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虎啸惊龙录 > 第二章 紫府钟神秀 春风露华浓

??常虎臣磨磨蹭蹭,在街头游晃了一阵,绕着宅子转了一圈,见其中雕梁画栋、绿树森森,愈发不敢轻动。这般豪宅能在一月之内建起,所费何止巨万,断不可轻易行事。暗中留心,窥定了几处墙根狗洞,树高易爬之处,常虎臣转回了大街正面。迁陵苦寒之地,动物毛皮最好,黑水白山之间,盛产人参、鹿茸、貂皮等物。这一条街面上开满了收购、转卖药材、皮货的店铺,只要卖到关内,转手就是几倍的利润。常虎臣寻到一家相熟皮货店走了进去。见他进来,掌柜的迅速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哟,小常你来了!我找了你好几天了,上次你放店里那头熊,我炮制好了,就等你来取。前些天有人说要熊掌,没你的吩咐我也不敢卖,一直等着你呢。”掌柜的姓赵,与常虎臣相交熟识。常虎臣闲暇无事喜欢上山射猎,猎得野物多半委托此处掌柜处理,或放在店中寄卖,赵掌柜也从中获利不少。

    常虎臣心中爽快,往日赵掌柜何曾看得起他,当了官就是不同,开口道:“卖!为什么不卖!留着那玩意还不如多买几个蹄膀吃。”这是他的真心话,熊掌他也吃过,不觉比蹄膀美味。赵掌柜听他这么说也甚是高兴,笑道:“这是富贵人家玩的虚活,那人开的价钱不错,亏不了你的。”熊掌为山八珍之一,然大熊难猎,一副熊掌往往价值百金,可抵一户中等人家一年所用。常虎臣猎到的这一头老熊足有四百来斤,熊掌连骨带皮一起干制之后,大得象只大海碗,就是无上珍品了,也是千金不易得的宝贝。前天来人就开出了黄金千两的天价,还许了赵掌柜黄金百两,这趟交易若成,足抵他四、五个月辛苦。“那熊皮、熊胆你都给我卖了,过些日子一块算帐。”赵掌柜含笑点头答应道:“那户人家原也说一起要的。”有他这一句话,赵掌柜又赚进不少。

    “赵掌柜,向你打听件事,张家的宅子现在什么人在住?”常虎臣凑了过去,赵掌柜刚赚了一笔,心情大好,自然是知无不言,道:“张家早就没人了,上个月有人从知府衙门盘下了这所宅子,接着就修葺住了进来。主人气派很大,听说是扶余来的商人。你那只熊就是他家的人要的。”

    “商人、扶余?”扶余是大晟东北一小国,千年以来就是炎夏藩属,地势狭长多山,两面环海。气候与迁陵相近,所产毛皮、药材更是上品。两国邦交和睦,扶余使节朝贡绝,炎夏亦许以通商。扶余之毛皮、药材、马匹优于炎夏,炎夏之钢铁、兵矢则是扶余所需。扶余商人往来不绝,在迁陵更是常见。只是……常虎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他筹谋片刻,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抓住赵掌柜道:“老赵,你说要买熊掌的就是他们?”不经意间手上用力大了些。“哎哟!”赵掌柜痛叫一声,常虎臣讪讪松开手。赵掌柜活动着被抓起一圈乌青的手腕,苦笑着道:“哎哟我的小爷,你手上的劲道谁受得了,我这身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唠叨了两句,方才转入正题道,“没错,就是那户人家,他们出手极为阔绰,在我这定了不少皮子,家里的下人也一个个架子高的吓人,气派大得不得了。”

    “嘿嘿嘿嘿”进去的法子有了,常虎臣道:“老赵,把东西拿上,咱们去张家。”“现在?”赵掌柜吓了一跳,看看常虎臣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摇摇头道:“这般大生意哪有说去就去的?总得给人家点时间准备啊。”要是常虎臣就这么去了,赵掌柜的百两黄金岂不是没有了?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好说歹说息了常虎臣念头。一计不成一计又生,常虎臣问道:“那户扶余人在你这定了皮子,可有还没送去的?”赵掌柜不知他为何问这个,为保住一百两黄金擦了把汗,心里也没细想,道:“有的,前些天说要虎皮来着,还下了定。昨天刚好收到一张,还没送去。”

