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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躲？”老人依然端坐在草屋门前，好像从来没有移动过。
“你没有杀气。”方佑老实地回答。
老人笑了笑，衣袖一挥那倒插在地面的长剑重新回到了剑鞘里。
锵——
剑归鞘的声音响荡在二人的耳边，似乎在嘲笑人世间的冷清世暖。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问。
“方佑。”方佑答。
“芳龄多少。”
“年岁十，虚岁十一。”
老人捻着胡须点了点头，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好像他根本没有瞎一样。
许久之后，他便没有在说话，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方佑也盘膝坐在他的对面，闭目养息。
微风吹动了草屋前的柳树，也吹动了草屋前一老一少的头发，少年长发轻轻飘拂，老人发白的头发和胡须也随着风在吹动。
呼。
林间不知何处吹来了白雾，竟诡秘地朝他们二人迎来。
方佑感受到一股寒气朝自己袭来，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已经白茫茫一片，只能看见草屋内散发着灵石的光亮。
这时，林间小道出现一道身影，朝他们这边走来。
这身影越走越近，直到离他不足十米处的时候，他才看清了那人是什么样的面容。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袍，用一根丝绸缠成的头髻，面色暗黄，有许些胡须，闲静时如同海浪中的岩石，让人捉摸不透，手里持着一柄用布缠绕成的剑鞘。
他慢步地走到老人的身前不远处，刚欲说话，却被老人抢了先。
老人恭谨地说道：“拜见家主。”
燕如风右手一抬，道：“免礼。”
又询问道：“燕家几位公子都进去了？”
老人回道：“燕玉小姐也进去了。”
“燕玉也进去了？”燕如风有些惊讶，他知晓这个义女可从来不喜欢打打杀杀。
“是因为，一个远方的亲戚。”老人如实回答。
“远方的亲戚。”燕如风轻声问道，看向老人站在老人身旁的少年，“是他吗？”
老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燕如风细细地打量了方佑一番，忽然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他没有再多说半句，踏步如飞地走进草屋内，身影消失在草屋里的传送阵内。
“你很像他！”老人忽然言道。
“像谁？”方佑有些好奇地问。
老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顷之后，才说：“方云。”
方佑听到父亲的名字沉默了起来。
可能是老人眼瞎的原因，并没有发觉到方佑脸上的伤感。
此刻，他记起来方云年轻闯荡灵界的事情。
记得，方云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已经名震四大家族了，没有人能忘记他。
他是一个杀手，刺杀阁的金牌杀手。
他出剑从未见血，死在他剑下的人都未曾正眼见过他。
老人想起那段短暂的记忆，竟有些心生嫉妒。
那一年，初秋的深夜。
在怡红院里，他正和自家大哥在里面饮酒作乐，好生愉快。
可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从他们二人眼前伤过，一柄银白色的软剑倒插在他们的酒桌上。
那一刻，他们俩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那软剑的主人大骂。
只是在他们骂完之后，那软剑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正当他们想要取出这柄软剑的时候，那软剑竟然散发出如同皎月般明亮的光芒，刺得兄弟二人眼睛生疼。
后来他们才知道，自己竟然无意间得罪了那让修仙人士闻风丧胆的杀手。
原以为他们会被刺杀，但他们却没有想到那人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现在那柄软剑的主人依然没有出现，老人也因为那次变得骄傲起来，四处惹祸，最后弄得一个残废收场。
他的哥哥就是如今的燕家家主，那柄软剑就是在他身边依偎在草屋门阶下剑鞘里面的长剑，剑鞘是他后来特做的。
“他是你什么人？”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他是我的父亲。”方佑没有打算隐藏什么。
“原来如此……”老人若有所思。
他从长袖中探出右手，虚空一抓，那依偎在草屋门阶下的剑鞘突然朝他手心飞去。
铮——
那剑鞘里面传来强烈的反抗之意，似乎这柄软剑不允许别人触碰到他。
老人感受到剑鞘的颤动，竟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他运用灵气封住了。
他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虚汗，苦笑：“诶，还真是老了，连柄剑都无法驾驭了。”
