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PV计划之瑾安策 > 012 沉船

??“老奴一定不负夫人所托。”两人交谈有顷刻,陈嬷嬷果断道了声:“下次再来探望,老奴一定把好消息带给您。”而后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娘亲,你跟陈嬷嬷说的什么?”朱双好奇道。

    “我让陈嬷嬷去找瑾轩了。”朱夫人坐回狱内的草垫上,神色镇定、毅然决然道:“双儿,你就继续装作瑾轩。采薇,别叫双儿小姐,记住了要叫少爷。”

    “是,夫人。”采薇点头道。

    “娘亲,为什么?”朱双问。

    “瑾轩现在流浪在外,娘亲是不放心,可那也比关牢里强。为娘相信你爹没罪,但朝廷怎么判断、处置前途未卜。万一给我们定个死罪,你弟弟就算逃了一命,朱家将来才后继有人。”朱夫人目光坚毅:“衙门要抓的是朱家小姐,单凡瑾轩聪明点换身衣服,脱险的几率就大了些。”

    荣昌记,主营金玉器。十年前在渝州落根,现如今城内不过有两家店铺,没什么大的名头。朱双成天自命大家闺秀,可她那是跟现代的自己比。真正的大家闺秀,她也曾见过,人家一举一动,天生就流露着丝丝风流典雅。在真人面前,她或许是小家碧玉里最次的那种。

    “次品?”朱双反复自言自语道,从朱夫人半夜突然被狱卒拉走,她嘴里就这一个词。

    “少爷,别念了,快歇会儿吧。”采薇揉揉眼,看看高高窗外:“天都快亮了。”

    天都快亮了,娘亲怎么还没回来。朱双躺在草席上,辗转反侧。

    翌日的中午,仍见不到朱夫人的身影。朱双看着地上的饭菜,一口也吃不下。

    “朱瑾轩!有人来看你了!”狱卒走来说道。

    难道是陈嬷嬷?这么快就找到瑾轩了?朱双和采薇一齐跑到槛栏下。来人竟然是亮叔!

    “亮叔?你来看我?”朱双道:“你知道我娘去哪儿了吗?”

    “大人让我给你送点药来,或许你和你的同伴们都用得上。”亮叔说着,叫狱卒开门,拿了两罐药膏给朱双。朱双打开药罐凑鼻子底下闻了闻,一罐臭,一罐无味。

    “少爷,这个亮叔是什么人?”采薇斜瞟着亮叔高大的身形,一旁窃窃问道:“他可知道你真实身份?”

    采薇其实很机灵,朱双一上午正苦恼这个事呢。赵修阳和亮叔是知道她身份的,可朱家少爷被捕的消息已经传出去那么久了,也没见他们站出来拆穿,用意何在?何况赵修阳本来是个朝廷命官。

    “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亮叔。”朱双大方介绍道。她想,既然赵修阳还给她送药来,那一定是诚心帮着她,没有害她的意图。

    “朱公子。”亮叔说:“这里臭的一罐是三七麝香膏,能治跌打损伤、瘀血肿痛,另一罐是盐,适合清理皮外伤,我家大人让我交给你的。还有大人说……”

    朱双见亮叔摸了摸耳朵说:“那个事,我们会保密。”

    “谢谢!”朱双激动地无言以喻,心道:这下瑾轩逃离追捕的希望就大了。

    “不客气,”亮叔低头摸摸满下巴的胡渣,看上去有点腼腆:“算大人答谢你送我们的鸟……”

    亮叔走了以后,采薇满心好奇地向朱双问清了前后是由。

    “真是大大大大的好人。”采薇夸赞道,她说:“那天陈嬷嬷找来小姐房里叫我们逃命,我跑的时候还担心那八哥会饿死呢。这下好了,有人养肯定不会饿死了。”

    “采薇你真是笨,先不担心自己遭受这牢狱之苦,还有心思管只鸟。”朱双笑笑,心情稍有愈合。

    “那是当然,这只八哥和小姐都是我一手喂大的,当然心疼。”采薇粲然一笑。

    还好有你,采薇。朱双热泪盈眶。娘亲被人带走了,要是采薇也走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同样的“谢谢”说多了就没效了,朱双把采薇的好记在心头。

