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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知道朱棣对奚梅爱重异常,但到底孰真孰假,又究竟到了何种地步,都是道听途说。他有些犹疑不定,却又参详不透。于是,召来黄子澄和齐泰,将两封密函和燕王的折子一同交给他们看。
昌盛照常被屏退,他二人看完,面面相觑,也有些不敢相信。
齐泰疑道:“臣……敢问皇上,这葛诚,可信么?”
朱允炆点点头道:“天如禅师惟则与前皇觉寺的主持有些渊源,而这葛诚是天如禅师惟则的弟子,皇爷爷亲自挑的人,应该是可信的。只是这卢振,倒是有些时候不曾传消息来了。”
黄子澄沉吟半晌道:“卢振是毕竟是北平都指挥使张信过了明面儿举荐的,小心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他二人日日在一处,想来卢振能传来的消息,与葛诚的,也应该是大体相同。”
朱允炆想了想道:“前些时候,宁王在燕王府做客许久。皇爷爷在世时对宁王是十分放心的,朕自幼也与宁王一同承欢于皇爷爷膝下。不如,请宁王入京共度重阳佳节,想来宁王在燕王府做客时,对燕王和他那新夫人的情意应该了解得更透彻些,葛诚和卢振毕竟只是下人。”
黄子澄和齐泰也无其他良策,直呼皇上圣明。
至于燕王的折子,朱允炆批注得十分客气:“燕王妃乃是皇爷爷在世时所赐,纵有再多不是之处,如今皇爷爷崩逝不久,就将其废除,朕实在不忍心。四王叔既已狠狠地责罚了,姑且先察之,令其思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
朱允炆随后下了手谕,快马加鞭送往大宁,邀宁王朱权进京共度重阳。并另行修书一封,借唐德宗李适赐宴群臣的一首诗《重阳日赐宴曲江亭》:“早衣对庭燎,躬化勤意诚。时此万机暇,适与佳节并。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满,台殿秋光清。朝野庆年丰,高会多欢声。永怀无荒戒,良士同斯情。”
朱允炆令人送信前往大宁的时候,送信的人还没到宁王府,一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朱权连八月中秋都没在自己府里头过,只嘱咐了张谨,虽已过了七七,但还是不要铺张,自己在府里头摆个家宴即可。也敲打了王氏和傅氏,好好恪守着侧妃的本份,不可逾越,他也不会再纵容。
他带着小木子,奔着北平燕王府就去了。许是不放心四嫂的身体;许是实在对四嫂的妹妹好奇;又或者,是对那海月清辉琴念念不忘。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府里头太闹心。
朱权到的时候,恰巧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朱棣正备好车马,带着奚梅打算出府游玩。
朱棣看着朱权道:“你倒是个会赶巧儿的,再晚一步,我与你四嫂就出门了。”
朱权笑道:“父皇驾崩,小弟不得不回府一趟。这不,一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小弟赶着就出来了。上次走得匆忙,不告而别,还望四哥莫怪。心中挂念嫂嫂的身子,不知是否安好?不过来看一看,不放心。”
说着这话时,四周瞧了瞧,照例是三宝和姝娈随侍在侧,景宏也在,倒让他有些意外。张玉带了一队兵卫跟着,并没有看到其他眼生的人,问道:“怎么,四嫂的妹妹还没有接来吗?不对啊,三宝已经回来了,怎地不见四嫂的妹妹呢?”说完,眼神儿又往府里头瞟去。
今儿个中秋节,朱棣本来是打算带奚梅出门赏月的,偏偏这个朱权哪壶不开提哪壶。奚梅却状若不以为意地接了一句:“要叫十七弟失望了,妹妹没来,我后来想想,阿蕊还是留在苏州好一些。”
朱权见朱棣那眼睛直瞪他,又听奚梅这么一说,心中就明白了,不过难免有些失望。朱棣对他道:“你到底是不放心你四嫂的身子呢?还是惦记你四嫂的妹妹?”
朱权连连抱拳郝然笑道:“自然是不放心四嫂的身子,所以才赶来的。”
朱棣扶着奚梅上车,口中对朱权道:“那还不快跟上来,鸿儒阁一直就备着,小木子去打点一下你的包袱就行了。我与你四嫂今儿个出门赏月,你来不来?”
朱权将马鞭和缰绳往小木子手上一扔,道:“自然要去,四哥定然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逗四嫂开心,也好叫小弟开开眼。”说着就跟着上了车。
朱棣对景宏道:“本王和夫人有三宝和姝娈伺候,小木子要先回鸿儒阁打点。今晚,你就伺候宁王吧!”
