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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刚回到折香苑用过午膳,因着颠簸劳累,他们打算去眠一眠。不想,平地一声雷,宁王府的朵颜卫统领脱儿火察带着宣旨的司礼太监,依然是侯显,赶到燕王府,称:“圣上有圣旨下。”
朱棣朱权心中倏然一惊,朱棣忙让袁容将脱儿火察和侯显带至鸿儒阁。
当年战场上的朱棣,便是一身黑色戎装,而今日的朱棣,身上穿的,恰巧就是奚梅帮他缝制的那一件玄色菱格四合如意纹宋锦的外裳。此次再度相见,令得脱儿火察好似看见了昔年战场上的燕王朱棣,不由得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而侯显这是第一次进折香苑,一路走来,暗暗咋舌,好个燕王,为了这位夫人,竟比着苏州园林的模样在燕王府造了一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琼林般的缱绻仙境。这处院落,想来当初建造之人是何等地花费心思,再听说燕王对夫人的款款意重,放眼天下,这样的情深,何可比拟!
然而,圣旨不容耽搁,脱儿火察和侯显一路到了鸿儒阁,朱权朱棣跪下,侯显立刻传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久未见宁王,甚为想念,特重阳赐宴,与宁王共度佳节,钦此!”
朱权三叩接旨后,侯显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对朱权道:“启禀王爷,皇上另有书信相赠。”
朱权躬身接过道:“有劳公公了,本王收拾一下行装,立刻出发。”
朱棣起身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不语,看也不看侯显,侯显跪下向朱棣朱权请安:“奴才给燕王爷宁王爷请安。”
朱棣冷哼一声,并不叫他起身,一时间,侯显颇有些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倒是朱权帮忙解围道:“侯公公请起,因着上回父皇殡天时,公公宣旨的疏漏,使得四嫂出了意外,四哥难免有些不快。本王收拾行装,即刻随公公启程。”
朱棣冷厉的眼风淡淡地扫了一眼侯显,道:“公公请吧,燕王府就不留公公了。”如此,侯显脸色略有些尴尬,只得向燕王和宁王告辞,先行一步了。
侯显由袁容带着走出折香苑时,远远地看见一名侍女陪伴着一名婀娜而行的女子莲步姗姗地向鸿儒阁走去,心下猜想:“这大约就是燕王爷以民间之风俗求娶的夫人吧。”心中泛起悠长的叹息,曾几何时,他也是可以有一位妻子相伴终老,携手白头的。奈何造化弄人,他只能净身入宫,才不致天各一方。总算苍天垂怜,他如今还能陪在她的身边,也能看着他们的孩子康健喜乐地长大。
脱儿火察许是之前在朱棣手上吃过大亏,看见朱棣的眼锋一如从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跪下垂着脑袋对朱棣朱权告退道:“王爷,卑职的差事完了,卑职回大宁去了。”
朱棣的脸色已转过温和,亲手扶起脱儿火察,以蒙古之常礼问候道:“许久未见,将军近来可好?”
脱儿火察慌忙以蒙古大礼回敬朱棣:“多谢王爷挂念,卑职们都很好,就是有时兄弟们酒喝多了,也会谈及王爷当年的雄姿,叫人念念不忘。”
朱棣摆摆手笑道:“都是陈年旧事了。”
朱权只做未见,轻手轻脚地将他那张海月清辉琴收起,小木子则在帮他打点行装。脱儿火察再度向朱权告退道:“王爷,卑职回大宁了。”
朱权身也不回,只口中道:“你去吧。”
脱儿火察出门时,恰巧碰见姝娈陪着奚梅到了门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姝娈忙到:“这位是燕王爷的夫人。”
关于朱棣和奚梅的事情,脱儿火察并不知晓,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从来,亲王只有正妃、侧妃以及侍妾,没听过还有夫人的位号啊。然而心中虽这样想,还是行了个礼道:“卑职宁王府脱儿火察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奚梅最是不习惯别人给她行大礼,忙不好意思地侧身让过道:“这位将军,快快免礼。”
脱儿火察挠挠头道:“夫人夸赞了,多少年没上战场了,骨头都懒啦,哪里还能担得起夫人的一声将军。”
奚梅微笑颔首,脱儿火察告辞离去。
而朱权正打开朱允炆给他的书信,与朱棣一起参详其中的奥妙,朱棣见奚梅进来,上前道:“梅儿,你怎么来了?”
