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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回道:“曹国公巡视边境防卫的事宜,路经开封,前往拜见。不想周王,不,庶人朱橚正与他的次子朱有爋在府中大闹。那孩子虽小,但因着往年中元节也要拜祭孝慈高皇后,今年先帝爷去了,反倒不拜了。还总对当今皇上有不满之语,这样做不对。庶人朱橚抄起家伙就是一顿棍棒,朱有爋被打得哇哇大叫。”
张宇看了一眼葛诚和卢振,言语间有些踌躇,朱棣却状若无心道:“然后呢?”
张玉只得继续回禀:“正巧碰曹国公碰上,因着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胡说,加之,之前府里的长史王翰之前曾经数度向庶人朱橚谏言,可朱橚浑然不当回事儿,气得那王翰辞去长史之位。曹国公随即召来王翰相询,事情果然属实,即时就将庶人朱橚一家全部羁押,返回京师了。”
朱棣皱眉道:“这个朱橚,简直是大逆不道,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张玉道:“皇上下了旨,并晓谕天下,周王朱橚,欺君罔上,论罪当诛。念先帝崩逝不久,不忍徒造杀孽。阖府贬为庶人,迁往云南蒙化(今昆明以西,大理以南)。”
朱棣似有有些欣慰有些钦佩道:“皇上仁德之心,放眼天下,真是无人能敌啊。这个朱橚,希望他能体会皇上的一片苦心,好好思过。”
如此再无其他话语,朱棣挥挥手,让张玉退下,继续跟葛诚和卢振煞费思量地商讨那小舟之事。奚梅知道朱棣在跟葛诚和卢振琢磨着小舟的事情,本想着,也去凑个热闹。张玉禀报朱橚之事时,她恰巧走进假山,身形隐在假山里,将所有的事情听了个一字不落。
于是,她没有再往问梅亭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她与朱棣朝夕相对,朱棣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她怎会听不出来,只是,他为何要说这些假话呢。对着张玉,自然不用。那就是说给葛诚和卢振听的了,可是为什么,难道身为一个亲王,正如他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对着旁人,你只当是在看戏。”她微微叹息。
三宝看见奚梅从假山里走了出来,有些异常的样子。以他的耳力,自然也能听到问梅亭中的对话,立刻就明白了。于是,他走过来对着奚梅请安:“见过夫人。”
奚梅心不在焉,也没太在意,却听见三宝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阿蕊姑娘留在苏州比来王府更安全。”
奚梅一愣,点点头回到折香堂内,一个人静静地发着呆,只觉得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明白,又都不明白。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她应该找点事情给自己做,于是跟姝娈要了一匹玄色的菱格四合如意纹宋锦。秋天就快到了,她打算帮朱棣做一件外裳。
三宝却跑到了厨房,用西瓜,嫩鸡,嫩莲子,按照阿蕊说的方法做西瓜鸡。夫人如今小产已经出了月子了,照理也能吃一点西瓜了,而且北平的天气比苏州要凉快一些。所以,夫人吃完应该不会觉得太腻,这样,也不会贪嘴吃太多西瓜瓤。
朱棣和奚梅携手走进奚家酒馆准备用晚膳时,奚梅一眼就看见了。“西瓜鸡,”她开心地指着那道菜道,“朱棣,你看,我好久没吃过了,那叫西瓜鸡。”
她见三宝在一旁含笑垂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三宝,是你做的,对不对?肯定是!那年除夕夜的时候,阿蕊拉着你说了好些菜的做法,你竟都记下了。”
她开心走上前去,闭目一嗅:“嗯,香味还不如阿蕊做得浓。不过呢,这外形啊,就更差得远啦,阿蕊可是能将这青青的西瓜皮,雕出仿似开了满池的青莲一般呢。”
她尝了一口,略颦了眉道:“味道虽还不及,也算勉强得过了,够给我解馋啦,这些天,满嘴都是药味。”她喜笑颜开,“朱棣,我好饿。”
朱棣见她如此开怀,自然也是乐滋滋地道:“来,一起坐下吃饭。”
奚梅胃口大开,难得见她吃完一碗还要添饭,这些日子,舌头发苦。她虽按着朱权的方子顿顿不落,可是每吃完一次,就开始扳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顿。朱棣见她今天胃口这样好,更是高兴。
奚梅吃完了果然跟三宝讨西瓜吃,三宝为难道:“夫人的妹妹曾说过,夫人每次吃完都忍不住要吃西瓜,也教了三宝方法。可是也嘱咐了,让夫人过一会儿再吃,而且不宜过多,不然又该不舒服了。”
