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非下了车，裹了裹上衣。金皓在前头走着，她跟在后头。
脚下是踩下去还算松软的沙滩，夜色之中唯有月光，四周犹如眼前这片相融的海水，黑黝黝。海水寂静，上头铺满粼粼碎散的月色，就像鱼的鳞片，像黑暗之中天人随手撒下的宝石。
走了几步，金皓突然转过身来道，“把车里的那条薄毯披上。”
路非非顿了顿。
他又道，“海边的风晚上凉，你最好回去了别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路非非点了点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又回到车上去拿薄毯披上。
说实在，她真觉得挺冷的。
之所以选这地是因为觉得在这里看星星就能看见和大海一样一望无际的星辰。
路非非抬头仰望了眼夜空，笑了笑。
果真如此。
上头的星星明亮璀璨，繁星汇聚，成一条河流，绵延至海的尽头。
-
关好车门，路非非朝金皓走去，他已经找好一处地，坐了下来。她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
路非非把身上的毯子裹了裹。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今晚的海风会这么大且比以往的还要冷得多。她想，这应该是唯一的缺点。不然按天时地利人和来算，今晚，应该是最美好的一晚。
而且，还是她自己争取的。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这么做，如果金皓知道了她的企图他肯定不会答应陪她来。
路非非侧过去问道，“你不冷么？“
金皓没做声。
路非非伸手把一边的毯子递去道，“要不要一起来？“
金皓依旧没说话。
路非非顿了顿又道，“我是无所谓的，要不要随便你，你最好别向上次那样感冒发傻。“
金皓偏头斜睨了眼路非非。
路非非连忙改道，“口误，发烧。“
金皓偏回头去，像是要起身，“这里确实冷，回车上吧。“
路非非伸手赶紧阻止道，“不行，不行，在车上看就没现在看的这种意境了，“路非非指着海尽头上的那片天空道，”你看，你抬头，这片海，包括上头的一整片星空，现在，此时此刻，都是我们的。“
金皓抬头，良久。
他又坐了回来，“待会我说走就走。“
路非非笑着点了点头。又把手边的毯子递过，他伸手，随意接了过来。
-
堤坝的外围边上种着浮浮沉沉的金鱼草和月光花，风拂来，它们像是被轻抚过额头的孩子，低头，窃窃私语。幸福地摇曳。
黑暗之中听海在夜晚的忧郁歌声，看月光的柔情和星辰的笑容。
寂静美妙。
路非非静静地看着此时此刻只属于他们二人的这片景色，心中像是有着涟漪泛过，她恍若听到海的涛声在向她安静地述说此刻的美好，听月光柔弱却温馨的声音在告诉她。
不要忘记这一刻。
之前在她爸那里喝的一口酒，酒意早已经散了。
路非非忽然闷笑起来，她不敢大声的笑，怕打破此时的安宁，怕打扰到坐在她身边正在专心看星星的金皓。
她微微地偏过头，这种幅度很小，小到几乎不能够察觉。她把眼睛稍稍偏移定格在他的侧脸上，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
他的轮廓近在咫尺，从眉梢，眼睛，鼻子，嘴唇，再到下颌，路非非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一遍一遍，慢慢地看着，浓黑的眉，漆黑深邃的眼，眼的轮廓，长长的睫毛，月光像是在他的睫毛上浮上一层蜜色，高挺的鼻，光滑得想要让人触摸，好看，薄薄的唇，坚挺的下颌。
这种感觉和之前不同了，以前看着，是一种欣赏，现在看着，心里却泛着暖暖的感觉。
月光打在他额前的碎发上，风拂来，路非非像是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这种味道却让人沁人心脾，觉得舒服。
此刻的他离她很近很近，近得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都能听见。
近得似乎……就那么，可以轻靠在他的肩上……
路非非忽然伸手从衣夹里摸索，片刻，她把手伸出来，笑道，“噔噔噔噔……“
路非非把手里头的小蜗牛朝金皓面前晃晃。然后道，“意境这么好，不如来点酒？”
金皓淡然的脸斜睨了眼路非非手中的酒，道，“我不喝酒。”
路非非瞪大眼朝他看道，“那烟呢？”
“不抽。”
路非非道，“酒也不喝，烟也不抽。是不是男人？”
金皓侧过头来，看着路非非笑了笑，道，“路非非，是不是男人。需要我证明给你看么？”
路非非，“……还是，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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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古人最爱借着月色，或者是意境喝点小酒了，这才能品出酒的浓愁来。你不喝，算了，我自己喝。”路非非把酒瓶一拧，就着海风往喉咙里灌了口。
金皓微偏头，看了眼路非非。
路非非咂吧咂吧嘴，对着酒瓶又灌了口。
“哇呜……”路非非高举着酒瓶，嚎了声。海风吹得脸冰冰凉，吸进来的气是冰冷的，而整个喉腔直到胃里都是一股火热。
路非非侧头，“你真的不试一下？可以暖暖身，真的很爽的。”
