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乱卷旗飞扬,杀声震天万马嘶鸣。
“杀!杀!”万丈烟尘中传出震耳杀声,黄尘中一队队兵马纵横,冷冽的秋风吹动军旗在风中翻卷,猎猎作响。校场正中点将台上树立着一对赤底大旗,上书“大晟兵部侍郎迁陵军事同知总督迁北军事徐”、“护边骁骑将军北镇军节度使顺化候徐”,底下北镇军诸将校雁翅排开。看着三万北镇军精锐在校场上往复冲杀,声势丝毫不逊于身着重甲的赫帝斯骑士团,徐伯苍面露微笑,满意地拂了拂颌下长髯,向一旁的赫帝斯外交次大臣帕季奇道:“次大臣阁下观我北镇军威如何?”
“北镇军骁勇善战,甲于天下,鄙国上下早就知晓。”帕季奇不卑不亢面上不露声色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但鄙国也有不少骁勇之士,此次与我同来的沙里达剑士正是我赫帝斯军中极出名的勇士,他也准备了一些小把戏请大人一观。”
“哦,不知这位沙里达剑士……”徐伯苍见招拆招,这样的场合由不得他退缩。
“他去取一样东西,想来应该到辕门外了,请大人招他进来便知。”
此时操演已经结束,三万大军各归统属,结成一个个方阵寂静无声。“传沙里达。”徐伯苍吩咐下去,自有传令官一声声传到辕门外。
片刻,辕门附近北镇军阵形一阵波动,喧哗惊呼声夹杂传来。
徐伯苍眉头一皱,道:“中军官记下是何营士卒喧哗,本月每日加练一个时辰,不得有误!”中军官按吩咐记下。一旁健锐营都统周敬暗暗叫苦,徐伯苍治军严谨,这么一来士卒辛苦一月不说,他本人也必被责个治军不严之责。
军士的骚动并未平息,犹如波浪向两边扩散。周敬大怒,正要下台责问,却见士卒当中分出一条道来,一名九尺大汉双手高举一尊青铜大鼎,分波辟浪一般大步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只见他一头棕黄乱发批肩,赤裸着上身,身上肌肉虬结、抖动,大喝一声,将大鼎由头顶移下,“砰”地一声放在校场上。地面为之震动,不少士卒面上色变。
那大汉旁若无人向帕季奇说了一串赫帝斯语,帕季奇道:“都统大人!这位就是沙里达剑士,在我赫帝斯素以勇力出名,今日来的大晟他希望与贵国勇力之士一较高下,特地从城东取来了这口鼎。只要贵国有人能举起这口鼎绕校场一周他就认输!”
听了这番话语台上诸将不由也有些色变,早有人认出这口鼎的来历。百年之前迁阳地面不宁,三日一动,百姓不得安生。有游方道士游历到此,语众人曰:“此乃山神之子为玉帝所拘,囚于地底,心有不甘震动地面所致。”取上等精铜一千两百斤铸成一鼎,上刻“清心普善咒”、“明王镇地符”、“地火炼心诀”各一,置于城东十里坡山神庙外,地遂安。此人将这鼎由城东十里坡搬至城北校场怕不有二十余里路,气力委实可观。大晟人本不及赫帝斯人高大,战阵之上未必落了下风但纯论力气却有所不及。沙里达又是赫帝斯人中出类拔萃之辈,军中恐无人及得上他。但若无人举得起此鼎,丢了面子还是小事,于军心士气的折损可就大了。
徐伯苍盘算麾下诸将恐无人举得起此鼎,正想设置说词揭过此事。却见沙里达蓝睛圆瞪扫视全场,见无人敢于应战,狂笑起来双拳不住捶在长满黄毛的胸膛上“砰砰”有声,末了,伸出双手大拇指向着大晟士卒倒转向下,轻蔑之意展露无疑。大晟军士人人敢怒不敢言,向他怒目而视。沙里达却不以为意,狂笑不已。
台上恼了一位将士,周敬大喝一声:“兀那蛮贼,敢欺我大晟无人焉!”冲入场中。台下将士欢声雷动,徐伯苍心下担忧,但周敬已经下场却也不变阻止,只得静观其变。
