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难相信眼前这位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女子便是付轻言的正妻,付家三少奶奶——毕沁。她难道不该是为了丈夫的死而萎靡不堪的吗?我大惑不解,与骆天在灵前上过香后在厢房坐了下来。这位三少奶奶十分健谈,眉眼中透出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干练,举止投足之中颇有当家人的气势。她简单过问了一番我们与付轻言的来往,然后便笑而不语。
“你们,”隔了良久,她才肯定说道:“其实并不是亡夫的友人。”
“何以见得?”骆天放下茶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毕沁将盏中还未沉下的茶叶轻吹一口,然后将它放在小几上,抬头说道:“若亡夫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便不会死于非命了。”
“如此看来,你对你夫婿的评价并不高。”骆天轻笑。
毕沁的俏目滑过骆天的脸,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二位,此来有何贵干?”
“受人之托,前来看你过得如何。”我答道,带着深深地不安。
她便如此沉默下来,低下一直昂着的头,一缕黑发从她一丝不苟的髻上垂了下来,比先前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末了,她抬头看我,眼里已不是之前那般充满敌意:“如你所见,我很好。请你帮我转告她,她那么做的原因,我很清楚,也很感激;然而,我却不能原谅她,”她眯起双眼,双手紧紧揪着素白的孝服,嘴唇隐隐泛着血色,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他毕竟是我的丈夫。”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方才从付府告辞而出,天边再也寻摸不到之前所见的红光,只有一脉暮色四合的景象,地上的积雪因寒冷已然结成了冻,在最后的光线下闪着点点荧光。我从骆天的手中挣脱出来,想着付三少奶奶最后的话,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骆天也不吭声,只跟着我在雪地中艰难前行,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站在古定偌大的监牢前方。
这监牢在黑夜中安静的沉默着,风声在四周勇猛的咆哮,我并未想到自己会无意识的走到这里,仿佛是水灵冥冥之中的牵引,我有些惧怕的望着那巨大的建筑,不自主的想起生死门,不由后退一步,脚下一顿,便跌坐在雪中。
“那便是她拜托你的事?”骆天立在我身边,目光锁死在前方的监牢上。
我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汽在空气中很快泯灭不见。“骆天,”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听见他短短的“嗯”了一声,“若我去见了她便会殒命,若我不见她她就会自尽,你说,我如今是见或是不见?”藏在心底的纠结,忽然之间便宣之于口,松口气的同时也心如擂鼓的等着他的答案。
“怎么会呢?”他干笑了一声,“她又不是吃人猛兽。”
寒气凛冽的北风吹起地上尚未结冻的雪,狠狠的砸在脸上,连带着心里也疼痛起来。我努力安慰了自己一下,从雪地中站起来,抬眼笑道:“不过开个玩笑,你何必如此认真?”我将身上的雪拍打干净,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她,若能顺利救下她,日后你们成亲可记得邀我喝一杯水酒。”
“谢谢你的吉言。”骆天哼了一声,又道:“怎么,难不成你看上了哪家小子?我记得上次你说要将自己随便嫁出去。”
我点头:“确实如此,我打算嫁与典幽,听闻他将洞府所有妻妾都赶走了,我自然是能嫁给他的。”
“你不是讨厌黑鱼么?”
“物是人非,若你都能讨得水灵的原谅,为何我就不能嫁给黑鱼?说不定日后他还会化身为龙呢。”我扭过头,想到昔日典幽对我说过的话,仍然会有一丝感动。
一串玲珑的脆响在耳边响起,我转过头去,是一支精致的银制宝钗,做成水花的模样挂着几缕珠穗。这是——我忽然便想了起来,这是我在壅州看中的银钗,因环晴的打扰最终也没有买下它,未曾想到如今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你买的?是让我转交给她的?”我抑住心中的欣喜,眼珠随着珠穗的摇摆而晃动,说出的话却十分煞风景。
“哦,随便你。当初在壅州我不过是看到一个丑老太婆拿着这钗舍不得放,觉着这真是亵渎了这支钗,因而才买下它。方才你说要嫁人,我就将它当做贺礼好了。”骆天抬起细长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果然那时撞我的男子就是他假扮的,这钗分明是送给我的,只不知道为何隔了这许久。我微笑,伸手夺下银钗,雀跃的将它插在头上,抬头问他:“好看么?”
隐约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色,他歪了歪嘴,点头道:“好看,这钗真好看。”
我对他扮了个鬼脸,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伴着头上玲珑脆响与骆天一起向陶水清而去。
陶水清静默的站在那个狭小的窗下,对我们的到来无悲无喜,只懒懒看过一眼,便示意骆天离开。
“陶姑娘,我……”骆天话未说完,便被陶水清冷冰冰的打断。
“多余的话我不想说两遍,骆公子,我只是凡人一个,承受不了你们的深情厚谊,请就此离开。”
骆天似乎并不死心,张口还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复杂的深看她一眼,又向我神情古怪的投来一个眼神,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去。
“他是你朋友?”陶水清转身问道,神情冷淡。
“是,”我笑了一下,在她的小矮床上坐了下来,抬头对她说道:“他为我死了一次,我从冥界将他寻回来,可是即便如此,我喜欢的人,好像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悲哀,带着锁链的哗响握住我的手:“他不在那里吗?”
我冲她露出笑容,却感到眼眶大热起来:“我找不到他了!”
陶水清松开我的手,轻声问道:“他负了你?”
我摇头:“他怎么会负我,为了我他……”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倚门而立的模样,他痞气十足的笑容,市侩无双的表情便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为什么,”她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僵硬:“我会恨他?那三人中,我最是恨他!”
因为你是水灵文瑶的转世。我在心中说着,脸上却未露分毫异样。她疑惑着陷入沉思,良久,她才抬眼问道:“她们现下如何?”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于是摇头又点头道:“莫思卿过得不好,病仄仄的样子。倒是那毕沁,看上去很好。”
陶水清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会,便迫切的问道:“她们对我……”
我只犹豫了一会,便下定决心的说道:“莫思卿言谈之间对你恨之入骨;可是那付家的三少奶奶……”我想着她说的话,不禁觉得难过起来。
“她怎样?”陶水清抓住我的手,急切的看着我。
“她让我转告你,”我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那么紧张,“她说你那么做的原因她很清楚,也很感激。”
“还有呢?”等了一会,见我不再说下去,陶水清摇头苦笑:“她怎么会感激我?她绝不会原谅我,就算那样是救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原谅我的。”
“为何?”
她深深看我一眼,仰天叹了口气:“只因为,他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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