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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竑率领四万大军驻扎襄阳,大肆募兵,一载招募军士四万人。其间,金宣宗完颜询薨,哀宗完颜守绪即大位,改元正大。完颜守绪调兵洛阳,欲与襄阳宋兵对峙。成吉思汗招降西夏,患疾而亡。蒙军恐西夏兵变,杀夏末主李睍,西夏灭国。蒙古统辖地区自此与南宋接壤。赵竑在襄阳屯兵积粮,兵力日益强盛,图谋北伐。
“诸位将军,我等安于襄阳已有半载,招兵买马,如今已有十二万大军,我想是时候做些绩效出来了。”“殿下若欲北伐,臣等必誓死相助!”“好!将军豪言壮志,乃我大宋英雄!——如今蒙古方占领西夏,急于安顿夏民,无暇顾及我军动向。依我看,趁此良机,夺取几座西夏城池,挫一挫蒙军的锐气。”“大哥,此时出兵未免太急,何况东面又有金国虎视眈眈。成吉思汗背信弃义,杀了夏主,使得夏民同仇敌忾,一致对敌。如今西夏义军四起,我们冒然进攻,只恐蒙受不必要的损失。依我看,不如再等一个月,等他们双虎相斗,两败俱伤,咱们好坐收渔利。”“殿下,龙瑜以为不妥。”“哦?!龙大人有何高见?”“臣以为不能再等一月了。”“那要等多少日?”“片刻不容滞缓!”“此话怎讲?”赵竑诧异。“殿下实在高估了西夏野军的战力。夏国内所谓的义军不过是强盗流民组成的非正规军,无法与蒙军对抗。当下正是西夏野军气焰高涨之时,此北伐良机,不可错失。”赵竑打断他:“那我们岂不是要与两股军队作战?”“非也,殿下可以打着替西夏复国的旗号,笼络民心。蒙古灭亡西夏,西夏人无力救国,便会把期望寄托在宋军身上。殿下打着复国旗号北伐,咱们就师出有名。其次要在城中赈济灾民,扬善惩恶,要让夏民看到宋军是一支正义之师。如此一来,北伐之成指日可待。”岳子羊质疑道:“可是离夏国最近的两座城池,都由蒙古军驻守着。”“那就先打!打垮他们的‘盾牌’!”“好!这次一定要让俺上战场!还让俺做先锋!”尉迟拔弩拍案大呼。“哈哈哈!兄弟你这火爆脾气,战场上用得着,入了城可不能乱撒野!”“殿下请放心!别看俺,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俺心里自有分寸!”尉迟拔弩高高抱拳,眉眼里燃起了斗志。
宋军兵分两路。龙瑜率领三万人攻打均州,赵竑亲率五万人于兴元野外会战蒙古军,岳子羊留守襄阳。
一连三日,龙瑜久攻均州不下。只因太守洪鄂惧战,高挂免战牌。宋兵骂得急了,他才洒一些部队出去,形势稍有不利,便速速鸣金收兵,以飞矢滚石之阵掩护。
龙瑜独坐营帐之中犯愁,桌案上摊着一张陈黄地图。“怎么一脸愁相,谁招惹你了?”江月风提着两壶酒走进帐内。“呵!你怎么来了?!我道你弃我而去了呢!”“这青玉瓷我算是替你找了,可这万两黄金还没落到地上,我怎么舍得弃你而去呢!”“可皇上见不到青玉瓷,我也实在没有办法。——看你面色中有些疲倦,这些日奔波劳累了吧!我先让下人给你安置住处。”“我无碍。倒是你,满面愁容的,吃了闷棍了?”“还不是洪鄂那老贼,拒不出战。眼看都三天了,一丝进展也没有。”龙瑜摊摊双手,以示无奈。“呵!当初你擒我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垂头丧气的。”“你孤身一人,自然逃不出我的计谋。可洪鄂有五万兵马,还有那么厚一堵城墙,叫我如何翻过去,将他揪出来?”他语气中带着抱怨。“墙是死物,如何能挡住人?洪鄂兵马再多,也都是无知的莽夫野汉,如何敌得过兵法智谋?你这岳氏遗孤,遇到区区五万莽夫就无计可施,如何担得起岳鹏举将军的大志?”江月风昂起头,灌了一口烈酒。
“岳氏遗孤?我姓龙,我可不姓岳。”“你既得到湛卢剑,便注定是继承岳飞遗志之人。抗金北伐是你肩上之命,与你那姓氏无关。”“命!”龙瑜有些轻蔑地吐出这个字眼,“我可不明白你说的命是什么,天下苍生的命是该由自己掌握的。他们放弃了权利,那就由我龙瑜代劳!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就在十日之内取下均州城给你看!”“好!龙瑜就是龙瑜,不枉我跟你抗金!哈哈哈!”他把另一壶酒摆到桌上,掀开封布,一股烈香飘散出来。
“还是想想实在的法子吧。”“这个老乌龟,胆子这么小,蒙古人是怎么相中他,要他做太守的?”“你说什么?”“我说金人看走了眼,怎么找了洪鄂这鼠辈。”“不对,上一句。”“老乌龟?”“对了!老乌龟!真是老乌龟!”“你倒有心思说笑,要打仗的可是你。”“不不不,我不是说笑,我是想到破城的办法了!”龙瑜喜出望外。“什么办法?”“那洪鄂的独子,唤作洪烈,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洪鄂惜此子,只要我们拿了洪烈,还怕他不束手就擒么?”“说得容易!既然知道洪烈是独子,洪鄂又怎会轻易让你将他掳了去?”“呵,这我自有打算。稍使伎俩,便能赚得他出城。”“如此便好,喝酒!喝酒!”江月风看出自己的劝说奏了效,龙瑜大底是他眼中那个能够肩负起抗金大业的人。他也决心自此跟随龙瑜,完成父亲遗志。