    “哐啷哐啷……”走廊的尽头传来金属碰撞声。

    “哐啷哐啷。”发声源出现在眼前。

    “娘!”“夫人!”朱双和采薇一声尖叫。两个狱卒拖着朱夫人沉沉的身体,进房放下转身离开了。

    朱夫人遍体鳞伤,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唇,孱弱道:“瑾、瑾轩……”

    “娘……瑾轩在。”朱双趴倒在朱夫人耳边。

    “双儿,”朱夫人额头一道伤口鲜血淋淋,眼神飘渺:“你爹没认罪,官府就想从我口里套话……”

    “夫人,你先别说话。”采薇拿药罐往朱夫人额上洒了盐,扯破自己的衣服作绷带给朱夫人包好。朱夫人一声疼也不叫,像是知觉早已麻木。

    朱双眼睁睁看着采薇做着一切,自己只能一无是处地望着。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像火山口熔融翻滚着的岩浆。当她看见娘亲光着脚,脚上黢黑的锁链已经陷入了高高浮肿的皮肉里时,火山爆发了。

    “凭什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大夫大夫!我们需要大夫!”朱双望着,拼命地摇晃栅栏。

    “安静!别吵!”狱卒走过来恶狠狠地说:“你们几个死囚,反正都要死,看什么大夫?”

    “滚尼玛个屁!我们什么时候成死囚了!”朱双粗口道:“我爹是冤枉的!”

    “懒得跟你个小孩子扯!”狱卒居高临下看了朱双一眼,转身走了。

    泪水早已流淌干净,朱双回到朱夫人身边,咬齿道:“爹爹肯定是冤枉的,娘,你一定要挺住。”

    “双儿,娘、娘也相信你爹不会那么糊涂。”朱夫人轻抚朱双额头:“可是你爹为了不让我受罪,已经认罪了……”

    几日后,渝州大牢。

    窗外骤雨大作。朱双依墙望着囚窗外巴掌大的天空,听着哗啦啦的雨,遐思无限。她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走过来的,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只记得采薇一直哭哭啼啼,替她照料高烧不下、昏迷不醒的娘亲。幸好母亲活了过来,她差点以为,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依靠就要离她而去了。

    “朝廷重犯朱昌愈已伏罪问斩,其余人等待秋后处决。”这是昨日赵修阳离开渝州前,让亮叔带给她的消息。在这之前她丝毫不相信,自己已经是被定了死期的半个死人了。

    “朱瑾安,渝州人,十二岁卒。”多么简短、碌碌无闻的生平,如果让胜利班师的韩冬安看到,他一定能笑死她。

    朱夫人从早上醒来后,看起来心情很好。朱双把她爹已经过世的消息藏在心里,不忍告诉她娘。

    “投君怀抱里,无限缠绵意。船歌似春梦,流莺宛转啼……”朱夫人枕着采薇的肩,哼起了轻舟小调。

    歌喉婉转,雨声作背景,凄凄漓漓。

    朱双第一次知道她娘唱歌原来这么动听。

    “娘,不如你叫我唱唱这首曲子。”朱双坐到朱夫人身边。

    “落花逐水流,流水长悠悠。明日飘何处,问君还知否……”槛房里三个女子缓缓地哼唱,思绪悠扬。仿佛这里本不是潮湿阴暗的渝州大牢,而是淮杨河上飘荡的画舫。

    可惜,这是一艘沉船。

    “采薇,你走吧。”朱双说。狱卒刚来通知过采薇,让采薇出狱。对朱瑾安的搜捕毫无头绪,但再逼问采薇也得不到什么收获了。

    “公子!”采薇依依不舍留到了最后,直到狱卒把她赶了出去。

    “不用再来看我们了。”朱双身上的值钱的东西都被狱卒扒光了,只有一对玉耳环藏在栖身的草席下,她把唯一值钱的东西交给采薇说:“花钱来看我们不值,采薇,去寻你的安身之处吧。”

    一个狱卒的老婆负责每天给她们送饭,总是和颜悦色地把碗筷递给她们。

    “嫂子,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朱夫人问。

    送饭嫂说:“我帮相公积点德嘛。看在我的份上,求你们到了阴间不要跟阎王爷我告状,我相公秉公办事,就是脾气不好,本身不是什么大恶人,求你们别怪罪。”

    “嫂子你哪里的话,我们两母子应该谢谢你才对。”朱夫人说着,拉住送饭嫂的手说:“嫂子,我有一事相求。明日送饭,带一支钗子给我可否?”