周敬退下衣甲,束紧腰带,深吸口气,双手握住鼎足,大喝一声:“起!”奋力将大鼎举过头顶,歪歪斜斜地前行了三数十步已是面若涂丹,身形一晃将大鼎似跌似放的弃置一旁,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北镇军诸将俱都摇头叹息,周敬已是北镇军中屈指可数的勇将,他既不行看来这个面子是丢定了。
果然,接下来又有几人挺身而出,却连周敬也不如。稍好一些的还能走个十几步,大多数连鼎也举不过顶,或者举鼎之后寸步难行,有几人还扭伤了腰。徐伯苍的脸色更加阴沉,大晟将士人人脸上无光,位於沙里达张狂的笑声飘扬在校场上空。
狗剩举起大锤小心地敲打着手上奇形怪状的钢条,汗珠由赤裸的胸膛上滚落,滴在通红的钢条化为一点点清烟。他的背脊上生着一块形似虎头的青色胎记,在火光掩映下栩栩如生,好像要扑跃而出。红得发青的炭火烤得斗室内炙热不堪,能在这样的环境长期打造兵器的整个迁阳除了“老常打铁”的老板常叔就只有狗剩了。“老常打铁”的铁器是整个迁阳最好的,健锐营周都统、迅猛营李都统和其他好几位标统、佐领的兵器都是常叔打造的。常叔是他叔公,狗剩自幼就跟着常叔,从十岁那年就开始学着打铁,对於打制铁器在迁阳城中也算得上一把好手。可是他至今也不清楚叔公隔三差五让他打造的这些奇形怪状的铁条有什么用处。这些铁条不但以上等精钢打制要求极高的温度而且形状极为复杂,每一捶的落点及力道大小都容不得丝毫偏差,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
“狗剩!狗剩!”二杆子大呼小叫的跑进了院子,狗剩的手一偏,这一锤稍稍歪了些。“两个时辰的功夫又白费了!”狗剩顺手将钢条铥入旁边的清水中,抓起放在一旁的衣衫擦去身上的汗珠,打开房门走进院中。一看见二杆子立即怒骂道:“你小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别在我打东西的时候大呼小叫你偏偏不听!我两个时辰的功夫又白费了!”
二杆子虽然只到他的胸口高却毫不示弱,“常叔也说过你会被我影响是你的修为不到家,怪不得我!”
狗剩无法争辩,以为每次他向叔公告状叔公总是反而把他训斥一顿,布置更多的任务让他打造。狗剩粗声粗气地问道:“他奶奶的!什么事!”
“赫帝斯人把城东的镇狱鼎搬到北门口了!快去看看啊!”
“什么?他们搬那口鼎干什么?你莫糊弄我!”
“骗你作什么!赫帝斯人昨日在校场挑衅说北镇军中无人可举鼎绕校场一周,结果周将军半圈也没走到,好几位标统还扭伤了腰。今日又将鼎移到了北门口,赫帝斯人说凡我大晟军民只要能把鼎搬回山神庙就罢;否则就要我们割让迁水以北。”
“岂有此理!想要迁水以北岂不是连迁阳都要让给他们!”狗剩愤怒地一拳击在大槐树上,击得树叶沙沙作响。“走!看看去!”狗剩顾不上常叔交代的活计,和二杆子冲出门外。虽然年方十八,却生得异常高大,兼之一身好力气,凭着力大招沉打服了迁阳城中一众地痞无赖。如果不是常叔管得严,俨然就是迁阳泼皮头子。“常老大!杆子哥!”见他二人出现,一路上城中泼皮无赖莫不恭敬的打着招呼。在得知他二人欲往北门时纷纷叫嚣,通骂赫帝斯人,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向北门而去。
街上已是人声鼎沸,赫帝斯人的狂言已经传遍全城。近年来大晟国力日衰,而周边赫帝斯、蒙兀等部逐渐强盛,寇边之事时有发生。尤其赫帝斯与帝国交战多年,大晟败多胜少,白山以北的大片领土都为赫帝斯夺去。迁阳已经处於征战前线,直至北镇军兴起打了好几场胜仗迁阳百姓方得安宁,如今赫帝斯人又砺兵么马意欲南侵,迁阳民风彪悍,闻得赫帝斯人如此嚣张,群情激愤。