龙瑜打听到,洪烈是个极大的孝子,老爹叫他向西绝不看东的孝子。他料定洪烈必会循着洪鄂的吩咐去做,也料定洪鄂必不让他出城作战。不过,他似乎胜券在握。
午时,天明气清,暖阳高挂。洪府正开膳。
“相公,听说这次来的将领是太子殿下的近侍。”洪烈低头吃饭,并不理她。“相公,听说这将领可是破了金人攻打扬州的军队的,厉害得很。”“夫人,行兵打仗是我辈男儿之事,你妇人家,就莫要过问了。”“只是太子殿下身经百战,不是轻易能应付的。”“夫人!”他重重地掷下碗筷,脸上带着责备,“如今你我皆为蒙臣,怎可再有殿下一说!”“妾……妾只是担心夫君的安危……”洪氏张皇辩解。“夫人怕为夫斗不过那黄毛将领吗?”“不不!妾知道夫君之勇,万夫莫当。夫君在妾心中,是这天下间最英勇的男儿。妾不怕夫君输在战场上,妾只怕……只怕夫君名节不存……”洪氏说罢落下些柔情的泪,细细哽咽着。洪烈虽是武夫,却不是个不晓情的莽汉。他挪到洪氏身边,轻轻搂着她,道:“夫人,为夫,不怕名节不存。先前蒙古人攻我均州,我率一万将士拼死守城,本可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到最后却放弃了,你可知道为何?”“天下人鄙弃夫君,骂夫君是叛国贼。可妾知道,夫君是为了保存均州城内的百姓,才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名节。”洪氏抬头凝视他的双眼,“夫君在妾心中,是永远的英雄,值得天下人敬仰的大英雄!”“为夫有妻如君,此生无憾。”洪氏破涕为笑。
宋营里驰出一支轻骑,停在均州城门下,往城墙上射出数百箭,又飞驰而去。守城的军士将系在箭上的信纸悉数解下,快马递传州太守。洪鄂当着儿子的面把信拆开,洪烈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势要斩杀龙瑜了。
洪烈生得英武,天生的蛮劲儿壮如公牛,抡着两把流星大锤在两军阵前破口大骂。“龙瑜小儿,速速提你的狗头来,看我今日刀不带血,斩你于马下!”“好狂的口气!”龙瑜骑着白蒙,持着湛卢,驾马到军前,“我就是龙瑜,特地来拜谒洪将军,不知将军把身子补了没有?”“补身子?补什么身子?”“龙瑜特地给将军和令尊送了一顿‘无首百龟汤’,将军定是大补了一场,补得这身子气血方刚,今日才能出城来与我晤谈呀!”洪烈想起方才看的一百幅无首的乌龟,怒发冲冠,道:“呸!谁人与你晤谈!黄毛小儿,纳命来!”他踢了马肚子,冲到龙瑜身前。龙瑜做出惧怕的样子,招架几个回合,败下阵来。“好厉害!你们还不放箭!”“卑鄙小人,竟暗算你爷爷!”洪烈举锤来挡,却听见龙瑜一声惨叫。
箭矢射中了龙瑜!
“你们怎么射我?”“好哇,卑鄙小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我不活捉了你!”龙瑜掉头逃跑,连手里的湛卢也给丢了。
“看锤!”
但见龙瑜纵身从马上一跃,翻个跟头,双手拖住洪烈的脑袋,把他生生从马上拽了下来。洪烈想反抗,湛卢已指着他的鼻子了。“绑了他。”“我不服!你爷爷的,我不服!”洪鄂见儿子被捉,开门放兵,被宋兵用箭矢吓退了。
次日,龙瑜在城外架设了一个木台,学楚霸王烹杀刘太公,威逼洪鄂投降。洪鄂恨不曾与龙瑜结义,尽可使出刘邦的泼皮招式,弃儿子性命不顾,自己好生吃肉吃酒去。龙瑜等得急了,声称若再不投降,到了午时,宋兵饿了,便宰了洪烈吃肉。
主降派劝谏道:“洪大人,城丢了事小,可人命关天呐!既然那龙瑜保证不杀我一兵一卒,何不把洪将军给救回来呢!”“混账,一群怕死的东西!太守大人,万万不可降!丢一条性命,总好过丢了节义!”主战派言辞颇激。‘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节义,教我如何是好啊!’洪鄂站在城楼上泪眼汪汪看着儿子,他想问问洪烈。他站在城楼上唤一声:“儿啊!”洪烈听见声音,抬眼望:“爹!儿在这里!”“儿啊!你如今做了囚,你的性命和咱们父子的节义,为父实在是难以决断呐!”“爹,你莫要管我,降了他,百姓便会遭殃。你只管杀了贼人,替儿报仇!”洪氏此时也登上城楼,怀中抱着满月的儿子,泣道:“夫君,你看看咱们的儿子,他在这儿呢!”“夫人,为夫今日就要去了。等咱们儿子长成了,你要让他做个将军,告诫他,名节可以不存,天下百姓不可弃!——爹,替儿子保护城中百姓!”
