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宝贵怔了怔:“知道什么?”
“为什么……今年的财政……特别的……窘。”话毕瞥了左宝贵一眼。
左宝贵也凝重起来。见何委员盯着身后两人,便命他们先行回避。
见其他人远去,何委员靠近左宝贵,轻声道:“今年是什么年?”
“甲午年。”
“朝廷有什么大事儿?”
左宝贵眼珠滚了滚:“和倭人开仗?”
“不是!和倭人开仗哪能预见?”何委员以怪责的眼神看着左宝贵:“再想想!”
想了片刻,左宝贵还是看着何委员茫然地摇头。毕竟战云密布,此刻心急如焚的他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还能比这事重要。
何委员也看着左宝贵,叹了口气,只道这些武人真的不懂官场规矩,说:“老佛爷……六十大寿……”
左宝贵恍然大悟,亦心头一震。作为一品大员,他当然知道今年是老佛爷的六十大寿,也和其他同僚一样,已想好送什么贺礼,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此事竟然会和自己求炮不得有关!
何委员把目光移向那大木箱:“要是里边都是银子……事情就容易多了……”
左宝贵沉重地呼吸着,默默地看旁边的大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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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宝贵等人离开水师营时已是黄昏。左宝贵骑着其白马,一拐弯看见夕阳下的旅顺口,不禁停了下来。
这里可以俯瞰旅顺口全景。看着金黄色的旅顺口被黑色的群山环抱,再放眼远处北洋水师的基地,以至最远处的金黄色的大海和夕阳,左宝贵心中感慨万千。
“快看不见的时候,才觉得它美……”左宝贵的语气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别这样说吧军门!一定有其他办法的!”身后的多禄看着左宝贵那沉重的身影。
见追随自己多年的多禄尝试安慰自己,左宝贵稍微释怀,看着远方又道:“多禄,你老实跟我说,这些年,你就真的没怪过我吗?”
多禄没想到左宝贵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一愣,然后用心良苦的说:“军门呀!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怪过军门你,就是你自己放不下而已!……武兰去了,我成儿自己跟着要去有什么得说的?如果我有第二个儿子,我还是会让他追随军门你的!”
听见多禄这么说,左宝贵很是感动,眼眶也不自觉地湿了。夕阳下的左宝贵皱纹更是明显,斧凿般的刻在他那苍老的脸庞上,整个人老态龙钟,毕竟这三年来他的确过得不容易。
此时突然感到有鼻水流下,左宝贵马上用手帕捂住鼻子,却传来了一股呛鼻的血腥味儿,左宝贵拿开手帕一看,黏黏的鲜血正在金黄色的夕阳下闪闪发亮。
又是这样……这会不会和司大夫所说的病有关系?要是如此,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到朝鲜?还来不及往下想,此时便跑来一个亲兵,喘着气的向他禀告:“军门!那个日本奸细现在要在东菜市砍头了!”
“招了吗?”左宝贵捂着鼻子说。
“都招了!”
“那砍就砍呗!双方经已开仗,处死敌方奸细天经地义!何况日本在未宣战前竟敢杀我千人!……”接着不停咳嗽。
“军门!”多禄很是担心。
左宝贵罢一罢手,擦一擦鼻子,把手帕有血的一面接在里边。见那亲兵还是单漆跪下,便问:“还有事吗?”
“有,刚有一批受伤的兄弟从韩家屯回来。听他们说,里边被围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黄兆天,而是赵西来!”
虽然早已有所怀疑,但此刻的左宝贵还是感到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的看着地上,眼珠子不停地左右徘徊。
见左宝贵如此表情,那亲兵和多禄都屏住呼吸,静待其说话。
只听得左宝贵声音有点抖颤的说:“有岳冬的消息吗?”