奚梅脸一红道:“那天我喝多了,这个阿蕊,怎么这样的事情拿出来浑说,必是也喝多了。”
忽地叹了口气道:“三宝,她是故意跟你说我很挑嘴,是不是?然后,再告诉你我喜欢吃什么,怎么做,是不是?我就知道,她一早就看出来我要离开她,所以,她才跟你说的。”
三宝回道:“三宝不知道阿蕊姑娘为何要跟三宝说这些,只是觉得夫人这些天,天天闻着药味,怕是怎么都腻了,这才想起这些事情来。”
“嗯,”奚梅点点头,“听阿蕊的,西瓜瓤不吃了,回头你把那些莲心晒干,我好冲茶喝。朱棣,你也要喝,莲心晒干了,泡茶放凉兑入梨花蜜,那也是阿蕊独创的,可好喝了。秋日里用来润肺,最好不过了。”
朱棣见她今晚吃得有点多,怕她积食,道:“好,我先陪你走走吧,今日吃得这样多,消消食,回头晚上不舒服就不好了。”
“嗯,”奚梅起身跟朱棣走了出去,不忘转头跟三宝眨了眨眼道,“三宝,谢谢你。”
三宝知道奚梅已经心知肚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夜晚,还未到就寝的时候,折香堂中烛火明亮,奚梅细心地帮朱棣缝制外裳,朱棣照例执了一册书在手。
奚梅知道他的心并不在书上,也不去打扰他,只专心自己手上替他缝制的衣服。岁月静好,一如往昔。
而朱棣心中所想的,则是洪武二十九年的冬至那一日,在会同馆和朱橚对弈的那盘棋局。
他回到会同馆时,其实朱橚已经将棋局摆好,白子安居一隅,黑子已然霸尽天下。只不过,这棋局摆得有点奇怪。
朱棣看了一眼,眉目一跳,看向朱橚,默默不语。
朱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朱棣只轻声说了一句:“棋局摆得倒是不错,不过白子黑子都是我的,你看着就行。”
于是,白子开始不安分,意欲杀出一条血路,再图半壁江山。奈何黑子势力庞大,白子不但没有杀出一条血路,反而节节败退,继而苟延残喘。
可是黑子却没有赶尽杀绝,因为黑子虽然势力庞大,却天元中空,而主要的势力都在右上角。
可是右上角的那片黑子的势力似乎并不与天元的那片黑子互为援引,不仅如此,左上角,左下角,和右中腹似乎与天元也未连成一线。
于是黑子开始自掘坟墓,先是将左上角,左下角,和右中腹作为弃子,然后开始动右上角的黑子。显然,右上角的黑子并不打算束手就擒,眼看着,黑子一场内乱在所难免。
而棋局的最终结果,原本在中元黑子被右上角的黑子尽数占领。而新占领中元的黑子似乎打算给白子一席之地,再不起干戈,永享安宁。
朱橚看完,微微一笑,已然明了,轻声道:“四哥,我能信你吗?四哥怎知,黑子不会将白子诛杀殆尽,反留着后患。”
朱棣手一挥,棋局全乱,眼眸平静无波:“我算准他不过是意在敲山震虎,寻个由头为自己博取仁贤之名,赶尽杀绝一个毫无威胁之人对他来说有害无益。你若信我,我们便走这步棋。你若不信,我自然还有法子能保住自己。只是其他法子还能不能保得住你?四哥就不知道了。”
朱橚的笑意越来越畅快:“就藩前就已经跟四哥对弈过一局,四哥果然料事如神。既然上次就是听四哥的,已经被罚过一次了,这次换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自然更加没有不信的道理。世人皆知,我乃是四哥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除了弟弟我,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被拿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再说,这么多年来,四哥与我,确如亲生兄弟般守望相助,除了四哥,我也无他人可信。”
朱棣这才看向他微微笑道:“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只是到时,你会受些时候的委屈。”
朱橚满不在乎地摆首道:“受些委屈算什么,也不是没受过,只要一家老小的性命能保住,我相信,四哥有足够的本事能令小弟否极泰来。”
七月二十五日,朱允炆收到密函,奚梅小产,燕王大发雷霆,以滔天之怒发落了燕王妃,独自一人前往庆寿寺拜祭先皇先皇后。
七月三十日,燕王亲自上的折子快马加鞭地到了皇城,历数燕王妃往日种种恶行,并称人证亦在,徐甘棠自己业已认罪,燕王请求,废燕王妃,从宗室中除名。
八月十日,再次收到密函,燕王得知周王被废,愤恨庶人朱橚大逆不道,赞叹当今皇上仁德宽厚。而后,只专心致志于他与夫人泛湖用的小舟如何别致,费劲了心思,只因夫人说了一句想去湖上摘莲蓬。而且自中元节后,更是连折香苑的门都不迈出一步,日日陪着夫人,生怕再有任何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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