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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礼仪和建筑为“男女之大防”戒备森严,却给两类情侣提供了掩人耳目或红杏出墙的旁门左道。
一是沾亲的兄妹。从伏羲和女娲的神话,到宝玉和黛玉的经典比比皆是:齐襄公和文姜的王室乱伦,陆游和唐琬的书香遗憾,苏轼和王氏的姐妹续弦,李世民和杨氏的皇族丑闻,王安石和吴氏的家庭典范,顺治帝和博氏的包办婚姻……
“授受不亲”每每敌不过“亲上加亲”。
二就是主仆。其实这类关系远远多于兄妺婚恋私情,但大多名不见经传(除苏东坡的丫环朝云修成正果)。倒是《金瓶梅》和《红楼梦》里说得较多。庞春梅、孙雪娥、平儿和袭人便是典型,而邢夫人也津津乐道于女仆高攀主人的普遍习俗。
2.1.年三十晚上,龙脊山下的镇西关东城,节日喧嚣未散。药材街天草堂的高墙隔音,屋内格外幽静。
春意融融的烛光,一位桃李年华的女子,她身着粉色真丝寝衣,朦胧中犹如赤身裸体。女子发髻高盘却一脸稚嫩,一身贵妇装束却又干着女仆的活路:利索地铺垫床单被盖,打理帐幔枕头。她是天草堂龙家的奶妈冯稚英,男女主人叫她“英儿”,少爷和丫环称她“冯姨”----因女仆“高攀”的关系升格了(后话)。
喜气洋洋的年夜,女仆也吟唱“亲上加亲”的小调:
大年初一腊梅花,
走亲戚来串人家。
三姑四舅五叔伯,
妹妹想的是姨妈。
……
姑舅叔伯光糍粑,
姨妈家里有山楂。
糍粑山楂打幌子,
妹妹想的表哥他。
……
冯姨熟练地收拾着床铺,娇躯玲珑剔透,不停地前伏、上仰、曲体、转身,饱满的胸脯随之荡漾。胸襟边扣开了几颗,春光微露,晃动中活色生香。任何与她独处一室的男人,难免情迷意乱、蠢蠢欲动。但她身后的小男人却是例外,埋头捣鼓一堆零散的行李,对一旁秀色可餐的美女视而不见。
“想表哥”的女仆仍旧手不停嘴不住:
……
大人堂屋打哈哈,
崽娃妹儿钻旮旮。
表哥抱我嘴对嘴,
妹妹想的办家家。
……
不知是心动还是活动,小奶妈胸前浸湿了两团。她连忙解开衣襟捞起内衣,往碗里挤奶。
少妇不再吟唱,“少爷,你又弄得乱七八糟的。那是我和春花的内衣,你乱抓啥子?硬是个乱世小魔王!”
少爷我行我素,“冯姨,这肚兜好漂亮哦,送一件给我!”
“牛黄丸,莫涮坛子。我们的外衣都是捡你妈妈和小姨的,只有内衣是自己花钱缝的,就这两件。”
“我用钱买。要好多,龙角不是吹的,尽管开口!”
“呵呵,川芎娃儿,恁么大的口气。压岁钱不是被你妈妈收了吗?你又哪来的钱呢?”
“自己挣的呀,药假赔真金----光绪元宝,库平七钱二分的。”
“挣的?你一个细娃咋个挣?”
“细娃”就是龙脊山枪骑卫卫长龙八海(前文)的儿子龙百生,虚岁十三。可惜父子俩命相犯冲,老子是光绪七年(1882)腊月初十的生,儿子是光绪二十五年(1900)腊月初一生的。
光绪七年为辛巳年属蛇,龙八海出生当日的星宿为“女”,阴阳五行是“大林木”;光绪二十五年是己亥年属猪,龙百生出生的星宿是“房”,五行为“山头火”;显然,按易经八卦是“火克木”----当儿的“山头火”克当爹的“大林木”。若再以属相和星宿来测字问庚,父子俩的结局更是后患不尽(后话)。至于龙百生是克龙八海的命还是克运,暂且不表。以市俗传统来讲,龙少爷是大吉大利的“龙凤种”:他爷爷是龙族显贵,龙水方天池井的井伯;而龙百生的外公是灌县药材商的魁首,字号“天草堂”。镇西关的天草堂,就是他父亲和外公合股开办的。
今晚除夕夜,龙百生和冯稚英阴差阳错,没能赶到龙脊山上与龙八海团圆,滞留在了镇西关。
龙百生一本正经,“龙角不是吹的,我帮外公重新分类药材挣的!不照啥子‘气味经’来分,我分形状,就是草草、叶叶、根根、虫虫,还有石头、骨头、木头……反正好认又好摆,还好拿,不识字的伙计都不得搞乱。外公夸我有单方,是天才,重赏了我。”
冯稚英反唇相讥,“天才?添火材还差不多。”
“不涮坛子。我让店铺把药先秤好,用小纸包包起,客人来了,看处方数包包配药,免得人家等半天。外公又说我天生就是当掌柜的,又奖我一大笔钱。我就发财了。”
“真的哇?我的财主少爷哟,一共好多嘛?”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龙百生不是真财主,但财主的心计和狡黠与生俱来。他从小“狡兔三窟”,婴幼时在镇西关,童年又在龙水方,初为少年再到灌口镇读官办学堂。外公杨老爷的大院和药铺里,他以聪明好学、肯动脑筋而著称。对药铺的大掌柜和老郎中,小少爷也轮番玩弄他的“啥子三板斧”,----“叫啥子”“干啥子”“为啥子”,比店里的学徒还认真,深得天草堂上下和杨家内外的宠爱。
2.2.龙百生长得眉清目秀,在灌县书院却是一帮富家子弟的“娃娃头”,尽管也被戏称为“龙妹子”。
龙妹子常把外公的赏钱变成卤兔头、鸡翅膀和糖关刀什么的,都送进了那帮相互吝啬的同学肚里。龙妹子还有让大哥子们佩服得一塌糊涂的,就是上树掏鸟窝、进沟捉螃蟹和下河用撮箕捞鱼等绝技。最具头领威风的是他那八九不离十的弹弓本事,百步穿杨,连飞鸟都能击中。性格上,他又是学堂出名的“犟拐拐”。所以龙妹子还有“龙武生”和“牛黄丸”的绰号。
为此,龙百生不苟言笑的妈妈,杨静瑶夫人,一直对他管教甚严。
龙妹子财大气粗,“不要告诉我妈哈,又来一个‘代为保管’,我连尸都看不到。外公奖了我三块银元!先是一块,后头两块。”
小奶妈顺口恭维,“呵呵呵,是发财了,木瓜发大财了!”