    “好!”常虎臣眼里放光,一拍大腿道,“你拿出来,我帮你送过去。”赵掌柜犹豫起来,“这……”他倒不担心常虎臣污了他的虎皮,可常虎臣的行事他也深知,无事尚要生非,他要混进人家里准没好事,到时赵掌柜也脱不了干系。见赵掌柜犹豫未决,常虎臣压低声音,掏出百户腰牌往赵掌柜眼前一亮,在他耳边道:“实对你说,对面那户扶余人有偷运铁器私自交易的嫌疑,徐候特命我追查。老赵,你也知道我如今身份不同,若不好好配合,别怪我不讲交情啊。”常虎臣淡淡威胁,手中腰牌一上一下的抛着。铁器虽不禁止流入扶余,私下交易确实朝廷明令禁止的,每年交易数额却有限度。扶余近年与东瀛倭人交恶,贸易断绝。从南洋海路购入缅铁又有倭寇侵扰,西域之镔钢虽好,路途却委实太远,草原上亦马贼横行,流入扶余钢铁数额锐减,不敷使用,唯有转向大晟大量收购。这些年来,挺而走险者着实不少,朝廷刑罚尤其严厉。赵掌柜虽然不信,却也不敢阻挠,心里大骂这小子不是东西,叫过一个伙计捧着虎皮跟常虎臣同去,暗中趁常虎臣不注意之时嘱咐伙计万万小心,送了货就回,心中祈祷万千神佛,万万兀让常虎臣找到机会,坏了他的赚钱大计。磨蹭了半天,赵掌柜才让一名老成的伙计捧着虎皮同常虎臣同去。

    天已过午,虽艳阳高挂,秋风中的迁阳已有几分凉意,寒风轻吹,冰凉意已上心头。长街上人来人往,往来客商都敢在冬季之前完成最后一单交易。一旦大雪封山,无论是采参还是猎兽都将大受影响,路上交通大为不便,加上年关将进,大部分客商都将回家歇息一个冬季,等待来年开春才会再返迁阳。

    突地—“得啦得啦………”一阵急促马蹄声已传遍长街。尘烟滚滚,一团红影夹着黄尘,乍看似一团火球,拖曳着长长的火焰,激起尘烟飞扬,以那种惊人的速度疾射而来。路上行人见那人马并不收势,连忙躲入街旁,有人跑的慢了,只好用滚的,弄得好不狼狈。

    红影由远而近,逐渐看清是位红衣少女,跨着匹赤色骏骑在奔驰。那马身长丈二,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一看即知是名种龙驹。马上少女年方十四、五岁,犹自带着稚气,但已出落得明艳异常,一身鲜红紧身劲装,足蹬鹿皮小蛮靴,手执马鞭,鞍旁挂着一柄古剑,黄色剑穗随风飘动,显得英姿撩人,艳如榴火。尤其那张粉雕玉琢的俊俏脸蛋儿,杏目含波,柳眉似黛,被艳阳照射得两颊红晕欲滴。胯下骏骑四蹄齐扬,虽是经过长途奔驰,仍然保持稳健有劲的步伐,一看就知是匹罕见的良驹,宛如当年“赤兔嘶风兽”。

    人如玉、马如龙,引得路边行人纷纷驻足赞叹。富家子弟豪门公子,纵马驰街之事时有发生,大家都习以为常,只是自顾闪避。可是当真却闹了一人,常大百户新官上任,还没威风几天,如何肯给人让道失了面子?顿时来了脾气。马到之时他正在大路当中,闻得马来不闪不避,行若无事,待得那马奔到背后方才猛然转身,一声大喝,如晴空霹雳,胆小者闻之站立不稳摇摇欲坠。那畜生受此惊吓,“唏呖呖”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常虎臣又是一声断喝,双手托住那马一双前蹄,用力一掀,那小丫头连人带马被他一掀之下推出几丈远,勉力控缰,全靠那红马神骏才没摔倒在地。

    “你!”小丫头面色通红,呛啷拔出宝剑指向常虎臣。常虎臣跨前一步,威风凛凛直面剑锋,脸上大义凛然的道:“光天化日之下纵马伤人,难道你这满街行人你都视如未见!”“哼!”那小丫头终究面嫩,在众人围观下芳心慌乱,兼之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向常虎臣怒目而视,上马离去。常虎臣见对手无能回辩大感得意,回头望向周围诸人,众人并未象他预料一般感激他“声张正义”,反而以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他才是理亏一方一样,不由大感没趣,扯着伙计离开。

