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毕沁的回答高度一致,让我心生疑惑,她的苦衷,她们的苦衷都维系在那个叫做付轻言的男人身上,她们的喜怒哀愁想必也与那个男人息息相关。
“为什么要杀他?”
她微笑的看我一眼,眼角的泪痣在微弱的烛光下盈盈欲泣,她坐在我的身旁,缓缓说道:“那可是个很长的故事……”
若子溪虽称为溪,却是比容国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不知何时得的此名,只留下一条不可追溯的传说。陶水清就出生在那里,或者说,她是在那里被发现的。与骆天一样,陶水清自出生后便被遗弃在一个小小的木盆里,顺水而下,最终被若子溪边一户陶姓人家收养,又见她长得十分可人,故取名为水清。
待水清长到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虽因浣纱而使得肤色略暗,但仍难掩她的天生丽质,再加上她性情温顺,前来陶家说亲的媒婆络绎不绝,若没有意外的话,陶水清的生活轨迹应朝着嫁人生子的方向简单前行。但那一年偏偏发生了一件大事——她的养父母在打渔时落水身亡。这对陶水清是致命的打击,她闭门谢客,每日都陷入伤痛中不可自拔,直至村中一位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因怜悯而教她读书写字,将她从苦闷中解脱出来。自此后她白日浣纱糊口,晚上将从先生那里借的书册细细阅读,她的生活和认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三年的孝期已过,陶水清脱下素衣换上从前养母为她做的一件粉色长裙,外面又套上一件粗厚的布衣——这是她浣纱时的必备行头。待到日头西斜,衣服已经浣洗完毕,想到那微薄的工钱,她的唇角化开一缕微笑。就在这时,她发现从来都是清水凌凌的若子溪上顺流飘着一堆布料,她想着可能是哪家浣纱的姑娘丢了衣服,于是便用竹竿将那堆布料挑到岸边,用手拖曳的时候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布料,分明是一个被衣物裹住身子的男人。陶水清吃了一惊,但她立刻就醒悟过来,将几乎完全浸入水中的男子从河中拖了上去,费劲一番心思后,男子终于急促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将那人安置于教书先生的堂屋后,村里人都知道陶水清救了一个相貌俊美的翩翩书生,对书生的来历也大感兴趣。起初陶水清是不在意的,对她而言,救下一个人与救下一只猫并无太大差别,但很快,她便体会到其中的不同了。
夏末的若子溪在晚霞中灼灼发光,河岸的野草因为浣纱姑娘们的关系并没有如林子里的一般疯长,倒是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围绕着河水开得极其绚烂。陶水清在完成最后一件衣服的浣洗后,望着西边的霞光舒心的微笑起来。
“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倒唬了她一跳,手中一松,盛着衣服的木盆“砰”的一声掉进河里,向着下游飘去。
“哎呀!”陶水清轻叫一声,跟着木盆的流向拎着裙子便跑了起来。但立刻,眼前水花四溅,待她回过神,便瞧见那被她所救的英俊公子浑身湿漉漉的将木盆递给她。
“你会水?”没有着急接过木盆,陶水清疑惑问道。
公子哂笑,脸上似乎染上了晚霞的颜色:“是啊,前几日不慎落水,上游水流太急,一时大意险些丧命,多亏得姑娘相救。”
陶水清轻轻点头,将木盆接过揽在怀中,微微施了个礼便要离去。
“姑娘且慢!”年轻公子快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拱手道:“在下姓付,名轻言,乃古定人氏,家父是朝中官员,虽不值一提,却也希望姑娘能告知在下全名,也好日后报答。”
这番话说得文绉绉的,陶水清在心中翻译了一遍后这才喏喏道:“我救你不是因为你能报答我。”
“收留我的老先生说你是个好姑娘,只是命运不济,造化弄人,如今你救了我,我总觉得……”
“不用。”陶水清抬头腼腆微笑,将要落下的夕阳将余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意外的娇柔。“你方才帮我捡了衣服,如此,便可两清了。”