洪烈这一番话慷慨激昂,听得龙瑜也有三分动容。江月风道:“看来洪烈和你我是一路人。”“那是!我可舍不得杀他,过了今日,咱们又得多一个兄弟。”“他还没有降你,好话说得太早。”“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不杀城中一人,洪鄂为了儿子,定会降我。”“若是不降呢,你岂不是要亲手杀死一个同道了?”“不降我就放他回去,绝不杀他。”
龙瑜策马到城下:“洪大人,我早已用性命保证,不伤你城内一人一畜。为何还不做决断,当真要眼睁睁看你儿子死在油锅之中么?”“龙将军,你再饶我片刻!饶我片刻!我马上就给将军答复!”“爹,莫要听信他的鬼话,此人心术不正,不会答应咱们的!”龙瑜登上那木台,走到洪烈身边:“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可就不再等了!今日,我这把湛卢要饮血了!”他抽出佩剑,高高扬在手中,闪着一道金光。
“湛卢!原来是岳将军的后人。”洪鄂心中大喜,慌忙招呼龙瑜,“龙大人,咱们降了,降了!”他将那几个还要劝说的主战派绑了,骂道:“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自然不惜。早晚叫你们的爹娘被人绑了去烹杀,看你们如何是好!”
洪鄂大开城门,迎龙瑜入内。龙瑜守约,不伤一人一畜。
夜间,龙瑜在城内摆宴,他坐在平日里洪鄂的首席。洪鄂平日里惯了高人一等,如今却坐在群臣之中,心中十分不快。他和洪烈给龙瑜敬酒道歉,龙瑜并不谦让,开门见山道:“洪大人今日为何拒我王师于城外?”洪鄂心想不妙,这小子是要开始算帐了,道:“臣不知龙大人英武,斗胆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海涵!”说罢弯下腰要跪。龙瑜见此情景,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话里并无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打趣他,却叫他作了真。他赶忙去扶洪鄂。“洪大人快请起!龙瑜并不是责备大人,只是想问问大人不战而降是何故?”
洪鄂不知如何作答,洪烈替他答道:“大人,我等并非贪生怕死才降于你,只是顾及城中千万百姓的性命,才出此下策。”“哈哈哈!为何是下策?降了我,免去兵戎之争,不是更好?”“先前不知大人仁慈,误以为只是花言巧语欺瞒我等,才与大人作对。”“洪将军,为你今日降我,龙瑜敬你一杯。”龙瑜给他斟了一杯酒,洪烈揖手推辞:“降将无颜受大人礼敬!”“非也,我不敬你降我龙瑜,我敬你为百姓抛弃义节!”洪烈心中一怔,他看着龙瑜的眼睛,如见知己一般。他接过酒杯,仰头喝尽。
“洪将军,龙瑜有一事相求。”“大人请讲!”“倘若你愿追随于我,这均州城,我大可以奏明皇上,继续让令尊驻守。”洪鄂听了此话,巴不得嘴长在儿子脸上,替他一口答应。好在洪烈是个大大的孝子,不待老父开口,就已揣度出了他的心思。“洪烈愿随大人鞍前马后!”“好!从今往后,你我兄弟诸人,将拯救天下苍生,脱离无边苦海!”
兴元野外,赵竑白马银甲,提一杆亮银枪,颇有三国赵子龙的威风。他将五万兵马列阵,井然有序,兵士们都像铜铁铸的人,但见风拂过,纹丝不动。蒙古兵士气高昂,号呼着,其坐下战马也嘶个不停,似乎被一触即发的战火焚着了鬃毛。
赵竑横枪立马,大喝一声:“来将何人?”那将军并不穿战甲,只着一身布衣,外面套着狼毛坎肩,裸着双臂,将一杆长枪架在肩上。他虽蒙人服饰,却束着汉人发髻,冲赵竑道:“爷爷乃蒙古四獒之首,速不台长子,兀良合台是也!”“殿下,俺看这黄毛小儿没什么本事,且让我将俺擒来!”
赵竑呼道:“我看你与我一般年纪大,口气却不小。可奈何你这蒙人却束着汉人的发髻?”兀良合台啐一声,骂道:“等爷爷擒了你这太子,拔光你脑袋上的毛,叫你做秃驴!”“黄毛小儿,叫你爹爹来跟我打,赢了你,败了我的名声!”“看爷爷今日一杆大枪挑了你!”