    那伙计带着他走到原张家宅院侧门扣响了门环,门里一个声音喝道:“干什么的?”伙计恭身答道:“皮货行送货的,府上定的虎皮今日有货了。”侧门咿呀打开,一名锦衣壮汉拉开小门,没有多言语,随便打量一眼就放两人进来了,“管事的在役事房,自己过去!”看那伙计熟门熟路的样子,可知是来过多次了。一路上穿堂过院,常虎臣暗暗心惊,内里比在外边看得更加真切。不过个许月,张家大宅整个完全不同,雕梁画栋,亭台转折楼阁林立,路上遇到下人仆婢具着锦衣丝罗,即是迁阳富户人家也未必能及。

    见了管事常虎臣更是暗暗咋舌,一个管事的治事之所竟比日前所见北镇军节度使的大堂更见奢华,堂前悬挂的大幅锦罗帏幔估来不下百金。管事倒是未与他们多作纠缠,付了银子打发他二人走人。二人循原路返回,常虎臣四下张望见左右无人,吩咐道:“你在这候着,我去去就来。”见那伙计犹疑,露出凶相,双眼一瞪,那伙计哪敢违逆这个霸王,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唯唯诺诺答应了,看他脸上的神色险是怕到极点。

    常虎臣不去理他,自顾自向后院摸去。亭台重重,过了一重又是一重,一个人影也无,常虎臣暗愎以前来时倒不觉这鬼庭院这般大。四下无人,常虎臣招摇四顾,权将这里作了自家宅院一般。常虎臣简看得顺眼的房间逐间推开,挑挑捡捡,顺手牵羊一些看得顺眼的金银器物,捡小巧的拿了。自愎在兄弟们面前有得摆显,不虚此行,心下暗自得意。眼见身上的东西也差不多了,那伙计也等了不少时候,常虎臣打定主意再看最后一间便即退回,找了一间二楼上的厢房推门而入。他原是寻思最后一笔,要作就作大的,这间厢房在一片回廊中独树一帜,有辛被常大百户看中。

    里面原来是个大书房,画桌上摆了文房四宝和写画的宣纸等物。四壁则挂满字画,充满书斋的气息。常虎臣暗叫讳气,正要返身走出,忽然一阵人声传来,惊得常虎臣魂飞天外。晃眼间看见两人走过楼下长廊,正向楼上而来,此时下楼正好撞个正着。常虎臣急中生智,关好书房大门,拉开书房角落存放图籍的大柜。那里面存放着厚厚两叠图籍,上方还有些许空间,常虎臣急忙翻身而上,伏在图籍之上,拉好柜门,暗自祈祷那两人不要那么巧向这间书房走来。图籍上空间极小,这一连串的动作作来难度极高,如果不是常虎臣身手灵便还真不易作到。

    天不从人愿,书房大门咿呀被人推开,“请上座。”常虎臣听得分明,有三人进了书房,从柜中缝隙看去,却只见一名身着白袍的俊逸青年,另两人坐在视角外,看不清面目。那青年似对常虎臣的窥视有所感应,神色一凝站了起来。常虎臣大惊,连忙屏息凝气伏在图籍上不敢再看,就如一只冬眠的土拨鼠,呼吸心跳接近于无,宛如死物。这是他天赋的本领,常虎臣自家也不知怎么来的,只知进入这种状态极少人能发现他,即使野兽也不行,以往他就是这样伏击了不是猎物。他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一次依旧能够凑效。

    那青年凝神细查了一阵,并不任何发现。另一人笑道:“世子请放心,我已遣散从人,将此地划为禁区,擅入者杀无赦,又有重金礼聘的数十位江湖高手护卫四周,绝不致有人潜入。”青年亦没有任何发现,重新坐下,笑道:“也许是我多心了,不知这间宅邸夫人可还满意?”先前说话那人道:“夫人对世子盛意赐宅极为感谢,正托下官向世子致以谢意,并请世子闲暇时入内宅一聚。”“蒙夫人不弃就好,能拜会夫人亦是小王之宿愿!”三人又是一阵客套方才进入正题。