付轻言的目光痴痴的钉在水清绝美的面容上,不由轻吟道:“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你说什么?”虽说读了些书,但陶水清显然没有听懂这句赞美的诗句。
“求姑娘告知芳名。”付轻言弯腰大拜。
陶水清羞红了脸,抱着木盆走了几步,回头时见他还是一副垂拜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陶水清!水清无鱼的水清。”
付轻言抬头,融化在她如花绽般的笑颜里。
“后来,你便喜欢上了他是不是?”我问道。
陶水清微微点头,眼里仿佛浮现出他的影子,一派的温柔无害。
“那时,他那么聪明,彬彬有礼,对我那么好,我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身边也没有什么人能教我,所以也就信了他,虽不至于有肌肤之亲,但在名声上已经是他的人了。”她的眼望向窗外,神思已然回到那年晚夏的若子溪畔。
彼时的陶水清虽然生得一个聪明的脑袋,却生性单纯。这使得将她看做女儿的教书先生十分担忧,他对付轻言这样的公子哥总是带着一股猜疑,对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也观察入微,这便让他有机会发现了付轻言的轻浮。当他觉察到这总是带着一股忧郁的表情,眼眸中藏着深不见底的光芒的男人成日里变着法儿的接近陶水清时,之前的担忧不由化为巨大的恐惧狠狠地侵蚀着老爷子焦虑的心。他不止一次的提醒陶水清要对他有所提防,但当他看见水清眼里那沉沦至无法自拔的目光时,便又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违背人性的事,他在煎熬和痛苦中断定:付轻言是陶水清命里的劫数,她会毁在他的手上。
事实与老者所预见的相差无几,待二人海誓山盟之后,付轻言便离开了若子溪,带走了陶水清全部的家当和满腹的爱意。泪别之际,付轻言一手抚着水清光滑无暇的脸庞,一手握着她亲手所绣的手绢,指着山坡上的几株紫薇许诺道:“明年紫薇花开之际,我便前来娶你。”
陶水清抱着这样美好的承诺在若子溪畔苦苦守候,她将屋前的一块空地种满了紫薇花树,晴夜星空下,她时常望着正茁壮成长的紫薇花树傻傻发笑,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幻想着与他在紫薇花丛中再见时的情景。只可惜,紫薇花开花谢了两次,那个叫做付轻言的公子却犹如蒸发了的水滴一般杳无音讯。
这样的事让年近二十的陶水清受尽了嘲笑与冷眼,在邻里的眼里,她已然成为了一名弃妇。真正欣慰的恐怕只有教书先生一人了,他想着这大好的姑娘能够脱离浪荡公子的魔爪,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总归是能找到品行俱佳的良人的,他坚定着这样的心思,直到陶水清背着包裹向他道别。
“你要去古定找他?”先生猛的睁大还未睡醒眼睛吃惊的问道。
“是!”陶水清恬静微笑。
“水清,你要相信我,他不是个可靠的人。”先生苦口婆心的劝道。
她点头,转身看着夏末初升的太阳毫无保留的将光芒一点一点洒在平静无波的若子溪上,泛起一缕缕细碎的金芒,远处紫薇花落下的花瓣层层叠叠的铺满山坡,与青蓝色的天空融为一色。
“或许是吧,”沉默了许久,她说:“或许是我看错了人,许错了心。但即便是错了,我也想随着自己的心意,他既不来找我,我便前去寻他。”
“水清——”
“先生,父母逝后,我本无所牵挂,但您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无法回报您分毫,水清于心有愧。此次前去古定,只想知道他如今过得如何,若很好,我便独自归来,若不好,我便与他一同回来。他日归来,水清定将您视为双亲侍奉,但现下,请容水清任性一回,圆了心愿吧!”她盈盈下拜,微风将她的长发拂起,也吹干了教书先生满眶的泪水。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你只记住一点,那孩子城府太深执念过强,不是你的良人,你切勿干涉过多,以免后患。”
陶水清伏地拜了三拜,拭去眼角泪水,起身不舍的流连张望。
“还看什么,走吧!”先生轻喝。
稍一思索,陶水清咬牙离去,秀丽的脸上满是一股坚毅之色,只留下老者倚着门,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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