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言官 > 第 5 章

??第五章

    唐之谦看着那摞书册,目测有一个贡院考生的量,忍不住颤抖了双手,冷汗跟山洪爆发的瀑布一样,奔腾的十分欢快。他决心当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不懂就要问。

    “先生,这些所有的都要看完吗?看什么呢?”

    “这正正是我要问你的。”谢言简单地说,“你准备继续走科举吧!你的策论言而不实,言无其物,全是泛泛而谈。你看待问题的目光太浅显,主观意识太强,而且,太冲动。要知道,官场如战场,仕海漫漫,有时候规则是为天,有时候利益又大于天,有时候黑不是黑,白又不是白,如果你不改变,再考,结果还会是一样。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来我书房,谈谈你都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唐之谦有些头疼地看着这摞书册,心想,这是要把我看吐的节奏啊!

    不怪唐之谦那么想,他光把书册从谢言的屋子移出来,就花费了半膀子力气。一本本抽出来,廖廖数了数,竟然有50份。他当即抽了一半出来打包,准备带回去通宵不睡地看。且他屋子氛围好,哪儿哪儿都有他曾经奋斗的痕迹,他也容易找着感觉,好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书册的种类繁多,有策论,有随笔,有诗篇,但多数都是对时政的看法及改进意见。唐之谦发现很多随意写在书签上的意见,竟然已经颁布成令。仔细想想,也就这几年的事儿。

    其中一条让他印象深刻。孝成三年,也就是唐之谦考秀才前一年。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的贵族圈地运动爆发,朝野上下无一幸免。许多百年世家在此役中消亡。此消彼长,千古定论,当然亦有新贵冉冉升起。浙江总督沈景礼的家,沈家便是新升起的其中一棵太阳。

    当然,这事儿,以唐之谦的傻愣,他是不知道的!

    一个下午基本都在分类整理中度过,纸倒是没看进去几页。酉时过半,唐之谦终于整理完毕,抬眼看了看窗外,日头已经落的一点儿不剩了。收拾收拾,他也家去了。

    唐之谦回到租住的小院,杨世新这个无耻之徒竟然没在衙门造福百姓,而是棒着杯茶悠闲地跟顾大叔谈天说地,聊理想道人生。简直令人鄙而视之。

    主要是唐之谦看不得人家比他闲。这世道啊,本就如此,闲的闲死,忙的忙死,饱的饱死,饿的饿死。哪儿来那么多不平,唐之谦到底是天真了。

    唐之谦也不理这对好基友,将一摞子书册铺在桌子上,习惯性地摊开纸笔便要开始做笔记。杨世新撇着嘴问道:“怎么,你家上官要你做校对?”

    “当然不是,谢大人让我把这些书册看完。”唐之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经吏一样看完!”

    “看什么?”

    看看,看看,他唐之谦还是很正常的。你看那么聪明的杨世新,不也问了个跟他一样的问题。

    “谢大人没言明,只道三日天后校考!”

    他傻啊,他笨啊,他揣测上意失败,领会不了上官的意思啊!他能怎么办?看出什么是什么,尽人事,听天命啊!

    杨世新重新端起刚被他扔下的茶杯,继续闲闲的喝茶。他是想问问夏思宁的事儿,总觉着这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最可气的是,他到现在也没能辩明,这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

    “知道润之打算回家后,怎么办吗?”杨世新觉着不能放任不管,这两人都小,每每看着那两张傻愣傻愣的小脸,他不由自主的便产生一种大哥的感觉,那种责任感,好奇怪,又好神奇。

    “还能怎么办?抗争了那么久,还不是认输了。”唐之谦一边翻开最上面的书册,一边快速浏览,一边说:“回去成亲呗!”

    “就不再等等?”

    “这就是问题所在!”唐之谦从书册右方瞟了一眼杨世新说:“润之抗争那么久,不是就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理由充足么,可父命难违,孝道大于天,既不能再继续抗争,亦不同能同化父母执念,早晚都得成亲,何必再死拖着不低头,徒伤父母感情而已!”

    杨世新转转眼睛,把唐之谦的话消化了一下,冷笑一声:“说的那么好听,跟人生禅宗哲学似的,说白了,你是没被人逼过而已,装什么好人!”

    唐之谦愣了愣,放下书册叹息了下,缓缓舒了口气才说:“子语,你说对了。我一直不太懂感情的事儿,思宁与你的烦恼我大概明白一些,却还是模糊的,不知道要怎么劝!”

    “你够坦白的啊!”杨世新上下打量了下唐之谦,啧啧地叹息。他有些中二,愤怒来的莫名其妙。秋闱半年,三个人吃住在一起,学习在一起,玩乐在一起。本以为革命情感很牢靠,友谊地久天长。哪知突然发现有一个人,似不是同路人,怎能不气!

    “友人之间,不应坦诚相见吗?”唉,其实唐之谦明白杨世新那眼神表达的含义。可他说的是实话,父亲去世太早,母亲又不是个立的起来的人。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子规,你说,润之是不是喜欢你啊!”杨世新不比唐之谦纯洁,他上过青楼,逛过窑洞,睡过花魁丫环,调戏过楚倌小厮。他觉着奇怪,那一定是有问题的。

    “别瞎说!”唐之谦这个纯朴的孩子脸红了。“我们是兄弟!好兄弟!”