    听三人谈话,常虎臣越听越是心惊。那年青公子,竟是扶余槿花王朝江州郡王世子,难怪常虎臣听他话语之中口音略带古怪。另两人却有一人是迁陵大都督、北云关镇守使王晋飞的部下,两人此次商谈正式军械、钢铁交易之事。最后一人是一名扶余商人,此次正是由他穿针引线。常虎臣暗暗叫苦,不料在皮货店中一语成乩,这宅子主人当真从事私运钢铁,可这笔买卖,卖方竟然是迁陵大都督北云关镇守,官阶比北镇军节度使徐伯苍还高了半级,哪里是一个小小百户管得了的?常虎臣求神拜佛,祈求三人早早谈完,保佑他平安离去,可三人的讨价还价还是一句句强钻入他耳朵里。

    良久,那三人方才谈毕离去。常虎臣小心翼翼的静听片刻,确定外界无人,方才爬了出来,只觉手软脚颤站立不稳,此时若被人发觉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他待要退出,慌乱中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正焦躁间,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只见他置身于一个极精致的小花园中,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得极具匠心,池塘中数对鸳鸯悠游其间,池旁有四只白鹤。他万料不到会见到这等美景,无不暗暗称奇。假山怪石流水淙淙,小山边开着朵朵绚丽的鲜花,常虎臣绕过一堆假山,一座黄竹精舍屹立溪旁,精舍边是一个大花圃,开满国色天香的海碗大花,以红、白、黄、紫四色为主,争芳竞艳,娇丽无俦。

    一名年方二八纤侬合度的清艳少女身着锦绣罗衣,臂胯竹篮,手持珞花银刀,折下一支支新鲜盛放的花枝,细心修去枝旁的败叶,放入篮中。常虎臣不敢惊动,大半个身子缩回假山后,凝神望去那女子眉眼低垂,睫毛细长微微上翘,长得惊绝艳绝,竟是常虎臣生平仅见。一双皓白如雪玉,十指纤长,宛如白玉调成,正自手捏银刀,折花放入篮中。那女子双眼微抬,乌眸双瞳流光一闪即逝,素手微扬,常虎臣只觉眼前一花,银光一闪,那把小巧的银刀已经指着他的喉间。不知何时,那罗衣少女已经到了他面前,风姿如仙,执刀指着他的喉咙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私闯露华精舍?”

    避无可避常虎臣反而镇定起来,一阵哈哈大笑,自在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眼前佳人身手高他太多,常虎臣自知无力与抗索性放宽胸怀,盯着着少女剪水双瞳道,“见佳人薄怒,亦是一番乐事。”

    少女被他夸赞,誉为月中仙子,心中已是有几分欢喜,常虎臣虽非沈腰潘鬓的美少年,但身姿强健,相貌堂堂正是温候一般的人物,对女儿家亦有强烈的吸引力。少女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又见常虎臣神情镇定,心中的戒备略消,不由手中的银刀也松了下来。

    常虎臣心中捏了把冷汗,稍稍放松,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由先前偷听来的谈话,常虎臣知道这后院住的是一位“夫人”,身份大非寻常,连那三人亦不能随便进入。内外相隔,自己大有机会浑水摸鱼,反正他们还不知道有人潜入偷听,自己越是镇定那少女就越不会怀疑自己。若是稍露慌乱,以少女的身手自己插翅难逃。

    “雩香,是什么人?”声音娇柔细细,喉清嗓嫩,当真是流鱼出听,飞鸟沉醉,正由精舍中传来。“回夫人,是位年青公子,雩香未曾见过。”雩香抚嘴轻笑,身上淡淡清香,直叫人心魂俱醉。

    “哦?”屋中人似乎亦浅浅轻笑,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不得无礼,请这位公子进来说话。”常虎臣暗暗叫苦,他原打算假冒前宅之人,骗过雩香,三两句话犹可含混过去,如今屋内女子让他入内说话,若是详细追问他可无法应付,但此时亦别无选择。常虎臣沉心静气跟着雩香走进一间精雅的小舍,一进门,便闻到一阵浓冽的花香,见房中挂着一幅仕女图,图中绘着数名宫装高娥的女子,地上摆着几个绣花锦垫,青花瓷瓶中插着刚剪下来的白色鲜花,形如绣球,花瓣纤柔较弱,微微颤动,一室馨香。

