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出手
阳山北路是一片都市村庄的聚集地。形状各异的小楼，杂乱的挤在一起。不知从何时起，业主们比着加高楼层，情况越演越烈。
头天晚上住在三楼的房客，一通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出门一看，房上又多了一层。楼与楼之间密不透风，有些小巷只能过自行车。也有一点好处，就是方便。各种方便，买菜、买各种杂物，小街小巷里挤满各种小货摊，连媳妇叫在邻居家打牌的男人回家吃饭，也不用电话，直接从窗口冲着小巷喊就行了。
到了晚上，这里也同样喧闹。
吴天昊骑着他那怪兽摩托车一路惊险万分地从小巷里穿过来，几个孩子跟在他车后面追逐，吴天昊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甚至有些喜欢这种火热的无遮无拦的环境。
吴天昊拎着头盔一步三阶地跑上楼，与几个擦肩而过的邻居房客打着招呼，就听见从房间里传来夏如霜的大嗓门，吴天昊停下来，他不太喜欢妻子的这位表妹，她总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架势，还有处处为她表姐抱屈抱怨的劲头，让人讨厌。
吴天昊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
刘嘉萍腰系着围裙正与夏如霜有说有笑，一见吴天昊进来了，急忙扔下夏如霜跑过来。她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还一边一个酒窝，长得很有喜感，也许就是这一点打动了吴天昊，加上她在幼儿园工作，多少沾染上孩子的习性，天真活泼，是个可爱的女人。吴天昊上前也不顾夏如霜在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刘嘉萍，亲热地说：“老婆，我回来了。”
刘嘉萍当着夏如霜的面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昊，你先去换下衣服，我给你们炖排骨呢。”
刘嘉萍走进小厨房忙活去了。夏如霜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吴天昊，她跟着他，走进里间，吴天昊求饶似的说：“姑奶奶，我换身衣服行吗？”吴天昊把里间的门锁住。
夏如霜靠在木门上，说：“你的这趟差可是我促成的，我可不想你办不好，把我也搁进去。”
门里的吴天昊一阵沉默，没有答话。
夏如霜敲敲门，继续说：“还有，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告诉我。”
吴天昊打开门，飞快地说：“如果我放弃这个差事呢？”
夏如霜一愣，她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她古怪地盯着吴天昊。
吴天昊急忙背过身去，从搁在床上的上衣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他瞟了一眼夏如霜，知道他的这个表妹太古怪精明，是个典型的白骨精，他不做这事，她还会找别的人干，他不能让她发现任何破绽。他笑了一下，说：“开个玩笑，有钱我会不挣，只不过真是没啥查的。”
“既然你接下了，就要干完，”夏如霜不满地说：“时间一到，你去我老板面前交差就行了。”
晚餐很丰盛，刘嘉萍做得一桌好菜。吴天昊狼吞虎咽大吃一顿，他本以为夏如霜会吃完饭就走，但是，夏如霜撂下碗窝进了沙发里看韩剧。吴天昊只好用身体语言提示她该走了，他走进卧室，把洗澡水放得哗哗响，他伸出头一看，夏如霜稳如泰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这是不走的架势呀。
吴天昊也没招了，只好匆匆冲个澡倒头大睡。
夏如霜侧耳听了一阵子，卧室里传来呼噜声，她小声说：“小样。”她跑进厨房搂住表姐的腰撒娇说：“姐，你做的菜太香了，我吃得太多都走不动了。”
刘嘉萍笑嘻嘻地说：“天也晚了，那就别走了，睡这儿，明天一早直接上班吧。”
“我睡沙发，”夏如霜高兴地说，“你家的沙发就是为我准备的。”夏如霜重新倒进沙发里，刘嘉萍关上厨房的灯，解下围裙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霜儿，这会你姐夫估计睡着了，”刘嘉萍扭头望了眼卧室，说，“咱姐俩好长时间没聊聊了。你也老大不小了，24岁了吧，别老是一天到晚瞎忙活了，该操心你自个的事了。”
“姐，你又来了。”夏如霜把头挤进靠垫里，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她直起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凑近刘嘉萍说，“姐，我听你说过，姐夫老家在山里，还有个什么大湖，可美了，咱哪天跟姐夫去玩呗。”
“噢，你姐夫家在淇县，就住在莲山湖边，美是美，太远了。交通不方便，没有高铁，连铁路都没有。”
“淇县？是什么山呀？”
“莲山。”刘嘉萍一推夏如霜道，“你别打岔，我跟你说正事呢，霜儿，你这年龄，不可能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吧，你的那些大学同学，其中有一个叫，远航的，他—”
“他早已从这里消失了，姐，别瞎操心了，不可能，那个小男生，他中学就为了女生割过脉，是个多情种，不靠谱。”夏如霜摆摆手，脑子里突然映出何雪晴的影子，她曾去她学校查她，籍贯也是淇县，怎么这么巧。
“大学里他就追你，追得惊心动魄，差点跳楼。”刘嘉萍笑起来。
夏如霜陷入沉思，根本没听见刘嘉萍的话。
刘嘉萍以为说中了要点，观察着夏如霜的脸色，小心地说，“还来住吗？”
夏如霜敷衍地摇摇头。
“人家是真喜欢你。”刘嘉萍说道。
“呸，谁要他喜欢了，”夏如霜明白她在说谁，不屑地说，“我喜欢的男人应该是像陈秋风那样的，”夏如霜知道自己失言，急忙解释，“是真正的男人，有志向、有事业、有胸怀。”
刘嘉萍拉住夏如霜的手，挨近她身边，低声问：“霜儿，你给姐说实话，你跟你们老板没有什么吧。”
