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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权心下已然明了,朱棣此意,是要让皇上相信,燕王如今心中,只要是他妻子的心愿,他都会尽力而为,这样的人,如何能再有雄心壮志!而自己亦是一如既往地喜好抚琴弄月,对凡尘俗世的纷纷扰扰,不厌其烦,更别说与朱棣沆瀣一气,平地起波澜。只是,朱权不解,朱棣身在北平多年,怎么知晓深宫内闱之事,而且还是掌六宫事宜的宁太皇太妃身边的红人禄公公。而此时已无暇顾及,他更加没有想到,朱棣已经发现朱允炆与阿蕊之间那一层还不十分清楚的关系,而此时,梅儿请他前往探望阿蕊,说不定将会混淆朱允炆的视听,将眼光从燕王府的燕王身上挪开。
奚梅一声幽幽轻叹,由姝娈陪着,慢慢地向湖边走去。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理个清楚明白,这皇家,这兄弟,这叔侄,明明是世间至亲的感情,却被这样至疏地分分算计。那夫妻呢,至近的夫妻之情,会不会有至远的尔虞我诈?自从三宝跟她说过那句话,她便开始明白,朱棣其实不是忘记接阿蕊过来,而是在故意拖延,她也渐渐明白,原因无它,只因阿蕊身份来历不明。
如今细细想来,阿蕊的性子,言行举止,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缘故在里头。然而,她没有想到,她不过无意间请朱权前去探望妹妹,也成了朱棣算计朱权的一步棋。难道,这天家的王侯公卿,就一定要这样步步为营,寸寸机心么?
朱棣朱权暗自留意着奚梅离去的声音,待奚梅走得远了,朱棣方略略抱拳道:“十七弟,四哥还有一事想请十七弟相助。”
朱权忙道:“四哥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朱棣轻叹一声道:“我的那三个儿子还被扣在皇城里头,十七弟若是能助为兄消除皇上对四哥的顾虑,放我那三个儿子回府,四哥感激不尽。”
朱权思忖着道:“此事弟弟定当尽力,只是该如何说,弟弟须得好生打算一番,稍有不慎,只怕反倒会让皇上起疑,成了四哥的说客,弄巧成拙。”
朱棣颔首看着朱权笑道:“确实,所以,我才将我是如何惩治她之事告知十七弟。如今,若是能有儿女在膝下承欢,见面三分情,也许,我便能念及往日的情分,慢慢地不再怪罪于她,毕竟梅儿小产的事情,如今还无实证。而四哥余生,只求能与梅儿在这折香苑中携手终老,儿孙满堂。”
朱权会意,也笑道:“弟弟自当尽力为四哥一试,成与不成,弟弟不敢作保,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朱棣再次言谢:“能有十七弟这番话,四哥已经感激不尽,言语中千万谨慎,你自幼与当今皇上也算有些情分,万不可因我引火烧身。”他一声长叹后又道,“其实,我只是想她那三个孩儿若能回来,也好叫她分散些心思,省得她的一双眼珠子成天盯着折香苑,再伤及梅儿。”
朱权起身,抱拳告辞:“弟弟省得,四哥放心。”
朱权前脚离开,朱棣立刻召来三宝吩咐:“传信给南康公主,重阳佳节,想与皇上和宁太皇太妃共度。请公主和驸马从旁周旋,务必使宁王安全离开京师。再调一队死士,暗中护宁王周全。等宁王安全离开京师后,让那一队暗卫悄悄儿地留在京师的城外隐匿着,原地待命,本王另有安排!”
三宝即刻领命而去,朱棣陷入沉思,等十七弟回来后,是否该让他知道这么多年来,南康和驸马乃是自己培植了多年的暗眼。经此一事,十七弟又是否能明白,即便他想安居大宁一隅,却奈何势不由人,从而可以让自己在兵之四机之最薄弱的力机上开始做些文章了?等他回来后,再过些时日,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葛诚请蛇出洞了?十七弟,以你的心机,应该早已料到四哥我定要是与你一道揭竿而起的,你态度迟迟不明,我便只能叫你,无论如何也与我撇不清关系了。
徐甘棠,朱棣嘴角有冷毒的笑意,你当本王当真是念及旧情,想留你一命,默许景宏暗中送药给你么?不过是如今,你对本王来说,还有些用处罢了,他日,本王必要你为我和梅儿的第一个孩子偿命。至于你的那三个孩子,将来的用处,可大着呢!
