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体上已经就绪了。
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早就以正式浇铸了！欧阳琳气愤地说，比如……
未容她继续说下去，丁厂长便打断了她的话，说：
时间不等人。我希望你们抓紧时机，一两天内就正式进行浇铸，否则，有前功尽弃的能一为什么？欧阳琳不解地问。
这不属于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你不用问。你们抓紧时间工作吧。厂长似乎不愿和我们多说，其中话中之话也不需多说了。
我们告别厂长出来，在往回走的黑漆的路上，她不髙兴地问我：
你为什么那样回答厂长的话？
我一时没揣度过来，半晌才答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我，虽在浓浓的夜色中，我也感觉到似有两团火在灼灼逼人。
我在她的逼视下怯怯地避开了，央求她说：
欧阳，别这样问我，别这样……
端木，你心里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早就觉察出来了，你以告诉我吗？她的声音低沉。
我真想趁此机会一吐胸臆，以解除我心底沉重的包袱。但我又一转念：现在是我们浇铸的关键时刻，需要我们全力以赴，协同配合，千万不能让她分心。因此，我只能故作不解地对她说：
我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要说有，只有工作上和你一样的苦衷。你的心灵窍得太过了，所以想得也太多。
但愿你不要与我喃心，她呐呐地说：这是我唯一的安慰。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缩成一团，隐隐作痛。我深深地感到对不起她：
不过，我也聊以自慰：这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一旦任务完成后，我立即向她把我的心扉全部打开，一刻也不犹豫……
列车靠近？市了。哬，这是我朝思暮想的地方，是我青春的蓓蕾萌不久而又凋谢的地方，是生活的波涛把我颠簸得无法驾驭生命之舟的地方。
远远地，我看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烟囱。这个烟囱高达一百余米，号称远东第一大烟囱。
现在，烟囱正冒着財浓时淡的滚滚浓烟，有的飘入高空，还凝成黑团儿，这说明煤气燃烧不完全。
这个厂怎么搞的？我旁边一位青年旅客望着烟雾说道，这点技术还过不了关，说明厂里的技术人员太无能了！
不知为什么，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好象他是专门冲着我说的，心里暗暗埋怨起端木来了：你这个总工程师，怎么能容许这种燃烧不完全的一氧化碳污染天空呢？到厂后得提醒他，对环境保护工作，不能掉以轻心哪！这也是工厂管理水平的标志。
我的眼睛一直紧盯着窗外，竭力在寻找那个终生难忘的地方一铸钢车间。我似乎找到了。就在我熟悉的大钢窗上，隐隐地有那看不厌的红光在闪闪烁烁，平炉出钢了！在浇铸什么大铸件？是他在现场进行指挥吗？
现在，时间的长河在绕过一个不堪回首的圆圈之后，又正常地向前奔腾了。再来试制新产品，他再指挥浇铸，不必再象上次那样提心吊胆了吧。不会再有那么一些阶级警惕性极高的人，在明里暗里进行监视了吧。
真奇怪，在我们国家里，一个技术人员进行技术试验，竟会遇到如此巨大的阻力，受到如此重大的压力；这到底符合马克思主义哪一条定理呢？如果马克思在天有灵，对于他的这些忠实信徒在如此实践他的学说，这位敬的老人，该作如何感想呢？
是的，在当年，我的内心活动就是这样的，我怎么也忘不丁那次浇铸时的倩景，它象电影胶片似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随时随地都会映现出来。
自从那天晚上我们拿到厂长的令箭之后，次日，便向冶金处和铸钢车命的领导提出了我们的要求。
铸钢车间主任竟然当着我和端木林的面问冶金灶的书记丁羽的指示现在还算数吗？
冶金处的书记眼睛翻了翻，没有立即回答。我忍不住了，不高兴地顶了他一句：
怎么，厂长的话怎好不算数？
主任嘿嘿一笑，轻蔑地说：反正他不能再象过去那样号施令了。同时，又用眼睛征询了冶金处书记的意见，半晌，这位首长终于话了：问问党委书记吧。