金皓双眼平淡地看着前方道，“不用了。”
-
海浪声从远处随着浪花慢慢卷上来。月光和星辰的色彩在路非非的眼中也渐渐地变得朦胧起来。
路非非突然道，“你是比较喜欢看星星还是月亮？”
“一起看。”金皓淡淡道。
路非非又道，“我是问你是喜欢星星还是月亮！”
金皓没做声。
路非非忽的傻呵呵地笑了声，然后道，“我比较喜欢月亮。”她蓦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几步又道，“月，千百年来如此，不变，人们只看见它千万年来的生生不息，“路非非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缓缓地伸出手去，像是抚摸着眼前的这轮孤月，”但，谁又能够懂月的孤寂？”
她有时候真觉得金皓就像那轮恍然孤寂的月亮。站在离她最遥远的地方，俯瞰大地，俯瞰着这世界，眼里却不知深藏着什么。高深莫测。
路非非转回身来，往回走，脚下却像是踩了棉花一样。她朝金皓身边走去，跌跌撞撞。
眼看路非非就要摔在他身上了，金皓顺势伸出手来，把她扶住。
“你喝醉了。”他淡淡道。面无表情。
路非非看着眼前的金皓，良久，忽然笑了一下，接着笑出声来。
她摆了摆手笑道，“没醉，我没醉。”
“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金皓道。然后就要起身。
路非非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看着他的眼睛。
借着酒胆子果然就大了。
片刻，她问道，“今晚，带你来的地方还满意么？”她的声音低低，柔软细腻，就像贴在耳边的细语，可能因为酒精的催化，就连她的语气都变得酥酥绵绵的。
此时，她和他的距离只有两个拳头这么远。他坐在礁石上微微仰头，她低着头顺着方向俯身。
金皓依旧没有回答。
她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轻声细语——
“满意么？喜欢么？”
满意么……
喜欢么……
有风拂过他的额发，金皓抿着唇不作声。
世界寂默。
-
仿佛过了许久。
路非非忽而又笑了起来，道，“我还没说完呢，不许走。”然后直起身子来，把手边的酒往嘴边送。
金皓站了起来，一把把她手中的酒抢过，顺势丢在一边。
在路非非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啪。“的一声，酒瓶摔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路非非哆嗦了一下，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
过了会，路非非伸手捋了捋发，把手捂在嘴边，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走吧。”金皓淡淡地丢了句，擦身而过，朝前走去。
路非非眨了眨眼，缓了口气。
过了会，她挪了挪脚，转身。刚踏出一步，脚下却一软，栽倒在地上。
“咝——”路非非倒吸一口凉气。
手被一半埋在沙子里的尖锐石头划了下。
路非非提起手来揉了揉额角，头有点晕。然后，才渐渐地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隐隐阵痛。
走在前头的金皓似乎听见后头的动静，转过身来看去。
片刻，朝路非非走了过去。
一双鞋出现在路非非的视线里，她抬起头，金皓低头看着她。
她试图性地用一只手站起来，可是不知怎的，几次三番都站不起来。
意识是有的，可是脑子里就像是在打转。
路非非晃了晃头，再一次想要站起来，面前的金皓却蹲了下来，并且伸出手来一把将路非非给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路非非愣了。
-
海风依旧在吹，带着她从小闻到大的海盐味，路的尽头看起来好像也变得遥远了。
路非非连动都不敢动。
过了会，她道，“放我下来吧，还……还是我自己走吧。”
金皓看着前方，淡淡道，“就以你刚才那个速度，可能到了明天也回不去。”
路非非默不作声了。
过了会，金皓又道，“你可真沉。”
路非非结巴道，“哪…哪有！我吃得又…又不多！”
金皓，“你最好别乱动，摔下去可别怪我。”
路非非，“……”
路非非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缓缓地轻靠在金皓胸口左右的位置。路非非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很有节奏，扑通，扑通，扑通……响在耳边……像鼓一样。
男人的心跳都是这么有力量的么？
路非非咽了口唾沫。
悬挂在外侧的手也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人毫无察觉地攀上了他的另一边肩头，手腕处的肌肤在轻微的贴触下似乎由于酒精的作用，触感逐渐放大。
他的身体好暖啊。甚至有点温烫。
就像是冰原之中寻找到了唯一的炭火一般。相融恰处。
她嵌在他的怀里，仰望星空，天与海的尽头相连一线，那是另一片天堂。
但愿静好，岁月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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