双方战鼓一擂,蒙古兵似脱缰的野马,撒着泼冲上去。赵竑策马当先,左攻右突,一杆亮银枪,不知挑了多少将领。宋兵以方正排列,结队作战,相互照应。而蒙古兵的作战方式却迥然相异,每个人都是单打独斗,可他们士气高昂,全都是不惧死的汉子。他们用马头直撞那宋兵,然后扑身下去,抡起一刀,人头落地!飞驰的战车刺破蒙古兵的身体,掀翻战马,扬起阵阵灰尘,整个战场被黄沙包围着。赵竑对上兀良合台,一路拼杀过去,用枪尖舔舐着蒙古兵的血液,溅到了脸上也不顾擦去。兀良合台见赵竑过来,持枪来战,两杆枪在空中游龙般戏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一蒙古将领驱马来撞,赵竑不及反应,倒在地上。兀良合台遂撇了马,与赵竑你一拳,我一脚,在地上扭打起来。赵竑见他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后撤几步,兀良合台便将匕首一掷。尉迟拔弩忽然挺身挡将,一刀劈去了匕首。
蒙军鸣金,退回守城。赵竑知道宋兵伤亡过多,也不去追,率兵回营。
龙若若已在营中烧好了茶。赵竑回来,脱了战袍,龙若若端来一盆水,给他擦洗脸上的血迹。“胜了吗?”“还没有,不过打得那些蒙古兵落花流水,跑了!哈哈哈!”“这场仗死了多少人?”“一千。”“难道就没有不杀人的办法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赵竑沉默片刻,“他们的死,是为了大宋统一,他们死的值得。——若若,你为什么不跟着龙瑜,就不怕他有危险么?”龙若若替他斟茶,道:“哥哥念佛,有佛祖庇佑的。”“看来你不知道他杀过人。”她大吃一惊:“杀了人?!”“杀了人,佛祖还肯庇佑他么?”龙若若不言语了,她只道龙瑜只是破了酒肉戒,佛祖还肯原谅他,谁道他竟作了这等不可饶恕的堕入十八层地狱的大孽。
宋军营帐前,龙若若望着士兵把赵竑的马儿牵来。“今日你骑我的马吧。”“白沁?”赵竑拍一拍那浑身丹朱红的马儿,“可惜它是匹母马,没上过战场,没我这马儿健硕。”“白沁是在寺里长大的,有佛光护体,保你平安的。”“不必。我乃大宋天子,自有上天庇佑。”赵竑翻身上马。龙若若牵着马辔一步步往前走着。“你放心,我定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你先回营歇息吧。”
“报,殿下,兴元府已无蒙古兵驻守,兀良合台连夜率军逃走,如今兴元成了一座空城了。”“哈哈哈!黄毛小儿,不战而逃,辱了他爹的名声!”“爷爷还没杀够呢,竟然给这孙子跑了!”“莽先锋你可别急,说不定这只是人家的圈套,待会儿有得你杀呢!”“不错,蒙古兵虽然野蛮,却也会使计策,殿下千万谨慎。”“好,那就让我去破了他的伎俩,午时拿下兴元!”
宋兵到时,蒙军主力已撤离兴元府。赵竑收拾了几个残卒,把兴元纳入囊中。“真是个窝囊废,跑得这么快,连个影儿都没有了!”“窝阔台的兵力支援不到这里,他知道咱们有意北伐,不会将兵力逗留在此处,等着咱们来剿灭。这应该是窝阔台下的令,要他撤军。——拔弩,你在城中部署军队,日夜防备蒙军偷袭。”“听令!”
龙瑜与江月风占均州,宁宗圣旨,封上轻车都尉;破邓州,加襄阳太守;克蔡州,拜太子少保。江月风无意官名,只取金银珠宝。赵竑与魏天、尉迟拔弩占领兴元、利州、京兆,皆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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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雯,我的步摇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了呢?”“小姐呀,你总是丢三落四的。昨儿抛了丝巾,今儿丢了发簪,明儿指不定又要落什么呢!”“别啰嗦了,刚刚进门还有的,不知丢哪儿了,快帮我找找!”“在这儿呢!”“原来被你给偷走了,怪不得怎么也找不着。姐姐你可真顽皮!”沙雨蝶对那小兔子训话,“今日午膳少算我一个,我不回来吃了。”云雯小布追出门,喊道:“小姐,你去哪儿啊?!”“不告诉你!”“别呀!你要是走丢了,我可担不起!”她叹着气,知道她是去找龙若若了,“出门在外,还是那么任性。”
“姐姐,出来啦!”沙雨蝶把门推开,龙若若正研究着针线,“你整日闷在家里,要学我做大家闺秀么?我带你到城外耍,怎么样?”“等我把这个绣完了。”“绣给我的吗?”“不是。”她抬头看沙雨蝶一眼,望见她失了喜笑,“你想要的话,我再做一个给你。你可别嫌弃我手艺差,我没学过刺绣,跟你比起来,差一大截呢!”“以后我可以慢慢教你嘛!”“也真难为你了。”沙雨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为我?这有什么为难的,谁让咱们是姐妹呢!”“雨蝶你从小生在官宦世家,琴棋书画、针线刺绣样样得学,而你的性格却偏偏贪玩活泼,好像非要与这贵族的生活势不两立。”“我就要与它们势不两立!我可是一个为了自由而生的女子!”龙若若笑道:“还是一个生性贪玩的丫头!哈哈!”“好啦好啦,不说了,你到底绣好了没有啊,咱们赶紧走吧。”沙雨蝶拽着她出门。
“你们去哪儿?”“江月风!你们不是在均州打仗吗?”他故弄玄虚,道:“有人想你了,回来看看也不行?”“你……”“哈哈!你可别误会,念你的人可不是我!”他挪开身子,龙瑜的身影显露出来。“小龙!”
……
“告诉你们,我可打听到了一个好地方,今日带你们去见识一番。”江月风没有要去的意思:“那我就先回房了。”“月风,你也一起去吧,人多热闹,别扫兴嘛!”“是呀,也没有外人。”“好,舍命陪君子!”