“我问了……”那亲兵低下了头:“但没消息……”
左宝贵很是失落,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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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街耶稣教教堂旁的小医院。
心兰和女助护小悦站在不远的桌子旁,用刀把一块一块圆形的小药丸切开一半,然后把药丸放进小袋子里边。
但此刻的心兰已经停了手愣着,右手正持刀对着五指摊开的左手,刀锋在左手尾指上一寸的位置徘徊着。
“兰儿,酒精没有了,帮我去添一点吧!”一个西洋女大夫正在帮一个伤兵治疗外伤。她叫英格利斯,是司督阁的妻子,也是一名医生,跟着丈夫从万里外的英国来到中国东北行医传教。这里的人都习惯称她做英大夫或司夫人。
小悦见身旁的心兰毫无反应,便往她看去,一看见她这模样忙喊道:“干嘛了你?!”
心兰受惊,右手一缩,“呀”了一声,不慎割伤了自己。
英格利斯和小悦忙上前察看。
“干嘛这么不小心?”英格利斯马上为心兰止血。
只见心兰很是迷茫,说不出话来。
小悦看见心兰这神情,也猜到她为何如此。
英格利斯叹气道:“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吧!”
心兰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坐在房间外一长椅子上,低下头,茫然地看着地上。这时有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过,心兰抬头一看,见其正举着一个布袋布偶,便把那小孩喊停:“小德!”
“怎么了心兰姐姐?”小德是一个中国教徒的儿子,经常来教堂玩,也很讨这里的人喜欢。
心兰凝视着套在小德手上的布袋,而这时岳冬已走了三个多月了。这些年来一般剿匪都不过几天一个星期,情况复杂点的如山路崎岖路途遥远的,最多也不过一个月。现在三个多月过去了,父亲也只是说战事僵持,黄兆天不容易对付,完全没有伤亡情况,更不要说有岳冬的消息了。
对于岳冬自荐去剿黄兆天,心兰其实是挺安慰的,毕竟岳冬终于为了自己再尝试努力。但接下来听见他临行前竟然自断尾指,心兰的心碎了。因为她深知,以过往岳冬那性格,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由此可见那天自己当着众人不留情面地数落他,对他来说的打击是如何之大!又是如何的过分!也可以想象今次他剿匪将会是如何不要命的阔出去!如今岳冬生死未仆,心兰自责之情也油然而生。
“心兰姐姐!”见心兰没有反应,小德又喊了一声。
心兰回过神来:“你这布袋从哪里来的?”
“嘻嘻……你也想玩吧?我带你去!”小德笑吟吟的,像是发现了个大宝藏,拉着心兰走下楼梯,来到了一间杂物房。
心兰轻轻地推开了门,在众多杂物中,一眼就看出那堆残缺不全的布袋戏戏台支架,旁边还有两个扁担,几个布袋的手脚也露了出来。
心兰缓步上前,蹲在扁担前面。
“这是他临走前在教堂搭的小戏台。那天他编了套戏,打算在教堂排练一下,然后去左府演给你看,谁知道……他走得急,没回来拿走……”小悦担心心兰四处找她,终于发现她在杂物房。
心兰凝视着其中一个布袋,轻轻地抚摸着,不断回忆着那天自己如何数落岳冬,而岳冬的那句心里话:“我就是不想当兵而已!我就是不想杀人而已!我就是想日后我孩子姓岳而已!”更是犹在耳边。想着想着,一想到岳冬就可能这样一去不回,泪水也终于淌下。
“小悦!……兰儿!……你们都上哪去了?”这时英格利斯的声音从走廊远处传来。心兰忙擦掉眼泪,站了起来。
英格利斯走到杂物房门口,见心兰终于发现了岳冬留下的东西,又眼睛红红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呆了片刻说:“你不是约了苏公子吗?快去吧!都五点钟了!”见其没什么反应,上前拉着她的手,牵她去门口:“人家今天生日,可别要人家等呀!快去换衣服吧!我来帮你打扮打扮!……”又扭头说:“小悦你继续帮那病人清洗伤口吧!”
“是……”小悦应了一声。
心兰则目光呆滞,被英格利斯牵着,沿着长长的走廊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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