到得北门边已是人山人海,远远望去,只见参军校尉典亥、健锐营都统周敬围着赫帝斯使臣正在争辩着什么。一旁一名赤裸上身的赫帝斯力士不时卖弄身上小丘般坟起,搬起大鼎舞弄一番。突然,那名力士面对人群叽哩咕噜的说了一连串的赫帝斯话。迁阳久处边地,也有人通晓赫帝斯语,当即叫嚷了起来:“他在骂咱们是没用的黄皮猪,要将我们全部变成奴隶!”霎时间群情激愤,如非军士们死命拦住几乎要冲上去将赫帝斯人踩成肉饼。
“让开!让我来!”晴空中响起一声霹雳般的大吼,狗剩分开人群向前走去,人们纷纷闪避。
两名军士横枪挡住了狗剩的去路。
“我要举鼎,你们拦我作什么!”狗剩身材高大,较之常人高出一个头,加上自幼打铁练出一身肌肉,确实是炎夏人中少有的雄壮。两名士卒不由向后一缩,没有命令仍然不敢放他过去。
“让他过来!”周敬看见狗剩心中一喜,他到常家订制过几次兵器,与狗剩颇为熟悉,深知他气力非凡尤胜于己。见他来到心想不如让他一试,或许可以就此打发了赫帝斯人,即使不行也没什么损伤。
两名军士放过狗剩,狗剩走到沙里达面前。沙里达也打量着这个敢於向他挑战的人。两人黑目蓝睛相对怒视。
典亥早已上下打量过狗剩,好一条壮汉,身高八尺有余几乎与沙里达一般高,虎背熊腰身上犹如铁浇铜铸,看来极有希望,也不反对他一试,轻咳一声,道:“这位壮士,只要将鼎搬回山神庙就算胜了!是也不是,帕季奇大人?”他说这话到不是怕狗剩不知,而是深知赫帝斯人寡信少义以往大晟吃亏不少,特地再敲定一下。
帕季奇大声道:“不错!只要能将这鼎搬回山神庙沙里达立即认输!”
狗剩大吼道:“好!”弯下腰身握住鼎足,双手用力一甩,一挺腰稳稳站了起来将大鼎驼在背上。
“好!好!”四周欢声雷动,二杆子带着一众地痞更是卖力欢呼。
狗剩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周敬急忙指挥士卒为他开道,不让四周百姓阻了道路,虚耗狗剩力气。典亥确一直注视着帕季奇,生怕他弄什么玄虚。
狗剩放开步伐向山神庙走去,出了城后越走越快几乎是一路狂奔。典亥、帕季奇两个文官几乎跟他不上。眼看已经将到山神庙,狗剩毫无力竭的迹象,典亥心中暗暗欢喜,却见帕季奇脸色平静毫无慌乱之色,心下一突,心中欢喜不免打了个折扣。
“到了!”狗剩弯腰将身上大鼎放下,身上微微见汗,喘息不定。周敬顾不得他身上汗渍一把陋住他的臂膀道:“好小子!早知你有这般本领说什么也要将你拉来健锐营,也免得昨日受那般鸟气!”
帕季奇神色不改,拉过沙里达道:“此番较量沙里达输给了这位勇士,我们认输!明日沙里达将与这位勇士执兵器再战一场,以定输赢!”
周敬跳起来指着帕季奇鼻子喝道:“既然认输了还比个屁!你们说话当放屁吗!要比兵器老子来!老子可不怕你!”
“周将军!我说过如果有人能将鼎搬回山神庙沙里达就认输,并没有说我们赫帝斯帝国认输。现在沙里达已经认输了,接下来的比斗他是代表赫帝斯帝国出战。至於您想与沙里达比试……对不起,由於您昨天已经输给了沙里达在您以同样的方式胜过沙里达之前依照我赫帝斯帝国的规矩他有权拒绝与您比试!”
“你!”周敬听他一番狡辩青筋暴露,恨不得扑上去饱以老拳。
典亥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对帕季奇道:“大人高论我北镇军上下领教了!希望明日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帕季奇优雅的一躬身,领着沙里达扬长而去。
待得帕季奇去远,周敬拉住典亥问道:“为什么拉住我?这斯这般无赖应该给他一个教训!”
典亥低声道:“赫帝斯人一向无赖,你又不是不知。如今赫帝斯十余万大军蠢蠢欲动,我迁北地面全军不过五万,你今日打了他明日大军开来如何应付?”