    “轰”常虎臣脑中剧震,见到眼前女子,他才知什么叫作紫府无双,惊神绝艳。朱唇轻点,淡扫娥眉,一名极美的女子斜依矮几后的绣花锦垫上,身姿窈窕,穿着白色轻罗丝衣,似乎新浴过后,满头青丝还带着水迹,未梳发髻,腰间扎着一根淡绿丝带,衣襟半开,透过衣襟可以看见半截雪玉似的胸部和深深的乳沟。常虎臣不敢再往下看,脑筋急转,猜测眼前女子就是江州郡王世子提到的那位“夫人”,行险一搏,恭敬的抱拳施礼道:“江州顾云谵,代世子问候夫人。”

    “你们世子也太多礼了,前些天送了这宅子我还没谢他,今日又让你过来。”那女子一幅慵懒的模样,声音仿佛天外飞来。常虎臣知道自己赌对了,心下大定,他从三人言谈中得知那江州郡王世子和余下两人现在恐怕都不在宅内,江州郡王世子立刻将返扶余,那两人也将安排货物交接之事,宅内其他人都不得似入后院,还不是由得他胡说?何况这女子原有邀世子拜访之语,虽未定时间,不过是一句虚言,但世子遣人回拜岂不是顺礼成章之事?道:“夫人身份尊贵,世子本应亲来拜访,可惜身有要务,不便前来问候,特嘱顾某前来问候。”

    那女子浅浅一笑,春葱般的玉指微伸,指向矮几对面的锦垫道:“顾公子请坐!”待常虎臣落座之后又问道:“不知顾公子在世子帐下就任何职。”“幕僚而已。”常虎臣如何知道扶余官制,炎夏王爵府中官名他亦不知,唯有幕僚之称,各方大员帐下皆有,借着雩香送上茶水,含糊过去。他这一下却是歪打正着,幕僚之称可高可低,即可是无能谋得官职投靠私人,亦可是身份清高不居人下,与主人亦师亦友,那女子显然将他当成了后一种,她身份地位极高,江州世子派人回拜也是合理,他不能亲身前来,故派了这么个不是下属的下属前来。常虎臣身高八尺,威风凛凛,器宇轩昂,让这夫人一见就信了七分,虽略觉突兀,也不以为异,只当是世子多礼,浩没想到常虎臣竟是个西贝货。

    房内布置十分清雅,陈设之物精致非凡,一琴一几都非寻常之物,便是雕花屏风、焚香炉之类富贵人家常见物品亦是大有来历,墙上所挂字画,皆是当时名士的墨迹。好在常叔实是市井中一位奇人,无论诗词歌赋,或是精奇巧物,四方藏珍,常虎臣都可品评精当,见解不俗,引得那女子美眸中异彩连连,愈加坐实了他的身份,连他自幼混迹市井所带的一丝粗鄙习气也当是独行特立,矫矫不群,偶有错漏也只当是扶余见解与中原不同,与他越谈越是投机,一时竟不舍放他离开。

    常虎臣心中却暗暗叫苦不迭,眼前所说这些他虽会而不通,大半是常叔强压着他学的,多半是死记硬背,若要他自出机枢,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方才他搜肠刮肚方才勉力应付,若是再谈下去迟早出丑露乖,兼之急于离去,愈发心不在焉。那夫人却误解了他的真意,眼如流波,眉似柳叶,声音越发娇媚,软绵绵的腻人心肺。

    两人站到一幅苏玉璞的《秋雨千山图》之前,苏玉璞字思梁,云中画派的创始人物,昔年翰林四士之一,号丹青无双,作画不施浓彩,善用墨色白描,依据墨的浓淡层次表现景物,尤其善画山水,他的画素有素纸尺金之称,千金难求。这幅《秋雨千山图》显然是苏玉璞近年之作,常虎臣没有听常叔点评过,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几句,负手站在画前装模作样的道:“苏居士官场失意,纵情山水,其画风苍深渊穆、笔简墨淡,擅作烟雨晦明之状,水墨淋漓,时有过焉,这一幅《秋雨千山图》虽是他近年得意之作亦不免于此,总嫌过於萧瑟。”说着微微摇头叹气,言若憾焉。这是常叔点评苏玉璞时的原话,常虎臣用心回忆,连他当时表qing动作也一丝不差。

