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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明的眉头无动了几下，但没有立即表态。他顺手从处长手里桤那本杂志拿过来，迅速地浏览着，然后淡然问道：这篇少说的作者沉重是何许人？
真名叫肖影，是这个厂的业余大学教师。处长回答道。
一个四牛三岁还没有结婚的老处女。刘志伟也补充一句，听说最近她和及羽过往甚密，她每天都去给老及补习功课。
补习什么功课？省委书记显然对这个补充发生了兴趣。
机械制造工艺学。机械局的另一位处长接着说了一句，老及这个人很爱钻研业务。
噢，是这样。田明似乎悟到一点什么，马上决断地说，看来，东方机器广的问题确实不少，也很复杂，先不要做结论吧！搞个调査组了解一下，等问题搞清楚了，再共同研究解决的办法，好不好？他又把目光投向刘志伟怎么样，老对？我非常赞成这个意见！机械局长毫不犹豫地说同时，又自报奋勇地建议，田书记，我先去打个前站吧？
我同意。田明当机立断就这样办吧？散会，她送来一把开门的钥匙。
其实，及羽是硬着头皮被推到东方机器厂的。
这是个省属机械工业工厂中最大的一个厂。前党委书记刘志伟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他的须导下，东方厂年年增产，年年盈和是全国第一批工业学大庆的先进单位。正因为如此，刘志伟被提拔为省的机械局长。
及羽深知东方厂先进的含意。过去，由于工业管理体制是大包干，吃大锅饭，东方厂的产品，不管质量如何，都能销售出去。不管产量多少，都能盈利：水涨船髙，产量大，价格定得低些；产量小，价格定得高些。全国基本建设战线一年比一年长，靠吃基建饭的东方厂，产品总是供不应求。因此，社会上便传出这套嗑儿：
产量多，产量少，赚钱没有跑；
质量好，质量歹，反正有人买。
这就使东方厂立于永不亏损的不败之地。
此外，东方厂还有一种盘根错节的人事关系。党委书记刘志伟在这儿惨淡经营二十多年，厂里的干部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省委似乎觉察出这一点，曾先后给厂里派来几个广长，但是，多则半年，少则儿个月，这些外来户便被挤走了。因此，社会上也有一套嗑儿：
共产党的夭下，刘家的厂一外来户休想当厂长。
这次省委决定让及羽到东方厂，他起初说什么也不愿意来。他告诉省委书记田明，在东方厂，他这个外来户肯定玩不转。
但是，他这个人有个致命的弱点：怕撖将法。田明深知他的这个弱点，在和他谈话时，一下子便把他将住了：事在人为。你也不敢为了？
―语中的因为及羽嘴边常挂着一句口头禅：
一事在人为，就看你敢不敢为。经常用来策励自己，要求下级。
当然，田明不仅仅用了激将法，他还告诉及羽，正因为东方厂的工作难度大，才动用你这员虎将，如果都一帆风顺，还要什么开顶风船的角色？这一下恰恰击中了及羽的要害：他生平最爱在困难中去开辟新局面。谈到最后，及羽终于拍案而起：我去一不过，我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说吧！一切为你开绿灯。
党委书记也得由我兼任一田明半天没说话。因为刘志伟在调离之一，已推荐东方厂的一位政治部副主任为党委书记，并经一了。
省委某书记点了头，现在要变动，能是件容易事？须知，刘志伟不是没有来头的人物。但自己大话巳说出口，好反悔；何况，及羽的这个要求也是合理的，打开东方厂的局面，没有权力是不行的。因此，田明也拍案而起：这向省委要求，答应你！
上任之后，及羽便大刀阔斧地干起来了。他从调整各级领导班子入手，改变体制，革除旧弊，调换不称职的干部，把各种专业人员提到领导岗位上。事实证明，及羽提出那个要求是对的。原党委书记手下的那班人马，没有领袖人物的率领，就乱了阵角，纷纷聚集到新领导的大旗之下，和及羽一起，除旧布新，整顿企业。这些人毕竟也是共产党的干部嘛。于是，及羽打开了局面。