临安的民风温淳宛若小桥流水,市民的穿着打扮细致华贵,在街市上见不到女子,彼此间的交流却也是细语呢喃;襄阳民风豪迈开放,百姓穿着多效仿蒙人,女子束一跟长辫,在街市酒楼之间游玩逛耍。
“襄阳的人都很热情的,我才来不久,就结识了许多朋友。——刘怡!”沙雨蝶朝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唤道。“沙雨蝶,”他提溜着一个鸟笼,笑着走向这儿,“怎么,在家中又闲不住了?”“瞧你说的,把我沙雨蝶都说成什么人了,我岂是那贪玩不知归家的小雀儿。”他向着龙瑜诸人作揖:“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吧,小生这厢有礼。”龙瑜见此人面目温和,唤他一声刘兄。“我这次带他们来啊,是想问问你,这襄阳城最好耍的是何处。”“最好耍的——莫过于城东的梅庄了!只是你们不一定入得。”江月风笑道:“刘兄何处此言,难不成还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门店?”“非也,梅庄并非是开门做买卖的店铺。”“不做买卖,那咱们如何入不得?我们只是看个山水景色,他莫不是也要阻拦?”“此处向东,出了襄阳城,直走二十里,有一处人户,那便唤作‘梅庄’。庄里多种梅花、桃树,粉绿掩翳、四季如春,假山、喷泉、池塘、楼阁交相掩映,恍若世间桃园。那庄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翁,性情恬雅、温恭俭良。平日里访客如云,他却概不接见,小生也曾是门外之客。”“那你怎么知道里面的景况?”“道听途说。”
龙瑜笑道:“嘻,有趣!没想到襄阳还有这么个去处,实在是有趣!那咱们就去‘梅庄’。”“小生已经提醒过公子了,若是不受待见,可不要怨小生呐!”“刘怡你放心,龙瑜的能耐可大了,庄主肯定会让我们进去的。”“我哪有你有本事,耍的本领那可是一流!”
“咱们到了,下马吧!”门内童仆听到马蹄声,出来迎接。“几位可是要入庄?”龙若若上前一步:“小哥有礼了。我们慕名而来,只为拜见庄主,劳烦小哥向庄主通报一声。”“既是慕名来的客人,想必也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们是远方来的人,并不知规矩,还请小哥明示。”“梅庄有三不入,凡不合规定者,不得入内。”“请问是哪三不入?”“一者,非宋人不入。”“这简单,你看我们的行装和口音就知晓了,咱们都是明明白白的宋人。”童仆绕着众人检视一番:“行!你们都是宋人!”“且不知二者为何?”“你们先随我进庄用茶,二三者庄主自会告知。”“多谢小哥。”童仆将大门打开,请众人入内。
桃花的枝蔓垂下来,伏在一条泥香的石板道上,仰望头顶,它却伸出纤手挡住湛蓝的天空,将众人合抱。众人走在桃花小径上,心中感慨万千。在外看起来古板破旧的门面,内里却藏着浓浓的仙酿芳醇。“好美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桃源,真是置身仙境!”沙雨蝶看得心痒痒,伸手去摘一朵。“不可!”她被童仆一喝,憋屈地缩回手。
“此处是前堂,茶水已经备好了,请各位品用。庄主马上便来接见各位,还请各位不要随意走动,万不可私自进入后院!”
“你们好,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喝些茶水解解渴吧。”这苍老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龙瑜回了他一声:“不知您是?”“我乃‘梅庄’庄主,梅雨桃。”“原来是梅先生,还请先生出面相见,容晚辈们一睹尊容。”“你们且先饮过这杯茶水。”
茶色淡,嗅着有股浓而不腻的香味,江月风抿了一口,那茶已从脖间凉到了心眼。“冰雪白梅花,好茶,好茶。”“原来痴玉郎之子也是个懂茶的人。”江月风心中一怔,忘了答话,却瞧见四周人都睁眼盯着他,慌张道:“梅先生说笑了!我只不过略懂一二。”“世上饮过此茶者,寥寥无几。只尝一口便能道出这茶的名字,我猜也只有你了。”江月风笑道:“如此珍惜的宝贝,梅先生何以用它来招呼我们这些人?”“龙太保来访我庄园,老朽怎敢失礼呢!”“看来先生认识晚辈。”“将军的大名,襄阳谁人不曾听过。”“先生说笑了,龙瑜不过会使些浅薄的兵法,何得先生谬赞!——先生,茶已饮完,还请出面相见。”“你们若是符合我这三不入的条件,再见不迟。”“好,请说第二件。”
“二者,非阳春白雪不入。”“阳春白雪?这如何评估得了,岂不是有意难为我们。”众人犯了难。“先生不出面相见,怎么看得出咱们是不是阳春白雪。”“我双眼所见,不过是你们的相,不需见!”龙若若微微一笑,似成竹在胸:“梅先生建此庄园,为的就是避开世俗的纷争。另辟一所,赏梅弄桃,高风雅趣。而今我等拜会先生,不正是慕先生之高洁,欲远离世俗纷扰么。若非追寻清净之人,又岂敢踏足这世外桃源,打搅先生清梦,扰乱这一片悠闲宁静!”“哈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这第二件,我放你们过!只不知你们可能过这第三条。”“先生请讲。”“三者,非能吟诗者不入。我此处恰有诗一首,尚缺尾联,若你们能接出佳句,我便出面相迎。听好了!——花语花梦花悠悠,花仙花酒花桃眸。花间花偶花比翼,——这尾联由你们接!”