    那女子对他崇慕尤盛,双颊火也似的红,娇呼一声,似乎站立不稳向后跌倒。常虎臣急忙身手扶住她的腰身,一个柔弱无骨的温暖身体靠入他的怀内。呼吸着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那女子情焰越发旺盛,面似桃花,双目含媚,湿润欲滴,软绵绵的靠在常虎臣怀内,娇弱无力。

    “夫人!”常虎臣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还是童男子,从未经历这般场面,如何控制得住?小腹下硬梆梆的一柱擎天,支起作帐篷来,两人身体相接,正顶在女子腰间。火热的触觉让女子低声轻呼,纤纤玉手似有意无意握住擎天玉柱,媚眼如丝,低声道:“你好强壮!”常虎臣血脉愤张,喉咙干渴几乎说不出话来,身体僵硬不知所措。

    那女子看出他的无措,玉容低垂,含春浅笑,忽然抬起头来,踮起脚尖鲜美的香唇主动吻在常虎臣脸上,温柔地在他唇上一啄,黑宝石般又圆又亮的明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常虎臣颤抖着吻了下去,怀里美人儿丁香暗吐,渡过一条香舌,常虎臣脑际轰然一震,已迷失在那无比动人的天地。两人唇舌交缠,女子使出极擅的舌嘴挑情之法,娇躯扭动,引诱常虎臣的手掌扫过她挺茁的酥胸和柔软的腰肢,按到她没有半点多余脂肪却灼热无比的小腹处。常虎臣呼吸渐粗,手上动作由被动化为主动,舌头在女子檀口中攻城掠地,粗野的强行开启她的齿关,追逐着她的香舌。夫人娇躯款摆,浑身轻颤,呼吸愈来愈急速,香舌的反应不断加剧,显是开始动情。

    两人相拥着倒在锦垫之上,那夫人腰间丝带被常虎臣解开,轻衫凌乱,轻罗丝衣遮不住她玲珑玉体,她内里什么也没穿,常虎臣的手恣意在她身上探索,逐寸爱抚着她那腻滑丰盈的吹弹得破的肌肤。那夫人四肢像八爪鱼般缠上来,丰满动人的娇躯不住扭动,纵常虎臣毫无经验,也感到她如火的热情,欲火狂升,再也控制不住,正式侵犯她的身体。超人的尺寸和灼热让那夫人眉头微皱,轻轻低吟一声,*般的冲击旋即来临,将她带上一个又一个高潮,婉转娇啼,终於在重重高峰中迷失了神智。

    见她昏睡过去,常虎臣拔出龙根探她鼻息,见她呼吸犹在才放下心来,那夫人下身一片狼藉,红肿处处。常虎臣犹自意尤未尽,丹田火气一发不可收拾,如有实质,一波波的涌动,将下体涨得发痛。正难耐间,忽听门外似有人声,仔细听来,却是女子细细喘息,听声音正是雩香。常虎臣猛然拉开竹门,将雩香抱了进来,放到垫上,她蓬门早开,两腿间春水潺潺,显然早已qing动。

    常虎臣扯开雩香衣衫,破门而入,瞬间送她迷失在最深的情欲中,常虎臣丹田烈火越烧越旺,丝毫不见止息,两女婉转承欢,轮替多次,屡屡昏死,醒了又晕。良久,常虎臣忽然感觉丹田猛然间炸裂一般,一股火热直冲脑门,股股火焰在身体里乱冲乱撞,全身撕裂般疼痛,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在地上翻滚,身体中仿佛翻江倒海一般,全身隐透火光,就象一只烧熟了的大虾,若不是两女实在疲不能兴,沉沉昏睡,必然骇然惊叫。