夏如霜从地下捡起靠垫捂到自己头上，她真是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漏嘴，她实在不耐烦表姐的絮叨，她有什么资格来说自己，她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连个房子都买不起，租住在这又脏又乱的大杂院里，要不是她有事见姐夫，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踏进这个屋。
刘嘉萍叹了口气，说：“这座城市，我就你这一个亲人，你也是只有我这一个姐，我只是为你担心呀。”
夏如霜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急忙搂住刘嘉萍的胳膊，撒起娇：“姐，你放心，你妹妹我一定混出个人样给你看看，不，我还要衣锦还乡呢，到时候，把老家的亲人接到城里来住。”
刘嘉萍笑起来，她从小就佩服夏如霜的聪明和智慧，她不仅学习上拔尖，性格上更是要强，记得那年高考，夏如霜在他们县与高考状元只差三分。她是他们村方圆百里唯一的大学生，她会混出个模样的，她相信她的话。
夏如霜哄着刘嘉萍，把她推进卧室：“姐，我困了，我要睡了。”卧室里传来吴天昊震天响的呼噜声。她把卧室门紧紧关上。
现在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凝视着挂在衣帽架上的背包，是吴天昊背回来的。她很好奇里面会装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她想要的信息。她回头望了一眼卧室，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地打开，包里塞得很满，各种大小不一的信封。夏如霜又回头看了一眼卧室门，拿出一沓信封，放到茶几上，蹲在那里翻开。
一些信封里是写着字的纸，一些信封里有图片、照片。她从一个信封里找到何雪晴的照片，里面还夹杂着一张纸，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夏如霜认识这个号码，是何雪晴的手机号，在白纸的下面，有几处铅笔印，后来又用橡皮擦掉了。对着灯光仔细端详，似乎是何雪晴的名字，划痕很深。夏如霜想了想，她把茶几上的东西归置好，按原样放回到包里去。
夏如霜躺到沙发上，再也睡不着。她对吴天昊不放心是从他接到这个案子开始，她总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头。
第二天天一亮，吴天昊就走出卧室，他站在沙发前停了一下，夏如霜捂着大被子睡得正香，吴天昊蹑手蹑脚走到墙边去取他的背包，在取背包时，吴天昊眉头一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回头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夏如霜。
他已经发现背包被动过，这个疏忽是他没料到夏如霜会留宿，而他又太累，倒到床上就睡着了，好在背包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私下调查陈秋风的资料都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他的谨慎让他避免了一次很大的麻烦。
吴天昊戴上头盔，开始发动他的怪兽摩托车的时候，他不会想到，在他身后出现一个穿着黑白骑行服的苗条的身影，她迈着矫健的步伐，推出一辆TTGO牌自行车。
黑色头盔的挡风玻璃被推上去，露出夏如霜那双乌亮的眼眸，她盯着前方的怪兽，听着那巨大的“嘟嘟”的响声，她一点也不担心她的自行车跟不上他的摩托车，如今的都市街道被膨胀的车流挤得只剩下窄窄的空间，他摩托车能过，她的车也能过。在大学里她曾经跟随学校骑行队，远走南方，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
雾霾久经不息地盘旋在城市上空，早高峰的车流穿梭在如梦境般纵横交错的高架路和越来越高的楼群之间。人们已经习惯了拥堵，拥有超强的忍耐力和自得其乐的感受力。在车流排队的空挡，不忘自拍，忙着刷微博、微信，转发各类人的心灵鸡汤，劝与人为善、找孩子、找狗，上传车流的图片，找到与自己堵在一处的朋友，发几句俏皮话，互相鼓励、安慰。
在这些私家车主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辆怪兽般摩托车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的车边驶过，喷出一屁股黑烟。这让堵在这里已经半个时辰的车主们情以何堪。车里的看客眼红脖子粗地大放厥词，什么世道，天理何在。没日没夜撅屁股挣钱，好不容易买了一辆汽车，结果却不如一辆破摩托车快，正在他们愤愤不平拿手机拍这个怪物的时候，又出现一件事，更是让他们心头雪上加霜。
一辆自行车轻盈地从他们车中间穿过，飞快地向前驶去。只见在车流中间，这辆小巧的自行车，上下腾挪，左右躲闪，轻如鸟雀，快如闪电，转眼已消失在前方。
一些司机实在气不过，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
夏如霜紧盯着前面的怪兽，不放松丝毫的警惕，有一段时间，她发现怪兽似乎有所警惕，不断加速，就在夏如霜暗暗叫苦，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从一旁加入一支骑行队伍。来的真是时候，夏如霜迅速加入其中，这支队伍立刻变成这座城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怪兽”明显放松了警惕，慢下来，进入一条小巷，吴天昊把车停靠在路边，走进一座老式楼房。夏如霜把车扎到远处，从后架袋子里取出一件风衣穿在身上，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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