“花花花,怎么都是花?!”“每联三朵,雨蝶你接得了么?”“那我试试。”她憋了一肚子墨水,吐出几个字,“花前花后……喝花酒!”龙若若噗嗤笑了出来,这佳句引出哄堂大笑。“雨蝶,不是这么接的,你这尾联的花儿长错了地方了!你看这颈联的‘花比翼’,也可理解为‘化比翼’,梅先生实是暗藏用意。此句的确是妙,但要接上也不是难事。”“你且道来!”
“花下花蝶花泪流。”众人开始揣度。“你此句极不工整,如何接我这雅诗?”
“先生颈联引乐天佳句,诉情人相厮之美,终化比翼成双飞。而晚辈的诗句,引梁祝之悲恋,讲世家相阻之哀苦,终生死离别,化蝶而飞。此两句情意相通,又互相衬托,何不工整?”“可你这一句的‘化蝶’对不上我的‘化比翼’,‘比翼’和‘泪流’也不能相对,何谓工整?”“先生若执意拘泥字词的对照,那便是误入了古今文人作诗的歧途了。文以表意,文人集会,以工整华美出者众,然胜者寡;以妙思奇绝出者寡,然胜者众。唐诗非无工整不作,宋词非无对仗不出,只要表意深切,能打动所读之人,便能称为好诗好词。而梅先生的诗,前三句皆乐,若最后一句也归于乐,不免生俗。若以梁祝悲恋,衬情思之美,如曲折一笔,路虽崎岖,终归主旨,亦能发人深思,回味无穷。”“哈哈哈!想不到我梅雨桃作了一辈子的诗词,却敌不上区区一个小姑娘。”梅雨桃拍手叫绝,从室内走了出来,众人亦交口称赞。他虽已五旬,须髯仍是玄色,仙风道骨,梳戴整齐。“先生客气了,晚辈只是略懂一二,还请先生不要见笑。”
梅雨桃带他们前去大堂就坐。
“晚辈早已耳闻梅先生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当真是英姿飒爽,一身仙骨!”“江公子言过了,我已年迈,无力争于世俗。老骥伏枥,如今却只能避居这清幽的处所,友梅花、侣桃树,聊度余生罢!——这位姑娘是?”“她叫沙雨蝶,生性顽皮的沙雨蝶。”“我才没有!江月风你胡说!”“沙雨蝶?!你可是瓷官沙野之女?”“先生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雨蝶,你忘了么?小时候你爹带你来的时候,你尚不足三尺,当初还哭着闹着不肯离去呢!没想到一晃十载,竟出落得如此标致。”“那先生和我爹是什么关系?”“我和你爹可是世交,当初他还为造瓷之事来襄阳与我昼夜商讨呢!”“那我不得呼您一声梅伯伯了!”“哈哈!好侄女,今日伯伯让你在梅庄耍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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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结彩霞游于碧空之上,满园桃花都似从金色染缸趟过腰肢,绽出一片金黄醉人的暮景。
“龙公子,家父有请。”一个相貌敦厚的男子站在他身后。“梅先生找我有事么?”“家父并未告知,只说在大厅等候。”“那你们先去耍,我随后就来。”
“龙将军,老夫候你多时了。”“让先生久等,龙瑜有罪。不知先生唤我何事?”“将军少年英才,老夫颇为仰慕,不知将军可愿与老夫促膝而谈?”“先生客气了,不必称我作将军。先生若有指教,晚辈洗耳恭听!”“嗳!礼节不可废,将军身为少保,乃太子的师傅,我怎可倚老卖老,坏了千古的礼节!”梅雨桃和龙瑜相对坐在卧榻上,案上摆着一壶新烧的茶水。龙瑜替他斟茶,茶烟袅袅盘旋,仿若女子纤柔袅娜的躯体。
“先生自称雨蝶的伯伯,想必一定认识我家老爷了。”“你家老爷是谁人?莫不是沙老儿?”“正是御瓷官沙野,先生识得他?”“我与他少年时乃是至交,一起做瓷器的,只是后来我无意功名,便辞去了沙府的官职,隐居到此处,享这世外清闲。——沙老儿怎么样了?如今能喝几坛?睡里还说胡话不?”龙瑜从他的话里仿佛看到他年少时候的模样。“老爷一切都好,如今还是童颜不老、容光焕发呢!”“怎么你要称他老爷?你也是沙府的人?”“我参军之前,一直在沙府供职。一载之前,我协助老爷,烧制除了青玉瓷。皇上大加赞赏,重重地赏赐了咱们!”“一别十多载,我当初怒他冥顽不灵,一气之下离开了沙府,没想到沙老儿终究还是制出了青玉瓷……”梅雨桃叹一口气,“用谁祭的窑?”“祭窑是什么意思?”梅雨桃惊愕道:“你不知祭窑?!”“晚辈愚钝,还请先生明示。”“那你可知道青玉瓷的秘密?”“知道,真尊和假尊能放出光彩,相互感应。沙府烧制的是一只假瓷,真瓷在庐州现过身。”“看来你并不知道背后的故事。”“青玉瓷打磨完成后,我在屋内睡了整整三日,其间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晓呀!”