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觉得？”
“嗯。”
“我去，你又不是女人，谈什么第六感。”齐楚寒向前走了几步，用手里的花锄铲去一处苔藓，将耳朵帖在墙壁上仔细听着，除了缓慢接近的好像物体蠕动的声音，他确定自己听到了很轻很慢的人的脚步声，他在心里感激陆晓保持了安静让他仔细倾听。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认真地问：“通常的情况我们是应该哭呢，还是被吓死？”
“我不知道。”陆晓冷冷地说，“至少应该拼命拨打好几遍110，至少不是这样。”
“怎么样？”
“像熟练的游戏闯关。”
齐楚寒无声地咧了咧嘴角：“那至少等闯过这关再说，注意了！”他突然扯了一把陆晓，用力把他拖到身后。陆晓踉跄了一下，凭声音他知道齐楚寒往前跑了好几步，然后他听到“噗”的一声，接着是地面上积水以及大片蜗牛的壳被扫动，踩踏的声音，在杂乱无章的动静中陆晓分辨不出齐楚寒的动向。
陆晓试了好几次，才准确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借着一些微弱的光，他看到一条巨大的灰色肉虫在地上卷成一团，钳子一样的嘴巴咬住齐楚寒的肩膀，将他整个人蜷了起来，齐楚寒的双手掐在它“脖子”上——如果虫子也有脖子的话，手指陷入了它的皮肤，流出绿色带腥味的液体。
陆晓咬住手机飞奔过去，举起手中的椅子腿，深深地扎地虫子头部的触角之间，虫子痛得不断扭曲，松开了片刻，让齐楚寒得以喘息，陆晓急忙将他拖出来。他带出扎在虫子身体的短锄，才刚站稳，又在它头上恶补了好几下，绿色的汁水四处飞溅，让陆晓惊得目瞪口呆。
“愣什么，快走！”齐楚寒这么喊着，自己却没站稳，一下摔在了虫子的汁液里，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
“刚才右手就麻痹了，现在影响到脚。”他干脆坐在地上，“你往前面走，我一会儿跟上。”
“我可没见过会走路的骨架！”陆晓一把将他拉起来，扯掉他沾满粘液的外套扔出去，“你看……”
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齐楚寒看到蜗牛正向流有虫子汁液的地方涌动，有覆盖在虫身上的直接埋头啮咬起来，还没死透的巨虫疼得满地翻滚。
陆晓厌恶地转过头，看到齐楚寒肩膀上还趴着几只蜗牛，就埋头在他的伤口上吮吸。他伸手抓出一只拿起来，谁知虫子咬得很紧，齐楚寒痛得直皱眉，却没说什么，自己把剩下的虫子拨下来，随手扔开了。
这一连串事发生的很快，直到这时，陆晓的手机才刚刚熄灭，黑暗再次降临，陆晓却并没有觉得太突兀，就像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他竟然也自然而来地接受了，这反而令他难以忍受。
“那里……”齐楚寒碰了碰他，“刚才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陆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齐楚寒推了几下，只好尽量踩着虫子软绵绵的尸体往前靠近了些，再次按亮手机。只见大片蜗牛移动下来之后，墙壁上半人高的地方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他用手机照了照，发现洞很深，入口拦着几根铁栅栏，很像个下水道出水口。
他将这个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身后又响起一种带着不屑的男中音：“是谁家下水道建得这么刺激……”
陆晓正想退回来，突然洞里出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灯光尽头，目力难极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张腊黄的人脸，盯着他看了一眼，慢慢退到洞口深处去了。陆晓大叫一声，惊惶失措地后退了好几步。
“那里面有人！”他大声喊道，“有个女孩子！”
齐楚寒快步走过去，打开小手电向里看去，只见一人宽的洞口黑漆漆的，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你看到什么了？”
“一张脸……没看清楚，但我确定那是一个人！是个小女孩！我确定……”
“我知道，”齐楚寒伸手摇了摇栅栏，纹丝不动：“你看那里……”他将手伸进铁栅栏，手电的光汇聚在某一处，地上有一条拖行的痕迹，旁边清楚地印着一个手印。
陆晓捡回刚才的花锄，对着洞口的栅栏和墙壁一阵猛砸，却完全徒劳无功。他对着里面大声喊道：“有人吗？是谁在那里？喂……”声音依旧被黑暗吞噬，半丝回应也没有。他发疯一样地又敲又砸，可是除了一些污泥和碎片，什么也没得到。最后齐楚寒不得不制止他。
他用力压住陆晓的肩膀：“安静，你听……”
远远地又传来熟悉的缓慢拖动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陆晓知道这是虫子在爬动。
“快走！”齐楚寒拉着陆晓，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在黑暗中，虫子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齐楚寒甚至能分辨得出，地面，墙壁和顶部都有那种动静，明显这次不只有一条。
