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双来到知府食肆两年,唯一感到幸运地是,汪如意从来不克扣她吃。这对正在长身体,特别想要长高的孩纸来说,是多么值得感激涕零的恩情啊。
知府店的奶茶十二文一碗,酸奶二十文一碗,她每天一杯奶茶,一碗酸奶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前胸发育,终于摆脱了那干瘦如柴的身材,可两年纵向才长了一厘米,她今年虚岁十五,一米五的身高。
呼——朱双压力有点大。要知道,她上一世十五岁时,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五。她就怕这一世,停在一点五的身高不长个了。女孩子的黄金成长期在十五岁之前,哎,她来年开春就满十五岁了,想突破此身高,悬呐。
去年今日,端到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炒面,朱双咽了咽口水,肚里的馋虫一闻见油香,瞬间苏醒,大闹五脏庙。她鬼鬼祟祟地跑到灶房,别说等到夜里了,另一边的晚膳都还未开始,她已经躲起来大快朵颐了。
盘里的食物几乎被她一扫而光,仅剩了几根面条,朱双满嘴亮晶晶地油,看着盘子诧异:
我……何时变成此等吃货了?
我……曾经真的做过富家小姐吗?
正反思呢,手又不自觉地动起来,把剩下几根面条挑进了嘴里。
啊——真丢脸啊,朱双发自内心地鄙视自己,脸上的表情确暴露了一切。
她舔舔唇,一脸满足,似乎早就习惯了自甘堕落。
吃相什么的难看一点午饭,反正这里没人,一切都是为了革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朱双自我安慰道。
朱双站在汪如意卧房里,看着画着侍女美人的隔断屏风,呆呆道:去年我借口说肚子疼,可今年再找什么借口呢?
“瑾安,你忘了奴家是作甚的吗?”汪如意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汪如意跟她熟了以后,便不叫她“朱小娘子”,而改口叫她瑾安了,知府店的人也都跟着叫她瑾安。汪如意曾说:“我的徒儿,怎能一直用丫环的名字呢。”汪如意觉得“双儿”这个名字,跟“艳儿”、“芊儿”什么的,一样没水准,所以她只叫朱双的大名——“朱瑾安”,授课时叫她的代号——“铁梨”。
在此问题上,朱双无意跟汪如意争什么,一个名字而已,你高兴,我随意。
人一旦给动物取了名字,便和这只动物有了感情。朱双没想到,汪如意连花猫都不放过,硬给猫取了“妙妙”这个名字。
妙妙是朱双在河边捡的流浪猫。第一次见到妙妙时,它又脏又小,猫眼边流着血,像被其他野猫袭击过,无精打采地卧在荒草丛里,朱双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管它。
第二次见到妙妙已经隔了几天,朱双经过河边,看见那只受伤的猫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连忙跑过去,查看它的伤情,发现除了脸上的伤,它白色的肚皮上还有两条深口,像是狗的牙印,口子边的毛被污血凝成作一团,它呼吸微弱像是快死了一般。
朱双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不该再抱只猫回去。
她看着它,想起了两年前的秋天,刚出大牢的她形容消瘦,就像这只病猫一样。
她再无法抛下它,小心将它抱起,带回了店里。
她求汪如意收留了这只猫,借了点店里的盐,为它清理伤口。
这只猫跟她一样,有着旺盛的求生欲,喂什么吃什么,来者不拒。二十天之后,不但伤口痊愈,而且长成了一只大肥猫。巴坦厨子喜欢它得不得了,因为妙妙会捉老鼠,而且从不偷吃。妙妙捉到老鼠时,会叼着吱吱叫的老鼠,踮着优雅的猫步,耀武扬威地在大家面前晃两圈。
我以后不会也是这副样子吧?朱双现在仍是个细作菜鸟,每当看到妙妙威风得意的时候,她总是告诫自己:不不不,将来出道之后,我绝不能像妙妙一样,稍立了点功就得意忘形!有几次妙妙不慎把到嘴的耗子放跑了,厨子倒不怪它,它自己气得半天没吃东西。可见这是一只有傲娇病的猫。
隔着屏风传来汪如意的声音:“你敢在奴家面前耍把戏?”
在师父面前撒谎,的确是班门弄斧。
“瑾轩不敢。”朱双垂头郁闷道。
“哼,你去年的躲着我们偷吃,以为我不知道?”汪如意佯怒道。
天了噜?师父怎么知道的?朱双吃惊地瞪大了眼。
当我不知道?汪如意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反正有人看见你在灶房偷吃了!”
有人看我、我那满嘴是油的吃相了?!朱双滴汗。
哦……肯定是陆修策那小子啦,他平日里就爱吐槽我:
“你怎么比马还能吃?”
“啊呀呀,你上辈子肯定是牲口变的!”
“我阿妈不说你,你就没有自知之明啊?我义父的店都要被你吃垮啰!”