景宏躬身道:“是。”朱权心中有些疑惑,景宏一向是跟着燕王妃伺候的,怎么如今进了折香苑了?
未时刚过,三人一同在车里坐下,张玉亲自驾车,稳稳地往北平城西而去。
朱权给奚梅搭过脉后道:“四哥四嫂放心,四嫂的身子已经无大碍了,只是这秋意渐浓,而后就往冬日里过了,还要注意进补才是。”
奚梅一听慌忙摆手道:“我可不要再吃那些个什么药膳,如今只要一闻到药的味儿,舌尖直泛苦。”
朱权笑道:“药膳自然是不必了,只要是什么肥鸡大鸭子,四嫂吃得下只管吃。四嫂放心,凭它什么山珍海味,四哥反正又不缺银子。”
一番话说得奚梅直乐。
朱权又问朱棣:“四哥今儿个打算带四嫂去哪里?”一想起上次抓萤火虫的事情,苦着脸道,“小弟不会这么巧吧,又要帮四哥抓虫子?”
朱棣故意正经了神色逗他:“那可未必,今儿个去的地方确实是想让你四嫂一个惊喜的。至于要不要抓虫子?你到了不就知道了。”
朱权只好向奚梅求情:“四嫂最是心善,可别再折磨弟弟了。”
奚梅奇怪道:“什么抓虫子,你们在说什么?”
于是,朱权将上次朱棣与她大婚时,怎么养虫子,怎么折腾他,讲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绘声绘色。
奚梅知道不容易,但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竟花费了这么大工夫,忙对朱棣道:“朱棣,今天不会再折腾人了吧?”
朱棣宠溺道:“你说不会就不会。”
虽然北平的秋意比苏州要早上一些,奚梅心中却说不出的,一阵一阵地暖。
三人说说笑笑,也不觉得闷,车马停在了北平西郊的香山脚下。
走下车时,夕阳还未西下,漫山的枫叶深浅渐次飘丹直连到天边,层层叠叠,望之不尽。奚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层林尽染的秋天,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朱棣揽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就知道你会喜欢,前朝在此建了一处行宫,我已命人打点好一切。我们可以在此好好地住些日子,既可看这枫林的夕阳西下,又可赏这月圆时分的清粹光华,还能看明日的朝霞满天。上次陪你看日出还是在香雪海,其实,这里的景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转头又对朱权道:“如今你可放心了,今日不用你抓虫子。”
朱权疏朗一笑道:“听闻前朝金章宗有一次夜宿香山行宫,梦见泉水涌出,第二日命人掘地,果得一泉,取名梦感泉。今日总算能得见了,全是托四哥的福,想来那梦感泉泉水必是甘甜似琼浆。四哥既然打算在此住些日子,定然备了上好的茶叶,那今晚,就由小弟我为四哥四嫂烹茶,一同赏月。”
于是,朱棣命姝娈和三宝先去行宫看看是否已经打点妥当,张玉领着一队兵卫远远地跟在他们三人后面。
十分晴好的天空,秋日里并不浓烈的日光,漏过枝丫枫叶,在山路上投下一片片姣好的剪影。偶有一阵微风吹过,枫叶会发出轻微的瑟瑟声响,带着轻红色的柔和光晕,有淡淡的草木气息,拂过身体发肤时,只叫人沉醉。
三人在山中缓缓而行,地上亦有被吹落的,已经红透了的枫叶,奚梅突发奇想,俯身一片片捡起,收入自己的香囊。
朱棣好奇地问:“你收这些枫叶做什么?”
奚梅顽皮一笑:“先不告诉你。”
朱棣知道她一向鬼精灵儿似地主意多,也不再问,只是帮着奚梅一起,静静地收集那些红透了的,散落在山间的枫叶。
朱权看着二人,只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寂寥无比。他忽然很想很想,从来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渴望过,想要一个知音,对,就如伯牙和子期一般。
日影渐渐西斜,三人自西北向东南方向,落日的余辉与枫林遥相辉映。
朱棣与奚梅驻足执手共看,良久无言,直到余辉落尽,朱棣突然道:“夕阳照枫林,如此绚烂的美景转瞬即逝,叫人只觉光阴似箭,就算一身荣衔、王侯公亲、万倾良田、朱门绣户又如何,终有一日俱化成灰。所以,梅儿,我何其有幸,有生之年,得你相伴。”
奚梅只静静地笑,轻声道:“朱棣,即便有一日化成灰,我也陪着你。”
朱棣执着她手继续前行:“你化成灰,我也化成灰,我们灰也灰到一处去。”
奚梅还是静静地笑道:“好。”
只余下朱权在他们身后,叹了一句,心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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