周敬恨很道:“我观帕季奇百般挑衅,赫帝斯南侵之意以决,何苦再隐忍于他。”
“总是晚来一日好一日,”典亥谈道,“我大晟不是无兵,候爷已经上书朝廷,请北云关出兵接应……即使没有援军多拨些钱粮也是好的,况且秋收未完,总要再拖上半月方好。”
周敬闷哼一声不再说话。典亥转向狗剩道:“这位小兄弟,兵战凶危,明日你若无把握就不必来了。”说罢拍了拍狗剩肩背,回城而去。
周敬跺脚叹道:“狗剩,回去吧!明天别来了!”带着士兵离去。二杆子等人这才靠了上来,方才周敬与典亥的话四周百姓并未听到,但帕季奇的那一番话却早已传开了。四周百姓的心头犹如被泼上了一锅凉水,望着狗剩俱无言语。
狗剩心中充满了悲愤与茫然,周敬与典亥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却又无可奈何,对面交手,他仅习过一些粗浅武艺,仗着力大招沉,对付地痞流氓、普通士卒还可以,又如何会是久经战阵赫帝斯剑士的对手?
夜凉如水,狗剩披着单衣呆站在大槐树下,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秋风的寒意。他横行迁阳何时吃过这么一个亏!输人不输阵,要是明天不去他颜面尽失,以后休想抬起头来。若是去,以赫帝斯人的凶蛮必是凶多吉少。他自幼就跟着叔公打铁,从未自己拿过什么主意。可如今叔公不在,他每年都要跑好几趟凌新采购材料,没人可以为他作主。去!还是不去?狗剩无法作出决定。他虽然有一身好力气可是并未学过搏杀之术,心底沉甸甸的堵得慌,向一头沉怒的暴熊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拼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狗剩恶向胆边生,狠狠一拳捶在老槐树上,震得老槐树枝干颤抖,落叶纷纷掉落。
“哈哈哈哈,如此方不愧为大好男儿!”一个浑厚的笑声在他身旁响起,犹如一记重锤捶在他心口。
狗剩慌忙转过身来,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院角,看不清面目,只看见他一身黑袍满头银发、三尺长髯微微拂动。
“你是谁?”
“来帮你的人!”
狗剩见来人气势雄浑、不怒自威不敢怠慢,连忙抱拳一礼道:“这位老丈……”
黑袍老人不待他说完,挥手止住他道:“你今日所为大合吾心!吾观那赫帝斯蛮人未必有什么过人武艺,不过身强体健,气力过人,兼之久经战阵磨炼出凶厉之气。常人自然难当,不过你既然臂强力胜于他明日一战而胜倒也不是难事,瞧好了!”黑袍老人上步一闪,腰间一把宽阔银刀翻出,如霹雳闪电般一闪而逝,只听“霹霹啪啪”一阵爆响三人合抱的老槐树自一人高向上直到树梢裂开一道两指宽的裂缝。
狗剩惊得目瞪口呆,绕到近前去,那一刀竟然穿透了整颗老槐树,透过裂缝可以看见后面的院墙,刀口处一片焦黑仿佛被天雷劈开一般。
“老丈……大侠……”狗剩颤抖着四处呼叫却发现那老人早已消失不见。狗剩双股战战,如果不是裂成两半的老槐树还在院中他几乎怀疑是作了一场梦。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抚mo着那道裂缝。那焦灼的裂口让他怀疑劈出方才那一刀的不是凡人,“雷,雷公!”一个念头闪入狗剩的脑海,“莫不是雷公老爷前来点化于他?”狗剩越想越象,那惊天动地的一刀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雷公老爷,雷公老爷……”狗剩再次叫了起来,可惜仍然得不到回应,不由沮丧地坐倒在地。那惊天动地的一刀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要是我能学会那一刀就好了!”狗剩呆呆地想。忽然一朵灵光闪现,“雷公爷爷莫不是特地传我这招刀法?”一念及此狗剩精神大振,翻身爬起,随手拿起一把打铁用的大锤按着脑海中的印象比划起来。
“好小子!还不算蠢到家了!”狗剩的耳中再度传来黑袍老人的声音,他的精神更足了,手中的铁锤也灵光了几分。这一招威力虽强却并不繁复,加上每到碍难处那个黑袍老人总会传音指正,狗剩领悟起来尚不算难。越到后来黑袍老人出言越少,天色发白以前狗剩已将这一招练熟。
“谢谢雷公爷爷!谢谢雷公爷爷!”狗剩向天跪拜。
“呵呵!”熟悉的笑音传来,“好了,天色尚早,你且去睡一会养足精神再去与那蛮人较量,莫要堕了我炎夏威风!”
