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青年们情绪活跃，又鼓起掌来。
为什么我支持你们搞舞会呢？及羽接着说，它能配合我们的，五讲、四美活动嘛。要来跳舞，你就得懂点礼貌，讲点文明，服装总得穿得整齐点，油溃麻花的怕找不痴舞伴儿吧？看，今天你们的仪表就很美嘛！人们这才注意到舞厅内花团锦簇，色彩鲜艳。姑娘们花枝招展，光艳照人。小伙子衣冠楚楚，仪表堂堂。非常遗憾，及羽故意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老家伙服装太不整齐，仪表也不如你们美。不过，我希望姑娘们不要因此拒绝他们的邀请！
及羽讲完了，回答他的是热烈的掌声。随之，曲奏起来了。青年们翩翩起舞，飘入舞厅之中。
厂领导们纷纷去请姑娘们跳舞。及羽站在那儿没有动。他的眼睛在舞厅里搜寻着。目光所及，没有看到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个人。咦，她怎么会没来呢？
及厂长，我陪您跳一场好吗？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女走近及羽。及羽认得她是金工车间主任王一夫的爱人，也是个大学毕业的老姑娘，去年王一夫右派问题改正之后，他们才结的婚。
及羽高兴地和她一同旋入舞场。这个女同志跳得好极了。步态轻盈，旋转灵巧，又很庄重。及羽问她：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老王呢？
正忙着他的事呢。
什么事这么要紧，连周末也不休息？及羽关心地问。
说是您交给的任务。车间主任的爱人答道，他说您急等着用。
及羽想起来了，是他交给王一夫的任务，就是有关金工车间技术水平的调查分析。他想通过解剖，为在东方机器厂励行改革找到充分依据。正好省委书记也需要这样的材料，两人不谋而合，更增加了及羽对这个材料的兴趣。因此，他给王一夫加了码，要他加快速度。前天，他又找王一夫谈了。这位车间主任和厂长的看法完全一致。他搞得很细致，有事实，有分析，有比较，不但与国内同类型厂家进行了对比，还搜集了国外许多企业的有关数据。最难能贵的是，王一夫还设想出一整套车间技术管理改革方案。及羽凭自己在工厂工作几十年的体会，一下子便感受到王一夫不仅是一个技术专家，而且也是个管理能手。如果金工车间按王一夫设想去进行改革，各方面的工作都会大有起色。但令人遗憾的是，车间党总支书记李一鸣却闭眼不看这些，而是袭用一种一成不变的教条，处处和王一夫掣肘。同时，用他那套既定方针来卡王一夫，使王一夫放不开手脚。
及厂长，您把老王从车间调出来吧。突然，舞伴提出一个要求。
为什么？及羽奇怪地问。
他和李书记合不来。车间主任的妻子脸上谆过一片阴影我很担心，一旦再有什么运动，还是跑不了他！
那位精明强悍、有独立见解的一只年交大毕业生，戴了二十多年右派帽子，浪费了二十多年青春，现在帽子摘去了，还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都是我们那些左派老爷们的赫赫战功。三中全会开过二年了，但棍子的余威尚在，幽灵仍在人们心头上游荡。这是我们前进的大敌！
你不要想得太多。及羽想抚慰一下这位心有余悸的主任夫人，整人的时代结束了，三中全会把它的根儿挖掉了。这点余波，不会维持得太久的。告诉老王，挺起腰杆，认准方向，闯就是了。他说，您就是这样的人舞伴脸上那片阴云似乎又飘走了，及厂长，您要多关心他呀。多好的妻子！她是那样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谁来关心他呢？及羽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强烈的意念，在这个时刻，他身边应该有她！
小羽和徐珉疯狂地旋转着，从及羽的身边绕来绕去。忽而，两人的脚步放慢了。他们来到父亲身边，小羽有意碰了父亲一下，然后伏在他耳畔轻轻地说：爸爸，您出去一下好吗……
―句话没说完，被另一对舞伴冲开了。不过，
小羽又很快转了过来，继续和父亲耳语：您去把。
肖阿姨请来吧。
一曲终了，在和舞伴分手时，及羽向她说：请您立即回到家里，把王一夫同志请来。您就说，我命令他来这儿跳舞。
好，我就去。车间主任夫人对厂长感激地—笑，便急匆匆走出舞厅。——
及羽也悄悄走出去。
月华如水，泻在宁谧的夜空。斑驳的树影，在地上绘出各种图案。身后的曲声又起。他听得出这是春江花月夜。优美的曲调，把人带入一种梦幻般迷离的意境中……在彩色的田野上，挽着爱人的臂膀，沿着一条修长的林荫小道，走向碧波荡漾的江边，江水潺潺地流着，把一双情侣的倒影流走了……
当地一声，曲终了。及羽眼前的幻影消失了，一抬头，女单身宿舍就在眼前。绿荫深处，姑娘们的绣楼上，闪过熠熠灯光。及羽数出了他想念着的那个人的窗子。
淡色的窗帘，朦胧的灯影，一个黑大理石雕像般的身影伫立在那儿，显出一种庄严的美，但又那样孤单。
及羽难以站在那儿凝视了。他拾起脚步，迅速走进楼内，登上楼梯，在一个门口停下，用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呀？里边传来轻柔的一声询问，然后，门开了。肖影亭亭玉立在房里。她穿一件嫩绿色的毛衣，深咖啡色的西裤，蓬松的丝，遮在那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上。不过，这双眼睛里，闪现出淡淡的哀愁。当她看清站在门前的是及羽时，眼睛立刻闪亮了，然而，很快又用长长的睫毛关闭上了。她微微一笑，叫了声：是及广长，请进。
及羽默默地坐在她的对面。他第一次端详着她。他现她非常美：飞入两鬓的柳眉，脉脉含情的双目，挺如悬胆的鼻梁，樱口中整齐排列的皓齿……五官搭配得如此周正，俨如巧夺天工的浮雕。加上那苗条的身材，丰满的胸脯，活生生托出个完美的东方型女性。
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肖影被及羽看得不好意思了，羞赧地问了一句。
因为我从来还没有这样看过你。及羽答道，他的目光更加执着了。
肖影微微把头偏了偏，又从肺腑里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她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半晌，她突然现及羽的袖口脱出一根毛线来，她这才找出一句话：您的毛衣坏了，该换一件了。
哦。及羽下意识地把毛线往袖口里掖一掖，没什么，很好，还以再穿一阵儿，而且，这毛线质量很好是开司米的……说到这儿，他骤然停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该死！你来到这儿难道就是为了说什么毛线之类的话吗？想到此，他突然问她：听说你要调走？
对，我认为我应该走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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