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剑鞘，随即朝方佑扔了过来。
方佑双手依然放在长袖中，没有伸出。
眼看那剑鞘来到他的面前，突然止住了，不知是何原因。
忽然，老人长笑起来，道：“果然是那人的孩子，不然这柄剑也不会如此。”
那剑鞘一直停留在方佑的身前，不停地颤动，似乎是一个小孩看见自己的亲人一样，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激动。
只是可惜，这个亲人似乎不情愿接受它。
不过它却不曾放弃，自行飞到方佑的背上贴着他，就像一个孩子不想离开母亲的怀抱一样。
方佑伸手冷漠把它仍向了老人。
老人接住，叹息：“你这是何必呢？这剑已经生了灵识，它已经陪着我等了几十年了，如今却……”
他明白，这剑的主人已经退隐了。
其实，当方云重新来到他草屋前的时候，他挺激动的，只是可惜他并没有收回这柄剑，而是选择了送给他。
他不懂，不懂那人为什么会放弃。
如今，他却明白了。
是的，那人是为了给眼前这个小孩一个幸福的生活。
只是，事在人为，上天总是不尽人意，老爱折磨好人。
锵——
那剑鞘里的软剑突然自行出鞘，来到方佑的眼前，好似一双清纯的眼睛看着他。
方佑无情地用手一挥，那软剑被内气弹飞出去。
只是，那柄软剑并不服气，再次朝他飞来，贴着他飞了几圈，好像一个祈求的孩子。
方佑突然伸出手，那柄软剑突然激动地颤动着剑身。
可惜，方佑突然伸出手握着剑柄，拔起软剑，左手划掌为劈，把这柄软剑劈成了两截，用力一扔。
两截短剑，伤感地倒插在他的脚下。
“诶……”老人无法阻止，只能在一旁叹息。
剑客有一句话：剑断，人亡。
如今，又有一名剑客陨落了。
老人流出眼泪，沙哑地问：“他死了？”
方佑也流出眼泪，道：“是的。”
老人问：“你为什么不替他活下去。”
方佑道：“因为，他不愿我续他的后尘。”
老人凄凉地苦笑：“是啊，一个好父亲又怎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杀人如草芥呢。”
方佑不懂，也不想懂。
其实，他终于明白自己多年的心结为什么放不开了。
他哭了，放声大哭。
此刻，他的心情或许只有燕如风能懂，只可惜他不在这里。
“哗哗”
这贼老天放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竟然也开始哭泣。
“下雨了，你进屋内吧。”老人依然端坐在地上，关切地说。
“不用。”方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这也是父亲教给他。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刚到嘴边的话竟不知觉地又咽了回去。
他轻轻挥动衣袖，用修士的气场为方佑遮雨。
只是，方佑似乎早已猜透他的心思，走到了林间小道里，望着他。
“你这是何必呢？”老人不禁有些头疼。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孩竟然比方云还要倔强。
方佑站在林间小道，不停地被雨水冲刷着。
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怔怔地看着地面上的水坑。
“作为一个剑客，必须做到人心和剑心同在，若是剑不在了，那就用世间万物化作剑。”
“父亲，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修仙，而不想做一个侠客呢？”
“傻孩子，想那么多做什么。”
“父亲，我想知道。”
“人都是喜欢掌握别人的命运，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这世间的法则便对人类开放了，其中一些仙人为了增强凡人的生存，便私自留下一些得道成仙的仙法，让凡人长生不老。”
“父亲，人若是到了长生不老了，那么这个世间不就到处都是人吗？”
“是啊，所以就有天道法则，每当修仙术士达到了一种境界，天上的神仙就会降下天劫雷。”
……
方佑回忆曾经的问答，这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自己做一个凡人。
他跪在地上，看着水面上的自己，沉默不语。
“父亲，我虽然不修仙却也是长生不老。”方佑失落地说道。
他明白，自己如今已经死掉了。
在昨夜，他被僵尸咬了之后，此刻他的心也冰冷的，样子也是永远不会改变，不老不死。
他怕了，怕以后没有人能陪伴自己。
他之所以不想接受那柄软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如今，他还真是成为了一个可怜人。
“孩子，起来吧。”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身子如同正常人站在他的身前，只是他的下半身是悬空的。
这是几十年了，第一次站起身子。
他不愿看着名人的孩子自暴自弃，也不愿他窝囊的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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