“是!是!遵雷公爷爷令!”狗剩再三磕谢再也不闻老人声音,方才进屋小睡,准备给赫帝斯蛮人一个教训。
“狗剩!狗剩!”二杆子的声音由院外来,“老常打铁”由於生意兴隆经常需要连夜打造铁器与其他民居距离颇远,二杆子一路跑来已是气喘吁吁。
“我在这呢!”狗剩的声音由后院传来,得到了雷公传授的他心中笃定,美美睡了一觉起来日已过午。他心中自有主义,昨日那个赫帝斯使臣只说今日比试兵器可没说是几时,若是耐心不够自己走了可怪不得他狗剩。他悠悠然到灶下寻了些饭吃饱喝足之后就着后院井边冲起凉来。
“你一早跑哪去了?我喊你三次都无人应。”二杆子冲进了后院。
“急什么?”狗剩好整以暇的站在井边,“那赫帝斯人怎么样了?”
“一大早就在北门等你了!那些家伙满口放屁说我大晟将成为他们的领地,周都统差点没和他们打起来。他们还说你被吓跑了,现在正在北门耀武扬威呢。”
“还在就好!待哥哥我一会收拾他们!”狗剩满不在乎地答道。
“你真的要去与那蛮人比试?你从没上过阵呀。”二杆子担心的望着狗剩。
“放心!放心!”狗剩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看我小雷公给他来个一锤见红!”说着提起一把系着条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破红布的铁锤走了出去。
“你真的要和赫帝斯蛮人比武?”一路行来二杆子这个问题反反复复问了十几遍了,狗剩已经不屑于回答。“不就是一个赫帝斯人吗?用得着怕成这样?”自信满满的狗剩把旁人关切、怜悯的目光都抛在一旁,对於几个幸灾乐祸的家伙责牢记心中,“他妈的贺老三,别以为老子看不出你的意思,老子没这么容易死的,还有你齐二狗,老子记住你了……”胡思乱想之间北门已经近了。
沙里达正卖力的表演着,原以为狗剩不会应战的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羞辱炎夏猪的大好机会。“来了,来了!”听到远处的欢呼不由一愣,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轻易把这个炎夏猪送入地狱。
“狗剩你考虑清楚了?”周敬抢上前来问道。
“我炎夏大好男儿岂能畏惧赫帝斯蛮种!”狗剩拍了拍胸膛大声说道。
“说得好!”迅猛营都统李献启击节赞道。今日之事大晟文武官员俱多悲观,自许伯苍以下文官除陪同帕季奇的参军校尉典骇以下俱未出现,武官大多在场。一听狗剩此言大起共鸣,李献启道:“果然不愧我炎夏大好男儿!”其余众人也多加赞誉,位於典骇心中苦笑,若是比武不胜再豪壮的言语也是无用。然而此时气可鼓不可泄他也无话好说。
沙里达听不懂众人言语,但也猜知大概,心中不耐,猛然一顿手中重剑激起一阵烟尘,叽里哇啦的乱喉一通。
帕季奇翻译道:“沙里达说既然来了就快些比试,晚上他还要去喝酒嫖妓。”此言一出大晟诸人脸上汕笑,掩不住讥讽之色,公然于大街之上宣称要去喝酒嫖妓足显赫帝斯人之粗鄙不文。
“待会!我还有话要说!”却是狗剩开口道。
帕季奇道:“怎么,你害怕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赫帝斯勇士不会计较的!”
狗剩斜了他一眼,“我是想说比武之前应先立下‘生死状’以免有人狡赖,我可不想惹上官司!”
帕季奇怒道:“我赫帝斯勇士说一是一,岂会如此行事!”
