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夕云谣 > 第2章 钟山之约

??正始初年,烈祖帝因病而逝,齐王曹芳改元正始,也就是四年前,容止还在做天下第一的炼丹师葛玄的弟子,烈祖帝病了逝,葛玄在这建康城便再也呆不下去了。那是容止最后一次见他的师傅,是在容家故府的梧桐下,是个秋天,树下堆积着一片又一片的金黄,葛玄告诉容止,炼丹术勿要再练,他未得师祖左慈所传的全部法术,所炼之术虽可救人性命,亦会害人神智,他只是人,而师祖是仙。葛玄走后,偌大的容府中陪伴容止的便只剩下长生这条大黄狗了,或许是命运的诅咒,曾经的望族容家在容止出生的前后,整个族人先后离世,容止十六那年已无亲人,也只有葛玄这样的人才配的做这种煞星的师傅,可偏偏容止永远是一副和气的模样,他的煞气藏在命里,看不见摸不着。

    容家前后数十亩地的府邸卖了个很惨的价,那些银子只够开个医馆,容止给医馆取了个名字叫“建康医馆”,他的医术配的上这个名字。容止的日子不好,病人不是病入膏肓是不会找这么个大夫治的,不会富裕,不过在这乱世中,混口饭吃,倒也无碍。医馆开了不久,大概是正始二年的盛夏的一个黄昏,建康医馆遭遇到了存亡危机,那天的容止确实是有些后悔给他的医馆取了这么个名字,他早知有这么一天,大可当时取名为“天下第一医馆”,也不枉他随葛玄学徒十载。

    同行是冤家,城西的百草庐就是建康医馆的冤家,细细说来,也是容止师傅的过错,葛玄可是左慈的弟子,这左慈又是个什么人物?武帝一生中只有三五人可以躲过他的追杀,左慈便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逃走的最洒脱的一个,他不是人是仙。说来也是奇怪,建康朝廷并不因左慈迁怒葛玄,也未因葛玄迁怒容止,大概是明白这师徒三人都是怪人吧,普通人多是会害怕妖魔鬼怪的,可惜的是,左慈的本事传到容止这儿,只能被用来混口饭吃。

    百草庐的主治大夫也不是什么默默无名之辈,建康城中的医馆也不是想开就能开,没个出神入化的师傅或是医术精湛的祖先,怕是在衙门那儿就混不过去,更不提,整天没事干的建康百姓带来的舆论压力了。扁哞是神医扁鹊的第八代传人,确实有着几把刷子,建康城中大大小小的病人都被他给承包了个干净。那时候,容止还是个孩子,正在葛玄的家中给他看大门,逗长生玩,碰巧那天扁哞上门求见容止的这位师傅,见到了容止,感觉这孩子长得颇为可爱,就顺手给了他可百草堂庐秘制糖丸,容止自然也不客气,伸手便接了过来,还说了声“谢谢”,扁哞刚想夸这孩子礼貌,没想到他的秘制糖丸就被喂了狗,并且长生还是一副吃坏肚子的表情。容止见长生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将它抱在了怀里,摸着它毛茸茸的小黄毛,说道:“长生不要怕,东西难吃,我们吐出来就好了。”扁哞在旁边气的毛都炸了起来,心想,莫不是连葛玄家的门童和看门狗都这么邪门?向来自诩宗师的他自然不能跟个小孩还有狗生气,也就甩了甩袖子径直向里走去,大有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气度。也是怪的很,扁哞在这院子里,走了几个时辰,就是见不着下一个屋子,往回走,也见不着门,不由的就慌了起来,天色渐渐黑了。

    扁哞究竟走了几个时辰,他不知道,反正身子是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已有了数个轮回,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中了葛玄的道,不认怂是走不出去的。扁哞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寻了个软一点的地方跪了下去,口中喊道:“晚辈扁哞前来拜见前辈,还望相见,若是不愿见晚辈,还请看在先祖的面上,让晚辈出去。”话音刚落,渐暗的天色又变得清明,容止还在门口逗长生玩,扁哞还是在原地一步未近、一步未远,吓得他寒毛竖起,同手同脚的便跑了出去。容止后来问师傅:“为什么要戏弄这个老头子?他是坏人吗?”葛玄摸了摸胡子,捡起了地上吃剩的花生米,扔给了长生,说道:“为师不过算到你于他有一劫,只盼他吃此大亏,日后不愿再来寻你。若日后,他再来寻你,怕是这一劫你不易避过。”

    正始二年的那个黄昏,扁哞在建康医馆前带来了容止一生的劫,不是八百刀斧手,不是九百禁卫兵,不是百毒洪水兽,是个女子,建康最美的女子。建康城中有三大青楼:醉仙楼、雅庭居和明辉城,四大花魁:醉仙双花、雅庭绝艳、明辉夜神。那个女子就是明辉夜神,顾名思义,在太阳落下,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就是神,统治整个黑夜的女子。不过这次她已不能笑,也不能说话,更唱不了曲,跳不了舞,陪不了人,她已害了病,并且百草庐的扁哞治不好,然后转院来到了建康医馆,若是夜神病故在了这里,容止的生意也算是到了尽头。

