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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观坐落在长安近郊的一处山坳里。
春夏时苍翠缭绕,秋时五色斑斓,冬则银装素裹。它是一处闹市里的世外桃源。
杨玉环自花萼楼与皇帝李隆基一别后,便被玉真公主直接由宫中接入了这玉真观中。
起初,杨玉环总是忐忑。以她对李隆基性格的了解,他定会再来。
可是,一晃数月过去,始终也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倒是玉真公主晨昏必来探视。对她嘘寒问暖,谈音律论经典。
言谈中,玉真公主对杨玉环的认识又深了一个层次。她不仅有倾城之容,品性纯良。而且,在音律舞艺方面也十分了得,除此以外,所读之书涉略也颇广博。
由此,两人的话题天南地北,信马由缰。只是,话题从未涉及皇帝半句。这让杨玉环的拘谨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然而,夜深人静时,杨玉环总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浮动着一种莫名的失落。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的奔腾。更无法抑制地在脑际浮起李隆基失魂呆滞的模样。
她越来越分不清当时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态,要说出那些话来伤他。即使心死,即使缘尽,也可以好合好散。利语伤人并非她的原意。
然而,每次想到最后,都只能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
御医监从杨玉环入观起,每日午后都派遣太医来视诊。只是,并不固定是哪位太医。
杨玉环自从上次被刘太医一语道病因破后,总是心有戚戚。
虽然,刘太医说这是因为家传之学的缘故,但是,她也不敢冒任何风险。万一,再有其他太医窥破,万一那个太医告诉了武惠妃,那会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后果,她无法想象。到时,她的养父一家,甚至可能九族都会被问罪。欺君之罪公之于众,到时,皇帝就是有心要保,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所以,杨玉环思虑再三,婉转表达了希望指定刘太医专门为她诊治。
这只是个小小的要求,自然毫无意外被应准了。
而刘太医也果然没有辜负杨玉环的信任,在他精心调理下,杨玉环的身体情况也慢慢有了好转。
这可把永新、念奴高兴坏了,简直把刘太医奉若神明。每次见他,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这日,晨起。
杨玉环梳洗过后,像往常一样在房中随意翻着曲谱,静待玉真公主到来。
可是,已过时辰良久,也不见玉真公主的身影。
杨玉环起身,唤来永新、念奴。正打算亲自去玉真公主房探望,却不想来了一个小道姑。
来人杨玉环认得。她是玉真公主贴身伺候的几个道姑之一。她记得玉真公主唤她静慧。
“王妃,今日玉真法师入宫视疾,不能来陪您了。”静慧微微欠身,以标准的道家礼节给杨玉环施礼道。
“视疾?”杨玉环心中莫名跳了一下,“是、是谁病了?”
“是陛下!”静慧老实答道。
“什么?”杨玉环没来由的心一阵揪痛,她呐呐地又问道:“陛下病、病的很严重吗?”
“陛下已经病了数月,一直未见好转。”
“数月?既然病了数月,为什么从来没听玉真法师提起?”杨玉环极力想保持语气的平和。可是,若是有心还是不难听出她说的时候微微有些颤音。
“回王妃,那是因为王妃从未问起。”静慧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杨玉环,然后,继续道:“玉真法师交代,如果王妃不问,便也不许观中任何人多嘴。”
杨玉环心乱了。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踱到窗边。她举手推开窗子,视线模糊在外面一片白雪皑皑中。
良久,直到永新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她才醒过神来。
“王妃,还是把窗关了吧?你在风口已经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这寒冬腊月的,您的身体怎么受的住。”
“我没事。”杨玉环拉了拉永新为她披上的那件外衣,转头去寻静慧的身影。可是,此时,这屋子里头就只剩下她和永新两人了。“静慧小师父呢?”
“她看王妃沉默不语,便告退了。”
永新看了看杨玉环发白的脸色,走到桌边替她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杨玉环接过茶盏。茶盏杯体的温度使她的脸色看起稍微有了一些血色。
“永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已时了(上午九点)。”永新望了望杨玉环,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嘴唇道:“王妃,奴婢看您脸色不好,是不是站的有些累了?要不您还是再去歇一会吧?”
“不!不需要!此刻,我想去琴房。”杨玉环朝永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这、王妃,刚才听完静慧师父的话,您自己不知道当时的样子有多让人担心。永新从来没见过您这样子,也不敢贸然打扰。”永新说着又下意识地咬她的嘴唇,“您的身体刚开始恢复,还是算了吧?要是不想休息,要不唤念奴来给您捶捶?”永新有些不放心。
杨玉环静静地听永新说了一大通,只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走吧!”
“是!”