狗剩道:“赫帝斯的说一是一昨天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可你别望了这里是我大晟地界,想要比试就要按我大晟规矩来!”此言周围百姓具都听得清清楚楚,闻言纷纷叫好。
沙里达听得不耐扬起大剑在地上直敲。
帕季奇见群情激愤恐迟则生变,自负沙里达决不会输,他已将这小子的底细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不过是迁阳城中一无赖,能有多大能耐?当下同意立下‘生死状’,双方在典骇主持下取来笔墨各自签名画押。
沙里达不会使用毛笔,右手沾了墨汁拍在生死状上,算是画过押了。抓起自己的重剑摆开架势“喝喝”大叫。
周围军士驱开人群,清出一大片场子。
狗剩胡乱画上一个常字,放下毛笔,拎着铁锤走入场中。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画押,以往只见叔公画过。
面对着面目狰狞的沙里达久违的惧意又回到了他心头。狗剩手心中一片潮湿,紧紧握住铁锤。他定了定心神,按照常叔传授的打铁的要诀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面的沙里达就是一块躺在铁毡上的材料,等待着他敲打。他又回想了一遍昨夜学会的那一招,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沙里达。
沙里达正傲慢的招着手示意让狗剩先进攻,他昨夜已经知道狗剩不过是迁阳城中一个有几分蛮力的铁匠,根本不是武士。
这正和狗剩之意,本来他就只会一招,对於拆解、招架一窍不通。他本就打算一上来就出招抢攻,先发制人是他唯一的胜数。可是由於心中慌乱错过了机会,没想到沙里达自动把机会送了回来。狗剩心中大定,上步、闪身,一锤直奔沙里达颈间去。此时他以完全平静下来,完全进入常叔要求的“除锤之外别无他物”的境界,无思无觉,神念锁定于心中的目标,精、气、神完全灌注锤上。
这一锤打得精彩无比大出众人意料,即使最善使锤的战士也不外如是。沙里达大失预算,这一锤打出的时机、路线之巧妙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他勉强来得及提剑挡驾,脚下已有些慌乱。
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半截断剑飞上半空。沙里达大惊失色只来得及向后退了小半步已被顺势落下的铁锤重重捶在前胸,献血狂吐,整个人向后飞去,倒在地上,眼看没得救了。
一场比武在狗剩一锤间就结束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好半响才欢呼起来。
“赏黄金十两,绢十匹,赐百户衔!”
听着统领迁北三城的大晟领兵部侍郎衔迁陵军事同知大都督迁北军事护边骁骑将军北镇军节度使顺化候徐伯苍对他的嘉奖,狗剩喜翻了心,黄金十两已经足够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花用,这个百户虽然不是真正的统兵官,但大小已是个“官”,比起周敬也只差了六级,对於狗剩来说已经是一步登天了。大晟军制,以五人为一伍,三十人为一什,设伍长、什长管带;什长以上,百人为一佐,千人为一标,分别设佐领、标统,或五至十标为一营,设一都统。另有百户、千户之衔,略低于佐领、标统,常用于封赏功勋子弟,或地方卫所军官。北镇军征战多年,多有立功将士却无职可升,也授予此衔,并非统兵实衔。狗剩今日一战扬威得此殊荣,另众人称慕不已。
在场文官武将都向狗剩纷纷道贺。参军校尉典骇向他一拱手道:“常百户天生武勇,今日大挫赫帝斯蛮人锐气,扬我国威,可惜可贺,在下于长春楼备下浊酒为常百户庆功,也请各位大人赏光!”说完,向四周团团拱手。
众人纷纷称善,健锐营都统周敬大笑道:“往日要你这铁公鸡拔一根毛也难,今日倒大方起来了!来,来,来!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拉着狗剩向长春楼走去。
长春楼是迁阳第一名楼,距离大都督衙门不远,以冰片,寒烧闻名。迁阳地处北方,地势严寒,一年到有四个月冰封。这冰片就是以寒冰将鲜肉急动,再刨去外层薄冰,削成薄片,佐以酱料,鲜嫩美味。寒烧却是极烈的高粱,以密法泡制,其色晶莹,如万载寒冰,喝入腹中又如烈火燃烧,故此得名。
周敬一进门就高喊道:“老张,准备一桌上好酒席,好酒好菜拿上来!今天我们典参军为常百户庆功,不要替他省钱!”