    “什么?”杨世新全身的八卦分子瞬间激活,热血沸腾地追问:“你知道!天啊,夏思宁是不是把你给睡了!”

    “没有!”唐之谦气急,脸色更红了。

    “唐之谦,你,别是有什么问题吧!”杨世新的眼神越来越热,脑洞大开,人类已经阻止不了他八卦了。

    “没有!”唐之谦莫名想起那张清俊淡雅的脸儿,颊上又热了几分。

    “没有就好!”杨世新放心了。想了想又说:“子规啊,你都那么大一人了,要不改天,咱俩一起去花楼听听戏,喝喝酒?”

    唐之谦终于怒了,饭也不留准备让杨世新滚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那话,下意识的就想到那人脸上嘲讽的表情,实在诡异。唐之谦不想再跟杨世新聊了,他认为这个话题很不合适,非常不适合!还很危险!

    唐之谦又重新拿起书册,脑袋却集中不了精神。他想的问题比较深刻,人类最大的迷题,至今未解的——感情问题!

    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感觉?

    他模模糊糊好像有点概念,又理不太清楚。

    杨世新看他的迷茫的小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又魔障了,生怕他往歪里想,紧赶着把人拉回来。

    “想不清楚就算了。等你什么时候真的遇上那么个人,自然就清楚了。”

    唐之谦想想,最后还是听话地放弃,低下头去接着看书册,一眼扫过去,一行粗大的字直映眼帘:“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靠之!唐之谦恨恨地想,这是多么庸俗的人才会在那么庄严肃穆的奏章上写下这样低俗的情诗。

    等等,奏章!情诗!

    莫非这是谢大人的!

    唐之谦又去翻看了其它的诗篇,随笔,发现大多数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难道真是谢大人的。唐之谦凌乱了,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胸闷气短,很难受!

    三日后,申时。唐之谦信心满满的走进谢言的书房,脑袋里塞满了书册上的内容,小到街市见闻,大到朝堂政令,嗯,还有不少攻歼!

    沈景礼也在。他坐在谢言书房靠窗的那张榻上,手里端着杯清茶,依旧半阖着眼,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一本书。谢言依旧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林立的花草树木,有些心不再焉的样子。

    唐之谦站在书房的正中央,看着这两个人,浑身所有的神经都被紧急调用,精神高度紧张,让他觉着面圣也不过如此了。

    谢言转过身,靠在窗棂上,阳光从他身后泼洒进来,光与影的完美结合,好看的让唐之谦刺目,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直视这个男人。

    “唐之谦,这位是沈景礼沈大人,浙直总督!”谢言冲沈景礼的方向努努嘴。

    “学生见过沈大人!”唐之谦已经无力震惊了!他只能机灵灵地冲沈景礼施礼。

    沈景礼掀起眼皮,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才缓缓说道:“不必多礼,我来,与谢大人说点儿事,你们谈你们的,不必在意我!”

    这话说的,既然这样,您老人家怎么不挪挪屁股,换个地儿呢?唐之谦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谢言对沈景礼的旁听浑不在意,他直接了当地说:“直接谈谈你的看法吧!”

    唐之谦胸有成竹地开始给谢言背他总结出来的各种优缺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赞,完全符合书院那个古怪的老先生的教导,而且归纳总结的十分的好,他自己都觉着自己较之三天以前,进步了,且是质的飞跃!

    谢言一言不发地听唐之谦说了足足有三刻钟,等唐之谦住嘴以后,又问:“还有什么?”

    唐之谦有些不敢相信的眨眨眼,腹诽道:“难道我总结的还不够全面具体?”

    “张文清的关系很强大,周乐然的联络暗号不应该写在纸上!”唐之谦吭吭哧哧地说。

    “还有呢”

    “还有,谢大人每十天发一道奏折上京。”

    “还有呢?”

    “谢大人的书法很棒。刚猛有力,气势雄强,字字严谨,结体遒劲,横之长者瘦挺舒展,横之短者粗壮有力。”唐之谦夸起人来一点压力都没有。他练的也是柳公权的字,书院的老先生每每说起来都是这番话。当然,绝不可能是对他说的。他的字中庸嘛。

    谢言离开窗户往前迈了两步,唐之谦眯了眯了眼,看着他站在自己跟前。他真高,唐之谦想。自己在族里同窗中算是高个子,这个男人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可是,他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目光冷锐,压迫的人想逃跑是怎么回事儿啊!

