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在一开始是由某些人一门心思去谋划和做出的,而之后的许多人多是沿着他们的思维和方式将不断涌现的事情做下去。就比如开会这件事,也许它的起源就是几个原始人为商议追寻猎物之法而聚在一起,他们或者会用他们的方式将自己捕食猎物的行为或者方法表达出来,最后再选定最有效的付诸实施。后来的社会,皇帝议政可算是很重大的会议了。皇帝在听取奏报之后再行商议,允诺大臣们建言献策,最后选择最合宜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而这便有类于原始人的行为,更可以说是延续了原始人的思维和方式。现在的开会,越来越简单化了,很多都是秘书写讲话稿,领导照着念,讲话稿写成什么就念成什么,念完之后散会。至于听者听到了多少,实际能不能达到,或者能达到多少,那是后话,也或者完全不必去管。
就像今天的会,感觉董事长念讲话稿已经很久了,还在滔滔不绝地念,丝毫没有要马上结束的意思。大伙坐在下面东倒西歪,没有多少精神,也没有几个认真听的。有些在偷看杂志,有些交头接耳,有些正发愣,还有的干脆打起了眯糊。乌鸦又在照镜子打量她那张窝瓜脸;王二咧着嘴不住地左顾右盼,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兴奋之事;吴志懒洋洋地,一手撑着昏昏欲睡的重脑袋,想要睡去,却没有睡去。
“要切实加强组织领导……”董事长的声音忽高忽低,音响的发音膜也随着起起落落,鼓陷不齐,似要昏睡,忽又勃然起劲。整个会议室只有这样枯燥单调的声响了。
“加强宣传动员”、“统一思想认识”、“强化工作责任”……这样的官方用语听得太多,即使不用再听也会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果然,董事长的讲话无一例外。吴志觉得这样的话语毫无意义,董事长这样念讲话稿也毫无意义,甚至整个会议都没有意义。他认为开会的最好方式就是有什么事情简单宣布,不说那类官话套话,尽量少占大伙的时间。有重大的事项,领导们坐一起商量解决,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拉过来集体干耗时间,而且也于事无益。
他很反感开会,尤其是这样的会,每一次都要占去那么长的时间,都要剥夺去大伙那么长时间的自由。而且每一次都是董事长一个人讲,大伙在下面没精神地听。而董事长讲完话的时候也是大家伙感到轻松的时候,得到解放的时候。但是自己反感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会是照样要开,自由是照样要被剥夺,而他也只有采取一开会就充耳不闻、独自沉闷的方式来度过那一段令他厌烦的时间。
然而今天,会开得似乎格外长,而且与往日有所不同——董事长讲完话并没有立刻散会,而是董事长旁边坐着的另外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领导又开始念稿子了——同志们,下面我讲四点意见……他刚刚念完,副董事长紧接着又开始叨唠,什么“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什么“要认真落实会议精神”之类的,吴志就盼着副董事长别扯那么多没用的话,早点散会,至于会议重不重要、精神如何、怎么贯彻落实于如他这样的平头百姓有什么关系。他只觉得眼前只有一件事情于己有关,而且也是亟需贯彻落实的,那就是公司尽快实现对他的承诺。
“散会”——
听到这两个字,大伙就像士兵听到了命令一样,一下子来了劲,迫不及待地往会场外冲。一边冲,一边评论一下会议内容。当然,说什么的都有,但集中在一起最多的是开会时间太长。偶尔也有人简单说一两句其他的。
……
吴志半瘸半点地走进办公室,王二大声嚷嚷:“哎呀,你怎么瘸了?”吴志只说碰了一下。大刘斜转过身来看,乌鸦也在办公桌前伸长了脖子看,似乎想要知道点什么,从而在接下来或者私底下好好评论评论,抑或将之作为一个压倒吴志最有力的把柄紧握起来。吴志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关心”自己,慢步走到了办公桌前,挨着椅子慢慢偎坐下来,扫了一眼众人,欲说什么但又没开口,沉默了几秒之后,长哎一声,说了句“没事”,便低着头干起了垒在自己面前的没完没了的事情。
王二摇了摇头,重重地丢了句“不够意思”就甩头出去了,其他人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收回了各自的好奇心,各干各的了。
办公室重又安静了下来。
在闹市的喧嚣中,即使有丝毫的宁静也都足可聊以慰籍。然而,当另一阵更强的喧嚣过来的时候,那一些宁静又是多么地短暂而珍贵呀!
吴志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办公室这一份难得的安静,乌鸦又开始叽喳了。
“你说咱们单位会怎么改?”看来她是在问大刘。
“谁知道呢?改来改去不是领导调整,就是变着法子整大家伙,又不可能把效益搞起来,单位规模提上去”大刘有点不太耐烦地回了句。
“要是领导调整,你说咱们单位谁会被调整,老大有没有可能继续担那个位置?”
“不清楚,反正空的那几个位置肯定要补人。”
“你说谁会补上去?我觉得肯定是那几个有钱的、后台硬的!”乌鸦似乎自言自语地说。
“劳那么多心干吗,又与我们无关。”大刘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姿态回了乌鸦一句。
吴志这才明白今天的会是关于公司改革的事。
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他有点后悔,那会儿没有认真听一下董事长的讲话,也好了解一些关于改革的事宜,尤其是涉及人事调整的,看看副董事长有没有被调整的可能。
大刘顿了顿,又说“管他呢,只要不少我的就行。”
“那未必,万一上去一个新的,谁知道会不会给你剥掉一层福利呢,没准到时候你连现在这么些工资都拿不到。哎,我只相信这贼比那贼恶!”乌鸦抖着腿,向上翻着白眼,似在对大刘的态度表示谴责。
“真要上去个恶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又不可能把人家赶走;再说了,即使我们有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想,决定权又不在我们手里。”
“哎!苦日子不远喽。”乌鸦感叹道。她这样说似乎是在提醒自己,又似乎在企盼大刘和一些共鸣的话。
大刘没有答话,乌鸦见大刘没接话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
看来他们倒是对调整的事听了一些,不管怎样,稍后问一问他们,如果调整范围很广的话有没有我的机会,副董事长有没有可能被调走,吴志边听边想着。
沉默了几秒之后,乌鸦又叹息道:“哎,这个世道,今天这么个事,明天那么个样的,叫人天天活得憋心,老觉得保不准哪一天就没了保障,生活不下去。人怎么生活成了这样?”
说着,她将小镜子合起来扔在了桌子上,向后靠着椅背,双臂交叉,鼓起腮帮,长吹了一口气,仰起头,深情忧郁而愤懑,再也不想说话了。
大刘看了看她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又收回去了。右手食指轻轻往上捣了一下眼镜架,继续啃起了他的武侠小说。
吴志听着乌鸦的话,看着她有些惆怅的表情,没有产生丝毫的幸灾乐祸,反而对她有了些感触和同情。他觉得她的内心终于也有脆弱而真实的一面,她终于也有不如意的且令她不能爆发或者束手无策的时候。仔细想想她也真的不容易,先是下岗,后是干个体赔钱,好容易她的一个亲戚爬成了市里一个机关的领导,通过关系给她弄到了这里,又屡屡因能力问题而让公司领导找她谈话,甚至每月遭猫眼扣奖金。在这种境遇下,她自然会有怨愤的情绪,行为消极、企盼稳定和生活有保障也是理所当然。
吴志取消了要问改革之事的想法,他感觉这个话题牵涉到的问题很沉重,会加重他们的情绪,他有些不忍心那样去做。他认为事情迟早会知道的,不管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他低下了头,一手轻捏着重实的大腿,一手翻着桌上的资料,继续做起他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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