“笑啥子?你个贝母,卖不卖喊个价嘛?”
“川芎娃儿的钱太多了,把我们内衣都买下来,我和你春花姐就只有打光胴胴了,呵呵呵。”
“你莫笑,龙角不是吹的,我这回还要发一笔洋财!”
“还洋财呢,想当棒老二呀?笑死我了----又要发几个银元的洋财嘛?你硬是牛黄丸、木瓜、川芎、蜂蜜占齐了!”
药材商人家,爱用中医中药相关的谐语,如牛黄丸(倔强),木瓜(傻子),单方(办法),贝母(滑稽女人),川芎(厉害川人),蜂蜜(令人发笑),药渣(废物),掺水(做假),汤水(麻烦),涮坛子(说笑),吃安胎(坐享其成),磨牙齿(说闲话)等等。
少爷小题大做,“不准给我爸爸说哟,他才是川芎!”
少妇忍俊不禁,“不说,不说。蜂蜜发大财了,莫忘了赏我一点,冯姨就吃安胎发笔小财,呵呵呵。”
“我在同学那里赊了很多彩色洋画和洋布手帕,机器缝的有香味的那种,就放在行李箱箱里头……”
“你还会出单方,我是说年货恁个重哟!”
“下回进山不装那些糖果烟酒的年货,全部带我的玻璃珠、小镜子、洋蜡、洋火----吃糖坏牙齿、吃烟咳嗽、吃了酒发疯。”
“蜂蜜娃儿,莫涮坛子了,你这次上山要待几个月的(后话)。”
“那你每个礼拜给我带一回。”
“哟喂,木瓜呀,灌口镇到龙水方来回一次都不只一个礼拜!这次你也看到的,要是在断头崖、死狗坡碰到‘折拐’‘崩弯’的……”
为了跟龙氏大家族团圆,长居灌县的冯稚英和龙百生,要赶去龙脊山的龙水方----龙族新老邑豪有关金矿的密谈也在那里(前文)。
从川西平原上川西高原,海拔相差达三四千米,灌口镇与镇西关之间也有两千公尺的高差,上上下下的平均坡度达60多度。特别是歇马镇前后的“断头崖”和“死狗坡”,相对海拔近千米,直线坡陡在70至80度之间。好在到镇西关三百二十多里的沿途,布满了供人马食宿的站点,如镇江县志曰:“十里有店,店有饮食草料;二十里有驿,驿可宿夜换马;四十里有场,场为贸易集市,店驿之便尽在其中;八十里有乡镇,又集店驿场之大成,更有酒肆茶馆青楼。”
有了高低差和距离差,长途贩运也有相应较大的价差。
龙百生掏出个小本子,“有赚头喔:洋画外头卖一角七,同学当五分赊给我;手帕的市面价是九分,他们赊我作三分……”
冯稚英查看“走私货”,“你同学是药渣呀,不晓得亏惨了?”
“那是进货价的一半,同学家里当压岁钱给他们的。我给龙水方堂兄些都约好了,洋画卖给他们三角一张,手帕两角……”
“川芎,你恁个掺水,堂兄些不识数哟?”
“哈哈,我号过脉的,镇西关和龙水方都没得卖的。洋画都是西洋东洋的妖精,他们卖四角五角----山木瓜些没见过外国女娃儿,稀奇得很;有荷叶边的洋手帕,那些山贝母也喜欢得不得了,送一张,龙四哥说还可以睡一回,龙角不是吹的。”
“你那些背时堂兄,教你些啥子哟!”
“再咋个说,我登天一样从灌县搬恁个远,肯定要加运费。”
灌口镇到镇西关的路正称为“灌西官道”,简称“灌西路”。在平原地带顺畅惯了的马帮商队视其为悬崖上的“梅花桩”,往邪了说就是“归西路”,可见其艰险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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