一行字:“因为某次车祸造成失忆”。
“出于安全等方面的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更多。只要你完成我即将指派给你的这项任务,一切就都将明了。”
“任务?不应该是训练吗?我早已和俄罗斯那边的同僚联系过,他们说随时可以开始对他的训练。”
“计划改变了,”师父说话时,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之间的抑扬顿挫都透露出一股无可挑剔的威严,“你和他有一个新的任务。”
“是什么?”这会不会太草率,她搞不懂。
“我稍后就会发到你的邮箱里,日落之前你应该就能收到,”她的师父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要提醒你的是,这是一次实实在在的任务,而不是什么训练课程。上级知道你最近的情况,本来不想给你太多的压力。但这一次实在事出突然,组织里没有人能抽得出身来;再加上我们需要观察杨剑铭的表现,便只能选择你了。芝璇,你有信心吗?”
“有,我绝不会辜负组织和您的期望。”
“我知道你刚经历丧弟之痛,生活受到了很大的波动。但我相信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道理不多说,你必须学会如何克服自己的消极情绪,不让其影响到你接下来的行动之中,明白吗?”芝璇深吸了一口气,应道:“是。”
“还有,你必须让杨剑铭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这样你才能一点点儿地发现他身上所潜藏着的东西——当然,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我相信,这绝对出乎你的想象。关于我们的事,你暂且不必告诉他更多,免得影响他太多,造成不好的后果。他现在丧失了从前的一切,情绪想必不会过于稳定。但是既然他所想要的牌在我们这边,我想他不会不听从你的命令。”
“我明白……”就是这个年轻的失忆男人搅起了她心中的波澜。她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仿佛拖着一个包袱。
“总之他的一切都由你来指挥。而如果你需要更多的人力帮助,尽管联系我。不过我和上面都最希望看到你和他就能将这个任务完成。”
她还是问了一句:“这次是去哪儿?”
“伊朗。”
离开姑娘的家后,杨剑铭在街边举目四望,有点找不到方向。琢磨片刻,他才凭记忆找到了从这里回家的路。在路上,他还向路人打听到了白天公共图书馆的位置,原来就在他家不远的地方。来到这间小图书馆,他拿出身份证想借书,却被告知这张身份证已经借满了书。自己背包里的书,果然是通过这张名叫“张怀秦”的,印有自己的照片的身份证照的。
他不禁又纳闷起来。如果真如刚才那个姑娘所说,“杨剑铭”就是自己的真名的话,那“张怀秦”无疑就是假名。而自己手中的这张身份证,就应该是张假证。但是一张假的身份证,怎么能从图书馆里借出书来?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他特地在图书馆里借用公共电脑上网,搜索关于香港身份证的信息。结果他发现,香港身份证内含极为高水平的信息防窃技术,犯罪组织和个人想提取到身份证里的信息简直难如登天。
难道“杨剑铭”是自己的假名,“张怀秦”才是真名?但是姑娘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但他记得,姑娘说过他是在为政府做事,那么自己失忆这回事,和政府又会不会有关系?如果政府要伪造自己的身份,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但“杨剑铭”这三个字,难道还会带来什么可怕瘟疫不可?他在网上搜索自己的名字,一无所获。
他手指轻轻拍打质感极佳的磨砂键盘,一边继续想着。自己对姑娘简直一无所知,又如何能断定她不会欺骗自己?他只知道,眼下,这个姑娘是他寻找过去的唯一线索。自己只能顺其摸索下去。左思右想不得其道,杨剑铭索性在图书馆里呆了一会儿,换借了几本似乎更合自己口味的书。只是他想不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去读。
他离开图书馆后,又在附近转了转,想试试能不能继续从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中拾到自己记忆的碎片。露天的球场、大学的校园、热闹的商业街,一切都如对他了无帮助。他想起西九龙中心就在附近,便循路而去。在热闹的购物中心里,他左右闲逛,吹着强劲的冷气,直到日暮时分,在快餐店后随意吃了一顿后才离开。
回到家里的他顿感空虚。惨白的墙和窗外投影进来的树的怪影,还有那些丝毫没有感情的家具。他对空荡荡的客厅不落一顾,走回了自己的房里。照片里的男女欢笑依然,他坐回床边,拿起镜框。
照片里的姑娘年纪和他相仿,笑脸嫣然,一双大眼睛明澈如水,仿佛藏地的天湖。但杨剑铭对她仍然没有任何印象,直觉也不管用了。姑娘和他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他不禁想:她是谁,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她知道自己的境况吗,她在哪儿呢?
她的身份像一个美丽的谜困扰着他,直到他注意到这张照片的背景。照片上的他们似乎身处一座广场,广场边上有飞起的气球,也有蔚蓝的天空。他注意到了一座地标式的建筑,其顶部独特的月牙形构造,使他轻易地认出了这个地方。他似乎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什么,这个地方对于他们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却又想不起具体的一二。这时,另一个问题循路而至,这张照片是谁摆在这儿的?
他想起了那个冷冰冰——多半是装出来的,杨剑铭想——的徐小姐。也就是现在,门铃响了。老旧而刺耳的声音硬生生把他唤回铺满阴影的床铺,然后把他拖了起来。杨剑铭走出客厅,从猫眼里看到了徐小姐的身影。她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
杨剑铭打开门,打了声招呼。姑娘点了点头,径直跨步进来,这让他匆忙侧开个身。姑娘坐到了沙发上,杨剑铭看着她,等着她说话。“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姑娘轻轻拂拭着新沙发的靠手。
这个问题毫无水平——他想,自己和这间屋子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而且对其印象实在太差。他无视了她的问题,走到睡房里,把镜框拿了出来,给姑娘看,问她:“她是谁?”
姑娘一呆,端详片刻后摇头道:“不知道。”顿了顿,又说:“这里不是我布置的。”
“是吗?”前半句话看起来不像撒谎。
“你不相信我?”
“我冰箱里的方包切片,”杨剑铭得意说,“和你冰箱里的一样——生产日期,品种。”姑娘家的切片还没打开过呢。
“不管你信不信,”姑娘投降状地举起手,“我没来过这儿,这儿更不是我布置的,我也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信不信随你。”姑娘这样说,杨剑铭也问不下去了,心里略为自己的错误惋惜,然后把照片放到一边,问:“来找我干什么?”
“我们有任务了。”
“任务?”杨剑铭心中暗想:“我们?”他在姑娘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似乎出于下意识般地斜斜后倾身子,双手撑起置于左腿上,问道:“是什么任务?”
姑娘从手提袋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递给杨剑铭:“任务的巨细都在里面,你要自己好好看看。我现在只挑一些重要的来讲。”她说:“由于事出突然,我们的时间很短——明天早上六点就要乘机起飞。”杨剑铭一愣,问道:“去哪儿?”姑娘答:“伊朗”。
杨剑铭翻开了文件夹。撇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不说,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文字右上方的配图——一座被闪耀群山包围着的城市。照片拍摄的时间和现在一样都是黄昏时分,远处山峦都已陷入辉煌颜色,山巅积雪晶莹,梦幻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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