但是，进入新的一年，及羽遇到了难题。随着中央调整方针的进一步贯彻，东方厂的大锅饭不好吃了。大批基建项目下马，十来个鞍钢、十来个大庆的幻灭，原来签订的订货合同纷纷被撤消与此同时，国家又提出按经济规律十保护竞争的方针，整个工业战线革，大家都在努力提高质量，降低成、用户，自然要对产品的质量和水一愿买物美价廉的产品？于是，过去只抓产量，不顾质量的东方广，在用户严格的选择下，原有的优势丧失了。但是全厂的职工人数，却与日俱增。一些走后门进广的，和一些顶替父母上班的社会青年，又使技术水平和产品质量普遍下降，固定费用大量增加。僧多粥少，兵弱将老。企业面临亏损的危险！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刘志伟可怕的遗产都由及羽来继承了。在职工群众中出现了不满的呼声。前一阵在整顿中不大露面的人出来说话了：瞎改乱革，标新立异，必然受到规律的惩罚。且看这位革新家怎么收场吧！
有些及羽的支持者，也有点动摇了：积重难返，旧习难除，中国的事情难办啊！
人们思想浮动起来，一封封告状信，出现在上级领导的桌子上。
面对这样严峻的局面，及羽一直想寻觅一条渠道，进入解决难关之门。但是，却总难找出一把开卞匙。近几天来，他一连召开几次党委会，厂，人们是七嘴八舌，莫衷一是，谁也拿、及羽本来酝酿了一些想法，只因没底儿，也不好骤然抛出。今天下午，又整整开了四小时的会，结果仍是不欢而散。
及羽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回到办公室，想静下心来，处理凡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可是，刚刚坐下来，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陌生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劈头便问：您是及厂长吧？及羽看了他一眼。只见此人四十余岁年纪，满脸络腮胡子，大脸盘，粗脖子，扑面一股酒气，面上笼罩着红光。看样子是刚从酒桌上下来的。这是什么人呢？及羽脑子里没挂上这个号。但他和蔼地说：我是及羽。有什么事，请说吧。
太不象话了！及厂长，来人看到及羽谦和之态，口气稍稍缓和下来，是这样，我是西南联合冶金公司的采购员，叫吴大永。
噢，吴大永同志，请坐下谈。
及羽为来人搬了个椅子，并为他倒了一杯开水。
吴大永一口气喝完了水，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公司过去和贵厂签订好几个合同，但由于今年基建任务压缩太多，没有那么多资金购买设备了，有些设备，你们厂造出来的，我们那儿这个……适应不了，吴大永说到这里有些支吾起来。
您直说吧！是质量太差，水平太低，不好用，对不对？及羽坦率地说。
对，对，是这个情况！吴大永连声说，既然及厂长已经谅解，我就直言。前几年贵厂生产的产品实在不带劲，有的还没进厂门就畏罪自杀了！
怎么回事？及羽连忙问
前年，你们发出的一批冷轧辊，运到我们广后，打开包装箱一看，有的自个儿断了。我们公司有的人就开玩笑说：它们觉得没有脸和用户见菌，只好畏罪自杀
及羽在桌上的台历上，匆匆记下几个字。吴大永也斜着眼一看，是产品自杀，实质上是工厂自杀！及羽的盾峰抖了抖，又向吴大永笑了笑：
请您继续说。
有这两种情况，所以，我们就想把和你们签订的合同这个……
撒消！
对！吴大永说，谁知你们的经营处，拒绝和我商谈，更令人难以容忍的是贵厂招待所的同志，所说这个情况，就给我们脸色看。明明知道我是个回族人，却往我们饭菜里搁猪肉！
及羽说：吴大永同志，请您原谅，我代表广部向您致歉！同时，我也代表厂部，同意你们撤消合同。以前交的货，质量不合格的，我们无偿地退换多已经安装上的，我们派人去贵厂无偿地返修。生意不成人情在。希望我们两家今后继续密切交往。
吴大永昕后，感到意外的高兴，他没料到这样困难的任务，几句话就解决了；同时，他也深深为及羽的通情达理和豁达坦诚的态度所感动，因而马上说道：及厂长，我们也感谢您的真诚。既然这样，我也向您交个底儿：我从家出来时，领导还交给我一项任务，我们公司的热连轧厂要彻底改造，部里批给我们一千万元，公司领导让我出来相机签订合同。不知道你们有力量承担没有？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质量得绝对保证。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沓纸，喏，您看，改造项目都列在上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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