“原来如此,若是让你知晓了,你也定不会再留在沙府了……”“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二载之前,我与沙老儿一起研究他爹留下来的碎瓷。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把它做出来了!那一夜星光斑驳,沙府后院耸着一片黑黄的土窑,就如一片坟地,处处溢着幽魅的气息。那是入窑之后的第三日,沙老儿绑了一个女人,让她站在窑洞之上。他竟然亲手把她推了下去!”龙瑜打断他:“女人?什么女人?为什么要推她到窑洞里去?”他心中一怔,“——这就是祭窑?”“不错,取女子一名,祭拜窑神,方能换得青玉瓷。”龙瑜大拍桌案,发怒道:“如何这样糟践人命!天理何在?!”“正因如此,我当初离开了沙府。”“先生为何不阻止沙野?!”“被鬼神迷了心窍,我如何能阻止他?”“那——那他推入窑内的——是什么样的女子?”“是沙雨蝶的生母。当时雨蝶只有六岁,她跑到后院恳求沙老儿放过她娘,可沙老儿的心比寒铁还要硬,叫雨蝶眼睁睁看着娘亲被推入窑内……”龙瑜呆呆坐下,目光空洞迷离,他回想着和沙雨蝶一起的生活,仿佛从她那些话里听出了不为人知的悲凉。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神来,疑道:“他选谁人不行,为何偏要选自己的妻子?!”“祭窑的女子,须带有母性之灵,不被世俗玷污,有一颗冰清玉洁的魂魄。可这样的女子,世上万里无一,上天无眼,偏偏叫沙老儿娶了这样一个妻子!你看看雨蝶,便能推断出她娘的性子。”龙瑜心里骤然一凉,他想到自己昏睡的三日,若是雨蝶也向她娘一样被推入了窑洞,他该悔青了肠子了。“那我昏睡的时候,岂不是又有一人遭殃?”“那就看沙野是不是找到了具有母性之灵的女子了,若是找不到,他也只能就这么试烧。青玉瓷制成后,龙瑜并没有听到祭窑的传闻,这叫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我先前在庐州时,感应到青玉瓷的真尊,连接着大地万物,难道这就是先生说的母性之灵?”梅雨桃思忖一番,道:“瓷的前身是陶。人之初诞,学会了取火,烧制陶器,制造许多陶碗、陶罐用以储存水和食物,青铜和铁便是衍于陶器。陶器出于大地,孕育我华夏一支文明,自然是有着母性之灵。祭窑便是选取纯净的母性之灵注入瓷器之中,得以制成灵瓷。”
“仅为一己之私,连妻子的性命也可以罔顾,真该堕入畜生道!”“罢了罢了,再提,将军可就要怒发冲冠,拆了我这梅庄了!咱们说说别的罢!——将军能让老夫看一看佩剑么?”“嚯!先生也识得剑么?”“我看将军所持之剑,有一股灵光缠绕。”龙瑜下榻取来湛卢,放到梅雨桃身前。他拉开剑鞘,见一通体墨黑的宝剑。“若是老夫猜得不错,此剑唤作湛卢,乃欧冶子历时三载所铸。——可我见将军的步伐,并非是习武之人。”“不瞒先生,我打小在寺庙里生活,并未学过功夫。这湛卢是一位老先生赠与我的,他说等我多载,终于替湛卢找到了主人。”梅雨桃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轻蔑之意:“将军可知‘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湛卢乃是辅佐贤明君王之剑,可将军为何用它来征战杀伐?”龙瑜面孔严肃,道:“这柄湛卢,助我兴复华夏、安定四海。我所行的,正是王佐!我杀的那些,都是挡在天下太平之路上的人。为了世人,我甘愿违背佛法,这正是我龙瑜的‘义’!”
梅雨桃不再言语,持了湛卢走出屋,道:“老夫愿舞一段与将军看,将军可有兴趣?”“先生不吝赐教,晚辈感激不尽!”梅雨桃纵身跃到庭院中,在梅花、桃花丛中舞着,剑法犀利活脱,敦实强劲。
“先生果然好身手!龙瑜与您相比,还差得远呢!”龙瑜也跳入庭院,耍了一段剑法。
“将军是块好料子,可惜无人栽培,若是将军有意,今后每日寅时至此,我陪将军练剑。若是不便,也可就近向江公子讨教,他的剑术不在我之下。——《鬼谷子》可是在将军手上?”龙瑜诧异道:“先生何出此言?”“鬼谷载兽兵制敌,齐国田单遂以火牛之阵破骑劫大军,而今到将军处,却怎地以家猪充数?”“先生说笑了,当时金军已攻扬州,情势紧急,士兵们找不到足够的野牛,所以只能拿家猪充数了。”“《鬼谷子》此等兵书若在将军手上,切莫荒废了它,倘能勤苦钻研,它日必能练就一身纵横捭阖之术。不过将军切记,不可偏离正道,逆向而驰。”“晚辈谨记!”