永新见没有办法阻止杨玉环,于是,为她把披着的外衣穿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扶着她向琴房而去。
琴房其实并不远,就在杨玉环卧房之侧。
玉真公主在皇帝的授意下,为杨玉环精心布置的。杨玉环会的乐器很多,所以,里面各种乐器都有,而且一律都是世人难得一见的名器。
杨玉环环视了一下琴房里陈列的各色器乐。
可是,她被一支笛子完全吸引了目光。她有些恍惚,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她闭上眼又重新睁开。那支笛子还是静静地被摆在一个精致的红木架上。
杨玉环快走了两步,来到架子前。她手指微颤,轻轻拂过这支笛子。
没错,它就是皇帝初见她是吹奏过的。之前,分明没有此物的,不知道何时被摆在这里。
“永新,这笛子何时送来的?”杨玉环旋身问。
“这、奴婢也不知道。”
永新本身并不通音律,她也闹不清这间琴室里的各种令她眼花缭乱的乐器。她眼光只是顺着杨玉环的芊芊玉指,也定在那支笛子上。于是,她马上发出了一声赞叹。
“哇,王妃,好漂亮的笛子。”
“世间之物再美,也终究只是一件死物。”杨玉环喃喃道。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取过笛子,从袖中取出锦帕来细细地擦拭。其实,这些器乐每日都有专人打理,根本就不会沾染什么灰尘。可是,杨玉环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
“哦。”永新歪着脑袋,迷糊地挠了挠头。其实,她完全不懂杨玉环说这话内里的含义。“王妃,不如让奴婢来擦吧。”
“不用了。你去替我等着,若是刘大夫来了,便来知会我。”杨玉环摇摇头。
“好的!”永新领命,可是,她又有一些不放心,“王妃……”
她还想在说什么,不过,杨玉环已经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手中的玉笛上。她深深地瞅了杨玉环一眼,最后,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此刻,杨玉环的世界变得纯粹起来。除了这玉笛之外,仿佛其他任何事物都已不再存在。
她就近在地台上坐了下来。先是试着吹了几个单音,随后,清越的笛声开始流淌回旋在琴室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歌声深情而清亮,与杨玉环的笛声正配合的天衣无缝。
它硬生生地划破空间,闯入到杨玉环笛声的世界中。令沉湎在吹奏中的杨玉环,也被歌声惊醒了。
她骤然止了笛声,站起身来向外望去。两位气度不凡的陌生男子立时映入杨玉环的眼帘。
他们年纪相仿,大约三十多岁。只是,一位看上去豪放不羁,一位特别贵气有度。尤其是充满贵气的这位,颜貌秀整,甚至比好多女子都要美上三分。
“姑娘的笛声绝妙脱俗。引得我们忍不住打扰了,还望海涵!”看似豪放的男子歉意道。
杨玉环脸上一红。
“只是胡乱吹奏,当不起如此谬赞。反倒是这歌声,能绕梁三日不绝。”
哈哈……,爽直的笑声立时荡满整个琴室。
“只是,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在下李太白!这位是我的知交好友李琎。”豪气男子道。“而这绕梁之歌则是出自好友李琎之口。”
“哪里哪里!都是姑娘和太白兄抬举。李琎贸然扰了姑娘雅兴,恕罪恕罪!”李琎道。
“原来是诗仙太白先生和汝阳王李琎。玉环眼拙,失礼了。”杨玉环不无惊喜。
她有些不可相信,这当世的两位赫赫有名的大才之人竟站在自己的面前。
“虚名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白洒脱的一笑。
“太白先生诗行天下,当世可与太白先生比肩者寥寥。”杨玉环微微一笑,“汝阳王与太白先生等人并称饮中八仙,善射又敲的一手好羯鼓。放眼大唐也是少有能及者。玉环心中钦佩的紧。”
“原来姑娘的芳名叫玉环。好名字,人如其名。如玉剔透。”李白朗声大笑。
杨玉环被李白毫不掩饰的赞誉,却有不好意思之感。不过,见两个性情都是好爽之人,便也不再辩说。
“太白先生,仿似我们此刻有互相吹捧之嫌?”杨玉环莞尔道。
于是,三人互看一眼,都不自觉乐了。
罢了,只听李琎沉吟了一下,又道:“音律便是心声,听玉环姑娘笛声中满是思念,如泣如诉。令聆听者莫不动容。可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杨玉环被李琎一语道破,有些尴尬。于是,只能掩饰道:“玉环只是随意奏来,也无什么特别的意思。”
“看来是李琎冒昧!”
李琎了然的一笑,便不再深入这个话题。
就在略略有些尴尬间,只见永新、念奴正好端着茶水进来。
她们一看室内竟立着两个陌生男人,便赶紧小跑了过去,挡在杨玉环身前。
“你们是谁?竟然敢直接闯到王妃的琴室来。”念奴素来口快,抢先问责道。
“不必紧张。这两位是诗仙李太白和汝阳王李琎。”杨玉环温和的解释道,“而且,能进到玉真观来的,必然是玉真公主的朋友。你们不必惊慌。再去准备一下茶点来吧。”
“是,王妃!”永新、念奴齐声应道。
两人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不过,在大唐,饮中八仙的名头太响。而且,汝阳王又是皇亲。她们自然晓得。杨玉环如此说,她们便遵命而去。
“原来是王妃啊!却是失了礼了。”李白和李琎对视一眼,又是施礼道。
“怎么,太白先生和李先生也在乎这世俗的称谓?”杨玉环掩嘴笑道。
“好!说的好!俗名如浮云,何必要较这个真。来!来!玉真公主既然不在,我们就借她宝地,好好的畅饮畅谈一番。不知玉环姑娘可赏脸?”李白抚掌提议道。
“太白先生相请,玉环岂敢不从。今日玉环能得识二位,也是有幸。所以,二位以后还是叫我玉环吧。”
“好,就那么着了。”两人同声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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