    容止将生了病的她,抱进了屋里,因为疾病,她比容止想像中还要轻了不少,黑色的长发如丝绸一般垂在他的手上,尽管双眼不能睁开,可容止感受的到其中的明艳,那里有可以毁灭一个男人的力量,明辉夜神名不虚传。搭上了她的脉,容止第一次给人看病时,走了神,一是她的脉太轻太弱,二是她的肤太过嫩滑,带走了他全部的心思。明辉城的人一个个走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夜神未活也未死,来看她的人也越来越少,容止这个大夫照顾着她,更像是个仆人一般。每过一个五日,都会有一个男人来看她,他叫明若风,容止问他是不是夜神的家属,他也不说,只是给这个勉强支撑的医馆,一些度日的银子。那日若风又来看她,她已能睁开眼睛,只是其中没有神,整个人像是株蔫掉的带毒罂粟,依旧明艳的让你移不开眼。若风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她平静说话的男子,这是夜神告诉容止的,不过现在有多了一个,他是个好大夫,他救了她的命。容止看着她,那双眼带着清冷的光,像是这世上最冷的潭水,让人迷醉,他知道他不该骗她。容止说:“我可以治好你,只是那颗药可能会改变你的性格,可这是世上能治好你的不多方法之一,在这建康城中,除了山上的佛,恐怕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你未醒前,我不敢喂你吃,到了今日若是你不吃,怕是活不过三日。”夜神听后笑了,笑的像是夜里的花儿在月下渗出了血,她说:“我听你的。”而后,便就什么也没说了。

    容止为了她破了师傅留下的戒,练了丹,这是师祖留下的丹方,有神鬼莫测之能。容止仍记得那日炼完此丹后的感觉,那像是硬生生地从他生命里抽出了些什么,可能是他的寿元,可能是他的气运,做了逆天的事,总要付出代价,不论是她还会他。那日,夜神服下丹药的时候,若风也在场,他说他一点都不紧张,偌大的屋子里,只有若风的扇子一开一合的声响,那是个冬天。

    容止并不了解夜神,或许说这世上的人都不了解夜神,她究竟是变了性子还是没变,谁也说不清。只是大家相信自己的眼睛,夜神留在了建康医馆,成了容止的学徒,平日里,抓药磨药偶尔为病人上个药都成了她的活儿。容止问她累不累,她说比服侍那些男人轻松了不少。容止终究还是男人,那些日子朝夕相处而起的爱慕之心,被她的过往一次次的浇灭,他没了家可他终究还是容家后人,十代书香之家的后人。

    也是一个除夕,容止和夜神都喝了点酒,夜神是不会醉的,可那晚的她像是醉了一般,容止也像是醉了,他分不清那究竟是真是假,是一片真实的时空还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容止抱着夜神,酒是麻药,她的身体更是麻药,他醉着酒说不清楚,只是在说:“夜神,我喜欢你,只是我连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我时常会想,我会不会老,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你。我在想,我老了你不也就老了,那时你的青丝会泛出白发,脸上会出现皱纹,你一定会难过,我不想你难过。”喝醉的容止像个孩子,他好像这些年都没有亲人,他以为他是没感情的,除了师傅和长生。

    夜神听着听着就落了泪,她说:“容止,我叫慕思安,你可听得清楚了?可记得牢了?”夜神竟也是会哭的,莫不是她的性子真的变了,就连若风也未曾见她流过一次眼泪,她永远在笑,颠倒众生。

    酥胸微张,还是青丝拂面,寸寸绵软还是丝丝微凉,容止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晚他很幸福,他像是找到了一生的伴儿,他以为他可以再不孤单。天亮之后,夜神还未醒,容止看着身边的人儿,如同又醉了一般,所以说在夜神面前,读了书的男人和未读书的男人根本没差,颠倒众生又不是戏言。容止瞧见了床单上的一丝嫣红,他熟读葛玄给的生理书,知道那是什么,这时已醒的夜神自然也知道那是什么,她的脸儿微红像是新嫁的新娘,无论形容怎样的美,都显得多余。

    容止隔段日子都会上山采药,到了春天,他出去也就尤为频繁,每次归来,他都会采上些白色的小花,送给他的妻子。那些花儿很平凡,并不出色,可戴在夜神的发梢上,那些离土的花儿又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所以说,娶个倾城倾国的人做老婆,可省上一大笔的化妆品费用。那日也是个寻常的日子,医馆院子里的满树桂花都开了去,夜神是个贤妻,她会酿桂花酒也会做桂花蜜,她不做桂花糕,因为太简单,她不愿意。容止自山中归来,长生在树下打着瞌睡,他不知道夜神已远了去,并不再归来,树下枯坐了三日,直到若风来寻他,说要出家,容止这才回过神来,不想已过了三日。此后,容止总会念叨着这么一句词,那是夜神同他说的玩笑话儿,她说她在家等的太累,都快哭了,词儿是,花开君未归,妾自落落成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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