“周兄今日是存心要我花钱哪!”典骇指着周敬笑骂答,挥手示意掌柜的照作。
张掌柜亲自将众人领到楼上,各式菜肴流水介的摆上,不一会,一桌酒宴已经齐备。张掌柜亲自捧着两坛极品寒烧走了上来。这极品寒烧制作繁复,每年出产极少,在坐诸人虽然都是迁阳重臣也不多尝到。张掌柜一下拿出两坛让众人大为惊奇,周敬更是大叫道:“老张!俺老周每次来你都推三阻四,今日却这般大方,莫非俺老周的面子不顶事不成?”
“不敢!不敢!周都统的英名这迁阳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小人如何敢慢待都统?只是这胭脂血泡制不易,实在是迫不得已。今日常百户一战扬名,大显我天朝威风。小老儿虽然不材,也知国家大义,特献上薄酒两坛。这两坛酒是小老儿请诸位大人的,也权当是为常百户庆功!”
“好!说得好!难得张掌柜如此豪气!若我大晟百姓皆如张老板一般和愁赫帝斯不灭!”一名红面武将赞道,狗剩听人介绍,知道他是节度使帐下亲卫统领,在北镇军中与周敬、李越鼎足而三。
“人多道‘商贾重利轻义’,今观张掌柜方知其谬矣!商贾之中未必没有忠贞爱国之士!”典骇也抚须赞道。
“呵呵”周敬怪笑道,“我说老典啊!你这般卖力夸赞老张是不是因为他帮你省了酒钱?不行!岂能如此便宜!老张!多拿两坛上来!典参军付帐!”
“你这小子!”典骇笑骂道,“打胭脂血的主意也不必污我名声!我岂是小气之人!”
一阵扰攘,张老板终究又拿上一坛胭脂血。
典骇向狗剩介绍了在座众人,狗剩一一行礼拜见,若论官职,这些人都在他之上。看在他是今日主客的分上,众人也都还了半礼。
狗剩端起酒杯道:“在下常虎臣,本一介草民,只是赫帝斯人欺人太甚,看不过眼才给他们一些教训!在下别无长处,只是天生一身力气。想我大晟地灵人杰、藏龙卧虎,诸位大人或饱学多才,或武艺精熟,堪为国之干城!在下不过校了一些微劳,竟得各位如此器重,实不敢当!借水酒一杯廖表敬意,请!”说着向四面作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他虽出身市井却谈吐不俗,暗中啧啧称奇,不由对他又高看几分,将手中美酒饮下。
“典兄,我说你还忘了介绍一个人哪!”周敬笑道,脸上充满捉挟的神色,“常虎臣!国之虎臣,好名字!好名字!值得干一大杯!”
狗剩脸上一红,举杯道:“周大哥,这是兄弟的不是!你也知道我的小名不大好听,叔公没帮我起过大名,我就自己杜撰了一个!”
“说得也是!总不能告诉督帅今日的大英雄叫作狗剩罢!”
“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谁也料不到如此威猛的一条大汉有这样一个小名。
半响,典骇才勉强止住笑声,向被众人笑得面红耳赤的狗剩道:“这个名字起得好!希望常小兄弟今后奋勇杀敌,不要亏付了这个名字!”
“是!常虎臣谨记参军教诲!”常虎臣站起身来,一揖到底,心里热血沸腾,从今他就是常虎臣了。
杯盅交错,筷影翻飞,一顿酒宴吃得畅快。众人提起赫帝斯人的猖狂都是愤恨不已,对於常虎臣勇挫蛮人锐气大感痛快,多加赞赏。酒到酣处,对於朝中的种种不平,纷纷抨击。
这胭脂血常虎臣还是第一次得见,清洌的酒水中漂浮着红如胭脂的液滴,在酒中载沉载浮,却又绝不混杂,宛如溪水清泉中的珍珠,入口香甜,更增酒醇。常虎臣不由多喝了几杯,听了众人议论,心中愤懑,口中长啸,拔筷敲击碗碟唱道:“问从来谁是英雄?骑快马,开硬弓。驰骋塞上,引弓扬鞭,挥洒成功。男儿岂顾身后事。千山寒云,怒水秋风。古来成败谁人论,是非不与尔曹同!”声音慷慨激昂,神采飞扬,自有豪雄意态。
众人与常虎臣接纳原看在他精忠为国的份上,原以为他不过出身市井,有几分蛮力的一介莽夫,听他纵声长歌,不由暗暗称奇。典骇拉过周敬偷偷问道:“你与常百户相熟可知他家境如何?”