龙瑜去寻众人。
“爹,孩儿替您高兴。”“为何?”“龙将军的剑法练成了,咱们襄阳便多了一分保障,诛杀外贼也有望了。”“你年纪尚小,不能明白爹的用意。乱剑舞于桃花丛中,却无一枝夭折,方乃湛卢大意。”
用过晚宴,众人到后院赏玩。灯笼里的灿黄火光替代了晚霞的颜色,给梅桃鎏上一层金亮的裙边。众人寻得一处楼阁,登高望月。
“雨蝶可真会挑地方,这样典雅的琼楼玉宇,真是弄花赏月的好地方!”江月风指着龙瑜和沙雨蝶道:“走吧,上去吧!上面的月亮可圆着呢,可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呐!”“你敢调侃沙府的大小姐,有罪,当罚!”
这木塔精致工巧、八面玲珑,每一层的楼上都悬有八面鸟兽,鸟兽下挂凤彩尾羽,夜光明珠。四人踩在木板上咿呀作响,登到第九层,塔内眺望,梅庄风景一览无余——圆月满天,桃花熏香,春梅娇放,颇有天上宫阙之景状。
江月风提议:“此情此景,唯有吟诗作对,其它俗物。”“没有好酒,怎么酿出诗来?”“俺下去问庄主讨酒!”
“好,咱们先吟诗,谁出第一句?”“这次能梅庄耍,若若可立了头功,不妨就让她出。”龙瑜斟将杯子斟满,递一杯茶水给她。江月风怨道:“这酒还没来,怎么就让若若出第一句?你这做哥哥,拿一杯茶水搪塞她,也太不近情理了吧!”“不,我不饮酒,茶水便好。”龙若若接过杯子,“那么,我的第一句是——昨夜梦回楼台夜,月裹白光难入眠。”龙若若举杯。“姐姐,你这第一句起得未免太凄凉!良辰美景,怎么起一个悲戚的基调呢!月风你来,看你能不能把这格调变了!”拔弩此时送酒上来。江月风拖着酒杯,思忖一番,似乎并不想违背龙若若的旨意。他喝罢道:“抖落一身满庭院,月光煮酒悼流年。”
“你这家伙!看来是要把担子推到我身上来了!不成!你刚刚取笑我和雨蝶,你得再罚一杯!”“对,月风你罚一杯!”“好好好!罚!”江月风带着笑又饮一杯。龙瑜饮酒,道:“梅落楼台银满天,霜洒春江随波曳。雨蝶,到你咯!”“让我想想……”“接不上来,你也罚一杯!”
“春江载水绕花树,树蒸氤气雕碧阙。”楼阁下走上一个人来。沙雨蝶诧异道:“竑!你怎么也来啦!”“怎么?只许你们在这里吟诗作对、赏花弄月,就不许我们来了?”“不不不,能来!能来!”“方才梅先生还跟我说这楼台被人占了,我倒要看看是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呢!原来呀,是沙雨蝶沙大小姐!”“我可没有你那天大的面子,多亏了姐姐,我们才能进来的。”龙若若冲他笑一笑:“既然来了,就一起吟诗吧。”赵竑看她一眼,坐到她身边去。“殿下那一句接得秒,一下子就扬升了整首诗的情感。”龙瑜递一杯酒给他。
“雨蝶,这回是我救你,诗虽然是我出的,但这酒啊,应当你喝!”“啊?!我喝?好,下次我替你补上!”沙雨蝶刚伸手去接,赵竑便一饮而尽,道:“如此美酒,我怎舍得!”
岳子羊开口道:“那我接下一句——罗帐银烛吐青烟,霜染烟花髻上别。”龙若若又接一句:“好一句描景写人,我来接。楼里文章舞翩跹,欲诉无言愁满面。”“不行,俺也要来一句!”“好,拔弩你来,这好酒可少不了你!”尉迟拔弩走到栏槛旁,对着天上的圆月:“举杯斟酒濯月亮,月影徘徊水中央。”“水抚一曲青花葬,情思难舍两茫茫。”“我说江月风,你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好不容易提上去了,又被你冷下来。听我的!玉宇琼楼寒胜雪,云上骨枝俏冰颜。”赵竑拍案道:“好诗好诗!龙瑜此诗,虽用琼楼玉宇,天上宫殿,和寒雪冰三词,却让人丝毫觉不出冷意。妙就妙在这个‘俏’字,只不知是写哪位佳人呀!为了此句,你饮两杯!”“哈哈!殿下过奖!我便饮两杯!”“楼里胭脂如花艳,无色霜肤谁人怜?”赵竑望着龙若若,念出此句诗。岳子羊接下:“清风随我去人间,把酒一壶邀明月。”“到我了,到我了!你们一句接一句,让我出一句呀!”沙雨蝶急道,“明月不解相思夜,衔来一片花满圆!”众人拍手叫好。“好你个沙雨蝶!竟然偷着结了尾,还不让咱们接下去了!”
“哈哈!叫你们欺我不会作诗!”“既然被雨蝶结了,那咱们耍别的,投壶如何?”“好好好!和我耍投壶,你们今夜可要大醉了!哈哈哈!”赵竑自信满满。
“要不我向梅先生讨纸笔来,把方才那首诗记下。”龙若若请了笔墨纸砚,梅雨桃也上塔来,将诗抄了一遍。
“你们七人既早就相识,又如此情投意合,依老夫看,不如结为异性兄弟。”龙瑜怕赵竑不肯放下身段,暗中朝他观望一眼。谁知赵竑对上他的目光,领会了他的意思,道:“先生好提议!就叫这青天明月给咱们做个见证,今后咱们一起打天下!”
众人欢饮,直到夜深。灯火辉煌,明月不减,情思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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