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区14栋——在一个老旧小区西北方向的角落，缺少阳光，楼道阴暗潮湿。由于积了油腻和灰尘，踏上楼梯静悄悄的。
由于之前发生的事，陆晓对阴暗的楼梯很是介意。他在楼道口徘徊了会儿，不确定能不能上去。就在他犹豫的当口，短信声响了起来，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扯了出来。
是个陌生号码，写着：“上来时顺便带水——齐楚寒。”
他向四周看了看，有两桶纯净水靠墙根放着。他提了其中一桶，刚走几步，短信声又响起。
“都是我的。”
陆晓为之气结，但也没有办法。等他提着两桶水万分努力地上到三楼时，听到上面传来拉锯一般的音乐，噪声引起的烦躁催促他加快了脚步，以便赶快前去阻止。
这是老式建筑，每层楼只有两户人家，他将水桶放在六楼左边的一户，正准备敲门，门开了，齐楚寒提着个二胡站在他眼前。
“饮水机在厨房，”他这么招呼了一声就闪开了，跑到沙发旁边一通整理，头也不抬地说着，“里面还有茶叶，冰箱里有牛奶，自己弄，我也要一杯。”
陆晓见他没有接手的意思，只好再将两桶水送进了厨房装好，又用茶叶和牛奶倒腾了两杯红茶。这个方法也是以前陈诗奇教他的。
一切完成的时候，客厅里已经被大概收拾了一下。这里显然是单身男人的住处，虽然装修得很漂亮，但乱得更是一踏糊涂，衬衫和外套在沙发的一边堆成小山，另一边清出来作为待客的地方，地上散乱分布着莫名其妙的纸张，能一眼辩认出来的是几张乐谱。最占地方且令人发指的是一套录音设备，齐楚寒懒洋洋地坐在陆晓对面的老式藤椅上，指着它说：“别看了，除了话筒你什么也不认识。说正事吧。”
陆晓尽量与一堆衣服保持着距离：“我找到了你们乐队的微博首页，呃……你发的照片上有小区的名字……”
齐楚寒挥挥手打断他：“我猜到你怎么找来的。问一下文扬，给我打个电话不是方便得多？”
陆晓愣了愣，齐楚寒说过他没手机，自己就白痴似的相信了。他摸了摸鼻子，重新理好思路：“上次你没来得及说完，我们怎么会突然跑进储藏室？还有我们在那里看到的女孩子，还有关于茧的事。”他不由自主地说得小心翼翼，仿佛一大声，堆起来的衣服就会像雪崩那样散掉。
齐楚寒很不满地皱起眉头：“都是干净的。”
“啊……好……”陆晓换了个舒适些的坐姿。
“别碰到我的衣服！”
陆晓又坐正了些。
齐楚寒这才低头喝了口茶，脸上又露出明显不满的神色。但他没抱怨口味：“你去查过这些事？”
“啊？”
“调查过吗？”
“没有，”陆晓觉得自己的回答像个傻瓜，“我要怎么调查？”
齐楚寒突然沉默下来，他盯着他，目光锐利得像一只巡视的鹰。陆晓被盯得很不自在，他简直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你介不介意做个选择？”过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去，“一是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并不十分详尽。有些问题我没弄清楚，还不方便告诉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咕哝，“就算说了你也不太懂。”
陆晓为之气结。
“二是帮你找到女朋友。”他提高声音，带着点淘气而自信的神情，就像个等等夸奖的小学生。
陆晓不自觉地握住了手，他抿紧嘴唇，及时阻止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过了几秒钟，他镇定下来，只是说了一句：“谢谢。”
“那好！”齐楚寒从茶几下抽出一张纸，“先把她的一些情况填上。”
陆晓接过，上面是“姓名”，“住址”，“相片”等等一些基本信息。他只扫了一眼就将纸放下：“……这些信息，我全部都不知道。”
齐楚寒惊讶地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我曾经去广西山里待了两年，在那里……算是支医吧。在一个卫生站工作，陈诗奇也在那里。除了她的名字，她的情况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齐楚寒若有所思地说，“继续。”
“后来我回来继续上学，我们偶尔会有联系。她基本上每个月到山下镇子上去，可以上网。可是六月份开始，我没有再收到她的邮件。”
“然后你去找她了？”
“是的。”
“她离开了？”
“不。”陆晓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卫生站的医生换了。我不太懂当地方言，问了几个会说汉语的人，他们居然不知道我在打听谁！”
“……”
“诗奇养的猫和狗都不认得我，我简直以为那一年多的时间是自己的幻觉。”
“可你确定她失踪了。”
“是……我离开卫生站的时候，复旦——就是那只小狗，”陆晓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它一直对我叫唤。我把它赶回了窝里，看到里面垫着一件大衣。”
“她的？”
“是，水貂皮，大概只有她会拿去铺狗窝。”
齐楚寒注意到，说起陈诗奇，陆晓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他“哦……”了一声，示意陆晓继续。
“之前我看过一些她的记录，虽然不可思议……”
“但是你相信，并且你认为这和她处理的事有关……之后呢？”
“我在网上找人破解了她的邮箱密码，只有几个联系人。我给他们都发了邮件，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但没有回复。”
齐楚寒突然发出一个难受的声音，烦躁地挠了几下头发：“果然，这是最麻烦的。”
“什么……”
“算了……”他将表格翻过来拍在桌面上，“告诉我一些你对她的看法。尽量详细。”
虽然疑惑，但陆晓还是巨细靡遗地讲述了一些事。齐楚寒这次没有嫌烦，他一边提问一边潦草地记录着什么，似乎在总结陈诗奇的性格。其中有两条让陆晓不太舒服，一是：自我中心，二是：禁欲主义。
据陆晓所说，他跟陈诗奇相处得也并不多，甚至对她谈不上了解。齐楚寒觉得奇怪，他对她的感情是从何而来的？但是当陆晓给他看一张照片的时候，他就完全理解了。
那是前几年的一份杂志的摄影版征集的微笑系列的照片。拍得不专业，但画面动人——女孩子捧着一盆花微微笑，几只蜜蜂绕在花朵周围。下面一行小字，说有个男孩给女朋友送了一盆花，她捧在手中的时候引来的身边的蜜蜂。于是那女孩一动不动地捧着那花盆十几分钟。照片角落里来露出半个男生的脸，那是陆晓。
齐楚寒不得不承认，照片上的人很特殊。你不会说她是美女，那些些形容女孩美好的词语：明艳，秀丽，优雅……好像都不适合形容她。但你会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看的人，一种毫不突兀，柔和而自然的漂亮，很容易让人想联起某个熟悉的人：早年喜欢的演员，或是交往很久的朋友。
她的眼睛并不是黑色的，而是种很深很深的青黛色，透着一种沉静的光芒，两个酒窝并不显得甜美，反而有点谦逊和羞涩的味道，还有她的手，宽大，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对了，她那种特别的气质，令齐楚寒想起比他大几岁的哥哥，就像他那样的，年轻，充满生命力，却又沉稳、内敛,坚韧的气质。
“这是诗奇认识的一个小学生拍的，我没想到会在杂志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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