    正难受间,忽然身体似乎被人卷起,甩到空中,恍若腾云驾雾,常虎臣裂痛难当,睁不开眼,只觉风声呼呼,身体颠簸难受。

    一只手指点在他百汇穴上,一股强大的热流由顶心涌入,将他体内的乱流压制平息,令他浑身疼痛稍稍止歇,常虎臣神志略微清醒,睁开双眼,只觉天旋地转,一个须发皆张的面孔映入眼帘,倒立在他头顶,只见他身体倒悬在空中疾速旋转,右手拇指按住常虎臣头顶百汇穴,口中发出低啸,震人心魄,左手指出如风,每转一圈,左手就点出一指,点在常虎臣全身大穴上,配合百汇输入的暖流镇压常虎臣体内乱流。他体内乱流稍安,才看清倒立的不是老者而是他自身,惊得魂飞天外。眼前景物倒转,常虎臣不敢再看,慌忙闭上眼睛,却听得一股幕鼓晨钟般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道:“平心静气,收摄心神!”

    常虎臣不敢怠慢,连忙依言造作,耳中的声音继续指点他如何凝聚心神,如何存想丹田,搬运内息,体内奔涌的乱流也渐渐被约束下来,如果说方才是喷发的熔岩那如今就是澎湃的江河,虽仍然汹涌奔腾,却已有纳入正规趋势。但狂涌的乱流依然涨得他经脉曲张,随时有溃堤之势,极难驾驭,好在每次坚持不住之时总有指力适时透入,帮助他约束乱流。常虎臣依造老者指示小心搬运内息,体内乱流渐渐也不那么难以控制,脑中略得空隙,才发现那老者左手指力竟是按照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和足厥阴肝经的顺序一路点下去,顷刻之间十二常经已经点完。

    那老者却不停手,口中怒喝一声,双目圆睁,如金刚怒目,全身衣衫鼓涨宛如风帆,向常虎臣奇经八脉点去。这一次老者下手极慢,往往常虎臣转了七、八圈他才点下一指,落指之间几位拗滞,常虎臣已经约束住的乱流在他指点之下反而隐隐躁动起来,常虎臣不敢大意,慌忙集中精力,不敢外顾。

    良久,常虎臣方才将体内乱流搬运完毕,睁开双眼,眼前救他的正是那夜所见老人,银发银须。那老人满头汗珠,神色间有些委顿,显然耗力不少。常虎臣正要拜谢,那老人冷然拂袖站起,走出门外道:“穿好衣服,出来说话!”常虎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寸缕未着,脸上一赭,连忙捡起自己衣物胡乱穿上,地上二女肢体交缠波光玉致,他不敢在看,匆忙扯下一块锦幔盖在二女身上,推门走了出去。

    银发老人正站在黄竹篱笆前,面对花圃而立,似在观赏这一片鲜花。常虎臣自幼熟读医书,已知这老人绝不是山精鬼怪而是武艺高强的绝世高人,走到老者身后下拜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那老人却不理他,口中吟哦:“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你可知这是何花?”

    常虎臣自幼长于迁阳,苦寒之地花卉稀少,诸般名花只于书上见过,常叔再有本事也无法无中生有,若问他花卉习性尚可照本宣科,要他辨识却是不能,正要摇头说出“不知”,脑中暮然灵光一闪,想到老者那两句诗的出处,道:“莫非是牡丹?”

    老人浩叹一声道:“正是,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这一丛花圃不知花去多少银两。”常虎臣深以为然,牡丹在迁阳本已难活,富贵人家以暖房、丝帐护之,专人看养,于年节之时炫耀人前,非贵客临门不得观,常虎臣久以耳闻。然如此栽种一盆牡丹所费何止关内十倍,种于露天地面比之盆中又难了十倍,要维持如此大一片花圃,唯有随死随补,培植后备之牡丹数额之巨难以想象,迁阳地小民贫,恐怕候府中亦无法维持如此一片牡丹花圃。

