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眼前突然便倒映出八年前的景象。她苍白地出现在医院,瘦得让他心疼,却仍倔强地欺骗他是陪妈妈体检。他心爱的初音是怎样一口一口吃掉忧愁,然后带着笑脸面对他,一如从前。
孩子,他从不知道,他们竟然有过孩子。想到初音一人躺在手术台上面对生命的流逝,秦铮的心口就疼痛难忍,胃部也因此急速痉挛,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虽然看到秦铮备受折磨,让林克替初音解了气,但看他那生不如死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不忍。林克刚想悄悄离开,却被手机来电生生止步,“女神”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他的心都跟着漏掉了一拍。
秦铮看他盯着手机不知所措,便猜到电话那端的人,一定是初音无疑。他顾不得会不会吓到她,只想听见她的声音,于是,快速地抓住电话,冷漠地看着慌张的林克与无奈的傅晨骁,坚定地按下接听键……
“林克,晨骁把曲谱送去了吧?我知道又给你出难题了,不过我真的很想演奏这支曲子。你不知道,那天我遇到一个四处找玫瑰花的小王子……”
他呼吸很急,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只是听电话里轻柔明快的声音起起伏伏。三千个日与夜的想念,也抵不上此刻她温暖的存在。
夏初音仿佛心有感应。林克并不擅长沉默,而那端强而有力的呼吸节奏,曾在她枕边夜夜相伴。她紧张且满怀期盼,颤抖着声音,“你是……”
“我想你……发疯似的想你……”
心里那一根脆弱的弦,强迫着绷紧了八年之久的情弦,在这一句饱含深情,哽咽地瑟瑟发抖的唇音里,一朝断去。秦铮,她的秦铮,终于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沉默,良久的沉默。彼此都不再说话,只是在各自的世界里感念对方的样子。
直到手机提示电量即将耗尽的嘟嘟声响起,夏初音才温柔出声,“秦铮……秦铮……”
突然,泪如雨下。秦铮紧紧将手机贴在耳边,每一次于梦里才会传来的呼唤,这样真实地直达心底。
手机自动切断。秦铮发疯一般喊叫着她的名字,夏初音在那一段崩溃绝堤。
直到第二天的演奏会开始,夏初音仍不能从悸动的情绪里走出。罗马从美国飞来赶到后台时,就看见她拥着琴,静暮而坐,目光与灵魂都已不在这个空间里。他悄然蒙住初音的眼睛,却在而后把心割成了碎片。
“秦铮……”淡淡的,却盈满思念。罗马嘲弄地笑,蒙住她的双手缓缓下滑。他曾以为,所有的错过与错失,都是为了再一次的重逢。于是,他决定让时光沉淀说真话,就算是件无比冒险且令人担忧害怕,他也耐下心来等待。一年、两年、三年……他一年爱过一年,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都会无比诚恳地求一次婚。可初音,总是泪流满面地感动,却又无比歉意地逃走。
八年,虽然初音从未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但她常常的不经意的举动,就可以把他所有坚不可摧的信念顷刻瓦解。
“是不是……无论我怎样做,都不可能走进你的心里面?!”心内有一条翻腾的火龙被唤醒,愤怒、不甘、嫉妒、委屈……绝望的情绪充斥着周身,“是不是……不管我怎样努力,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你喜欢我的样子?”
初音惶惶转身,“罗马……”
罗马困住她的肩膀,怒火也烧红他的双眼,一狠心,便吻上了她的唇,不管她如何不愿。直到她没有力气逃离,绝望地落泪,才让罗马恢复惯常的温柔与忍耐,缓缓放开她,然后看着这道身影一点点下滑,蹲坐在墙角。
初音被唇彩点缀得更加柔媚的唇,已在他的愤怒之下彻底花掉。罗马想为她擦掉嘴角的玫红,却被初音惊恐地闪开。
“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我……”罗马垂下手,感觉人生从未如此失意。他也很脆弱,于是快速地起身离开,再多一秒,都是煎熬。
“罗马,对不起。”那道身影伴着夏初音唯一能说的话,悲戚着离开。对于罗马,她有千百个抱歉,只是,那个人已在她心里发芽,渐渐茂盛的枝桠,盘踞粗壮的树根。
埋头于膝。直到感觉有人在他面前蹲下,颤抖地抚摸她的发,难舍难分。霎时,熟悉地感觉让回忆汹涌而来。小公寓里,拂着她的发,拥她入怀;阶梯教室里,轻触额头,笑她可爱;那一前一后的青春岁月里,偶尔回身,撩起她的发丝,温柔深情……
泪眼婆娑地缓缓抬头,记忆中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在眼前。她曾想过一万种他们重逢的画面,可没有哪一种如此狼狈而突然。
秦铮几乎没有改变,清朗明月,风骨绰约,总会让人迷途于其中的眼眸。他在她面前含泪微笑,然后像多年前一般伸展开双臂,得待她的到来。
曾经以为爱情很小,世界很大,放弃了一时的朝朝暮暮,也许可以减缓那些伤痕带来的隐痛,而所有人都将在各自的世界与责任中长大。于是,她飞到地球另一边,飞过了所有昨天。可是,任凭她飞得再远再高,也飞不出他画下的心牢。竟然天海浩瀚,风清云澈,从头到脚趾都想念。
那个怀抱,那个男人,不是仅仅惊艳了年少时光,也温暖了分别八年的光阴。那么那么迫切地,那么那么勇敢地,初音回到了那个怀抱,紧紧搂住他的颈项,巨大的冲力让蹲在她面前的秦铮跌坐在地板上。秦铮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来,只知道昨晚她在电话里唤他的名字,所以,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一定要出现在她眼前。