齐楚寒开着手电，但灯光太过微弱，好几次他们撞到了墙壁上。过了一会儿，地面突然大幅度向下倾斜，陆晓没来得及停住，脚下一空，滑了下去。齐楚寒伸手拉住他，却被冲力带着往前摔，情急之下趴在了地上，手电脱手飞了出去。四周又陷入完全的黑暗。
“喂！现在是什么情况？”齐楚寒咬紧牙关，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右手上，身体还一点点地往下滑，只恨没长吸盘好扒在地面上。他听到下面有水声传来，料想坡底应该是个水池。
陆晓用脚蹬住坡面，稍微能保持些平衡，但是背部贴在斜坡上，火辣辣地疼，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喂……我是应该拉你上来……还是让你自由滚下去？”
“拉我上去……”陆晓艰难地挣扎了几下，“拜托……”他很怕水，在听到水声的那一刻，他宁愿自己刚才被虫子咬死了。
“哈，你不会游泳？”
“快拉我上去！”陆晓生气地吼了一声，感觉自己在一点点上升，他用脚借力，渐渐接近了地面。
“哗”的一声，一个黑影擦着积水飞扑过来，陆晓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拉着他的手一松，他摔下坡底，重重落入水里。
那瞬间他觉得肌肉都碎裂了，灭顶般的绝望湮灭了所有的感觉，最后一眼，他看到很多上升的绿色气泡，接着就是一片黑暗，不对……这不是溺水的感觉……他想。
*********
他推开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土灶里还有余火，烧红的松木发出特别的香味。有人坐在火光前面，双手放在膝上，像在取暖，可是她茫然盯着前方的眼睛，告诉他她连温度都忘记了。
他不说话，等她发现自己。可她保持着那个姿势有如剪影，嘴唇紧闭，低垂的眼睛隐藏在睫毛下。
火光渐渐熄灭，她的脸色也黯淡下去。
他走过去，半跪她身边，将手放在她的手上。她没有动，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才发现他似的，眨了眨眼。
“怎么了？”她轻声问，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望着她的脸，高挺的鼻梁，深褐色的眼瞳，自然蜷曲的头发垂在两颊旁，真的是她？是陈诗奇？
陈诗奇的皮肤白得透明，陈诗奇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陈诗奇瘦削冷漠的脸，雕塑一样隔绝人世的气质……陈诗奇，陈诗奇，诗奇……
他看着她，突然眼睛湿润起来。像扑入她怀中一样抱住了她，抱得很紧，抑制自己抽泣的颤动。
她明白过来，全身僵硬了一下，用力推开他。他盯着她的脸，看不清楚，该死的眼泪……
“离开这里……”她低声快速地说，口吻冰冷入骨。
他茫然无措，一瞬间愣在那里。
“诗奇……”
陆晓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花了几分钟，他感觉到身上又湿又冷，想起了之前的事，然后认出那是人谢飞，她闭着眼睛躺在他身边，呼吸均匀，衣服整洁，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他想伸手去碰她，刚一动，遍布全身的疼痛争先恐后地涌到他脑子里，让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别叫她，往这儿看！”
正在陆晓想出声儿的时候，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他松了口气，心里涌起一阵激动的感觉——他还记得落水的前一刻发生的事，并且以为永远不会再听到那样带着嘲笑的低沉声音了。
陆晓回过头，看到齐楚寒坐在墙角，披着条旧毛毯，正翻阅放在腿上的一些书本。他抬起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挥挥手叫陆晓过去。
“女人真奇怪，刚才还抱着我大哭大闹，现在又睡成这样。”他低声抱怨着。
陆晓支撑着站起来向他走去，同时飞快地向四周扫了几眼，这里是一个杂物室，乱七八糟地堆着些建筑材料，旧衣服，扫把，书籍等等，还有各种箱子盒子，屋顶上垂着一个挂满蛛网的白炽灯，它发出的昏黄光芒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同时他也看到了地上的一滩东西，因为实在不情愿想像自己是怎么吐出来的，所以他赶快移开目光。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到齐楚寒身边，压低声音，“我们怎么……”
“我怎么知道？”齐楚寒瞥了一眼陆晓，似乎他说了什么傻话，“我睁开眼睛，听到她大叫了一声，然后扑上来抱着我哭。而你已经在这里了。”
陆晓紧盯着齐楚寒，眉头锁得紧紧的，脸上的神情像要立刻扑上去揍他。过了一会儿，终于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坐到齐楚寒身边，伸手合上他在看的东西。
“听我说……”他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那是他不自信时会不由自主做的动作，“跟我交换一下信息，怎么样？”
齐楚寒没说话，于是他试探着询问：“这个地方……这种现象，你们是不是叫它‘茧’？”
齐楚寒的的神色郑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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