    朱双警觉地看看她娘的脸,猜不透。

    “你要钗子做什?”送饭嫂也是一诧。

    朱夫人提溜起一绦厚腻的乌发,垂眸道:“这天气闷热,我想把头发挽起来,凉快一点。我先前的金钗子就是被你相公夺去了,不肖你还我,你拿与我一根木钗也行。”

    朱双听了暗松了一口气。近几天,她娘的话越来越多了,本来是个极其文静的人,从不多话,突然间话话多起来引人生疑。朱双就怕娘亲想不开,拿钗子自尽,不过既是木钗,不够锋利,就不值得挂虑了。

    “朱家夫人,你要的钗子,拿去。”第二天送饭嫂如约来了:“婆子我可没给你胡乱捡根柴火来,上好的铁梨木。”

    朱夫人把钗子放进掌心,正反看看说:“比我原先的钗子些差了很多,成色也欠佳,不过还是谢谢你,有心了。”

    朱双伸长脖子看,钗头雕着飞燕,钗尾粗圆,的确有心。

    纤纤玉指插进青丝,一手婉尔一转,一手缓缓推入木钗,便成了个罗髻,两鬓垂缕。朱夫人红着脸,悄声问道:“双儿,好看吗?”

    “嗯?好似更年轻了。”朱双微微怔忡,好一朵冰清玉洁的出水芙蓉。她破愁一笑:“见到娘亲开心,孩儿也就开心了。”

    朱夫人掩口笑道:“甚是羞愧,一把年纪了还梳了个小娘子的发髻,你可别取笑为娘。从来都是采薇帮你梳头,你自己会梳不?不会娘亲教你……”

    原来娘亲是这般心思,朱双鼻子又酸了。

    “早就想教你了,怕你嫁人后什么都不会。”

    笨拙的小手在娘亲头上倒腾。

    “轻点儿……”

    娘亲的胸膛香润玉温,有一种熟悉的馨香。入狱以来,难得一夜好梦。

    阳光洒了进来,扑在朱夫人母女身上。

    朱双醒来,睡眼惺忪道:“娘,天亮了。”

    一片寂静。

    她悄悄道:“昨晚我梦见瑾轩回来了,大家一起回了府,爹也在,拿着竹条追着我打,你跟在后面拦他……娘……”

    死一般的寂静。

    朱夫人的身体早已凉透,像一树枯萎的白梨。

    狱卒叫了仵作来,检查后说是吞了什么东西,内腑划破,失血过度,心脏衰竭而亡。

    “要开膛验尸吗?”仵作问蹲在墙角的朱双。

    “不用不用,你快走!人都死了,给人留个全尸好不好!”狱卒大骂道。仵作垂头泄气,收拾好工具走了。

    “真可怜。”狱卒看看墙角蜷缩的身影,一脸同情,叫人把朱夫人的尸体抬了出去。

    朱双半身沾血,紧紧握着一直殷红的木钗——她娘临走前一直还戴着。她知道,她爹已魂归蒿里的事瞒不住娘亲,不知何时,她娘已悄悄察觉了事实,起了死心。

    “骗子。”朱双盯着木钗,喃喃道。

    原来教女儿梳头只是一个幌子,她娘只想要美美地去黄泉赴爱。

    “哇啊啊……”朱双仰面大哭:“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抛下我!”

    她哭得像个孩子,在这一刻她本来就是个孩子。

    “杨小姐!为什么!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苦难要我承受!为什么把我骗到这个世界上来!什么狗屁PV计划!”朱双一直蹲在墙角,几乎哭断气。

    谁都无法体会朱双此刻的殇怀。生命无法重来——这在原生世界和次生世界都是通有的道理。

    是年九月,烨国皇帝驾崩,举国居丧,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一个形销骨立、衣着单薄的雏儿站立在萧瑟的秋风里,静静凝视双亲的墓碑,呜咽不语。谁解思情添苦望,冷枫长对泪千行。良久,她伤叹了一句:“瑾轩你在哪里?”

    经受了两个月阶下囚生活,朱双从渝州大牢出来,已经变了个人样。个头稍微高了一点,人变得无比清瘦,穿上送饭嫂送的旧布袍,袍子里空荡荡的,走起路来像个飘忽不定的幽灵。她在送饭嫂家住了几天后悄悄告辞了。

    她曾四处打听,渝州城问遍了,没有弟弟的消息,可是音信全无。往好的想,她觉得瑾轩还活着,只不过没在渝州城。采莲和陈嬷嬷也从渝州城消失了一般。天地浩瀚,举目无亲,去哪儿?