那小舟,里面是用竹簟铺就,整个棚子竹子绷撑,蒙上绢纱,里面有几个苏绣软枕,或梅或兰或竹或菊,清一色晕染烟罗色的底子。
奚梅遣了姝娈离开,自己进到小舟里呆呆地靠着,微风轻轻吹来,水波带着小舟伴随着一湖的只剩下光秃秃的莲蓬和大片大片的荷叶一起,漾起阵阵涟漪。奚梅的心便这样一晃一晃地出神,直到朱棣找来时,她才发现,已经日暮西山。
奚梅只问了一句:“十七弟已经走了么?”
朱棣“嗯”了声道:“已经走了,接下来几日,怕是要在路上日赶夜赶。”
入夜之后,折香堂中的烛火已经熄灭,二人并头躺在床上,秋日的夜里,风一阵胜过一阵,吹得那堂后的几丛竹子极不安分,瑟瑟地抖落了一地的声音。
奚梅忽然问道:“朱棣,你今天跟十七弟说的话,我隐在鸿儒阁的门口,都听到了。我问你,你想要这天下,这江山,是不是?”
朱棣丝毫没有犹豫迟疑道:“是!”
奚梅轻笑:“好!”
朱棣将奚梅揽入怀中道:“梅儿,你在门口,我知道,我故意不做任何隐瞒,是想让你明白,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防着你。”
奚梅还是轻笑:“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奚梅又道:“朱棣,你怀疑阿蕊的身份,是不是?”
朱棣这一次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后道:“是,我怀疑,她是有人刻意安插到你身边的。”
奚梅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安插到我的身边?我不过是一介商贾末流。”
朱棣不愿将道衍和尚和他父皇与奚梅祖母的事情告知梅儿,奚梅已经越来越清楚自己被卷入了什么样的纷争,尽管他已经尽了力让她不添忧思。可是梅儿太聪明,他怕她胡思乱想。而且,朱允炆到底是何时知晓他自己的身世,又找上了梅儿,他还不清楚,便对奚梅道:“我也不知道。”
奚梅在他怀中安静地依偎着,悠悠道:“朱棣,阿蕊是我妹妹,不管是谁派她来的,自好婆走后,在奚家酒馆,我们相依为命那么些年。我知道,她是真心拿我当姐姐的,即便对我有所隐瞒,那也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无论如何,你要护着她,她不会害我,也从未害过我。不管她是谁,我认定了,她就是我的妹妹!”
朱棣搂着奚梅的手更紧,道:“我答应你,不管阿蕊到底是谁,我都会尽力不使她有性命之忧。梅儿,不管我是谁,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的朱棣,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明白的,是不是?”
奚梅在他怀中点头:“嗯,我明白!”过了一会儿又道,“朱棣,我会陪着你,尽我最大的努力,一直陪着你。”
朱棣无言,黑暗中,他轻轻抚摸奚梅满头的顺滑青丝,让奚梅在他怀中,安心地睡去。
自那以后,奚梅开始很忙碌,等葛诚和卢振出了院子,她就让三宝和姝娈将鸿儒阁那一架子兵书通通搬来了折香堂。白日里,她将她收集而来的枫叶,一片片的,用盐水泡软了,仔细地,一点一点地软刷刷去叶肉,只剩下密密匝匝的叶子的经脉,繁复交错在了一起,风干后,变成了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轻浅透红色的干枫叶。
她做成第一片时,放在鼻尖轻嗅,那叶子仍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之气,令人舒心舒肺。她拿着叶子,对着阳光,阳光滤过枫叶照得她眼睫弯弯,轻轻而颤。她开心地对朱棣说:“朱棣,你看,好不好看?我把它夹在书里,做书签,好不好?”
朱棣站在廊下,宠溺地笑:“好。”
奚梅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容斋随笔》,小心地将枫叶签夹了进去,道:“你用起来,要小心,这枫叶签,很易碎,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粉末了。”
朱棣忽然觉得心里很堵,他捧着奚梅带笑的脸颊,道:“梅儿,你放心,我会很小心,很小心。”
奚梅忽然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我是故意悄悄儿地让三宝和姝娈把那些兵书拿来的。”
朱棣笑:“我知道。”
奚梅继续小声道:“不,你不知道,我拿来不只是为了让你看,我也想看。我是你的妻子,做妻子的,夫君想要做什么,妻子也总要懂一些,是不是?以后,等到了晚上,我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就问你,你要好好教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得妻如此,朱棣将奚梅拢入怀中,紧闭双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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