奚梅浅笑道:“我方才去看那小舟做得甚好,便来看看你们在忙些什么,若是无事,我们和十七弟摘莲蓬去。”
朱权让小木子拿着包袱先行去马房备马,叹息声中有浓浓的惋惜:“四嫂雅意,可惜小弟却不能够了,皇上召见,须得立刻启程。”
“哦,”奚梅点点头,“那当真是可惜了。你们想来有些事情要谈,我先不扰你们了。不过,十七弟,四嫂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朱权忙道:“四嫂请说,小弟定当尽力而为。”
奚梅眼中有晶亮的泪光,盈盈于睫,将落未落,道:“我很挂念阿蕊,十七弟既要进京,不知能否代为前去探望?我这样久没见她了,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苏州十泉里的奚家桥的奚家酒馆,很好找。”
朱权的口气中竟有着一丝莫名的期盼:“四嫂之命,莫敢不从,小弟定不负四嫂所望。”
奚梅带泪含笑道:“有劳十七弟告知阿蕊,她的姐姐,过得很好,如今已经有了一位天底下最好的夫君。只是碍于身份特别,难以宣之于口,希望她不要怪姐姐不辞而别。姐姐,其实,很想她,很担心她,请她一定照顾好自己,姐姐若有机会,一定会回去看望她。”
朱棣上前一步握住奚梅的手道:“梅儿,你别难过,给我些时日,我定让你们姐妹重逢。”
奚梅点点头:“嗯,我信你。”
朱权亦道:“四嫂放心,小弟一定将话带到。”
奚梅转身离去,却带着姝娈,隐在了鸿儒阁的门口,示意姝娈噤声。
朱棣朱权怎会不知,朱权疑惑地看了朱棣一眼,朱棣示意他也装作不知,二人继续参详朱允炆的那封书信。
只听见朱权对朱棣道:“这是唐德宗当年重用文武百官时重阳节宴请群臣的诗句,四哥怎么看?”
朱棣沉吟道:“不好说,你五哥刚刚被废,皇上就宣你入京。从诗句的字面上来看,皇上显然是想表达礼贤下士,君臣一心,或许你五哥刚刚被废,皇上有笼络人心的意思在里头,好叫文武百官明白,皇上并非是罔顾亲伦之人。可是……”
朱权见朱棣语气一滞,便诚心道:“还望四哥指教。”
朱棣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皇上最担心的,怕就是你我互为援引,起了反心。但是,司礼太监是去宁王府宣旨,你却不在,反跑到我府里头来了,只怕皇上会起疑。你得想一个法子,能从京师安然无恙地返回。不过,你一向游离于皇权之争之外,想要让皇上相信并不难。至于怎么让皇上相信,四哥我也是只想当个闲人,我自有法子。”说完后,压低了声音,将他是如何处置甘棠的,耳语给了朱权。
朱权不听则已,一听,差点惊呼出声,被朱棣一个眼神示意他,望向门外,朱权便生生地将这一声惊呼咽了回去。
他思量一阵后道:“四嫂身子尚未好全,又往冬日里过了,瑾儿的身子也需要我回府照看,不如寻个由头,给皇上上一道请罪的奏折,不去便是了。左右父皇在世时,也是不爱拘着我,众人皆知,我一向散漫惯了。”
朱棣眉毛一轩立刻道:“十七弟万万不可,你五哥刚刚被废,那是坐实了罪名的,皇上以诗诚意相邀,你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叫皇上拿住了话柄,而且还是滞留在我燕王府,更叫皇上起疑。你应该明白,如今的皇上不比父皇,历朝历代帝位更替若非帝王无子的话,都没有传孙不传子的先例。所以,即便我们这些叔叔们没有二心,也会叫皇上坐立难安。所以,这一趟,你不能不去。不但要去,而且要皇上对你毫无芥蒂地令你全身而退。”
朱棣心中一动,想起朱允炆与阿蕊那至今还不明朗的关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与你四嫂大婚,请你做媒,加之成婚后你四嫂身子不好,你乃是杏林个中高手,所以我请留在王府为你四嫂诊治,正因如此,你一过七七四十九日才又赶来我府中替我看顾你四嫂的身子。你再将这琴带上,闲暇时,为皇上弹奏一曲,好叫皇上相信,你并未荒废时光,只是全醉心在了琴技之上,琴艺大为精进。还有,你四嫂嘱托你的事情,万不可忘记,回府前,先来告诉你四嫂一声,好叫你四嫂安心。当然,皇上那边,你为何回大宁前,要先来燕王府一趟?你也要是先做个交代,别叫皇上起了疑心。还有,小心宁太皇太妃身边的那位禄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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