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最初 > 第四十九章 等你回家

??天边一抹红渐渐妖艳,又是一个不眠夜。夏初音在山顶找到秦铮的时候,他一个人蜷缩在那微小的墓碑前,空荡的酒瓶歪歪扭扭地散落在周围,诉说着刚刚过去的夜,多么揪心,多么压抑。

    傅晨骁很识趣地拉住唐莘与刘呈,只留这一对天各一方的人独处,毕竟有些伤痛,只能自己治愈。

    夏初音一步步靠近,心一寸寸沦陷。仅仅是一夜,秦铮仿佛沧桑了许多。颤抖着触碰他疲惫的脸颊,那里还有泪痕犹在。秦铮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的目光里有恍如隔世的清醒与忍痛,他覆盖上那支温柔的手,心痛得无以复加,“对不起,初音……对不起。”

    夏初音轻轻揽过他的肩膀,让秦铮可以靠在她的怀里,不停地抚慰遍体鳞伤的他,泪眼早已朦胧,“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他。”秦铮将她搂紧,听着她在回忆里讲述那些疼痛的往事。如何失去孩子,如何到了美国,如何抑郁孤独,如何学会坚强……如何让思念泛滥成灾。

    后来,并肩而坐,这里有他的妈妈,还有他们的孩子。而那轮红日已跃出天边,升腾出云霞,袅袅炊烟缥缈,让山下的小镇静谧安然。

    秦铮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越来越坚定,“什么时候回家?小公寓一直等着它的女主人。”

    夏初音笑着摇头,她已经回不去了。“沐晓宛和孩子呢?她们需要你。”

    秦铮仰头大笑,悲戚地笑。绕了这许多年,还是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可我也需要你。”他不想再过那种,回到小公寓里便孑然一身,只是搂着她的枕头,嗅着她留下的余香入睡,然后在梦中因思念哭醒。

    “回去吧,忘了这里的孩子,还有……”夏初音默默地起身,手却动情地流连于冰冷的墓碑。

    秦铮快速拽住她,扣住手腕,不允许她逃避。“还有什么?你?还是过去的一切?”他眼里有愤怒地坚定,仿佛黑暗中的战神一般,被妖娆地火焰包围,任何人一旦靠近都将被焚化。“八年前你就住进了我心里,如果想让我忘记,就把心掏走吧。”

    将初音的手放于心膛之上,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她再一次转身离去。那支纤细的手缓缓滑出那温热的掌心,离别那说着最美情话的心跳。秦铮落寞地放下空荡的双手,还是没能留住她,就连脚步声也不肯留下,心境一下子老去,芳华殆尽。

    沉默良久。秦铮终于嘲弄地睁开眼睛,以为那消失的尽头不过是风景犹在,人已天涯。却意外地,继而惊喜地,看到他珍爱的那个人还站在面前,如花美眷,笑颜一抹,她指着他的心口,“还有……不能忘记我。”

    将她用力拥进怀中,绝望被希望拯救,“给我时间,这次一定要站在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打湿了胸口的微热,渐渐温暖了他的冰冷,秦铮好久没能如此温暖。而这个怀抱,夏初音等了八年,好久的八年。尽管有些阴差阳错的伤痛一生无法痊愈,但她也好,秦铮也好,甚至沐晓宛,都已不是年少无知,亦或莽撞幼稚的年纪。年华在逝去,荡涤掉浮躁与懦弱,才懂得光阴流转,后悔放手太急。

    于是,勇敢地点头,掂起脚尖,靠近阳光,那日出后的剪影里,是她攀着宽厚的肩膀,在耳边倾诉,“再见的再见之后,再也不要再见。”

    风中一诺。旅人般游荡的生活即将终结,前方迷蒙混沌,携手方能走过荆棘……

    赵氏的办公室里,暗夜里的灯光一如往昔。尽管法国之行已于一周前结束,秦铮却还清晰记得那日再次分别的影像。他载她回到里昂,一路没有松开她的手,想要让她和落凡相见。

    直到车子驶入郊区别墅,初音慌乱却坚持着不要见面,虽然她已意外地见过那孩子,可还是不知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于是,他不舍地停车,不舍地松手,看她走向傅晨骁随后而到的车。那一刻,他便发誓,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初音找回来,就算付出所有。

    回国后,秦铮几乎没让自己停下来。拜访Z大音乐学院的院长,与父亲诚挚地谈话,拨通夏季寰的电话……还有落凡,他让那孩子第一次走进小公寓,讲诉真实存在的小王子的故事。如秦铮所料,聪明的孩子总是有通透的思维逻辑,他虽眉目间刻录着委屈,却也欣然接受,顽皮一笑,“爸爸讨厌,抢了我的玫瑰,说好了是我的新娘的!”