他拿起了电话，简单地说明了端木林的要求，以及丁羽的指示，带点讨好的口气问道：
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请党委指示，我们听您的。
谁知电话中竟传过来非常简单的回答：照厂长的指示去办，不要讲什么价钱了。
社教工作队那方面怎么交待？
由党委出面联系。
听了电话里党委书记的话，他们不自然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主任有点不情愿地说：那我们就照党委的指示办了。冶金处的书记又叮嘱一句：这次浇铸非常重要，一定要提高阶级警惕性，防止阶级敌人的破坏和捣乱。
阶级敌人？谁是阶级敌人？在我们这个社会，似乎是孳生阶级敌人的良好土壤。从一九五七年反打派斗争开始，这阶级敌人似乎就大量地、每日每时地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迅速地繁殖。过去的不去管他，就以此次社教运动又说有百分之凡来算，又将有多少万新的阶级敌人？是，我怎么就看不到呢？
我们就是要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冶金处党支部书记在向我们训话，现在，社教工作队进厂了，阶级敌人能睡大觉吗？凭着他们的阶级本性，对我们的浇铸决不会袖手旁观的。**一再教导我们……
念领袖语录，现在凡乎是条件反射了，对此，常常引起我反感，我只好寻找机会，逃脱这两位老爷喋喋不休的阶级斗争经。我象突然想起来似的了。
哎呀，不好！浇铸现场的防护栏杆我还沒有检査呢，为了防止坏人奇怪，我总不会讲阶级敌人这个词儿钻空子，得考虑周到点。
心有灵犀，端木林立即响应我的话好，我就去，端木林回头望望那两位老爷。
书记和主任互望了一眼，然后开恩似地说：你们两个就分头检査去吧，一定要仔细，千万马虎不得。
浇铸现场搞得森严壁垒，如临大敌。车间大门、便门、角门和一些重要部位，都有民兵把守。个个荷枪实弹，神色严竣，警惕地检查进出义员。
参加今晚浇铸的人员，都持有专门印的通行证与浇铸无关的人一律不准进入车间，更不允许接近浇铸现场。冶金处与铸铁车间的凡个技术人员要求来现场观摩，也被严肃地拒绝了。
铸型砂坑的周围，被铁栅栏层层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用多说，这些岗哨都是由根红苗正的社教积极分子担任。他们的臂上都围着鲜红的袖标，眼睛射出来的是警惕的目光。当我和端木走近他们的身边时，被从头到脚审视个遍，好象我们是刚刚从外星球下来的怪物。而我对他们却产生一种既憎恶又怜悯的感情。
我不知端木林此时作何感想。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直奔砂型而来，到了铸坑前则神色严峻地站在那儿，凝眉聚思，默不作声，俨如一尊大理石雕像。
夜幕渐渐笼罩着车间，所有的照明设备骤然地亮了起来。巨大的探照灯，以其炫目的光芒，直射着大砂型，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
此肘，相隔不远的几台炼钢炉，一字儿排在那儿。炉内烈火滚滚，不时喷出耀眼的红光。炼钢工手持钢钎，天神般地在炉前炉后来回奔忙着；电炉内的电极，伸出长长的巨手，把钢水包拾了过来，放在出钢口。
砂型内冒出灼人的热流。凡个老翻砂工冒着热流的灼烤，在检査砂型的各个部位，汗水不断从他们脸上那深深的沟纹里流了下来。
突然，咱咱的钟声响了，这是出钢的钟声，虽然我天天都能听到，但每听到一次，都激动不已。这是人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我深深懂得，它的弦律的振动，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钟声，端木的眼睛也亮了。面上放出光彩，身上焕出勃勃生气与活力，挥动有力的手臂，大声说道：
各就各位，准备绕注！
三座平炉，两台电炉，同时打开了出钢口。钢水流出来了，带着强烈的光和热，冲出炉门，出无数朵金花，象一条条赤龙，钻进钢水包。
整个车间都被钢花覆盖，被钢光笼罩，被钢的热流激荡。啊，诗人们，画家们，歌手们，你们都到哪儿去了？这样的情景，会给你们带来多少灵感，多少激情，多少美的弦律，多少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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