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再相逢
吴天昊走进黑漆漆的走廊,脚下不时踢到酒瓶之类的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走到门口,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清晨清冷的光透过墙上方的小窗射进室内,他径直走到里面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到吱呀乱响的椅子上。他低着头,双手抓挠着头发,内心涌动着从未有过的复杂、纷乱的情绪。
那天从卓群路金阳光大酒店出来,他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他的背包里有何雪晴的照片、手机号,资料袋里有何雪晴单位的地址、电话,他只需抬抬手就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只需跑出去就可以看见她。但是,要下定去见她的决心,却很难。
六年前,出事那天,他没有去赴她的约,至此失去联系。这些年他一直试图找到她,少年时太多的遗憾、过错、言不由衷,一个人在年少时容易犯的错误,他全犯过;心里经受的打击、挫败、悔恨,他全经过。
而今,这个曾伴着他成长的少女,已为人妇。他的整个童年、少年时代是无法绕过她的。多年来的一个愿望就是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何雪晴,这也是他为什么对侦探这一行情有独钟的更深层原因。如今,他找到了她,却不是他努力的结果,她是从天而降。
他用一周时间调查的不是何雪晴,而是陈秋风。
最终促使他去见何雪晴的,也是这个原因。
他发现这个男人的发家史相当模糊,充满传奇和疑点,而他与何雪晴的婚事更是诡异。他决定去见何雪晴,告诉她身边的男人的真面目和她所处的危险。
但是,他的双腿却像灌满铅一样沉重,他曾三次走近那家杂志社,曾悄悄跟踪她,但却没勇气出现在她面前,他将怎样面对她呀,他在各种纠结和矛盾之中度过了一周时间,还有一件事是他无法绕过去的,就是张圆荷。他一直没有查出她的下落,是死是活,两不知?他害怕何雪晴问他张圆荷的下落,他无法回答。
吴天昊仰面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内心却在与自己的理智做着激烈的对峙:“你能永远逃避吗?”“不能。”“你能致你们曾经十数年的友谊而不顾吗?”“不能。”“你是个男人为什么不敢面对?”“你可笑的自尊难道比你们曾经的友情更重要吗?”
突然,他猛的站起身,双眸里泪光闪动,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呼唤他,他听到了,听得真切。他兴冲冲地走出去,在门口,他一拳击到人骨架上,人骨架左右摇晃了一下,他走出房门,房门“呯”的一声被关上。
吴天昊没有骑摩托车,他坐上公交车,在诗友杂志社门前下车。这是一条偏僻的小街,小街两旁种满粗大的梧桐树,茂盛的枝叶连成一片。虽已到秋天,但依然绿意盎然。整条小街,只坐落着几家出版社、几家书店。
吴天昊在一个书摊上买了一本足球杂志,在绿荫下找到一个石凳,坐上去一边看杂志,一边观察对面的杂志社,他看了下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
五点半,从楼里陆续走出来一些人,他们走到杂志社门前的停车场,推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一时间热闹起来。何雪晴和李红梅并排出现在门口,李红梅去推自行车,何雪晴与她挥手再见。这些天,何雪晴不让陈秋风派车接她,她实在不愿承受同事们异样的目光。
何雪晴穿着一件驼色的长风衣,她本来个头就高,风衣衬着她更加高挑,她提着一个大手提袋。一路走向上阳路,那里有B3大巴的站点。人行道上行人不多,何雪晴走得很慢,似乎是直觉,她总感到身后有个人影在跟着她。
有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何雪晴不时回头看,身后是粗大的梧桐树干和一些默默走路的行人。何雪晴最后把这种产生错觉的原因归于看过心理医生后的神经质。一想到那个神叨叨的心理医生,何雪晴就紧张不安。
上阳路大巴站台上已聚起一些乘客。何雪晴走到站台上,还有几分钟才发车。她拿出手机,想给大哥打个电话,不知道家里啥样了,但又犹豫着,如果大哥问她钱的事,她怎么回答?让她开口向陈秋风要钱,她还张不开这个口,心里真是烦透了。
一辆白色大巴从停车场驶过来,人们安静地排队上车。何雪晴随着队列走上车,她走到大巴中间的位置,这里相对比较宽敞,两排座位,相对而坐。几个先到的乘客已坐到对面的位置,何雪晴弯腰把背包放到座椅一旁,背包里全是要校对的稿件。她坐下后就顺手抽出几页拿手里看。
车厢摇动了几下,发动机的嗡鸣声不绝于耳。大巴驶出站台,沿街道向西行驶。何雪晴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在她目光扫过去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看见对面坐着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两人的目光碰到一处,何雪晴竟感到一阵恍惚,她手里的稿子掉到地板上,她顾不上去捡,她看着对面那张面孔,不光是惊讶,更多的是慌张和无处躲藏。在这一瞬间,何雪晴的大脑已经过无数道电闪雷鸣。
吴天昊上前一步,弯腰拾起地板上的稿件递给何雪晴。她默默接过稿件,吴天昊又退回到座位上坐下。两人隔着车厢的距离,两次相望。
大巴车摇晃着,头顶上传来电子报站名的语音提示:“各位乘客新武路到了……”几位乘客下了车。
何雪晴此时情绪平稳了些,她再次望向坐在对面的吴天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变化太大了,岁月改变了一切。如果不是何雪晴,换了别人肯定认不出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是吴天昊。他的眼神,他眉宇间的神态还依稀相似。那个在水边长大,皮肤白皙,性格纤细内向的少年,在何雪晴的脑中已永远定格。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的吴天昊,成熟、强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阳刚之气。而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是那么陌生。
吴天昊一阵心酸,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望着何雪晴,眼睛不争气地变得模糊起来,他用手背擦了一把。心里就像有一把锉刀在磨着,一下比一下痛。这是那个被他背在肩上,刁钻、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何雪晴吗?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那个疯丫头吗?怎么短短六年时光,把一个犀利少女变成现在的模样。
吴天昊眼睛更加模糊了,他用手背又擦了一把,手背上是湿乎乎的泪。他故作轻松地问:“你还好吗?”
何雪晴点点头,盯着他的脸,竟说了一句:“你,你长胡子了。”
何雪晴的话把吴天昊给逗乐了,他点了点头:“除了长胡子,没别的变化吗?”
“声音也变了。”何雪晴说。
“还有呢?”吴天昊眼睛又开始模糊起来,他急忙扭头擦了一把眼睛。
“还有,你胖了很多,不,是壮了。”
“雪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吴天昊双臂支在大腿上探身上前,说:“我去过你家,人去屋空。我知道你和伯母会来省城找你大哥,我曾跑遍这里的邮政单位,也没找到你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我,你不想见我。”
何雪晴眼睛湿润了,她摇摇头,说:“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
“我明白。”吴天昊点点头。
两人一阵长久的沉默。大巴车已出市区驶向郊外,车上的人越来越少。
吴天昊看见何雪晴把头扭向窗外,看见她的肩膀在轻轻颤抖,他知道她在哭,他忍了又忍没有走过去,他咬住牙才没有上去抱住她。
过了很长时间,何雪晴突然开口说:“我结婚了。”
吴天昊点点头,说:“我知道。”
何雪晴有些吃惊,她这才发现她和他的相遇很奇怪,她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吴天昊低下头,他在思考该不该把陈秋风调查她的事告诉她,他想了一下,抬起头,说:“雪晴,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何雪晴一愣,忙问:“什么事?”
“你刚才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吴天昊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是你丈夫雇佣的私家侦探,来调查你的。”
何雪晴大张着嘴巴,吃惊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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