    “你可知作错了什么?”老者暮然转身,双目如电,直视常虎臣,不知如何,常虎臣被他目光一射,心下发虚,唯唯诺诺道:“不知!”纵使往日面对自家长辈亦无如此恭顺。“我那日见你城门举鼎,挺身而出,颇有血性。不畏生死,义战蛮奴,更见你是热血汉子,老夫对你本有几分欣赏。不意”,银发老人目光转寒,“稍有小胜即得意忘形,少年得志不知收敛!你道那沙里达是如此容易对付的?若不是老夫暗中相助你还没有出手的机会就被他斩于剑下,那蛮人虽然粗豪,毕竟久经战阵,自身兵刃怎会不仔细保养,岂会让你有可乘之机?胸无大志,小富即安,区区一个百户就让你不知所以然!这几日来成群结党,喝酒斗狗,横行乡里,可曾练过一天功夫?以你的天赋若是练得好了,单凭老夫传你那一招雷霆万钧,北镇军中就无几人是你敌手。今日有不明事理,不知进退。别人略施小计就让你上钩,明知此地主人不同寻常却偏偏逞强好胜,强要入内一探。当得知他人隐私又不能镇定自持,惊惶失措,慌不择路,若非老夫暗中护持你有几条命在!身处险地还有心情惑于美色,若是你不贪看那小姑娘又怎会被她发现?总算你尚有几分急智,给你应付过去。可你倒好,身处险地不急谋脱身,却沉迷美色,犹有心情成那巫山yunyu之事,真是好风liu,真英雄!若不是老夫看你尚堪造就,绝不耗费真力救你!”

    常虎臣被那老者训斥得面青唇白,想起今日之事冷汗泠泠由额头滚落,扶余江州郡王世子,北云关镇守使,无论哪一个取自己的小命都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那位夫人虽不知是何身份,但以余江州郡王世子,北云关镇守使的部下都对她刻意奉承,地位显然不低,多半就是迁陵大都督、北云关镇守使王晋飞的夫人,一个不好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今日之事当真险极谬极,深感那老者神通广大,自己行径竟然尽数落入他眼中,心中亦感念他两度相救之恩,愈发敬畏有加,听到那老者最后一句,竟然福至心灵,扑通跪倒在地道:“恳请老前辈收我为徒,弟子愿谨遵教晦!”

    那老人心花怒放,老怀大畅,他修习的功夫介于内外之间,本源自外家极顶功夫,最讲究天赋材质,尤其是今日新得一门功夫,半由自创半得机缘,更是要求苛刻。自从那日在城门口遇见常虎臣就惊为美质良材,暗中考察,今日不意发现常虎臣虽未习武艺,却早已有人暗中栽培,自孩提之时即以种种手法暗中培养锻炼,体内先天精气极为充沛,坚定了收徒之念。

    道家有所谓三元,其在天为日月星之三光,在地为水火土之三要,在人为精气神之三物。而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正是整个道家的修炼过程。在元精、元气、元神的三元中,元精乃一切的根本,元气和元神是把元精修炼提升而得。元气和元神因每个修行之士际遇和方法不同,各有差异,元精却并无分歧。人体生而有精气,初生婴儿精气最是朴实,随着年龄增长杂气日多,所谓练功正是先将体内精元炼化为气,再聚外气入体,培养精元,如滚雪球越聚越多。然炼化自身精元易而化外界之气养精难,先天精气之多寡实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成就。常虎臣虽未练习任何真气,体内精元却培养的充沛已极,无论修炼任何真气都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更巧的是这方法唯有一个缺陷,体内精元充沛,未修习真气之前绝不可近女色,一旦元阳走失全身精元必将躁动,不但前功尽弃且有性命之忧。老人发现常虎臣身负庞大精元之时他已与两女行完云雨之事,时刻有性命之忧,若他不出手救治常虎臣必然一命呜呼,当下捡了这个大便宜,耗费功力替他打通全身经脉,传他导气归元之法,从此一来常虎臣再也不能改习别家法门,唯有拜他为师,其他人也找不到他半点不是,白捡了个大便宜,正在寻思怎好让常虎臣自愿拜他为师,这就送上门来,不费吹灰之力,心下大喜。

    他表面上还维持着一份矜持,故作思量,良久方道:“看你确有诚心老夫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个弟子了!不过……”一声“不过”将常虎臣的心吊起老高,紧巴巴地盯着老人静待下文。“老夫年过百岁,与你辈份相差太大,你得称我师祖。”老人表面不在乎其实心里极为紧张,他已从所用手法,看出培养常虎臣的那位高人似是他一位旧友,综合日前所知此人非常虎臣的叔公常叔莫属,自然不愿平白低下一辈。

    “师祖在上,请受徒孙一拜!”常虎臣对此自无异议,高兴地磕下头去。老人笑着扶起他道:“起来!起来!”心花怒放。常虎臣对老者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拜得良师,亦是极为欢喜,两人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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