“瑾安,”汪如意说:“今年你必须跟我们一起热闹,今非昔比,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很多巴坦语吗?不用害怕冷场。我教你一句地道巴坦话,大家马上就能欢迎你……”
汪如意说了一句巴坦话,朱双听懂了,是“诸位吉祥,我是XX”的意思。
“掌柜的,‘古噜咪’是什么?”朱双问。
汪如意嘴角微微勾起,长睫一翻一翻地说:“‘古噜咪’是我们巴坦传说中的美女,你这样说一定能把大家逗笑。”
她暗笑道:呵呵,幸而这丫头现在看不见我,她跟了我两年,我的一颦一笑是什么意思,她越来越清楚,越来越不好骗了。要让她看见我这表情,一定知道我在骗她。
“瑾安知道了。”朱双点点头,汪如意帮她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只好悉听尊便。
朱双出门,看见她娘还在坐在腊梅下,正在绣什么花花绿绿的东西,见她出来了,有意把刺绣藏在了背后。
朱双垂下眼帘,心酸道:娘,不用藏了,我知道你在给我绣披风。虽然你撒谎说是为瑾轩做的,可我一看花纹就知道,那是给女子穿的,怎么可能给瑾轩。
任秋瑾神色落寞:我现在和她是不同的人,这锦披绣好了,根本送不到她手上,我这是自作孽啊……
任秋瑾为求心安,不认女儿,逼女儿和自己断绝母女关系。只有这样,她才能狠下心,把已经与己无关的孩子推入火坑。可她母性未泯,心底里仍然愧对女儿,她低着头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一旋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你总躲着我,逃避对我的感情?为什么我们母女不能像师父母子一样和谐相处?
考虑到一会儿还要参加聚会,朱双匆匆回房换衣服去了。
朱双被汪如意买来后,住上了久违的单人间,虽然房间很小,大约六个平方,但她十分满足。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小袄子,羊羔毛的内衬,嫣红色的布面料,是汪如意送她的。汪如意对她很好,每年都送她的一套冬装。
春夏穿的衣服衣料少,价钱相对便宜,她会用薪资的自己买,或者自己做。她记着如笙爹的话,自己辛苦赚的钱,每一文都该花到刀刃上。她曾向汪如意讨了几件旧衣裳,由她娘指导,裁改成了她能穿的衣裳。
如笙送的旧衣被压在箱底,她换好衣裳,把旧衣服拿在手中抚摸。
如笙成亲逾有一年了……
如笙出阁那天,汪如意派人去给华善甫送礼,想到朱双与如笙是旧识,便问朱双是否顺道回去看看,朱双摇了摇头。
虽然她把如笙和蓉儿看作老友,可如笙出嫁,她却不敢去。她怕见到如笙的音容笑貌,她知道如笙风光的外表下,有颗极度压抑的心。
那个风流如生的如笙,曾不甘寂寞,拉住情郎的手差点私奔,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那个如笙改院名定规矩才思出众,踢程二点朱砂嫉恶如仇。
一袭粉袍潇洒倜傥,一双凤眼总含着醉意,日落后最爱捧着小说,酌一杯小酒。
华泰笙歌四丫环中,如笙的姿色最为平常,但朱双觉得,如笙是笑得最纯净的一个。朱双与如华不熟,她想象中的如华,是个满目愁水、病黛玉一样的女子,和如华的丝绣一样,她以为如华的笑容背后,一定藏着苦涩。如歌笑得太泛滥,如泰又舍不得笑。只有如笙直来直往,笑地令人舒心,哪怕她爱而不得,一场酒解千愁,便能做到不去说不去想。
如今一回首,朱双才发觉,她和如笙、蓉儿相处的时光竟是那么短暂,那一年她在高阳小筑竟然只住了十余天!
她摇摇头,自嘲似地笑笑:我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态,主动申请入住“冷宫”,还以为起码要住个九九八十一天呢,没想到住了十多天就出来了。
高阳小筑现在肯定变热闹了,去年初夏华夫人生了,华老爷如愿以偿得了个儿子,在昆狮楼设百日宴时,请遍了长安城里一票达官贵人,今年华少爷迁居高阳小筑,又在昆狮楼办了周岁宴,华府喜事不断,听说生意也更加红火了。
此般种种均是听蓉儿说的。
自从出了华府以后,蓉儿偶尔还来找朱双,两人友谊不减,蓉儿已成了华府二夫人身边的大丫环。蓉儿升职后来找朱双报喜,在知府店里哭哭啼啼,引得食客们侧目。朱双一问才知道,蓉儿前几天挨了一顿打,才把伤势养好。原来华府有个未写在《华府家规》里的,不成文的规矩——将做大丫环的婢女,必先杖责二十大板。这是华家老夫人在世时定的规矩,就怕有人日后得意忘形,忘了奴才身份,先要给她个下马威!
朱双摸摸自己的屁股,幸好我没留在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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