周敬咧嘴一笑,在他耳边道:“他叔公老常可谓迁阳城中一奇人,谈吐不俗,琴棋书画、兵法韬略无一不通,不可以寻常铁匠视之!我倒是不知这小子也学到不少,想来是被他的外表骗了!”
“喔,想不到迁阳尚有这等奇人……”典骇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周敬不去理他,自顾自敲着碗碟与常虎臣唱和起来,席上热闹非凡,直至午夜方才尽欢而散。
接下来的几天,常虎臣一直酒宴不断,邻里兄弟,当地士绅对他这个新札英雄轮番宴请。他的百户并非实职,仅是个虚衔,每日也毋需到大营点卯。从大营领了象征百户身份的腰牌,穿上崭新订做的官服,常虎臣的精、气、神更足了,走路生风,在街上顾盼自豪。常叔久久未归,使了管束,整日与一众弟兄饮酒戏闹,缺了什么就到街上店铺里取去。他们一群人本就是迁阳一霸,如今常虎臣有了百户头衔更是无人敢惹。要知百户虽不稀奇,却已是入流武官,禁军百户为六品官,边军、府军等而下之。北镇军属边军,佐领亦有正七品,这个挂名百户也是从七品官。小县之知县亦不过如此,在普通百姓眼中已是高不可攀,加上常某素来凶悍,怎敢得罪?
“老大!老大!”贺老三突然跑了进来,脸上鼻青脸肿。常虎臣一群人正捧着诈回来的酒,聚在大槐树下畅饮。“二狗哥被人打了!”“怎么回事?”常虎臣喝了八分酒意,满脸涨红站了起来。贺老三道:“方才我们一班兄弟在街上见到一个漂亮娘们,二狗哥跟了过去,不想那娘们甚是凶悍,四、五个弟兄都不是对手,被她放倒在街上!”
常虎臣借着酒意,将手中瓷碗摔在地上,道:“岂有此理!我常某人的兄弟也敢动!兄弟们,跟我上,让她认识认识咱们兄弟!”一众地痞纷纷学着他的样子,将碗摔在地上,口中叫嚣:“给她个厉害!”“迁阳城还有人敢得罪咱们兄弟!”“抢回来给老大当夫人!”听说打人的是个漂亮姑娘,众人淫笑纷纷。常虎臣一拍二杆子的脑袋,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创意!”“走!给老大抢老婆去!”众人同声淫笑,恶形恶状不堪入目,高呼口号走出大门。
跟着贺老三到了地头,冷风一吹,常虎臣的头脑清醒了些,问道:“你确定是这?”贺老三点头道:“兄弟们一路跟着她到的这,不会错!”眼前一片红砖碧瓦,高宅大院,庭院深深,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如此高门大户,来头必定不小,常虎臣并非不知进退之辈,酒顿时醒了八分,厉声问道:“齐二狗呢?”贺老三支支吾吾,目光游移。常虎臣明白了八分,暗自冷笑,定是他们一伙人看人家姑娘漂亮上前调戏,反吃了亏,遄掇自己也来出一次丑。调戏小姑娘、大媳妇并不奇怪,他自己以前也作过,只是最近顾虑着自己的身份,自己出去少了,一切都交待兄弟去办。这齐二狗一直和自己不对付,借机给自己下绊。徐候爷治军颇严,自己又挂着个百户头衔,若是当真闹开了去,只怕讨不了好。这户人家虽不知是什么所在,看起来气派不小,不是随便得罪得起的。可是先前话说得太慢,兴师动众,如今就这么退去自己这个老大面上可不好看。
常虎臣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挥手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待我进去打探一番再作计较。”他先遣散众兄弟,待详细打探过宅子主人的来历再作打算。若是宅子主人来头不大,则教训他们一番,顺便在兄弟们面前显显威风。若是不好对付,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有了个把时辰的缓冲,看看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提这事。
这宅子原是十余年前张员外家旧宅,自张家破落后已十年无人居住了,常虎臣少时常常进去斯混。不料才个把月没来竟被人修缮一新,更胜从前。常虎臣这一个月一直在叔公眼皮底下打造铁器所以不知。他不急着问兄弟,这样的事绝对是轰动迁阳的大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大可慢慢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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