“秦铮……秦铮……”
“我在。”
相拥相泣,不言不语。看似自由,却身不由己。
直到音乐会进入倒计时,这个拥抱才被一脸震惊的唐莘打断。夏初音终于恢复理智,几乎是立刻从秦铮的怀抱中抽离,她忘了,他已是别人的丈夫,还是孩子的父亲。
夏初音慌乱地起身,快速地整理早已凌乱的妆容。秦铮却不允许她退缩逃避,转过她的肩膀,坚定且认真,“我在这等你,我们谈谈。”
夏初音挣脱开,脚步不断后退,“不……我们……没有……”
“孩子。我要谈孩子。还有这生不如死的八年,以及往后的不知多少年。”
秦铮再次钳制住她,甚至不顾唐莘的阻拦。这一次,他绝对不能放手,他承担的、偿还的已经足够,而且甚至在他未知的时候还搭上他亲生骨血的生命。
唐莘突然发疯一般猛力推开秦铮,将脸色苍白的初音护进怀中,怒目相对,“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没有了,差点要了初音的命,你为什么还要再提起,你不觉得残忍吗?”
“残忍,你们对我难道就不残忍?那也是我的孩子,我却连知道他曾经存在的权利都没有。”秦铮很难冷静,他淡漠却不冷漠,关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做不到。
唐莘将初音推到身后,不顾她拽住衣角阻止,将真相脱口而出,“好,你要谈是吧?!可以,你现在出发,天亮之前还能赶到你母亲的墓前,在她的旁边,那座小小的墓碑之下,就是你曾经存在的孩子。你最好现在就去跟他说清楚。”
唐莘再不想继续谈话,拉过初音就向舞台走去。她不要初音好不容易闯出的世界就此毁掉,面对它,战胜它,一定好过屈服它。黑暗越侵袭得厉害,越要灿烂地活着。
秦铮并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的音乐厅,只是跌跌撞撞地横冲直撞,直到刘呈驾着车停在他面前,他一把拽下刘呈,颤抖着上车,踩向油门,绝尘而去。
“那座小小的墓碑之下,就是你曾经存在的孩子。”唐莘的话像一把尖刀刺向他的胸口。八年,他每一次路过那座小而孤独的墓碑都会莫名地悲伤,也曾不止一次拜托母亲照顾那个孤小的灵魂。原来,那里埋葬着他的孩子,却没能好好被他对待并照顾。秦铮甚至可以想象,初音将那个小小的无缘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亲自葬入墓穴时的绝望,而自己却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音乐会在夏初音尤为悲戚地演奏中结束,每一位观众都没能从她伤感的情绪中逃离,久久不散。刘呈找到后台的时候,夏初音在唐莘与傅晨骁的陪伴下,刚刚恍惚走回休息室。
事出紧急,刘呈的火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夏小姐,你到底跟秦铮说了什么,他从音乐厅出来就像丢了魂一样,开着车就冲了出去。那发疯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唐莘绝对是个称职的经纪人与好闺蜜,“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他自己要知道真相!!”
“真相?我不知道什么真相,只知道他这八年过得极其痛苦,而且他没有一刻忘记你。”刘呈无奈地摇头,“沐晓宛生下落凡,就从来没有与那孩子说过话,都是秦铮一直在照顾养育。尽管名义上他们都住在赵宅,但是每晚他都要回到小公寓才能睡好。”
夏初音将这些关于秦铮的话都深深记在了心底。就算刘呈不说,她也能想到秦铮的痛苦与纠结。
“你的每一场演唱会他都会去,甚至来回坐上30几个小时的飞机也要去看你一眼。可每一次回来,他都要大醉一场,醉着醉着就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真伤了心,就不分男人女人了。”
“我们知道他每场都来,可你们不知道,初音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飞机起飞……”唐莘决定带走初音,这样没完没了的对话对初音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可初音像被失了咒语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恳求地看向他们,目光中风雨飘摇。“我要去普罗旺斯,他一定去了那里。天这么黑,他还要开车,真的很危险!”
一次相遇,一句爱你,一个决定,一场分别,一生相系。傅晨骁再不能逃避,他已得过且过了八年。尽管他陪在初音身边,尽管他时时与秦铮邮件往来,但仍是弥补不了他当初谎言之后的伤害。他们分离八年,在对彼此的思念中煎熬,而人生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八年。
“我送你去。”傅晨骁拉着初音就走,气得唐莘只能跟着,这两个祖宗一碰到就想尽方法折磨她。刘呈急着追上傅晨骁,火气也灭了,蹭车就得有蹭车的态度。
夜色在不断后退,一辆车在公路在狂奔,带着歉意与孤独;一辆车跟着缓缓而启,带着担忧与祈祷。
谁让,在是是非非的人生旅途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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