    爱情让人幼稚。虽然眼前是孩子的童真无邪,秦铮却还是无比认真、柔情地陈述,“这朵玫瑰从来就是我的。”

    很多年以后,当赵落凡爱上另一个让秦铮珍爱如宝的女人,他仍记得当年在小公寓里爸爸脸上那严肃且深情的表情,才懂得玫瑰与王子的爱情。

    世界的这端是忙碌,世界的另一端是等待。夏初音在秦铮离开后,也很快回了美国。罗马就等在机场外的车子里,看着他心心念念了近十年的公主,款款而来,芳华绝代。她看着他,笑得开怀,忧愁不再。这样的笑,他盼了多少光阴,如今却是致命的尖刀,让他鲜血淋漓。他多希望,林克还似往昔一样,不过是骗他伤心以期有机会追求初音。可这一回,林克却难得洒脱地据实以告,“他来了。如果是他,我愿意放手。”

    放手。罗马仍然没有勇气。所以,他还要再试一次。打发掉唐莘与傅晨骁,罗马载着夏初音去了他在美国的家。对那里,初音并不陌生,没有排练时,她常和唐莘在此悠哉。偶尔,没有通告的傅晨骁也会加入,不造成抄家的即视感绝不罢休。

    这一日的花园洋房里,古风温雅。外西里中,别具风格。八角桌,铜宫灯,玉妆匣,琉璃镜,金步摇……甚至那大红的中式嫁衣上也绣着她最爱重的杜若。

    于震惊中转身,眼前是虔诚着单膝而跪的罗马。他温柔地看着她,淡淡倾诉,“第八年,第八次求婚。初音,能接受我吗?”莞尔微笑,他已习惯等待,“年少的时候,我们常一起温书,你尤爱看古著,研画那些古朴文字所描述的物什。今日,我将我的全部以及你钟爱的一切送给你,古书里说‘江山为聘’,你若欢喜,就请应允。”说惯了英语的罗马,如今却话风文气,虽有生硬,却是费尽心思。

    感动,做不得假。真心,亦做不得。夏初音不想欺瞒,也不曾欺瞒,从始至终。罗马,是她最好的朋友,十三岁相识,二十八岁仍相伴,整整十五载光阴。“罗马,如果我答应了你,这个世界上就会失去一份最为珍贵的友谊,增添一对恨意绵绵的怨侣。”

    “你不试怎么知道?”虽然痛苦,罗马却仍坚持。夏初音想把他拉起,却被拽倒在地板之上。四目相对,是与非,即刻分明。“难道错过一次,真的便要错过一生?”

    “我知道说这些话很残忍,但还是要说,我爱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夏初音并不想让他痛苦,可岁月长久,不能总这般由他无怨无悔的付出。

    罗马闭上眼睛,心底却是清亮一片。“如果我毁了他,是不是……”

    “我一定会陪他一起毁灭。”夏初音眼中有很多晶莹,也有很多坚定。

    罗马笑了,笑得清风傲骨。他扶起夏初音,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秀发,“记住你说的话。初音,别再退缩。”他环顾四周古香古色的存在,泪眼朦胧,却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其实,我早知你会拒绝,但还是想再试这最后一次。这些就当我送给你的贺礼,你和秦铮千万别让我失望。”

    夏初音深深地拥抱罗马,这个曾惊艳过她年少岁月的校园王子,终于放下了对她的执念。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位佳人款款而来,交付真心与他,而后地久天长。

    告别送她回家的罗马,夏初音独自一人向山上的别墅走去。她在这里已生活了八年,却仍为它的美丽、离群索居所惊叹。她从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欧寰集团竟是爸爸的产业,而他还把家安在了私人山林里。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竹林凉亭琉瓦,一步一景,步步生花。爸爸说,这些都是为她妈妈而建。于是,每日清晨,她都能透过落地窗,遥望八角凉亭里的神仙眷侣。偶尔,爸爸会单独陪她,甚至在竹林里为她搭了一架秋千,轻轻推晃着,荡漾在林间。他实现了他所有的承诺,将人世间最多的宠爱与幸福都给予她,不再是叱诧风云的商界领袖,只是一位宠爱女儿的父亲。

    可是,饶是如此,她仍然不快乐。这个家,是爸爸妈妈的爱情。而她的家,她的爱情,都在那个小小的公寓里。原来,重要的不是住在哪里,而是与谁相守在一起。

    从山脚到林间,从林间到墅前,夏初音的步伐越走越快,心也跟着飞起来。她必须马上见到爸爸妈妈。

    琴室里大提琴音悠扬浑厚,不愧是当年的大提琴女神。夏初音翘起嘴角,奔向琴室,预料之中地得到了爸爸妈妈的拥抱。

    “回来了?!一切顺利?”夏季寰宠爱地将女儿搂进怀里。

    夏初音很贪恋这个怀抱,所以不止一次想过要重回童年。“嗯,回来了,一切顺利。爸,妈,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夏初音鼓足勇气,刚想开口,却被林雅乐捂住小嘴,“让我来猜猜。是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终于做了决定?”

    分明是有人通风报信。夏季寰将一份邀请函递给初音,宠爱地浅笑,“去与不去,我和你妈妈都会支持你。”他并不想告诉女儿,他接到了秦铮的电话,还做了一个男人之间约定。

    透过阳光,函书轻启:尊敬的夏初音女士,Z大音乐学院邀请您回校担任客座教授……

    夏日悠长,笑意渐深。明媚的不仅是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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