    因为老皇帝的死,举国上下三年内不许张灯结彩,不许奏乐唱曲,渝州城内顿时萧条了好多。原来的朱府已撤了封条,听说被人买了下来。

    “你是谁,站在这里做什!还不快滚!”新宅主的看门人叫嚣道。

    “我是谁?”朱双抬头,白云苍狗刹那间。

    我是朱双?或者朱瑾安?

    不,从今天起我就是朱瑾轩!

    只要到处给人说自己叫朱瑾轩,总有一天就能找到真正的朱瑾轩!

    一贫如洗、身无分文又怎样?泰戈尔说过,人生本是一艘沉船,我们应该站在船头引吭高歌!

    “咕……”

    好饿。难道真的要去要饭吗?

    “请问你们这里招不招人。”朱双沿着大街,挨家挨户啊地问。仿佛又回到了N年前狂投简历的日子。幸好以前就把脸皮磨厚了。

    好多商铺看着她瘦,就不肯用她。真是有眼不识珍珠,要知道在千年后的现代世界,她这个身材,好多模特都羡慕不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朱瑾轩。”

    “滚滚滚!”

    这大概是人类史上最糟蹋人自尊的一次面试了。

    “为什么光问了名字就不要我了!”朱双扬起小脸,争执道。

    “你是原来昌荣记的公子吧?你爹朱昌愈害得我们关了半个月的门不敢做生意,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昌荣记进贡假玉猴儿,惹得栗国皇帝不高兴了,要打我们渝州。渝州为了议和,赔了多大一块儿地出去你知道不!”

    朱双被店里的伙计推出了门外。没想到随着流言蜚语,原来的次玉已经传成假玉了。渝州人对他们朱家人还有这么深的成见。自己本该秋后处斩,因为新皇帝大赦天下,她才活了条命。可出了监狱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将替父背负罪孽,活在渝州人的歧视之下。这比从前简历被拒可怕多了。

    难道渝州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身之地了?

    朱双不服输地又走了几家店铺,似乎大家都串通好了,听到“朱瑾轩”的名字,就关上了大门。

    天色欲晚,要不随便取个名字,好先找个下榻之处?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借用弟弟的名字,是她想得到的寻亲的唯一办法。这样不用她去大海捞针地找瑾轩,瑾轩自己就知道来找她。

    正当朱双纠结难断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吓得朱双某一回身,连退了两步。

    “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来人相貌平平,穿着打扮像个商客,抄着某种朱双久违的口音,说:“对不起,刚才的事我不小心听到了。”

    那人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朱双深深鞠了一躬,九十度,根本不及人反应。

    “你是栗国人?”朱双想起刚被关进监狱时,走廊里常常传来的呼喊——“放我们出去啊,我们不是栗果的奸细!”

    “是的,小兄弟,我是栗果仁。”那人说:“我刚听到他们说,因为我们栗果皇上的脾气不好,害得你家破人亡,现在找不到吃住。对此,我表示深深的歉意。”

    说着,那人又是一个深鞠躬。

    原来是个歪果仁。

    “不过,还请小兄弟不要怪罪普通的栗果子民,做决策的是我们皇上,我们也无能为力。”

    朱双对栗国本没有先入之见,她爹冤死错在渝州府残暴不仁,屈打成招。看对方态度十分诚恳,她壮着胆子问:“那你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

    “没问题,荣幸之极!”对方谦虚地笑了笑。

    几经交谈,朱双得知此人名叫张赫郎,十九岁,来烨国做生意,住在城东宽窄巷子口,锦绣客栈——因为一条街几乎都是做织锦买卖的,栗果仁云集。

    “这里能同时买到蜀锦和云锦,很方便。”张赫郎一边走一边跟朱双介绍他的生意:“我在栗果是做布匹买卖的,因为我们栗果仁很喜欢椰果的织锦。在椰果,我又变成了卖妆奁的商人,因为你们椰果仁很喜欢栗果的黛粉、胭脂这些东西。”

    哦,还带卖化妆品?

    “吃饭吗?”张赫郎低头问。

    “吃。”朱双义正言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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