    “唐之谦,我真不想相信,除了这些人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其它,你竟一无所获。”谢言毫不客气的说。

    唐之谦瞬间被他这种漠视一切的态度激怒了,他再一次确定,这个叫谢言的男人,绝对有病。不讽刺挖苦别人就浑身不自在。

    “我还看出来,您奏章上的情诗,相思入骨!”唐之谦脱口而出,还特意在您上加重音。

    坐在旁边的沈景礼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乐的,手中的书本立刻湿成一片。

    谢言瞥了一眼,看着书上的茶渍,皱了皱眉。唐之谦想,这人一定有洁癖。这毒舌,这习惯,太难侍候了。

    “唐之谦,你就没看出来,我所上奏的事儿基本都是京城以南的么?”谢言不温不火,语气平淡,一点儿没有生气的意思。

    “什么?”唐之谦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就连沈影礼也抬起头看着谢言。

    “内阁,六部,通政使司,翰林院,六科,五寺,三品以上大员占三十二人,以郭阁老为首,十有八九为南方七道的人,其中当浙江道与江西道为最。你想不到这些,本官不怪你,毕竟你一介举人,对朝堂格局不甚清楚。可你也曾进京赶考,途中见闻就一点儿未触?”

    “再言,京官以外,人人谋官均往富庶之地。都察院外加十三道台,真正行巡察之职的有多少,又能做多少事儿,你想过吗?”

    “关西以北,还生活着不少我朝子民,他们连年失收,被抢,每每呈上朝堂的都只是数月甚至更久之前的一纸奏章,这些你又想过吗?”

    唐之谦想到其中一本书册便是标红点绿的山川地理图,他还纳闷呢,原来是这样。他不说话了,这三天以来,他把这50份书册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笔记做了七八遍,可是最后分析归纳出来的那些东西,还是逃离不了理想塔碑,真正论起来,一点儿用都没有。而谢言的这番分析完全针对朝堂现在的弊端提出来的,书上找不到,先生也不会教。

    沈景礼想的比唐之谦更多了。他知道谢言有志向,向来忧国忧民。这会儿进了都察院,跟李东阳那厮混了几个月后,这都开始愤世忌俗了。

    李东阳这个脑袋抽风的家伙,他也不想想,文官集团的首脑是那么好动的。再说谢言,朝里上下有多少谢阁老高徒啊,他这是嫌事儿不够多,在家里反他老子已经满足不了他了,非得反到朝堂上去吗?

    “唐之谦,你还记得上次说过的话吗?”谢言问。

    唐之谦点点头,那天他临场胡编的话还言犹在耳,记得当时自己心里颇为得意,现在想来,更觉得的丢脸儿。

    “本官唯一欣赏你的一点儿便是,看的见天下百姓之苦。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好官,如今看来,不过欺名盗世。我看错了你。”谢言是有些失望的,他原来以为自己找着一棵好苗子,一个能坚持自己信念,有想法,有胆量的好官,好今看来,一切的断言为时尚早!

    唐之谦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自鸣得意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谢言伸出手去,指着外面的堂上聚精会神地工作着的人对唐之谦说:“我希望你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至少将来得是。我不希望你千百次的去做别人,只希望你能做一次的自己。”

    唐之谦顺着谢言伸出去的手指看过去,一张整齐高大的小檀木桌放在距离窗户不远的位置,那里光线充足,光洁的桌面上只有一套文房四宝,空荡荡的好像一片等待开发的原野。他突然意思到,那就是自己未来生活的一部分,自己将在这里开始一个全面的,新奇的,甚至是刺激的仕途生涯。而身边的这个男人,唐之谦相信,这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来指导,鞭策自己。

    这个男人就是个神经病!

    唐之谦气呼呼的一拳头砸在桌面上,看着被退回来的文策生闷气。

    近一个月过去,唐之谦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不用和策论死磕,他的空闲时间立刻多了起来。于是天天上午辰时未到就去隐月居报到,很快就和各人混的溜熟。

    张文清通宵达旦明察暗访,走穴溜弯的时候,他会再早点儿到,给张文清带一份他爱吃的早餐。周乐然出去跟人家单挑的时候,他冒着星眼眼跑前跑后端茶倒水,要不是周乐然不允许,他都想替人家抱剑。隐月居里无论谁有事儿,跟他说一声,他都会笑眯眯地点头,能帮的一定伸手。一来二去,年轻帅气的唐之谦在短短半月的时间里顺利升级,成为隐月居的新宠,人人喜欢他,除了谢言。

    负责收集小道消息的摸鱼儿十分讲义气,两次把收集来的线索悄悄扣下来单独报给唐之谦,就是想帮他在谢言那里讨个好。唐之谦每次都兴高采烈地奔出去考察,跑得一身大汗地回来写应对策子,等把文策写好送到谢言书房,不到一刻钟就被无情的镇压了。甚至没有批复。一个字都没有。

    起先,唐之谦还想得开,觉着自己是一个新人,肯定是要受点儿挫折的,再说他名不正言不顺的一编外人员,这待遇也正常。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所以,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走群众路线,跟所有人套近乎,另一边不知疲倦地奔波在一次次考察路上。

    也有人看到唐之谦被退回来的文策好心指点一二的,而唐之谦也牢牢记住谢言的教训,没事儿就拿自己的草稿去骚扰谢言。谢言呢,他一边毫不留情的退他的文策,一边却又极其细致地逐一指出他的问题所在。甚至有时还会亲自执笔帮他改,可改完了,赞一声不错后,又坚定不移地退他的文策。

    时间长了,唐之谦觉得谢言这人,还真是,神精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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